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啊?”太渊看起来不是那麽好心地问:“你指的可是那件事吗?”
“我问你!我当时吃下的……那是……那是……”青鳞连声音都开始发颤。
“那是我的。”
青鳞松开了紧抓著太渊前襟的手,转过了身,一双墨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说清的东西。
“北镇师青鳞。”穿著银白战甲的苍王孤虹一手按住了自己的前胸:“你一万年前吃下的半颗龙心,那是我的。”
“不!不会!绝对不是!”青鳞连退了几步,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
“不是吗?”孤虹往前踏了一步,冷笑著问:“要不是你吃了我的心,你又怎麽能看得见!要不是你吃了我的心,我又怎麽会落到这部田地!北镇师,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对你说过什麽?”
北镇师!你今日挖去了我一半的心脏,他日我要你用整颗心来偿还给我!
已经过去了一万三千年……
当年,在千水之城里交织著阴谋与欲望的那场战争,改变了一切。
23
青鳞抬起了自己的手,他看著自己的手,仿佛还能回忆起,曾经有半颗带著余温的心脏躺在那里的感觉。
九鳍青鳞,若食神龙之心,食之……化龙……
青鳞一族虽然是古老遗族,但是没有能力抵抗天地间日益强大的神族,所以终有一日会走向灭亡,但只要能得到和神龙并驾齐驱的力量,那麽所有的一切就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生为青鳞是不可选择,但自己的命运当由自己决定。
只要食下龙心……就可以……t
可是这食下的龙心,让自己得见光明的龙心,让自己的力量足以和太渊抗衡的龙心……竟是……他的……
“云苍……”青鳞的手紧握成拳,收到了自己的胸口,感觉到心脏一阵一阵地刺痛著:“怪不得,两百年前你会说……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如果上天觉得还不够,那麽命运还是命运,你亏欠我的,准备好一并归还吧!
两百年前,傅云苍离开之前,说了这样的话。
那就是说,在两百年前,他就知道了自己和他还有这样的一层纠葛。
对面的孤虹听见他这麽说,神情有一瞬的怔忡。
两百年前……那不是……
孤虹猛一甩头,长长的黑发在身後金色光柱的辉映下泛起眩目的光晕。
“我不管什麽两百年前不两百年前,总之,北镇师青鳞,你如果够聪明,就自己把心奉上,要是让我动手的话,恐怕你留不下全尸。”
“请等一下,六皇兄。”抢在青鳞前面说话的是太渊,他一脸狐疑地看著孤虹问:“六皇兄你……不认得他了?”
“北镇师?我怎麽会不记得,化成灰我也认得他。”孤虹眉毛一挑,带著噬血的狠历:“太渊,你急什麽?我是不会忘了你的,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我是说,皇兄你……最後只是在千水之城被破那日见过他?”
“我一直觉得他很讨厌,可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胆和你勾结,解开了北方界阵,让火族大军直杀到千水之城,让我们措手不及,全族覆灭。”孤虹的目光扫过青鳞愕然的神情,缓缓说道:“也许你有你自己的理由,太渊又太擅长利用他人的弱点,这都是他的阴谋。可是,你吃了我的半心,不论其他,只这一点,你就罪无可恕!”
“果然忘了啊!”太渊看著愣住的青鳞,摇了摇头:“青鳞,他都忘了,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青鳞单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脑海里完全就是一片混乱。
孤虹想了一想,足尖一点,轻盈地落在到了青鳞的面前。
“青鳞?看你的样子,好像真的有什麽隐情。我不想听这个老是胡说八道的太渊告诉我,不如你来说说,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可好?”
青鳞怔然地放下了手,看著眼前这个像是散发著光芒般不可直视的人。
孤虹的右手拨开了他脸上覆著的黑纱,动作是那麽轻柔,脸上还带著微笑,宛如正面对著自己最心爱的情人。
“你伤得很重啊!”孤虹轻蹙起了形状优美的眉尖:“是谁能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
温热的指尖流连在青鳞被火焚毁的半边面貌上,嘴里发出了叹息的声音。
似乎是知觉麻木的关系,青鳞隔了好一会才猛地惊醒了过来,退了一步,用手捂住了那半边面容,心里盘旋著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孤虹脸上的微笑突然间消失,垂放在身边的左手先是一招攻向太渊,逼得他往後闪避,转眼又如闪电般刺向了青鳞。
青鳞自然地用手去挡,可电光火石的刹那,他看见了孤虹脸上那种怨恨的神情,心里一颤,不知不觉停下了阻挡的动作。
罢了罢了!我欠了这个人的实在太多太多……若是一并还了,也好……
想到这里,他放下了手掌,任著自己暴露在孤虹的攻击之下。
第六章
孤虹依旧带著鲜血的指尖碰到了青鳞的胸前,探进了血肉之躯,几乎能够感觉到心脏的跳动了……
偏偏却是再也刺不进去一寸!t
孤虹讶然抬眉,对上了青鳞一瞬也没有移动的目光。
他原来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深邃美丽……
这种目光……为什麽要用这种目光……就像是……就像是……
左手的掌心突然一阵剧痛,孤虹右掌扬起,把青鳞震飞了出去。
青鳞撞在一旁的巨石之上,发出了一声闷哼,缓缓地滑坐到了地上。
孤虹在收掌时一眼扫过自己的左手手心,脸上未动声色,可嘴角还是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动。
然後目光移到了青鳞的身上,正巧看到他右手打开,滑落到了身侧。
那鲜血之中看似熟悉的图案,孤虹禁不住心中一跳,急忙就要过去看个究竟。
“且慢!”太渊突然一剑斩来,逼得孤虹退了一退:“六皇兄,你可知道这最近的三百年来……发生了什麽事情吗?”
孤虹盯著他看,直看到他觉得莫名心烦。
“你是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的吗?或者这是在提醒我,还是要和你先来清算清算?”孤虹缓缓向前走了一步,战甲上的护鳞发出动听的声响,太渊心里却是一寒:“太渊,我真是好奇,你在这一万年里难道都不会做恶梦吗?你可曾梦见奇练?我记得你自幼和他亲近,你都忍心害死了他。他可曾到你的梦里来,问你讨个说法?”
“六皇兄,大皇兄是你杀的。”太渊眯起了眼睛,手里抓紧了剑柄。
“我知道你怨恨父皇,也怨恨我,其他人就更不在话下了。我不说别人,只说两个人。一是奇练那家夥,不说他和你亲近,单说後来要不是他冒死帮著为你求情,父皇又怎麽会饶过你的死罪?”孤虹笑了一笑,竟是和太渊平时刻意为之的狡猾有几分相似:“至於第二个麽,你还记得火族中的赤皇炽翼吗?”
听到这个名字,太渊的脸色自然而然就变了。
“记得的,对不对?”孤虹脸色一冷:“我觉得这人著实讨厌之极,他向来自以为了不起,喜欢为人制造麻烦,做事从没有章法可循。可是他对你倒是好得出奇。要不是他救了你,你早就化成了灰了。”
“在战场上……要不是皇兄你助了我‘一臂之力’,又怎麽会有机会让他救我?”太渊语气轻松,但脸色已经非常难看。
“不,我说的可不是那次!”孤虹又踏前一步,笑著说:“你并不知道吧!那一次你被绑在不周山上受万雷之刑,救你的那个并不是可爱的红绡公主啊!”
“你说什麽?”
“就是在说你听到的事情。当年,那个冒著危险从不周山顶把你救回来的,是赤皇炽翼。”孤虹扬起眉毛:“我还清楚地记得,他为了护住你,被天雷击伤,折损了万年的修行。明明伤得很重,还是撑著把你送回了千水之城。他明明知道父皇最恨人和他顶嘴,却还硬是要求父皇放过‘没有做错的太渊’。後来就被父皇打了一掌,吐得满地是血,差点命都搭上了,这才保住了你的小命。可你怎麽回报他的?就算猜也猜得到,火族後来也真的灭在你的手里了吧!你说,如果他知道你後来会那麽对他,会不会後悔拼了命救你这不知感恩的家夥呢?”
“你胡说!”太渊的声调有些高亢起来。
“我会胡说,总有不会胡说的人吧!”孤虹手一伸,指向寒华:“你问寒华,看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太渊掉头去看寒华。
“的确如他所说。”寒华微微颔首:“赤皇为了救你,曾经折损了几乎近半的修为,所以後来我才能轻易把他引进诛神阵里。说他最终是为你而死,也是应该。”
“你……”太渊直觉就想反驳,但心里清楚,孤虹或许为了目的,会玩些手段。但寒华不同,他绝对不屑说谎,嘴边这胡说两个字也就自然说不出口了。
眼睛一眨,千百种心思绕过心间。
但太渊毕竟不是青鳞,就算乍听闻这件让他心绪混乱的事情,也总留了几分心思去分析眼前的局面。
他一刹那後就做出了决定。
他出剑!
剑尖直取孤虹。
25
“哼!”孤虹手腕一转,手上出现了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剑,迎著太渊的来势横架过去。
“当”的一声,两道身影错身而过,两道寒光也是一遇即分。
“太渊,这麽著急做什麽?”孤虹收剑回立,脸上带著鄙夷的冷笑:“还是你以为你当年差点成功,现在也能随手杀了我了?”
“不敢!”太渊的手摸过自己手中雪亮的长剑:“其实我一直认为,若是由六皇兄执掌水族,这世间现下就会是另一种局面了。比起父皇的刚愎自用,大皇兄的心慈手软,六皇兄虽然高傲自满了些,但懂得顺应情势,也听得进他人劝谏,更适合当一个帝王。所以,你是挡在我面前的第一个障碍。”
“听起来,不像是在忏悔。”孤虹扬起嘴角:“可这样才像是你该说的话,老是装成唯唯诺诺的滥好人,你都不觉得难受吗?”
“在水族之中,只有六皇兄你懂得我的心意。”太渊长剑平胸举起:“所以,我绝不怪你三番两次要除去我,换了是我,兴许手段还要彻底些的。”
“不是我手下留情,只能说你运气实在不错,或者说,你比我所能想象的要厉害上太多,毕竟这世上最难的就是这‘忍’字。”孤虹也举起了手中的剑:“父皇夺你心中所爱,杀了你的母亲,换了别人就算不以死相拼,恐怕也奋而抗争。也难为你能隐忍多年不发,慢慢设下陷井,离间他身边每一个人,他到最後死在你的手上,真的是一点也不冤枉。”
“他那样的人,哪里配做我的父亲!”太渊面带不屑地说道:“就是因为我心中恨他入骨,所以才要慢慢地,慢慢地让他众叛亲离,让他自食恶果。就像我的母後,我要他连死了也不明不白,糊里糊涂。至於那些侮辱了我的,嘲笑了我的,轻视了我的,更是不在话下。”
“这麽多年以来,我第一次听见你说真心话。”孤虹笑了一声:“太渊,我突然有点欣赏你了。你也许虚伪狡诈,心狠手辣,可你真正出色的就是这种永不放弃的执著和坚忍。”
“六皇兄。”太渊朝他行了个礼:“你的君王之心,也向来令我敬重。可是……”
孤虹双眉突然一抬,一剑刺了过去。
甚至连一旁始终没有参与这场混乱的寒华也急速飞来,衣袖卷起漫天寒气,朝太渊攻去。
“实在抱歉!你们对我来说,还是最大的阻碍。”太渊在身前划起一道剑气,阻挡了两人的攻势,足尖踏地,整个人闪电般朝後退去。
“寒华!”孤虹见状,也不追赶过去,反倒朝寒华急喊。
话音刚落,太渊已经到了原先孤虹藏身的金色光柱之前,伸手往里抓去。
寒华闻言脚下一顿,有丝不解地看著出声喊他的孤虹,不明白为什麽他神情这麽古怪。
比刚才剧烈百倍的光线顺著太渊的动作从光柱上一道道往外散发出来。
“收!”太渊咬破自己的指尖,朝光芒的中心撒出鲜血。
寒华不再犹豫,手里多了一把晶莹似冰的长剑,连人带剑化为一道白影,直往太渊投去。
“别过去!”孤虹蹙起眉心,急忙喊道:“那是……”
话还没有说完,太渊已经收回的手中发出一种奇特的光芒,把寒华笼罩其中。
寒华只觉得一阵晕眩的感觉从脑海深处袭来,不由得一晃身体,停在了原地。
他有些昏沈地抬起眼睛,眼前全是难以说清颜色的光芒,四周是纷乱复杂的影像。
只听见有人在耳边说了一句:“寒华,我说了,上穷碧落下黄泉……”
眼前闪过清雅高洁的身影……
那是……
“无……”一口鲜血从寒华的嘴里喷出,他整个人直挺挺往後倒去。
26
没有料想到那东西会对寒华有这麽严重的影响,孤虹怔了一怔。
但他还是乘著那光芒被寒华吐出的鲜血逼退了一些,顺势把身边的巨石一块块拦腰斩断,朝太渊飞撞过去。
接二连三的巨石撞来,太渊只能侧身闪躲,手一翻,光芒立刻隐去。
孤虹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一把将躺在地上的寒华拎了起来,往後急退,边退边不停地砍断身边的石柱阻挡太渊。
“师父!”这个时候,从护阵入口的方向传来陌生的喊声。
孤虹转过身子,看见一个眼睛睁得大大的男孩正瞪著他和手上拎著的寒华,看起来像是想要冲过来抢人的样子。
“龙气?”孤虹双眉一敛,想了一想,把手里的寒华抛了过去:“接住!”
那男孩忙不迭地伸手要接,却没想到寒华的重量远超出他的想象,一下子把他压倒在了地上。
“蠢材!”孤虹不满地瞪了这个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傻瓜一眼:“还不快走!”
男孩哼哼哈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要是换了平时他绝对要揍这个看就知道绝不天真善良的家夥一顿,可他明白现在情况紧急,居然连嘴也不回地背了人就跑。
看那男孩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金色的符纸燃化,两人随即消失无踪,孤虹又是一怔。
神遁返,那种书写的方式,不是……
容不得他细想,看见太渊已经越过石堆追来,长剑反手挥出,分毫不差地刺进了洞中央金色的光柱。
柱子立刻失了光彩,一块块崩裂开来。一时,地动山摇,接著,整块整块的岩石从上方掉落下来,一下子把太渊压在了下面。
趁著这个时候,孤虹飞掠到了一块巨石旁。
“北镇师,跟我走。”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朝已然清醒过来的青鳞说道。
青鳞没有立刻答他,只是用墨绿色的眼睛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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