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依一直都没说话,车子里气氛很沉闷,我总是想找些话题,罗依既不说好,也不说坏,转过头看窗外的风景。 我没有办法,只得打开收音机,里面传出许慧欣的《七月七日晴》。 我看到满大街穿着HOT的人流,却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绵雯的婚礼办得不是很大,可能她的朋友也不多,再加上她老公又不是宁波本地人,大多数是她的亲戚为主,绵雯看到罗依,抓住她的手,很开心地叫“姐姐。” 罗依也换上一付开心的样子,向他们二人祝贺,我站在身后,看着她们二个人,稍许有点尴尬,但更多的还是心慰。 DJ新郎递给我一支烟,我本来看着罗依与绵雯的亲密,还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接下了烟,对他笑了一笑,眼角不自觉地看上次被揍后有没有留下痕迹,一看之下,有点失望。 “希望你们白头到老。”我不无酸溜溜地说。 他没听出我话中有话:“谢谢诸老板。你们快去落坐,能请到你们过来,真的很荣幸。” “哪里,哪里。那陈总有没有请他?” “请过了,他很忙,没时间来。” “哦。”我的心一沉,想起了赵一先失踪的事情,为什么现在这些事情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感觉自己已经被推向悬崖的边缘,那一步一步的危险,自己能清楚地感觉到,可不一定能够承认得了。而现在,绵雯的离去,让我把唯一的希望寄托给了罗依,只有她才能够陪我一起渡过这些难关。 落座后,罗依还是不理不睬的样子,我也不敢对她说近期发生的事情,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新郎新娘。 司仪在台上请新郎新娘一起对拜,绵雯娇嗔地对拜后,一个趔趄碰到了DJ的头上,引得大家都哈哈大笑,绵雯抬起头,脸色潮红,娇笑不语,一丝妩媚掠过她的脸颊,又不禁让我看得呆了。 从刚认识绵雯,那时候他象个小太妹,到现在变成美丽的新娘子,整个人就象脱骨换胎一样,已经完全变化,为什么人生就象一个无法捉摸的迷团,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喝了一会儿,绵雯就偕着DJ新郎过来敬酒,新郎比较腼,站在一旁只有笑,本来想与绵雯开个玩笑,一想就算了,很顺利地让绵雯给我与罗依斟满酒。 罗依站起来,面带笑容:“祝愿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新郎新娘也举起杯:“谢谢。” 罗依忽然转过身,对那DJ说:“希望你能好好对待新娘,绵雯是个好姑娘,你千万不要辜负了她。所有的女人都是水做的,只要你真心爱着她,真心对待她,她一定会给你十分的幸福。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那DJ应声诺诺,可我的脸上却红一块青一块,可能绵雯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忙说:“谢谢罗依姐,我想他一定会对我好的,就象诸明大哥对待你好一样。” 罗依不再说话。 绵雯他们转身去招待别的客人,我拉着罗依坐下来。 “回去吧。”我说。
夜幕象一层密不透风的布,严严实实地遮盖了整个天空。这个城市,霓虹依然,红男绿女依然,穿流不歇的车流依然,就是我与罗依也依然,可是心已经不再依然。 车过三江口,罗依突然提出来,想去江厦公园去坐坐。 二个人走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道上,一句话也不发,就这样走走停停。走了十几分钟,我抬起头说:“昨天我遇到了一个人。” 罗依没说。 “是我初恋情人。” …… “她已经从国外回来一年多了,现在在开一家小花店谋生。” …… “她被男人骗了,很惨,一无所有又回到了国内,昨天我给老爸买鲜花的时候,很凑巧遇到的。” …… 沉默依然包围在我与罗依周围,让我窒息。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终于罗依打破死寂般的沉默,开口说话。 我欣喜异常:“什么事?” “我怀孕了。” “什么?”我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我可以做爸爸喽。多久?” “已经三个多月了吧。”罗依冷静地说。 我一把想抱起她:“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努力挣脱我的拥抱:“有这个必要吗?”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呀。”我有点责怪。 “现在告诉你不也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否则我一定会给你买好吃的,照顾你,不会再让你生气烦心。” 罗依鼻子里冷笑一声:“难道我只能在怀孕的时候才能够享受到你这么高的待遇?难道我只有怀上孩子了,才有可能得到你的恩宠?以前我就必须面对着你的时候,为你所有的付出你都不会珍惜?现在你的这些,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必要?” 我嚅嚅:“我一直都是爱你的。” “爱我?哈哈哈,诸明,爱我,你就是一直都在欺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是吗?你是没骗我,可是谁在骗我?!!你从娱乐城里提取了30万,是谁在骗我?你瞒着我去江西风流,是谁在骗我?你这么多的风流韵事,是谁在骗我?你的那些龌龊行为是在骗谁?”罗依越说越气,我想止住她,可是没有成功,旁边的人也奇怪地看着激动的她:“是的,你不但是骗了我,而且还骗了那些善良的绵雯们,你骗了我们全家。” “轻一点好不好?” “诸明,你以前与我吵架的时候,还信誓旦旦说过,你怎么怎么爱我,对我好,可是你一转过背,就马上旧病复发,我已经有多少次原谅过你,从希望到愿望到绝望,这些年来,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在对你的委曲求全中渡过来的,是在强迫自己相信你的谎言里渡过来的,我想让自己生活在相信你的前提下,可是,诸明,我不能,我真的不能。”罗依双泪一下子喷涌而出。 我无言。 “养一只狗对爱它的人还有很深的感情,可是你却连狗都不如!” 我低下头。 罗依抽泣得说不出话来,我想轻轻地拥入怀里,却又被她挣脱。 哭了一会,她抬起头:“诸明,其实上次在外滩会馆,我就已经想明白了一件事,咱们认识是错误,结婚是失误,所有的一切,我也不怪到你的头上,都是我那时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喜欢上你,现在就是报应到了。” “你想说什么?”我感觉不妙。 “我与你之间的事情,我想不说你也知道。”罗依抹了一下自己的眼:“可是,我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怀孕,他来的不是时候,本来想打掉,我不想让他一出世就没有爸爸。”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两手钳住她的双臂。 罗依的眼泪又象黄豆一样掉下来:“不过我现在还是让他出来,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亲骨肉。” 我的手稍微松劲了一点。 “不过,我已经决定了,咱们还是分手吧。” “不会吧?”我张大嘴。 一阵微风吹过来,可我感觉到剌骨的寒冷袭击着我的全身肌肤,从每一个毛孔里钻进去,撕裂着我的身体,让我几乎就要爆炸。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这次,再也不会回头,再也不会!”从罗依嘴里轻轻巧巧的话中,我分明感觉出这几个字的重量,象一把千斤重锤,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原来我这颗以为百毒不浸,坚硬无边的心也如此容易砰然迸碎。 “你是不是有相好了?有小白脸了?”我一下子歇斯底里。 罗依看着我,象看一个陌生人。 “你是不是与小坤好上了?”看她不说,我咬牙切齿:“好呀,你这女人,是不是现在有小白脸,就可以一脚把我给踹了?以前你喜欢我的时候,你看你是什么样的?啊!” 罗依的脸从红变白,最后变成苍白,收住了泪,好象不认识我,眼里开始喷火。 “哈哈,你不敢承认了吧。”我叫。 “啪”! 一记耳光扇在我的脸上,我左边的脸一阵火辣辣。 “卑鄙!无耻!”罗依转过身就走,我想去拉她,可无力的手怎么能拉得动她的回心转意? 看着罗依决绝而去,我一下子瘫痪下来,蹲在地上,眼泪开始肆意纵横,这一切,这所有的一切,是谁造成的?是我?还是这个社会?还是上帝? 究竟是谁!!!!!!!赵公子正正式式失踪了。 报纸上面已经登出了赵市长被批准逮捕的新闻,从“人民的公仆”变成了“人民的公敌”,变成了一只“蛆虫”。 陈军与我真真正正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每天象无头苍蝇一样乱找。我现在想尽快把这娱乐城的股份转手,换成现钞,还掉郑叔的贷款,可这时候,那个吴局长的亲戚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忽刺刺大厦将倾”,《红楼梦》里说的,可能就是现在的我了,大树倒猢狲散,我不是猢狲,不过受台风边缘影响,我很清楚,自己也是将散的主。 成诺开始飞扬跋扈,单位里已经形成了他的派系,现在就是金大也让他三分,我的地位已经是摇摇欲坠,可我忽然就没了战斗的欲望,你成诺要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你要权我就让你,你总不会让我饭也吃不成的吧,量你也没这能耐。 罗依正式向我提出协议离婚,我不想分手,没去理她,过了几天,法院的传票就送到了我的单位。 拿着这张薄薄的纸张,想起以前对张昌盛说的话,心里一股酸楚,世事万物如此可笑荒唐,说人者被人说,笑人者被人笑,没想到自己也会走到这一步。 这样一想,很久没与张昌盛联系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可是关着机。 我摇摇头,怎么要找一个人的时候,总往往找不到。 与陈军联系,这胖子倒是一打就通,第一句话冲过来:“你找得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赵一先的踪迹?” “没找过。” “你不是公安吗?” “你以为公安就是FBI呀,是不是大片看得多了,脑子进水?” “这也与你切身相关。” “是的,可我现在无能为力,我他妈的也被你害惨了!” “你他妈的,这我也没办法,大家兄弟,那时想一起发财,我又不是存心想让你破财来的。” “不说了,你以为我心里不急?我这段时间真是屋倒偏逢连夜雨。” “什么事情?” “罗依与我离婚的法院传票在我手上!”__________________
我与陈军坐在蜀王楼上,二个人耷拉着鸡眼,互相看着对方,一脸的懊丧。 “热吧。” “热。”我说。 “就当蒸气浴,我以前老是瘦不下来,好了,这几天我一下子瘦了20斤。”陈胖子一脸的丧相。 “谁也不是先知,谁也不能想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我倒还是比较大肚。 “兄弟,我给你算了,你如果真损失,也不过50万光景,而我可是这个数的十倍呀,还有一个工程款的问题。” “胖子,数额可能是你大,不过我们二个人结局都一样——一样的倾家荡产,一样的变成无产阶级。” 胖子喝下一杯KK,哈哈笑起来:“你小子这下好了,饿死也就你一个人,可以为国家做出自己的贡献,我饿死事小,家里一家老小事大。” “妈的,这个时候还取笑我。” “你以为我想取笑你?我自己也不够取笑,没想到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一直来小心翼翼,可还是倒在这个中生的手上,现在不但没赚钱,而且把自己十年来的成果付于一旦,你以为我不痛苦?你知道不知道我差点要去跳楼了?” 陈军越说越激动,这么多年来,胖子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象今天这样激动,还从来没遇到过,想想自己的50万,觉得好象捡了什么便宜似的,这社会你运气好,可比你更好的还有很多,你运气差,可比你落魄的人还有许多。 “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吞下一杯,也不忘向他刺一句。 “大家活得都不容易。” 二个人都沉默,我只有一杯一杯地与他干,这样好象减轻心上的压力,火锅的热气蒸上来,把我与陈军吃得满头大汗,这样的情况下,陈军的胃口依然很好,一大把一大把地把菜送进自己的嘴中,我看着,却吃不下,同是天涯沦落人,伤心人在安慰断肠人。 “唉。”我把筷子放下来。 “怎么不吃?”陈军抬起头问我。 “你说我怎么吃得下,现在是家破财亡,一觉醒来成南柯一梦。” 陈军也无言,正在挟菜的手迟缓下来,“啪”地一声把筷子放在桌上。忽然号啕大叫:“我他妈的不是人!” 一下子我倒很惊讶:“你怎么了?” “诸明,我对不起你。” “什么事情?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娱乐城从营业以来,也已经赢利了200多万,我没有对你说,这部分钞票被赵一先拿走100多万,还有你的30万,剩余的都被我挪用了!” “怎么回事?”我异常惊诧。 “都差不多给我的那个女人了!” “啊?!”“你阿姆希匹!”我牙齿缝里蹦出这三个字。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陈军一直来也都是在骗我,现在面对着这个已经也快与我一样崩溃了的朋友,已经有什么用呢?我就是杀了他,也要不回这些钱了。 “对不起!”陈军摇摇头,痛苦之极:“那些钱,本来是没问题的,我想娱乐城的生意好,还有电脑公司的生意,一定可以还出,所以就进行资金拆借,可没想到,网络工程出了问题,赵一先又一下子逃走,现在二头都产生了资金困难,再加上我为了安定女人,动用了一部分的资金,现在公司资金已经难以为续,一部分银行的贷款又快要到期,赵一先如果再不回来,给我的资金补上缺口,这娱乐城就只好易手,而我的电脑公司一定倒闭,可是赵一先他能回来吗?哈哈。” “可你一直都瞒着我,还是最好的朋友!你这样搞,现在连我的本金都拿不回来了,你不是要逼着我死掉吗?” “我从来没想过,诸明,大家会走到这一步,你可以都怪我,但是我又怎么能知道现在的这个结果?我自己难道也不会比你死得更惨那难看吗?你看看,我所有的资产都将一无所有,我10年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我还背负了你这个最好最好朋友的债,我还有将让我的那些爱我的女人陪着吃我的苦,我真的想不明白,我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我看着胖子,无话可说。 “现在,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但现在你杀了我也没什么用,也就这身上的200斤肥肉,你说我骗你,我不承认,我只是瞒了你,不过诸明,如果我胖子有一天东山再起,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 我冷笑,给他与自己倒满啤酒,碰了一下杯,自己一饮而尽。 陈军看着我,一脸茫然。“回……家。”我把手一指,摇摇晃晃站起来对服务员叫:“小……小姐,给我买……买单!” “我来,我来。”陈军说。 “你来?你来?”我瞪着红眼,一把拨开他的手:“这点小钱来什么来?” 陈军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呆在原地,不再与我争吵,我抽出二张红皮,对小姐喊:“不用再找了,其余给小费。” 服务员尴尬地站着:“先生,还差20元呢。” “什么?”我腾地站起来:“你们怎么都想骗我的钱?啊!” 陈军一把拉过服务员,递给她50元,对她说:“对不起呀,我朋友醉了。” 陈军一边来拉我,一边劝:“走吧,走吧。”拖着我往酒楼门外走。 我心里非常清楚我很清醒,但我不愿意醒来,我不敢面对这个现实的世界,我宁可就这样醉下去,如果不能这样醉下去,起码也让我现在就醉得一塌糊涂吧。 “怎么样?我送你回家吧。”陈军看着我。 “不,我自己会回去。” “你这样已经醉得走路也走不动了,还能自己回家?” “清醒着呢,你自己回去,我自有办法。” 陈军没有再坚持送我回家,只是说:“千万不要自己开车,打的回去。” 出租汽车里小得象一只牢笼,我就象一头可怜的狼,卷缩着关在笼子里,的士开得非常稳,我却睁着眼,毫无一点睡意,耳朵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外面的夜象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好象只要我一迈出这个小空间,就要被吞没,我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孤独与恐惧,一齐向我袭来,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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