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与裴旻当初判断一般无二。
这也并不难猜。
兵贵神速的道理,谁都晓得。
早年吐蕃军事青黄不接,军事相对疲软,但现在随着新赞普地位的稳固,达扎路恭这样的后起之秀撑住了场面,实力比之昔年拥有河西九曲地的时候更强。
这样的吐蕃对上一个兵不满四千的小勃律,还有于阗内应的支持。
真要打,小勃律连求救的机会也没有。
不会出现求援这种情况。
裴旻亲自上前,拉下了尉迟眺头上的黑罩。
瞬间得到光明的尉迟眺,微眯这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白,适应了强光后,入眼便见裴旻的笑脸,双眼一瞬间露出了惊恐之色,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移了移,再也没有那日见面后的嚣张疯狂。
他出身于阗皇族,固然比不上大国皇室那般,潇洒快意,却也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然而裴旻却将他丢给了一个恶魔,受到了各种酷刑,令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惊恐间,尉迟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左右一看,这里不正是他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
怎么?
尉迟眺惊愕的看着四周。
裴旻想看的就是尉迟眺这样的表情,心底大感快意,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一个蠢猪似地的家伙,一开始就让人当做猴子般戏耍。大国间的博弈,你这种小人物,还想左右局势,简直痴人说梦。”
尉迟眺此时此刻也想明白了缘由,气得双眼翻白,险些就气背过去了。
裴旻嘲讽了一句,随即念了一大串的名字:“尉迟连、尉迟鑫、尉迟……刁梓……”
共计六十一个名字,这些名字都是从尉迟眺嘴里挖出来的。
随着每念一个名字,尉迟眺眼中的惊惧之色,更深一重。
“你们图谋造反,意图引贼入室,将安西拖入战火,罪无可赦。所有知情人参与者,一律处决,交由陛下复查。”
尉迟眺面色灰败,他嘴里说不出一句话,但眼中却透着一丝乞求之色。
裴旻这一杀,几乎将他这一系的于阗尉迟一脉杀绝了。
为了一个儿子,他,葬送了大半个家族。
裴旻根本就不给尉迟眺开口的机会,对于这样反叛者,必需要杀鸡儆猴。
大步走出王宫,裴旻开始安排于阗国的国事,将尉迟眺的罪行公之于众,又让张孝嵩、崔希逸暂时处理于阗国的军政务。
裴旻这一抓,将于阗国的政要皇室几乎都抓空了。
好在张孝嵩、崔希逸都是文士出生,处理政务来也是得心应手。
有废就要有立。
新任于阗王的人选也必须由裴旻来裁定的。
看着手中的一个个剩余的人选,裴旻大感头疼。
裴旻所作的一切皆以唐朝利益为第一要务:所以首先这个于阗王的人选就不能过于强势。
若如曹操、汉武帝这样的人物,反而会误事。
但也不能过于软弱,毕竟于阗的地理位置特殊。
恰好在小勃律的西面,若说小勃律是吐蕃西进的必经之路,于阗就是抵御吐蕃的第一道防线。
正是因为于阗如此重要,裴旻才会忍不住对尉迟眺施以酷刑。
如果选择的于阗王过于软弱无能,又守护不好这第一道防线。
不指望于阗能刚得过吐蕃,至少要能够为安西军争取到反击的时间。
这就有一些两难了。
本来于阗王室,让他这一次收拾个底朝天。
所剩的可以继任皇位的人不多,还要限制条条款款,更加难选。
裴旻从几个烂枣里挑来挑去都没有挑到称心如意的,突然想到了哥舒翰的母亲就是于阗国的长公主,还是尉迟眺同父异母的哥哥。
让人将哥舒翰找了来。
对于尉迟眺以及尉迟家的下场,哥舒翰并没有说些什么。
尉迟眺的疯狂与孤注一掷是他亲眼看见的,那是罪有应得。
哥舒翰听了裴旻的意思,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道:“裴帅,属下这里真有一个人选,我的小叔,是外祖父的遗腹子。年岁比我还小,一直跟着我娘住在龟兹,叫尉迟胜。我们差不多一起长大,他特别向往长安,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看一看,见一见长安。”
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道:“只是我娘担心他性子野,一去不回了,一直不让他去。依照身份而言,他也是有资格继承于阗国王位的。”
裴旻忙让哥舒翰将人了于阗。
只是过了一日。
哥舒翰风尘仆仆的赶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颇有英气的青年,行礼之后,说道:“裴帅,这位就是我给你说的尉迟胜。”
尉迟胜昂首阔步的走了上来,用着标准的华夏礼节,行礼问好。
裴旻将目光落在尉迟胜身上,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浮夸之气,眼睛一亮,笑道:“就你了!从今日起,你就是于阗国未来的王,于阗的未来就靠你了。”
尉迟胜呆了呆,脸上到没有露出多少欣喜,而是为难道:“比起当任于阗王,我更加向往中原。要是能与翰侄儿一般,入长安长长见识,当个一官半职,远胜在于阗为王。”
就如后世人崇洋媚外一般,在这个时代大唐就是人人向往的地方。
拥有“崇唐媚唐”心思的异族人,那是数不胜数。
裴旻笑道:“这点只要你接下于阗王位,一切皆如你所愿。依照规定,新晋王爵须得朝廷认可,颁发任命方才有效。现今于阗一切平稳,你大可入朝觐见,接受陛下的册封。”
尉迟胜登时意动,迫不及待的道:“那这王位我接下了。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去长安?”
裴旻不由哑然失笑,心中也颇为自豪。
这就是这个时期唐朝可怖的影响力。
他却不知道,历史上的尉迟胜,表现的更加过分。
安史之乱,尉迟胜亲自率兵赴中原之难,出力不少,然后就终老长安,不愿意回到西域了。
“至少也要等于阗安定下来吧,你这于阗王还未继任,就急着去长安觐见面圣,也太不合格了。”
裴旻对于尉迟胜越发满意,有这么一个向往唐朝的人物坐镇于阗,于阗肯定不会如在尉迟眺手中那般动荡。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于阗王的人选就定下了。
也只有唐朝,能够如此轻易的册封废逐他国君王。
固然大唐的巅峰时期,总是昙花一现,但比国际影响力,在封建各朝中,唐朝应该是数一数二的。
裴旻这时也尝试了当一回王中王的感觉。
裴旻这西域的王中王,参加了尉迟胜继任于阗王的仪式。
龟兹王白莫苾、焉耆王龙真﹑疏勒王臣伟也见证了尉迟胜的登基。
西域大大小小的国王加起来十数个,谁登基本算不上大事。
但尉迟眺的反叛,牵连甚广。
裴旻一口气将于阗五十一名皇族判了死刑,十名高官一并获罪,用铁血手腕向四方宣告:西域乱不乱,大唐说的算。
谁敢捣乱西域的次序,尉迟眺一族就是最好的例证。
前来参加登基大典的,莫不对尉迟眺鄙夷谩骂,以表自己对大唐的忠心。
接连几日,裴旻都在于阗帮着稳定于阗的局面,似乎对于吐蕃的情况不闻不问了。
终于性子最急的折虎臣拉着夏珊、赵颐贞忍不住找上了裴旻。
“裴帅,您是不是真有另外的布置?河西走廊是根本,根本不可断,不可失啊。”
折虎臣一脸的忧心忡忡,其实就是西域这战他没打够,没打过瘾,想要掺合河西的战局。
裴旻摇头道:“你们真将我当做神仙了?这有情况,我或许能揣摩大概。事先一点动向也没有,吐蕃突然背盟翻脸,我怎么可能有后手准备?”
顿了顿,他又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后手,我早在很多年前,就在那边定了一颗钉子,吐蕃想要达成所愿,首先要能顺利的通过那根钉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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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郁郁葱葱的山林树冠上压着沉甸甸的积雪,给人格外阴森幽暗之感。
达扎路恭领着军队踏着雪花而行。
这条小路穿梭于密林恶水之间,道路狭窄,只容一个人通过。
这路并不是人走出来的,而是野兽往来的兽径。
达扎路恭捞了一把雪,往嘴里塞了进去,嘎吱嘎吱的咬着,低声问着身旁的一个猎户装扮的汉子道:“还有多少路。”
猎户左右看了看道:“一天,再走一天,就能到子亭守捉了。”
达扎路恭道:“辛苦了,牛家弟兄,这次袭击成功与否就全赖你这路了。只要大胜,等到得胜回青海湖,少不了你的功劳!”
猎户跪伏在地,道:“小的父亲就是在多年前让唐狗在莫离驿杀的,能够帮助元帅,是小的的福气。”
达扎路恭扶起猎户道:“我们是都有这共同的敌人,我们是为了恢复元气才不得不跟他们和平共处。如今是我们报仇的时候了,等会跟着我,我带你多杀几条唐狗。”
达扎路恭目光灼灼,看望前方。
吐蕃赞普早已觉得没有跟唐军同谋的必要了。
吐蕃已经恢复了之前惨败的元气,再同盟下去,便如资敌一般,得不偿失。
于阗王尉迟眺的背叛,正好给了一个机会契机。
吐蕃赞普的意思是借用这个契机打出西域,改变发展思路,不在强求河西、陇右之地,转为西域发展。
达扎路恭却有着不同的意见,
裴旻极难对付,有张良之谋,韩信之略。
达扎路恭并不觉得此时的吐蕃能够打赢裴旻,更加不觉得现在的吐蕃,能够跟唐朝比拼实力。
裴旻的十五万大军就集结西域,正面跟他硬拼,难免玉石俱焚。
唐朝受得起一次两次甚至三次大败,可他们吐蕃,已经受不住再一次的失败了。
达扎路恭觉得就算不与唐朝结盟,另之获利,却也不能在他们巅峰的时候与之为敌。
刁梓的到来,在达扎路恭眼中也是一个契机。
让唐军以为吐蕃要兵出小勃律,好吸引裴旻的主力大军,从而奇袭沙州、瓜州。
达扎路恭的目的并非是要攻取沙州、瓜州,而是劫掠。
裴旻这些年给吐蕃造成了一种大唐不可战胜的感觉,弄得军中上下对于那个多次击败他们的敌人裴旻,尤为惊恐。
达扎路恭就是要让吐蕃人知道,唐军不是不可战胜的,他要用胜利,来粉碎唐军所向无敌的神话。
就如汉朝昔年的龙城之战。
龙城之战其实胜果并不丰富,卫青只是斩首七百余人,但这却意味着汉朝第一次对匈奴吹响了胜利的号角,拉开了反击匈奴的篇章。
达扎路恭此时此刻也是打算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吹响吐蕃反抗唐朝,反抗强权的号角。
猎户领着路道:“小人原来也是兵,只是吃了败战,与大军走散了,也不愿意回去,才逃到这里打猎的,要是早几年能有您这样的将军,小的绝不会当逃兵。”
达扎路恭豪气干云的道:“那你现在不是逃兵了,是我达扎路恭麾下的兵。我们先一起打赢我们当前的对手,到了时机,在去打裴旻,给你复仇。”
猎户精神大振,道:“那我们的对手是谁?”
“王忠嗣,一无名小卒!”
第四十七章 王忠嗣的弱点(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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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忠嗣挥舞着手中的方天画戟,化作一道道劲风,往四方飞舞,薛家戟法,刚柔并济,攻如雷霆,守如山岳,一招一式,尤为精妙。
将方天画戟驻在地上,长吐了口气,一甩脸上溢出的汗水,长笑道:“痛快,这在床上躺了十余日,身子都觉得要锈了。”
身旁的一员三五大粗的少年郎道:“那是国公下手太重了,都说国公待大哥如弟,可哪有兄长这般……”
王忠嗣瞬间怒道:“住口,你在这说这话,休要怪我不讲兄弟情面,将你逐出军中,恩断义绝。”
少年郎吓了一跳,忙道:“大哥勿怪,小弟只是心疼哥哥而已,别无他想。”
王忠嗣也知自己这位兄弟,心直口快,不予计较,而是道:“我是军人,军人犯了军规,受刑是理所当然。旻哥最擅治军,正是因为赏罚不避亲疏,才有陇右军、凉州军的今日。我一时好战,惹的旻哥动怒,实在有愧他的教导信任。”
原来在裴旻支援安西,行至沙州的时候。
王忠嗣特地离开了子亭守捉,来到了沙州,单独找上了他。
“旻哥,此次支援安西,弟愿意为旻哥打头阵。”
王忠嗣一直守在子亭守捉,早已闲得无聊。
这战事一起,那一身勇猛求战的血液燃烧起来。
现在的王忠嗣是一个极端,他很像薛仁贵,身怀盖世武勇,又身负非凡的军略,但是他远比薛仁贵好战。
最贴切的说法就如《三国演义》里一个理智版的张飞。
张飞勇猛无措,万夫莫敌,他自身不是无谋,而是脾气暴,时常让脾气覆盖了理智,各种受虐。
到了后来,年纪大了,吸取了教训。义释颜严,打五子良将张郃就跟打儿子一样,吊起来随便抽,展现了一个另样的张飞。
而年轻时的王忠嗣即有盖世的武勇,也是好战成性,但性子却又极为沉稳,不动如山,是一个复杂的组合。
在得知安西事变,裴旻兵援安西的时候,王忠嗣在第一时间请战。
好战之心,换来的却是一顿臭骂。
大发雷霆,甚至还让人打了他十五军棍。
王忠嗣还是第一见自己的旻哥对自己动这般雷霆之怒。
“忠嗣,我将你接入府中,我母亲视你如亲子,我待你如胞弟,传授武艺,教导兵法。现今又拔你为将,统领子亭兵士。对你可有半点亏待?算是仁至义尽了罢?”
王忠嗣大汗淋漓,直接跪了下来道:“旻哥如兄如父,若无旻哥,哪有忠嗣今日。更别说为家父洗刷冤屈,恩深无言以表。”
“可看你今日表现,着实令我失望。此次入安西,我抽河西所有军马进兵。唯独留有子亭守捉、宁寇军,你以为为何?”
“这个,宁寇军接管伊州防务,子亭守捉抵,抵御南边吐蕃。”
“还算你明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吐蕃,国之劲敌,我朝与之在利益上完全冲突,两国之间,难以共存。谁也不知他会何时翻脸,此次我去安西,河西境内空虚。我不往子亭守捉调兵,是因信你定能护住我朝防线。你却轻离防区,擅离职守?”
“弟没能领会兄长一片苦心,现在知道错了。”
“玉不琢不成器,我知你性子好战,但更了解你沉稳可靠。我不压制你的好战之心,是不想掩盖你的特点,但你自己需要在勇猛与沉稳之间做抉择。该展现你沉稳的时候,莫要彰显勇猛。该勇猛的时候,切勿沉稳已对。”
“弟明白了,甘愿领军棍受罚。”
王忠嗣受了十五军棍的擅离职守之罚,回到了子亭守捉。
至于那位三五大粗的少年郎叫王难得,很难得的一个名字。
父亲是王方庆,是昔年唐中宗李显第四子唐少帝李重茂麾下的太子宾客。
李重茂死的莫名其妙,王方庆也受到了牵连,给贬罚到了边陲戍边。
裴旻将王忠嗣交给封常清历练,王忠嗣在莫离驿颇为自在,时不时的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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