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最好的医生,骑最快的马去。”身后的人应声去了。
李宣用脸触了触慕容天的额,心中不由愧疚,若不是你这里分了曹子劲的心,薛红羽怎么能这么快进来。我曾以为我会狠不下这个心,可其实我却能看着你受伤,看着你受刑,当然,这话我永远不会告诉你。
他突然惊觉,自己原来也是如此冷血,跟二哥李绪其实没太多区别。之前那些婉转情长,只是自己的一部分而已。
他到底是李家之人。
第六十三章
慕容天因为背部伤势,只能趴着睡,每天醒来都见李宣在自己床头伏着,李宣原是个美貌的人,睡着的样子跟画上一样好看。
慕容天看他片刻,便掉了头往里,心中却不是滋味。
天亮后李宣便走了,次日夜间又来,也不多话,只守着他。慕容天暗中叹息,也不知他此举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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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伤势好些,某日傍晚,用过膳后,婢女扶了他在花园里头逛,却发觉另有一人也被人掺着在花园里头慢慢行走,步履蹒跚,仔细看过去那人原来是曹子劲,不禁怔了怔。
回来时边走边觉得此事着实好笑,只恨自己刚刚没去打个招呼问声好什么的,正闷头乐着,竟然迎头撞上一人。
一抬头,那双凤眼已在咫尺,那人长身而立,微微含笑,“看来你心情不错。”
慕容天凝目看他一会,“恩。”
李宣稍有犹豫,便伸手来扶他,那婢女知趣退下。
两人自见面以来,甚少这么平静相处,慕容天想起那晚夜探山庄,李宣来握自己,却被自己一剑挡住。
似乎时光又回到了那时,两人也是挨得极近,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得清,体温都能感觉得到。可李宣却并没伸手,只规规矩矩扶着他的臂。
他微感奇怪,轻轻瞥了瞥李宣,李宣也正望过来,目光一触即分。
这却是为什么?
李宣见他已经露出疲态,找了间亭子两人坐下,静了片刻,“那夜你真是要走?”
慕容天抬头看他。
“恩”。
“那,你怪不怪我没放你。”
慕容天想了想,一笑,“……各有各的立场罢了。”
李宣看着他,沉默片刻,却终于开口道:“既如此,那,我此刻还有个立场。”
慕容天闻言抬头。
李宣背光而立,却难看清楚他面上表情。
“那藏宝图,你知道便拿出来吧。”
慕容天怔住。
两人静对了片刻,慕容天突然笑了起来,“那太监用武的,你便用文的吗?”
李宣摇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怀璧其罪,既然皇家有人知道了,你们山庄还能藏得了这东西吗?何必弄得血肉横飞的……,有句话叫视时务者为俊杰。”李宣有些疲倦般低声。
慕容天低头冷笑,“听起来没错,那图我拿了其实也没用,可你们这些人做事却是让人齿冷得很,无所不用。仗着一个皇家身份,别人便都不是人了么?”
李宣沉默。
慕容天想了想,道:“给你这图也行,我却有个条件。”
“你说。”
“图既然还了你们,便不得再继续追究慕容山庄中的任何人……,也包括我师傅,章天奇。”
李宣点头,“这个自然。”
慕容天站起,李宣伸手来扶,却被慕容天推开,冷冷道,“不必了,小民怎敢劳王爷大驾。”
李宣果然缩手,看着慕容天在身前蹒跚前行。
那身影合着这斜阳西下的景色,却颇有几分形单影只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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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至大堂,早有人掌了灯上来,偌大的堂屋中一派的灯火辉煌。
慕容天抬头看着上书了 “仗剑江湖”遒劲四字的牌匾,道:“这牌匾已经传了百年,乃是当年慕容第一代庄主,我高祖父慕容令亲手挂上去的……”
李宣果然去看,那镏金牌匾虽然已经旧了,金色也有些褪了,却仍有股沉积之后的威严。
慕容天叹息,转头对他道,“你上去把那牌匾取下来。”
李宣怔一怔,除了父皇母后还从未有人用这般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过话,一时竟然没能反应过来。
慕容天静静看着他,倒也没重复。
李宣一笑,纵身,触到那底边,手微微用力一抬,已将那牌匾摘了下来。放到桌上,仔细看了看,却没瞧出什么端倪。
转头道,“这地方他们早找过。”
慕容天冷笑,“这么容易就被他们找到,却藏什么藏?”
说着坐了下来,闭目不再言语。李宣看着他的脸,有些惆怅。
不知道等了多久,月光从门外悄悄探了进来,慕容天睁开眼,李宣正瞧着他发呆,这一张目,却骇了他一跳,连忙转开视线。
慕容天道:“取面镜子来。”李宣招手,便有人奔出去,片刻后回转,交了面小菱花镜过来。
慕容天道:“你把这镜子挂到牌匾原来位置的右下角。”那牌匾挂了百年,墙上早留了个灰印子出来。位置倒不难找,可这么小的镜子却怎么挂?
李宣微一思忖,飞身而起,右掌握着那铜镜运力一拍,那镜子便浅浅嵌入墙中。再轻盈落下,恰如飞燕。
慕容天露出一丝笑意,却不理他,抬头看着铜镜,似在等待。
李宣此刻也早明白,既然用到铜镜,那机关所在自然是靠光。也抬头守着。
果然那月光移动,突然一缕银线映到了镜上,显然是瓦片间留了缝隙,落下的天光。
镜面倏然一亮,折了一道光下来,正射到墙面一块小八卦镜上,八卦镜也是亮白一闪,那光又被照回去,正在屋角某处。
此景甚是奇特,众人都看的呆了。
慕容天指着那屋角,“图在那瓦间。”李宣招手道,“拿木梯来。”
下人纷乱奔走,拿了梯子来时,那光已然不见。有人上梯去,把那一片的瓦一块块揭了下来,终于叫道,“在这里。”
李宣转头去看慕容天。
慕容天见祖屋被损,却也无甚表情,只静静伫立原地,冷眼看那一干人等忙碌不休。
第六十四章
到手一看,却是用一个巴掌大小的皮囊,用红绳紧紧系着口。
李宣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好奇,打开来看,却是层更小的皮囊,再开,却是个油纸包,层层包裹,如此包装,难怪能放在瓦片中,日晒雨淋却不坏。
最后,终于看到一张薄薄绢丝,微微发黄,打开一看,上面用极细的狼毫绘着一副山水,图旁还题了两行字。
李宣看了片刻,不明端倪,心想这山水看来极普通,难怪父王找不到藏宝所在。又将那图照原样包好,放入怀中。
慕容天见了,张口欲言又止,李宣觉察,看了过来。
“怎么?”
慕容天避开他视线,远处廊下宫灯摇曳,影影绰绰,“图已经给你了,王爷能放我走了吗?”
李宣看了他半晌,神情复杂。
片刻后,却听他转头对身旁侍卫道,“传令下去,没我许可,任何人不许出庄。”言罢转身离去。
慕容天看着他背影,不由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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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还未起身,已听院内有人喧哗。
一人道,“眉儿,等会我们要三间屋子,我们哥俩一左一右,你住中间,好不好?”
有女孩子清脆答道:“人家哪来那么多空房子给你住,你不如干脆说要个院子吧。”
“我们师傅就是山庄庄主,这庄子这么大,多住个几间房子有什么关系。”
“阿落你老这么自来熟,也不害臊。”另一人道。
听声音却是自己新收的那三个笨徒弟,慕容天又惊又喜,穿上外衣,走到门前。
门一开,外头挨个跪下了三个人,都如朝阳般笑着,抱拳齐声道,“徒儿拜见师傅。”
猛然间,见这毫无机心的三人,慕容天也不禁心情大好,惊道,“你们怎么来的。”伸手扶起他们,抬头却见薛红羽在三人身后,正微笑看着他。
心中有些恍然,不禁对他也回了一笑。薛红羽朝他点点头。
“师傅,我们其实老早就来了,天天都在门口转悠……”眉儿道。
却被阿落接口,“眉儿你说得好没出息,什么叫转悠,师傅,我们是想进来找你,可老被门口的护院挡着,那些人死活不让我们进来。”
眉儿被人突然打断,心中不悦,狠狠哼了一声,“奇怪了,这种说法莫非很有出息?怎么我没听出来?”阿落见她动气,自知失言,不敢还口。
方磊笑道,“今天早上,我们正要再过来,在路上遇到这位相公,说能带我们进庄。果然跟着他,那些护院就不敢再拦着。师傅,你可要换了那帮护院,简直是目中无人。三言两语不合就动手打人。”
眉儿接道,“所以昨儿我们把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给师傅你出了口恶气。”
其实这三人的武功稀疏平常,又怎么敌得过李宣和曹子劲手下精兵,估计是被那些侍卫给教训了一顿,不好意思,却把事实颠倒来说。慕容天一笑,倒也不在意。心想,能换我也找换掉了,怎么会自己窝在这里受气。
三人拜了自己为师,自己半招也没教,他们却一路跟来,这份心意也是难得。只是李宣这时候放了这三人进来,又是什么意思?
慕容天怔怔,却不敢深想。
转头去看,这么大的响动,对面李宣屋里居然毫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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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红羽果然给三人在客房中拣了三间相邻的,紧挨着住下。
那方磊阿落都是大喜,大力称赞薛红羽为人爽快,这人却是荣辱不惊,只淡淡笑着受了,也不多言语。
有了这三个活宝搅和,慕容天倒觉得日子好打发了很多。
过了几日,他背伤好了大半,想着左右是无法出庄,又受三人师傅师傅的天天叫着,却真起了性子要来调教他们武功。
没想到那三人所谓拜师,原来闲着无聊,没事找事闹着玩的。这一下见他动真格的,每日里逼着他们立桩,站马步,背剑诀,从早到碗除了吃饭睡觉不得休息,个个都是后悔不已,叫苦不迭。
每天里不是这个扭了脚,便是那个发了烧,第三个人的借口居然是要照顾病人,纷纷逃了不肯来练。
慕容天只觉有趣,把那些小把戏一一揭穿,笑着看三人面面相觑的窘态。
那三人见此招不灵,便改变计策,变着法要往慕容天饭里下迷|药。四人初见时,这一招已经不灵,此时慕容天更加是加倍留意,反把方磊、眉儿各迷倒了一次。
试过种种计谋都不管用之后,这三人只得死心练功。
慕容天喜爱这三人天真,有心要教他们些真功夫护身,便想了些实用的剑招,一一教来。
那三人其实天资不差,之前未得明师教导,是以功夫粗浅,此时却是得了机缘,得窥高深武学门径,才有机会成就日后威名。
这一日,慕容天正教三人自己家传剑法中“追星逐月”这一招。
这一式招式并不复杂,讲究的是个快和准,这意境却是能意会不能言传。
三人练了十数遍,总也不到位。
慕容天道:“这个一时半会也强求不得,多练几遍,日后对敌多了,自然有体会……”正说话间,却见林子外白袍一闪而过,心中一动,让那三人自行练习,自己快步追了过去。
第六十五章
走到林边,慕容天放缓脚步,那白衣人韶秀俊雅,站在树下,抬头看着那郁郁葱葱的树冠,良久,才幽幽叹了口气。
慕容天真没料到是他,不由冷了脸,正要掉头就走,却听李宣道:“既然来了,还躲什么躲。”慕容天一震,自己已经尽量蹑手蹑脚,居然还是给他察觉,正犹豫着要不要见他。
却听对面一人道:“王爷好兴致啊。”那声音尖利,居然是数日未见的曹子劲,大摇大摆从树后走了出来。
李宣悠然道:“曹公公这几日一直悄悄跟着我,岂不是兴致更好。”
曹子劲无言,面色微红,显然被李宣给说中,暗下吃了一惊。
隔了片刻,曹子劲道:“我听下人说,王爷已得了那藏宝图数日了,不知道二王爷是否已经知晓。”
李宣笑了笑,“不知。怎么了?”
曹子劲咳了一声,被他噎得有几分不自在,又道:“其实王爷得了那藏宝图也没用,听说这图还配有两句口诀,由那持图的家族世代相传,这两桩少了一样,东西便找不着。当年皇上就是不知道这事,派了无数的人去找,却只是白费了工夫。这事情王爷可不知道吧?”
慕容天心里怦怦直跳,却见那李宣沉默半晌,道:“那家族姓慕容还是姓章?”
曹子劲道:“不是慕容家便是章家。”
李宣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曹子劲道:“王爷,你当真就此放过章家?二王爷却是不会答应的。”
李宣道:“这口诀我自然会问出来,我自有我的手段,你和二王爷都不用多管。倒是公公你,从此刻起若再跟踪我,就休怪我不客气。滚!”
曹子劲怔一怔,眉间闪过一丝恼怒,却随即桀桀怪笑起来。只听衣袂响动,怪笑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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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宣皱着眉转身,却是不禁一怔,慕容天站在不远处,单手扶树,冷冷看着他。显然不是刚到。
两人遥遥对望,各有各的心思。
隔了片刻,李宣抬步朝慕容天走来。
慕容天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眼皮微微垂下。
那呼吸声渐渐近了,那热气渐渐近了,他却只觉伤感,他突然想起那个荒庙中的夜晚,他也是这么慢慢逼近自己,但那时候的自己绝对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念头……
我曾经很相信你。
真的,很相信,虽然我自己并没觉察。
“嚓”的一声轻响,锋利的剑尖已点在了李宣喉间,那寒气早渗入肌肤。
慕容天叹息道:“……为什么不躲。”
李宣也不惊,似乎这一剑他早料到,“躲了你又会如何?”
慕容天眼神一敛,“杀!”
李宣凝视他,眉头慢慢扭结起来。
他轻轻道:“所以我不躲。”
为什么?慕容天看了他半晌,这个人他看不透,为什么害人的人却有这么伤心的眼神,太无耻了不是吗?
“你答应过我不动他们。”
“我没动。”
慕容天有些怔住,“你到底什么意思?”
李宣直直看着他,看了很久,“……你的意思是,口诀不在你这里吗?”
慕容天这才发觉被他套了话,不由倒吸了口凉气,不再回答。李宣越过他,往前走去。
“李宣!”
李宣回头,锐风扑面而至。
我真的……不愿意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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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终于练毕时,已经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四顾周围才发觉师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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