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宁笑笑,诚恳地对她说道:“妈妈,是我觉得我长大了。想靠自己做些事情而已!”
“儿子!”丁太太释然笑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丁宁摇摇头,有点沮丧:“我不想上青云。我只是想──”后半句没说完,他想说:“跟爱的人在一起慢慢变老。”
“我不勉强,你以后会懂的。年轻时候是有些骄傲罢了!我们都一样!”
接着丁太太说了些国外旅游的趣闻,气氛恬淡而舒适。看好时机,丁宁装作才想起来般,告诉母亲:“妈,今晚你睡我的房间吧。我还有一个房客,是我花店的合伙人。他暂时住我那里,今晚我就跟他住。”
丁太太毫不在意地点点头,说:“好。”丁宁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没有察觉母亲表面轻松的眼神底下,若有所思的心念──丁宁若知道丁太太的毫不在意其实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他一定会气到吐血。
其实,丁太太并不是故意如此,多年商场上的打拚经历,让丁太太的脑袋从不愿,也不能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对任何人都是如此,保留一份距离。
“你有事情,先去办吧。我自己去溜达,很久没有一个人放松地逛街了。呵呵,跟老太太一起很累吧!”丁太太笑着点破他的心思。的确很累,丁宁很久都没有这样动用心思了。
跟安希在一起,只有单纯的甜蜜和快乐。想到安希,丁宁又笑起来。
“好,我去花店一趟。晚上六点钟你电话我,我接你回家吃饭。我的房客做菜很有一手的!”
丁太太点点头,看着儿子上车离开时轻松的背影,叹气道:“难道我那么可怕吗?”
“安安,你在家吗?对,晚上我们回来吃饭,嗯,你买点菜吧。……啊?还好了。我妈真是个怪物,累死我了。不晓得我老爸怎么受得了她?好了不多说了,别担心。乖乖等我们回来!拜拜。”
明明叫安希不要担心,却还渲染她母亲的厉害指数,这样的事情也就丁宁这家伙做出来吧。
在安希面起,他就成了个没脑子的白痴。不过,也可能是刚才在丁太太面前太紧张,现在放松下来,说话就没个脑子吧!
反正,安希是越来越紧张。从小,他有一个彪悍的母亲和强劲的姐姐,在这类女人面前,安希都会手足无措。
时间越来越晚,安希的心被悬在钢丝上,不知道等会儿见了他母亲要说什么做什么……就像是看恐怖片,音乐越来越诡异,主人公只身走在空荡的大街上,后面不紧不慢有个脚步声跟着,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就这样喘着气等那一刻的来临。
“咔嗒!”门开了,钢丝崩断了。
安希长长吐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上前,对面前优雅的中年女性笑道:“伯母,你好。我是安希!”
丁太太绝对不相信面前这个嫩得跟大学新鲜人般的男孩,哦,叫做安希对吧,仅仅是儿子的花店合伙人和房客。眉目算清秀,T恤加牛仔着装还得体,大概是在花店工作的缘故,丁太太觉得这个男孩子站在那里就如花般温柔,却比如花的女子多几分英气。
不过,他紧张得有点过头了吧?好象是丑媳妇见婆婆似的!
安希根本就不会装模着样,尤其是在“老狐狸”面前。
当初恋上丁宁,连只见过两三面的陈涧都看出他的心情,更别说花店的小妹了。在一边患得患失,不敢确定的只有丁宁这个笨蛋吧!但,也许这就是所谓“当局者迷”。
丁太太微微一笑,成功地让安希松了口气:“你好,跟小宁一起住,就有劳你的照顾了。”
面前这位太太温和又礼貌,一看就是教养很好的人家。虽然很优雅但一点都不傲气,安希微笑着,摇摇头:“没有,丁宁很好的。”
“哦──”丁太太拉长音调,不经意地扫过他交叉握着的双手:“我去洗手。”
在厨房碰见往外端汤的丁宁,甚是诧异,脚步顿了顿,没有想到他家的少爷居然会做家务。她朝丁宁笑笑,没说什么。眼睛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停在了手上。丁宁被看得发毛,心里嘀咕道:“老妖怪笑得那样怪异,真是的。”
这顿饭吃得悄无声息,丁宁在妈妈面前非常收敛,一举一动,都符合绅士的标准。不过好几次,习惯性地要给安希夹菜,筷子走到半道就拐弯进了自己的肚子。倒是安希看见丁宁把香菜拨到一边时,忍不住“哎!”地叫了一声,丁宁朝他笑了笑一口把香菜吃掉。
丁太太只当作没看见,吃完后等安希进厨房收拾,才对丁宁道:“你倒是乖,不过妈妈的话你从来不听呢!”
“什么?”丁宁也装不知道,“忠言逆耳啊,大凡好的我都接受。”
“他住多久了?”
“一年多了。”
“怎么认识的啊?”
丁宁有点不高兴地皱眉道:“怎么?查户口啊?”
“这就奇了?”丁太太轻轻笑道:“你的朋友,妈妈问问不可以吗?”
“可以啦!”丁宁想不如大方些,就直接跟她说明白拉倒,可没有跟安希商量,不能独自决定。于是边思考边回答母亲的问题:“他本来也开花店,后来资金出了问题。就把他挖过来打工!”
丁太太点点头,回头看安希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很熟练也很自然,丁宁肯定把家务事都赖给他,刚才的饭菜也很可口,可见应该是个能干的人。丁太太对能干又踏实的人一向很有好感,何况那人还是对自己的儿子好。
所以,等安希端过一盘水果过来请他们吃的时候,丁太太很亲切地拉着安希坐在她的旁边,和颜悦色地跟他聊天。开始安希还很紧张,渐渐地就很放松了。除了没敢说是丁宁的“老婆”外,连家里小鸡小鸭的名字都告诉了人家。
丁宁提防着她妈套安希的话,一步也不敢走开。他们尽聊一些安希家里的琐事,一个讲得津津有味,一个听得趣味昂然。
“你妈妈很厉害嘛!”
安希笑着摇摇头:“哎呀,发脾气很可怕的。我还以为所有的女人结婚后都那么厉害,所以很害怕跟她们打交道。”
“哦!”丁太太很有兴趣地问:“那你觉得我也很可怕吗?”
“没有。我觉得你很好,呃,很和蔼──”安希想当面夸人家是不是有拍马屁之嫌,所以好话没太敢说。
丁太太咯咯笑得清脆,打过交道的无论男女,都没有人说过她和蔼呢!她回头看丁宁一眼,笑问:“这样的孩子你从来哪里骗来的?”
“妈,你说什么啊?”丁宁气道。
“没什么,你很好。我累了,先休息去了。”不理会诧异的安希和愤怒的丁宁,丁太太走进了房间。
“奇怪的女人!”
晚上,安希窝在丁宁的怀里,悄声问道:“你妈,嗯,有点奇怪呢!”
丁宁哼了哼:“她就是不讨人喜欢,老让人觉得被她看穿了似的。不舒服,就是个妖怪,成精了都。……从小无论我撒什么谎都瞒不过她,明里或暗里戳穿我,嘲笑的眼神特别难受。在她面前老有一种挫败感。……真不明白我爸怎么找了这样的女人。打死我都不要!!”
“笨蛋……你爸不找她,就没你了。”
“也是。呵呵!”丁宁咬咬他的鼻子,摸到他的手,忽然想起来:“安安,你戒指下午有没有摘下来?”
“忘记了。好象没有!”
“该死。”丁宁低声咒骂:“怪不得下午老妖怪盯着我的手看呢!我也忘记摘下来了。”
“啊?”安希紧张问道,“那怎么办?她是不是看出来了?”
“那有怎么样?”丁宁反倒松了口气:“她肯定知道了,不过看她表现应该不至于太强烈反对吧。管他呢?有什么以后再说!放心有我呢!不过,她好象很喜欢你的样子,那──我跟她说明我们的关系好不好?”
“啊!”安希一下子弹起来:“不要。”他又重复了一遍,“不要。”
“为什么?”
“我──”安希结结巴巴道:“我──害怕,他们会逼你的。不要!以后再说好不好,才一年而已,不够的。”
“你怎么了?”丁宁惊异于安希的激动。
“不要现在告诉他们,我想在你身边多呆会儿,好不好?”
“好好,你不愿意就算了。傻瓜,你担心什么?我们会有一辈子的,你相信我……只是,我觉得我妈妈好象挺喜欢你──”
“不!”安希摇头,“他们都会变脸,我知道的。他们是很好,可一旦有不对胃口的地方他们就会翻脸。──没有人喜欢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的!”
丁宁不知道安希以前遇过什么事情,可从他笃定的神情看来,从前肯定有过这样的教训。
有点疼惜,摸摸他的脸,把他藏进怀里。
“对不起,刚才见你们谈得很好,我以为你们互相印象很好,……”
“这跟印象好没有什么关系。不管多和善的人,在守护自己东西的时候,都会变得凶悍!”
“安安,──”丁宁从未想过外表看起来如此单纯善良的安希,其实有那么多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我不明白,你对任何人都那样的好──却不相信人。”
安希没说话,默默翻了个身。结果被丁宁硬搬过来,面对着他,逼问道:“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不,我相信。”
“胡说。”
安希叹口气,无可奈何:“我若不相信你,就不会跟你在一起了。”
“哼,你刚才跟我妈还不是好得跟亲儿子似的。”
“你不懂。”
“我不懂,你才要说的。”
……
两人在黑暗中默默对视着,谁都不讲话。最后,丁宁气恼地翻身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衣角却被安希扯住,回过头,仿佛可以看见到安希倔强而又乞求的眼睛,停了十几秒钟又重新躺下,把安希搂进怀里。
“我很害怕,也很震惊!你知道吗?我以为你是全心全意地信任我,依赖我的。今天才知道不是这样的,──你,是爱我的吗?”
安希细细的声音在暗中响起:“不,我爱你。真的,我也信任你。我对别人好也是真的,只是,──我不敢对他们抱太大的期待,因为,……不期待的话,他们就伤害不了我。”
良久,房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和规律的心跳。
“傻瓜!”丁宁居然有点哽咽,“我最讨厌天蝎座的家伙了。”
……
“我爱你。是真的!”
“那就够了。”丁宁脸上的伤感,安希无法看见。
第二天,丁太太穿戴整齐留了张字条准备离开。丁宁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
丁太太笑得灿烂,仿佛是捡了个大元宝:“我走了。你爸在底下等我!”
“哦!要不要我送你下去?”丁宁也不多问,反正这个女人做事相当任性,起码在家里是这样。
“不用。”丁太太走出门,又回过头:“你替我跟安希说声谢谢!”
“呃?”丁宁不明白。
“呵呵,你很喜欢他吧?我很喜欢他。然后我就琢磨: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跟这样的人交往,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丁宁还是一脸不懂。
“因为单纯。单纯而不过分的人,实在叫人舒服。”
丁宁冷笑一声:“哼,是吗?若这样,你的公司很快就会垮掉!”
“单纯不是白痴。是难得胡涂!”丁太太摇摇头,说道:“说了你也不明白,以后让小朋友慢慢教你吧!”
“没必要!”丁宁耸耸肩,道:“每个人都一样世界岂不太没意思了?你啊,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ok!”丁太太赞赏地点点头,“说得不错。好了,拜拜!哦,还有一句。”
“什么?”
“钻戒在卡蒂亚定做的吧?很漂亮。不过,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不明智的。失去的时候会很痛苦哦!”
丁宁盯着窗外父亲的凯迪拉克远去,遗传自母亲的薄嘴唇,狠狠地吐出毫不逊色的毒言:“你那个篮子也不见得结实。老妖怪,一点都不讨人喜欢!我管你,看好你自己吧!母亲大人。”
13、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小白的控诉
早上刚从睡梦中醒来,欣喜地发现爸爸给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早饭。喵呜喵呜真高兴,我一个饿猫扑食,牢牢抱住小花碗,埋头苦干,生怕像上次那样:我把一根小鱼干藏到沙发后,准备晚上加餐。结果被夏立这个没眼色的家伙当垃圾扔掉,气得我几天没睡好,老是做梦小鱼干回来了,流了口水把小花花被子弄脏,还被夏立笑话是个馋猫。
喵喵,我小白也不是好欺负的,趁他们不在,我把夏立的袜子扔进了厕所,堵了马桶,叫他被爸爸骂洗澡脏衣服乱扔。喵喵,那天他被罚在客厅睡,真得意。
于是,我总结一个经验:但凡有好东西一定当场解决,绝对不留下一次。
──小白经典语录之一
正当我噎地翻白眼时,爸爸告诉我一个噩号:“小白,今天爸爸要去老家一趟,明天才能回来。待会儿把你送到丁宁他们家去,好不好?”
晴天霹雳!
“不好!!”我跳上爸爸的膝盖,蹭蹭他的衣领,可怜巴巴哀求道:“不要啊,送过去,恐怕明天你见到的就是一碗红烧猫肉了。……”可是,爸爸丝毫不明白我的喵喵语,他还以为我很高兴去丁宁家做客呢,笑呵呵地挠我的痒痒。
眼见着爸爸收拾我的小家当,我惆怅地趴在沙发上,看窗台上的小鸟奇奇。她倒是很开心,哼,要不怎么说“禽兽不如”呢?奇奇就是禽类,人家说的果然不错。
Ade(德语“再见”),我的小猫被子;Ade ,我的小太阳花儿们;Ade,我的好朋友奇奇……
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我小白最大的遗憾就没有好好跟奇奇“亲近”,一直寻思着等她长肥一点再出手,结果现在没有机会了,这再一次证明了我那条语录的经典性……正当我肝肠寸断,愁绪万千时,发现爸爸把我的小猫被子和小花碗,还有嘟嘟毛线团都装进了行李包,于是,忧愁的心里生出一丝丝安慰。
为什么不送我去夏立家,他家比丁宁家安全多了?等看见夏立的时候才晓得,原来夏立也跟爸爸一起回老家。果然,天要亡我,非猫之罪也!
他们一起把我送到了丁宁家──“渣滓洞”,可我恐怕不能像电视里人那样威武不屈了。于是,我在车上思量了很久决定要乖一点,讨好小安,这样就不怕丁宁对我下毒手了!
其实真是冤枉,上次挠他也是夏立和小安的主意,跟我和爸爸没有关系,我是受害者。丁宁不敢骂爸爸,就来对付我,哼,小人。
迷迷糊糊睡着,做了很多恶梦,一觉醒来发现我已经身处“险境”。我被丢进了塑料盆里,水好凉,我打了哆嗦,很可怜地叫了一声:“喵喵!”
老天有眼,小安走进来,骂了丁宁一句:“不要欺负它。”
“没有啊,我帮他洗澡。我多好,上次它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