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确定身边的孙婆还有排队打汤的那群孩子是活生生有元神的人的话,她是真的以为自己来到了九幽黄泉。
修士看生死不看呼吸,只看元神是否湮灭,凡人也同样有元神,或者称他们的元神为魂魄,可能更为妥帖。
看人看三魂七魄是否存在,若都在,那便是一个健全的人,若是少了那么几魂几魄,那便是个残缺不全的人,若是肉身中无魂魄,那便是死人。
孙婆三魂七魄尚存,梦婆的魂魄也都在,可是桥上排队喝汤的孩子们,却都是缺魂少魄的。
孙婆带秦筝走过去,让她排在一个约七八岁的小女孩身后,自己走到一旁,与烟柳的那些婆婆们闲聊去了。
排队喝汤的这条队伍,放眼望去,几乎全是女童,只有极少数的男童,这些男童往往丢失的魂魄是其中最多的。
秦筝前面这个女童缺了伏矢魄,也就是怒魄。
秦筝拍拍她的肩,问道,
“梦婆的汤好喝吗?”
那女童回头对秦筝笑笑,明显能看到两颗门牙都缺了,她前面的女童也回头,嘲笑她讲话漏风。
她却不在意,依旧咧着笑容,对秦筝友好的打招呼,“妹妹,我叫刘六妞,你叫什么?”
她前面的那女童,也接着道,“我叫王二妞。”
我叫秦五妞?秦筝选择闭嘴,但笑不语。
王二妞很快被她前面那个女童喊走了,理她们有一段距离,秦筝想让刘六妞上前一点,她却摇摇头,说黄八妞会生气的。
秦筝斗胆猜测,黄八妞就是刚才把王二妞喊走的那个,烟柳的名字真的取得太魔性了。
这里剩秦筝和刘六妞了,秦筝重复问道,“六妞,梦婆的汤好喝吗?”
六妞摇摇头,道,
“不好喝,我和了梦婆的汤,总是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在梦里我总是对我梦里的家人生气,这样不好!梦里的我也不是我,我从来不会生气的。”
六妞缺的是怒魄,秦筝信她说的她从来不会生气的话,至于她说喝了梦婆的汤会在梦中做梦发怒,秦筝想,梦婆这汤也许是可以在梦中无限放大她们确实的魂魄的作用,所以缺失了怒魄的六妞才会在梦中生气。
秦筝魂魄俱全,她如果喝了梦婆的汤不知道会做什么样的梦,到时候孙婆肯定会问她的,思来想去根据她今天的表现,她决定让自己‘缺’惧魄,这与她今天偷偷跑出去相符。
不过,以防万一,她是不会和梦婆的汤的。
六妞见秦筝不讲话了,便主动搭话道,“你是谁家的?我好像没见过你。”
“我是孙婆家的,刚来的。”秦筝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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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五妞()
“我是刘婆家的,我婆婆在那边儿等着我呢,你看。”
刘六妞指着桥下闲聊的一群婆婆中的其中一个,秦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刘婆还朝她们笑了笑。
刘婆看起来比孙婆健朗,两人年纪倒是差不多。
刘六妞从衣襟里面拿出一只藤编小蜻蜓,笑着递给秦筝,
“这是婆婆给我编的,你可以拿着这个来我家玩,这样就不会被挡在外面了。”
秦筝接过小蜻蜓,顺口问道,
“你家在哪里?”
“就是第四条胡同最里面那间,我们家和李二郎家住一起。”
队伍已经排到她们了,六妞没有在和秦筝说话,而是上前去接梦婆的汤。
每一个小童领了梦婆的汤,梦婆都会摸着她们头顶,说一句,
“好孩子,快喝吧,喝了就不会有烦恼了。”
当轮到秦筝去领汤的时候,梦婆只是低眼仔细看了她一眼,将她带进这里的梦婆好像不认识她了一样,问了她一句,
“你是孙婆家新来的小娃娃?今夜是第一次来领汤吗?”
秦筝点点头。
梦婆很快的舀好了她的汤,却并没有递给她,梦婆将汤端在手中,摸着她的头道,
“娃娃受苦了,等会你在喝这碗汤的时候,记得去下面的河水中掬一小捧水放进去在喝。”
说完,便将盛着汤的碗递给了她,秦筝小声地笑着说了声,“谢谢。”
梦婆也笑道,“还好还好,喜魄还在。”
秦筝捧着汤,见孙婆在桥下朝她招手,她走下去后,还没说话,孙婆便从河水中捧了一掬加进秦筝的汤碗里。
孙婆拉着秦筝的手,道,“跟着婆婆回家去。”
回到孙府后,孙婆便催着秦筝喝下汤,秦筝仰头一口便喝下了,然后暗地里用灵力化解。
喝完后秦筝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有些什么反应才正常,索性便沉默。
孙婆见秦筝乖乖喝下了汤后,摸着她的头,笑着道,“婆婆的乖孙女,从今天起你就叫孙五妞,婆婆会好好陪你长大的。”
要不是口中没水,不然她想她一定会喷出来,还真和她猜的差不多,孙五妞?
秦筝被这个名字雷的外焦里嫩,一时间不知道该给什么样的反应,便没有说话。
孙婆见此也并没有说什么,她摸着秦筝的头继续道,
“五妞今晚好好睡一觉,以前的不好的事就都会忘记了,婆婆带五妞去睡觉。”
秦筝又被送回了那个房间,孙婆给她拉上被子,嘴里哼着秦筝听不懂的歌谣,哄她睡觉。
秦筝闭上眼睛,然后慢慢的放缓呼吸,看着像是进入了睡眠状态,见此,孙婆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她一出房间秦筝便睁开了眼睛,听脚步声确定孙婆走远了之后,才坐起了身子。闪舞网
至于为什么是听脚步声,是因为她发现烟柳这个诡异的地方居然限制了神识,应是下了禁制才会如此,幸而修士五感异于常人,才让她没那么无措。
秦筝拿出金章符灵,翻看里面的符箓,没翻多久便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符箓,四阶的高等破禁符。
破禁符能在不知不觉中破开禁制并且又不破坏禁制,秦筝打算用破禁符破开孙府外面的禁制,去烟柳街上看看这里到底是怎回事。
破禁符是四阶符箓,秦筝现在勉强能制出四阶,但是水平却不是很稳定,有些四阶她能制出来,有些不行。
秦筝取出画堂笔,在鱼戏砚上沾了沾朱砂,便开始制符。
昨晚熬了一晚上,才在最后制出了一张破禁符,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一定要好好利用。
天亮没多久,孙婆便来房间敲门,秦筝应了声,孙婆从门外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早食和水。
孙婆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对着秦筝笑道,
“五妞,婆婆给你洗漱,便可以吃早食了,这早食是从梦婆那里拿的,五妞肯定会喜欢吃的。”
秦筝随孙婆走到桌子前,孙婆用清水给她擦了擦手和脸,然后又给她漱了漱口,将一碗黄色的稠稠的粥推到秦筝面前,道,
“这是梦婆做的粥,好孩子,你会喜欢喝的。”
秦筝在孙婆的注视下喝了一口,虽然看起来怪怪的,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但秦筝还是不敢让它们留在她肚子里,依旧是用灵力化解了。
孙婆眯着她的眼睛,笑的时候眼皮都耷拉下来了,她道,
“五妞昨天做了什么梦啊?”
秦筝心道,来了,还好有准备。
“昨日我梦到了一群奇怪的人,我在梦中好像很惧怕他们,他们要打死我的。”
孙婆点点头,心道,她的五妞大约缺的是惧魄。
“五妞想不想去找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女娃玩啊。”
“想!”当然想啊,不出去怎么查探情况。
孙婆依旧笑着道,“那五妞乖乖吃完早食后,婆婆就带你去找赵家的八妞。”
听罢秦筝便三下五除二的将粥喝完,催促道,“婆婆我喝完了,我们快走吧。”
赵府与孙府大致差不多,赵八妞大约七八岁,秦筝用千机变幻化的小童大约五六岁,八妞一看这秦筝便不冷不热的喊了一声,“五妞妹。”
全程没有笑容,秦筝一看,她果然缺的是喜魄。
孙婆和赵婆两人约好一道出了门,出门前孙婆往里喊了声,
“三妞,照顾好五妞和八妞。”
“哎。”里面传出一道靓丽的声音,婆婆们走后,从帘子后走出一个约莫双十年华的少女,秦筝一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再认真看了看,才确定没有看错。
这个少女没有缺魂少魄,她魂魄是全的,这就奇怪了,因为她在这里看到的人除了年纪很大的婆婆们,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缺了一二魄。
少女端着个果盘上来,对着八妞道,“今日梦婆那儿有八妞喜欢吃的果子哦,我给八妞拿了回来,快吃吧。”
八妞拿果盘上的果子一个一个吃着,秦筝觉得她应该吃的很开心,面上却完全没有表情,确实了喜魄便是这样。
少女对着八妞说完,有对着秦筝道,“你是五妞吧,我见过你的姐姐四妞,转眼四妞已经出去三年了,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真想她呢,不过我也很快就能出去了。”
少女话刚说完,吃果子的八妞便哭了起来,“七妞姐,我舍不得你。”
“姐姐出去也会记得你的,八妞日后出来了可以来找姐姐啊。”说完七妞帮八妞擦干了眼泪。
秦筝装作懵懂得样子问道,“七妞姐姐去哪里啊。”
“去外面生活啊,”七妞答道。
在这待了一下午,秦筝从七妞八妞口中知道了不少事情。
比如这儿晚上不能出去,不听话的话梦婆便会让你喝一种苦苦的汤。
临走前,八妞木着脸递给秦筝一多小珠花,七妞在旁边解释道,
“只是我们婆婆做的,有了这个五妞妹妹就可以来找我们八妞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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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李二郎()
秦筝拿着那朵珠花,才想起刘六妞似乎也给过她类似的东西,趁着天色还早,秦筝便和孙婆说要去找刘六妞。闪舞网
刘六妞说她住在第四条胡同的最里间,秦筝找过去,用她给的那个藤编小蜻蜓开了禁制,才知道自己没有走错。
禁制一开,里面就有人感觉到了,过来给她们开门,是一个老爷爷,他笑起来豁着两颗牙,对着孙婆道,
“这应该是你们五妞了吧,长的真俊。”
孙婆也笑着点头。
“快进来快进来,”李爷爷连忙大开着门让她们进来。
“我来找刘六妞。”秦筝大声的道,毕竟她现在缺的是惧魄,胆子要大一些才符合人设。
“六妞住在那边,”李爷爷给秦筝指路。
六妞已经听到了声音,自己跑了出来,看着秦筝道,
“你就是昨天那个,那个,对了,你忘记告诉我你叫什么了,不过我不会生气的。”
“五妞,我们家娃娃叫孙五妞。”秦筝还没回答,旁边的孙婆便抢着答了。
对于五妞这个名字,秦筝也只能咬着牙接受了。
六妞开心的拉着秦筝的手,冲着里面自己的婆婆道了一声,“婆婆我出去玩了。”
里面传出一声,“要记得早点回来。”
秦筝见孙婆也点头同意了,便让六妞拉着自己出去了,她确实也想去外面看看。
“打他!”
“叫他不听话!”
秦筝还没反应过来,六妞就冲向前去挡在一个男孩面前,声音有些弱弱的道,“你们不要欺负他了。”
她说的话显然不怎么管用,那几个欺负人的女孩见她挡在前面,完全没有顾虑的两人都欺负了起来。
秦筝看着欺负人的这几个缺的大多是爱魄和哀魄,导致恶魄占主导地位,所以才导致了她们在此欺负人。
秦筝知道这个时候该她上场了,她上前去走到两人前面,像六妞那样伸开双臂拦住众人,大呵一句,
“不准欺负他们!欺负他们就是和我五妞过不去,我会打你们的!”
秦筝说的很凶,有几个已经后退了几步,又要走的意思。
还没等秦筝再加一把火将她们吓走,被她们打到在地的六妞又站了起来,像刚才那样拦在她们对着秦筝道,
“你不要欺负他们了。”依旧是没什么底气的声音。
她一把就被她身后的一个小女孩推开,
掐着腰回吼秦筝道,
“就是要欺负他们!还要连你也欺负!”
秦筝一看,果然那人是缺了惧魄,完全无所畏惧,恐吓一个缺失惧魄的人,完全没有意义,秦筝直接了当用灵力将她们赶走了。
低头去看那个被欺负的男童,六妞已经在安慰他了,他却一手挥开六妞的手,手劲很大,直接将六妞贯在了地上,自己抱着头缩在角落,一直细细喊道,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秦筝虽然对他的做法有些生气,觉得他不该那么对六妞,但却没有出手或者出口指着他,因为她知道这儿的小孩子都不算真正意义上健全的一个人,她们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
秦筝用观气之术观看他,一下子有点被吓到了,因为他缺的魂魄有些多,总共三魂七魄,他只有两魂三魄,缺失了一魂四魄。
他约莫十一二岁,六妞叫他二郎,秦筝估摸着就是和她住在同一个院子的那个李二郎。
李二郎只有胎光,幽精,吞贼,除秽,臭肺,也就是天魂,地魂,惧魄,恶魄,欲魄。
李二郎因为有恶魄方才才会推帮了她的六妞,也是因为有惧魄,才会抱头呈保护状。
秦筝见他天魂和地魂各占一半,三魄中惧魄是占的最多的,便明白为什么他会被欺负了。
因为恐惧使他对一切未知已知的事和人都存在本能的害怕。
看了他缺失的魂魄,以及现在魂魄的比重,秦筝迅速明白了该怎么对待他。
她拉起缩在角落的李二郎,凶巴巴的道,
“你再哭,再躲在这里不走,我就要打你了!”
李二郎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恶念,然后瞬间又被恐惧代替,乖乖的跟在秦筝后面。
六妞走到他身边扶着他,他好像脚被方才那群小孩打到了。
三人找了一个酒楼坐下来,当然,烟柳的酒楼没有客人,也没有主人,在烟柳,酒楼客栈之流的建筑属于大家的共有财产。
六妞一直在问李二郎这里痛不痛,那里酸不酸,全然忘了方才他将她推到地上蹭破了她手上的皮的事,毕竟她没有怒魄,而且剩余六魄中爱魄占的比重最多。
烟柳缺失魂魄的人与外面的不一样,他们就算仅余一魄,也不会痴傻,只是性格上的缺陷比较大罢了。
秦筝猜想这应与他们喝的梦婆汤有关。
在这待的一天半里,秦筝发现这里能无限放大大家缺失和拥有的魂魄。
比如李二郎,惧魄变成控制他的主神,让他每时每刻活在恐惧当中,再比如刘六妞,爱魄让她不能辨别好坏对错,让她只能无底线无分辨能力的包容所有人。
人有七魄,即喜怒哀乐爱欲恶,每一魄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李二郎坐在那里像个受气包似的,看的秦筝又厌烦又可怜。
刚想开口说话,便听李二郎抖抖索索的开口道,
“别打我骂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去偷偷看梦婆做汤,我看到了好多个梦婆,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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