周肃之进了耳房沐浴,徐幼珈在书房等了一会儿,估计他快要出来了,就吩咐人把饭菜都摆上。
周肃之换了件干净的月白锦袍,半湿的头发松松地簪起来,看起来有些慵懒随意,和平时严谨的样子很是不同。徐幼珈没有见过他这样,坐在他对面,不停地偷眼瞄他。
周肃之给她剔了一块鱼肉,放到她的碗里,笑道:“娇娇,好看吗?”
“啊,什,什么?”徐幼珈把鱼肉放到嘴里,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好吃。”
周肃之微微一笑,也没再为难她。
056()
徐幼珈在善觉寺遇到程翊;很是不安了几天;周肃之一回来;她心里就踏实了。
睡了个安稳觉;徐幼珈的精神很好;用过早膳;就抱着小梨花去了明和院。
“娇娇。”周肃之正在书案后面看什么东西;从窗口看见她进了院子,放下手中的东西,含笑迎了出来;“娇娇先回去,等会儿我再去凝玉院找你。”
“啊?”徐幼珈疑惑地朝他背后看了看,“肃表哥有客人吗?”门窗开着;屋里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啊。
周肃之摇摇头;“没有客人,娇娇;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舒雅院那里娇娇也先别去;回凝玉院去;乖乖等着我去找你;好不好?”
徐幼珈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小梨花身上轻轻挠着;明和院不能待,舒雅院也不能去,肃表哥和母亲要做什么事呢?突然;她福至心灵;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睁大眼睛朝他看去,正对上周肃之的黑眸,那里面有喜悦,还有绵绵的情意
徐幼珈的脸迅速地红了,“我,我先回去。”她转过身,匆匆往外走,到了院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周肃之立在廊下,正含笑看着她。
徐幼珈抿唇一笑,脚步轻快地回了凝玉院,一进屋,将小梨花放到地上,捂着脸在原地转了几圈,扑到床上,将头埋在枕头里,笑了起来。
小梨花纵身跃上床,轻巧地跳到徐幼珈的背上,踩了几下,高兴地“喵~”了一声。
徐幼珈一上午都兴奋不安,周肃之快到午时才来,春叶和春苗都在堂屋候着,行了个礼,“表少爷来了。”
徐幼珈在里屋听见,站起身来,周肃之进了屋,见丫鬟都没有跟进来,屋里只有徐幼珈一个,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娇娇,咱们定亲了!”
尽管早就猜到了,徐幼珈心中还是一阵激荡,她抬眸看着周肃之,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娇娇,高兴吗?”周肃之的黑眸深深地看着她,前世一步之差错过的小姑娘,终于成了他的未婚妻,这一世,定要护她周全,让她一辈子待在他的身边,再不用经历前世的种种痛苦。
徐幼珈重重地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菱唇微启,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米牙,“高兴!肃表哥,你呢,高兴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盯着周肃之。
周肃之也重重地点头,“我也很高兴,娇娇,你不知道,在很早很早之前,我就盼望着能和娇娇定亲,现在,终于实现了。”早在前世,他就是这样盼着的,虽然迟了些,好在,这一天终于来了。
“很早很早之前?”徐幼珈有些诧异,周肃之来京都才半年时间,搬到双柳胡同也不过两个月,在徐府的时候,他们两个接触并不多,是搬家之后才经常见面的
“姑娘,”春叶在堂屋唤了一声,“午膳送来了,现在摆上吗?”
徐幼珈赶紧松开抓着周肃之的手,轻咳一声,“摆上吧,多拿一副碗筷,我和肃表哥一起用膳。”
周肃之还是第一次在凝玉院用膳,徐幼珈颇有做主人的意识,给周肃之夹了一筷子口蘑鸡片,“肃表哥,你要多吃些,考了九天,你都瘦了一圈,一定要补回来才行。”九天吃不好睡不好,好多人一出考场就腿软倒地了,听说还有没考完就抬出去的,肃表哥肯定也不好受。
周肃之眼见丫鬟们摆好饭就退下去了,屋里只有他和徐幼珈两个,夹了一片清炒茭白,送到她的嘴边,“娇娇还在长身体,也要多吃些。”这半年,她长高了不少,也开始抽条了,原来圆圆的脸,带着些婴儿肥,现在也开始变尖了。
徐幼珈将自己的碗抬起来,示意周肃之将茭白放到碗里,周肃之却含笑看着她,筷子固执地停在她的唇边。
“肃表哥?”徐幼珈不好意思让他直接喂自己,他又不肯放下。
“娇娇,我是谁?”
“是表哥,肃表哥。”
周肃之的黑眸里还是笑意,眼神却带着不赞同,显然并不满意她的回答。
“啊。”徐幼珈终于反应过来,从现在起,他已经不仅仅是表哥了,他是自己的未婚夫。
徐幼珈的脸红了,嘴唇翕动,怎么也说不出“未婚夫”三个字来,犹豫半天,一张嘴,将唇边的茭白咬在口中。
周肃之知道她害羞,两人才刚刚定亲,她还放不开,也不强求她,见她乖乖吃了自己喂的菜,也就满足了。
徐幼珈生怕他再喂自己,低着头只管吃碗里的米,周肃之见她连头也不敢抬了,也不再喂她,只夹了鸡片放到她的碗里,“娇娇,不能只吃米,也要吃菜和肉,才能长高哦。”
徐幼珈的手一顿,长高?她现在才勉强到周肃之的肩膀处,确实要长得更高些才行,她默默地夹过鸡片,吃掉了。
周肃之微微一笑,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来,娇娇再吃些菜。”
徐幼珈抬头看看,见他的饭还没吃多少,忙道:“肃表哥,你也要多吃些才行啊。”
周肃之盯着她前面的虾仁豆腐,“那个虾仁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他这么说,却并不伸筷子去夹。
徐幼珈看看那虾仁豆腐,虽说是放在自己面前的,可是,这桌子这么小,两人面对面坐着,他随便一伸手就能够到,她想了想,夹了颗虾仁,放到了他的碗里。
周肃之毫不迟疑地吃掉了,叹道:“娇娇夹过的,就是好吃。”
徐幼珈有些无奈,可是,她又希望他能多吃些,把瘦下去的肉补回来,只好帮他多多地夹菜。
两人你帮我,我帮你,一顿午膳用了半个时辰才好。
用过午膳,徐幼珈照例歇了个午觉,想着今天还没有去舒雅院,就去了顾氏那里。
顾氏正在看厨房送来的单子,见宝贝女儿来了,招招手,“娇娇,来,这是今晚家宴的单子,你看看,可还缺什么?”
徐幼珈接过单子,“今晚要家宴吗?”
“是呀。”顾氏笑眯眯地点点头,“娇娇定亲了,这可是咱们家的大喜事,当然要家宴了。”
“娘。”徐幼珈眉开眼笑地靠到母亲身边,她在周肃之身边会害羞,在自己母亲身边却脸皮厚,“咱们三个家宴吗?我还要喝百花酿。”
顾氏摸了摸她的头,“好,百花酿已经准备好了,今晚咱们去西院那边家宴,你和肃之定亲,对两边来说都是喜事,家宴要把裕哥儿带上才行。”这两个宅子是相邻的,她们住的这边在东边,裕哥儿住在西边。
徐幼珈想了一下,“那把庞先生也邀请上,咱们一家吃喝,光把裕哥儿的师傅撇到一边,多不好意思。”
顾氏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反正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也不用太讲究了,再说,为了庆祝娇女儿定亲办的家宴,女儿想请谁就请谁。
“娇娇今晚要打扮得鲜亮些,这可是大喜事。”顾氏摸着徐幼珈的头,感叹道:“一转眼,我的娇娇都长这么大了,今年定了亲,明年差不多就该出嫁了,我都有些舍不得呢。”
徐幼珈眼看着母亲感伤起来了,忙劝道:“娘,你想想,这两个宅子可是挨着的,我就算出嫁了,也不过是从这东院搬到西院去,这两个后院还是连通的,大门都不用出,就能过来,咱们母女两个还是能天天见面。”
顾氏一听,又高兴起来,“你说,肃之当初是不是就有了这样的打算,故意买了两个相邻的宅子?”
徐幼珈想起周肃之说的“很早很早之前就盼着定亲”,不禁有些怀疑,他还真的有可能是故意这样安排的,他了解自家的情况,也知道一旦自己出嫁,母亲就会变成孤身一人,所以才买了相邻的宅子,当初,她们刚刚搬进来的时候,两个后院之间的小门就已经打通,显然,那个时候,周肃之就是打算让住在两个院子的人常来常往的。
徐幼珈靠在母亲身上,对于周肃之的细致体贴和深谋远虑,她十分感动,心里又隐隐有些骄傲,这么好的人,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呢。
顾氏又叹道:“出嫁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了,就算是住的再近,也不能常会娘家的,总要有个什么因由才能和娘家人见面的,一年也不过三五次。”
徐幼珈摇了摇母亲的胳膊,“娘,你太小心了,肃表哥要是不想让咱们天天见面,就不会故意买这样相邻的宅子,也不会在院墙开那道小门。”
顾氏想了想,点了点头,“也许还真是这样。”
徐幼珈笑道:“肯定就是这样。要是嫁到别人家,就是娘说的那种情况,婆家一大家子人,公爹、婆母、妯娌都看着呢,晨昏定省天天有,吃饭穿衣都看在眼里,哪能天天往娘家跑。可是,肃表哥不是外人,咱家几个现在就天天见面的,也不会说成了亲就不许见了。这宅子从外面看是两座,其实算是一个呢,娘,我就算嫁出去了,咱们还算是住在一起的。”
顾氏听她这么一说,心花怒放,宝贝女儿是她的命根子,一想到每年只能和她见上三五面,她心里就难受得厉害,实在是舍不得把她嫁出去。要是能像现在这样,随时见面,那有什么好忧愁的,就算娇女儿明天就出嫁,她也不在乎了。
现在看来,娇娇嫁给周肃之的好处太大了,换了任何一个别的人,都不能有这样的好处啊!就冲这一点,这女婿也非肃之莫属!
057()
徐幼珈穿了件杏黄绣梅花的小袄;梳了百合髻;插了杏花簪;去了舒雅院。
顾氏也已经收拾好;就等她呢;徐幼珈一看母亲身上的衣服就不乐意了;“娘;今天可是人家的喜事,你不能穿的这么寡淡,要穿那天新买的衣服才行。”
顾氏拗不过她;又换了套玫瑰红二色金的衣裙,重新梳了头发,徐幼珈挑了个赤金镶红宝的发簪;给母亲戴上;眼见母亲仙姿玉貌,好似神仙妃子一般;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了西院。
周肃之已经过来了;和裕哥儿、庞先生在屋里说话。
母女两个一起进来;徐幼珈第一眼先去看庞先生;如愿以偿地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惊艳的神情;这才去看周肃之;见他正笑着看自己,也微微一笑。
这是裕哥儿头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家宴,他很是兴奋;“表姑姑和姨奶奶真好看!”
顾氏十多年没有穿过这么鲜亮的衣服;本就有些不自在,听裕哥儿这么一夸,笑着斥了一句:“瞎说,小孩子懂什么好看?”
裕哥儿不服气地说道:“是真的好看!”他看着周肃之,“父亲,表姑姑好不好看?”
周肃之看了看徐幼珈,笑着点点头,“好看。”
裕哥儿又看着庞怀远,“先生,姨奶奶好不好看?”
庞怀远深深地看了顾氏一眼,也笑着点点头,“好看。”
顾氏面色绯红,不敢在这个好不好看的话题上继续下去了。
厨房的人把大食盒拎到院门处,两个小内侍再接手拎到屋里来,徐幼珈和顾氏帮着把饭菜碗筷都摆好,裕哥儿挤到徐幼珈身边,“我要和表姑姑坐在一起。”
徐幼珈俯身把他抱到椅子上坐好,裕哥儿顺手勾住她脖子,低声问道:“表姑姑,听说你要做我的母亲了,是真的吗?”
徐幼珈的手一顿,裕哥儿生性就敏感,又被教导得比别的孩子早熟,难保他心里会有些什么想法,她低头看着他,也低声问道:“是真的,裕哥儿喜欢吗?”
裕哥儿高兴地点点头,“喜欢。我喜欢表姑姑,要是做了我的母亲,就更喜欢了。”表姑姑的身上又香又软,暖暖的,抱着他的时候,他都舍不得离开。
徐幼珈放心了,摸了摸他的小脸,坐在了他旁边。
今日是为了庆祝徐幼珈和周肃之定亲的家宴,周肃之和庞先生饮的酒要烈,徐幼珈和顾氏饮的是百花酿,清冽甘甜,带着百花的香气。徐幼珈想着自己何其有幸,竟然能和周肃之这样好的人定亲,顾氏想着就算娇女儿出嫁了,她还是能随时见到她,两人心中都很高兴,不知不觉就喝得有些多了。
徐幼珈笑眯眯地搂着裕哥儿,大声宣布:“今晚我要和裕哥儿一起睡!”
顾氏也是微醺,没徐幼珈醉得那么厉害,皱眉道:“胡闹,你怎么能和裕哥儿一起睡,回你的凝玉院去。”
徐幼珈没想到母亲竟然反对,她看了看裕哥儿,又委屈地看着母亲,“为什么不能,裕哥儿是我儿子,我要和我的儿子一起睡!”
顾氏的酒意上涌,头疼地看着她,“不行,你不能和他一起睡。”徐幼珈还没和周肃之成亲,裕哥儿就还不是她儿子,不过顾氏也有些糊涂了,只觉得不行,却没想清楚为什么不行。
徐幼珈十分伤心,她模模糊糊觉得自己应该是有个儿子的,好像又被人给害没了,如今好容易有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儿子,还能搂在怀里,母亲却不许她和自己的儿子一起睡,若是别人,她定然要吵闹一番,可即便她已经醉了,对母亲的情意也是深深刻在心里的,她不会和母亲吵闹,只是委屈地盯着母亲,越想越伤心,眼眶渐渐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她一哭,顾氏、周肃之和裕哥儿都慌了,裕哥儿就被她搂在怀里,抬起自己的小手帮她抹眼泪,“姑姑别哭,我陪你睡!”他其实也很想和姑姑一起睡的啊,就是见姨奶奶反对,才没吭声的。
顾氏心疼地说道:“娇娇不哭,你想和谁睡都行!”
周肃之哭笑不得,看了看顾氏道:“就让表妹在这里歇一晚吧,姨母放心地回舒雅院安歇,有我在这里看着,不会出事的。”裕哥儿不能带到东院去,只好让表妹留在这边,而表妹的丫鬟也不能过来服侍,这里虽然有两个小内侍,他却不愿意让他们服侍自己的未婚妻,只好他自己亲自来。
顾氏对周肃之是极信任的,她也有些酒意,本能地就听从了周肃之的安排,点点头,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周肃之看她身形有些摇晃,对庞先生歉意地说道:“外面天黑,还劳烦先生送姨母回舒雅院去。”
庞怀远已经在一旁笑着欣赏了一会儿“和谁睡”的闹剧,眼见顾氏走路有些不稳,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点点头,“你照顾徐姑娘吧,我送顾夫人回去。”
顾氏笑眯眯地朝着周肃之和徐幼珈挥挥手,朝着外面走去,庞怀远忙跟了上去。
今晚月亮接近全圆,又大又亮,院里的路平整宽敞,庞怀远也就没有提灯笼,默默地跟在顾氏身边。
顾氏走路还算稳,没有摔跤的迹象,走了一段,突然停下来,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庞怀远,疑惑地皱眉,“你是?”
庞怀远暗自好笑,还以为她没醉呢,结果都不认识人了,他抱拳道:“在下庞怀远。”
顾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哦~”她扭回头,继续往前走。
庞怀远小心地盯着她的脚下,看有没有东西会绊到她。
走了几步,顾氏又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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