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转向佟长白,又道:“你没有丢掉那块染有药油的破布,所以屈罗会向你追击。”
佟长白吃一惊,道:“是啊,咱们忘了你的暗号。”
朱宗潜道:“沈千机乃是混合使用那赶大法和毒药之力,使屈罗的死行动如风,向发出药油气味之处猛扑,这道理大概很像磁石吸铁,假如咱们把磁石丢掉,屈罗便将无所迫从,但这样仍然十分危险,所以找非设法把药油弄他一身不可,那时他只好自己打自己了。”
那一团烈火,发出另一种烧焦骨头的臭味,很快就减弱火势。
朱宗潜道:“老佟,你的兵器一会儿才捡回去,现在咱们先把沈千机找到,取出宝箱,谅他这一回不能不屈服了。”
佟长白惊魂乍定,脑子已恢复了活动,说道:“等一等,小朱,咱请问你一声,刚才你命咱躺下,方始逃过鬼爪裂捏之危,但你如何得知咱躺在地上,那僵便无法可施呢?”
提起此事,他眼中神色兀自大有馀怖。
朱宗潜道:“屈罗他出现之後,第一次挥爪击石,便是因为我把染有药油之布丢在这方石头上,此石高达两尺,他方始堪堪捞到。第二次出手向锺姑娘丢弃於地面的布采捞抓,却落了空,其时我一看之下,便如他关节僵直,不能弯曲,因此你躺在地上,他一时就没有法子了。“佟长白道:“原来如此,听起来很简单,但当时咱已骇得魂不附体,那里看得出一点头绪来,现在你说要找沈千机,那就动手吧,不过咱却认为这机会不大。”
朱宗潜笑一笑,突然提高声音,叫道:“沈千机,你的恶毒手段已经失效,还不乖乖的双手奉上宝箱,更待何时,此是你最後一次机会了。”
佟、锺二人心下纳闷,都想沈千机日下如何还会躲在附近?谁知潭边突然传出一阵话声,道:“本人愿献宝箱,但你可得履行纵放我无恙离开之诺。”
朱宗潜毫不考虑,应道:“这个自然。”
佟、锺二人都皱起眉头,觉得朱宗潜宽大得简直离了谱。
顷刻间潭没水声一响,沈千机浮出水面,接着已飘身上岸,手中拿着一根闪闪发光的绳索,不知是何质料所制。
他把绳子交给朱宗潜,道:“此绳的另一端系看宝箱,只要吊上来就行啦!”他说得如此简单,反而使人感到难以置信。
朱宗潜心知他一定尚有狡毒之计,却毫不退疑,接过绳子,立刻只手交替过快地往上提沈千机口中数着,因为他每一次换手就是一尺左右,如此到了五十之数,沈千机道:“且慢,假如宝箱离水之时,由於失去潭水的浮力,复又掉下潭内,可与我无干。”
朱宗潜道:“那么请锺姑娘拿看绳子,我和老佟伸手入水,一起提起宝箱。”
他把绳子交给锺勿花,便与佟长白一同俯身湮没,佟长白长臂一探,正要伸手水中摸索,但朱宗潜一手持住,打个哈哈,道:“老佟,沈千机正是希望我们这样做。”
佟长白口中粗野地咒骂一声,道:“看咱敢不敢生吃了这小子!”朱宗潜道:“你也不必动火,瞧我的。”
左手微动,水面下雨三尺之处,突然冒现火光,把附近五六尺方圆的潭水,照耀得有如一块水晶一般。
大家都可以见到那宝箱就在水面下一尺左右,而四周刮有七八条暗黑色的蛇形生物。
当火光一现,这些蛇一般的物事,全部迅速沉没散去,其快无比。
佟、钟二人方错愕间,朱宗潜已一伸手探入水中,抓住宝箱上面的一枚圆环,迅即提了起来,哗啦一声,宝箱已离水而起。
直到此时,才算是把宝箱取到手中。
佟长白骂一声“他奶奶的”回身一拳,把沈千机揍飞数尺,发出响亮的声音,朱宗潜无暇理会,一迳开取宾箱。
但见那箱中放满了一块块的水晶,当中有一个瓷盒,揭开看时,盒内有一只巨大的胆囊,发出极强烈刺鼻的奇怪气味。
他心中一阵狂喜,暗念此行虽是惊险万状,但终究取得此宝,不久以後,师父就可以恢复如常了。
沈千机挣扎爬起,他身上本是水淋淋的,染上泥沙之後,显得极为狼狙,又敢情佟长白这一拳并未发出真力,不然的话,沈千机焉有命在!他道:“朱宗潜,你几时投入祝融派,学得一身火器功夫?”朱宗潜道:“此是一大秘密,我不想告诉你。”
其实他的火器,全部是祝融派第一高手徐炎所甩。
他接看又道:“你领我们出去,我定必履行诺言,从你逃生,决不动你一根毛发。”
沈千机对此人既震凛又信服,当即努力举步,蹒姗地走去,朱宗潜左手提箱,右手提刀,紧紧跟看沈千机。
一路平安无事,出得壑外。
朱宗潜道:“沈千机,咱们之间仇深似海,恨大如天,你就算从此驻遁饮迹,我亦难饶你一死,明人不说瞎话,我将在一个月左右,取你性命!”沈千机道:“只要我一寸气在,定不教你容容易易就报得了仇,咱们後会有期。”
两下就此分手,佟长白居然并不理会沈千机这一档子事,凶睛凝结,似是怀有莫大心事朱宗潜瞧瞧他,双眼七转,已明其故。当下说道:“老咚:你定是因为如今与我成为好友,因此之故,不肯出手扭夺宝箱,但又怕走火入魔,无法救治,是以心中甚是为难。”
说到这儿,佟长白不住点头。
朱宗潜又道:“你如若信得过兄弟,就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我自会替你安排妥当。”
他把宾箱交给佟长白,寻思一下,道:“目下时机紧迫,咱们必须分头行事,请你先把宝箱交给康老前辈炼药,你一面暗中通知潜匿在报恩寺附近的杨元化前辈和欧阳帮主,请他们把家师移送康前辈那儿,你也同时接受医治,以後就等我的消息。”
他转眼向锺勿花望去,又道:“假如姑娘当真要救出令兄,请与在下同行,此去,还须仰仗姑娘的鼎力相助。”
锺勿花欣然道:“那么我跟你走吧”三人当下分为两路,单说朱、锺二人,迅即南走沁阳,一路上急行疾走,翌日傍晚时分,已抵沁阳。
如此急行军的走法,两人交谈之言连十句都不到,入城之後,锺勿花就表示身子困倦,非提早投店休息不可。
朱宗潜道:“若然投店,咱们就得先购买一些衣物,打成包袱,须得像个出远门的样子才好,不然的话,人家见咱们只有两肩扛一口,全无行李,不误以为是野鸳鸯私奔才怪呢!”锺勿花大笑,道:“随你之意,但谁敢胡思乱想,我就拧下他的头来。”
朱宗潜道:“这样子的话,咱们准保迟早被捉到官里,打人命官司。”
两人相视一笑,使到街上买了衣物,这才投店。
朱宗潜向掌柜说道:“要一间上房。”
报了姓名,并且说锺勿花是他的妻子。
锺勿化等关上房门,这才表示反对,道:“朱大侠,你莫看我是黑道人物,便认作是路柳墙花淫娃荡妇之流,事实上我守身如玉,多少年来,谁也不敢向我说一句轻薄之言。”
朱宗潜笑一笑,毫不在乎地道:“然则我宣称咱们是夫妇之时,你为何一点也没有反对之意,现下方提此事,岂不是马後炮?”锺勿花那对细长黛眉,忽而微皱,忽而耸起,可见得她芳心之中,愁嗔不一,明眼之人,自然瞧得出她不知何时已陷入情网之中,不然的话,以她这等赫赫有名的女魔头,焉会被人弄得忽愁忽嗔,无能自制呢?两人略加梳洗,除去一身风尘。
锺勿花挽了一个髻,便显然是美丽少妇的丰姿。
朱宗潜注意地打量过她,却没有作任何评论,只道:“咱们到街上好好吃一顿吧!”锺勿花跟他出去,院落中有伙计在走动,朱宗潜一手捉住她的玉腕,笑道:“娘子,咱们用过晚饭,顺便打听一下毕家的地址。”
锺勿花苍白的面容上竟自泛起一抹红星,轻轻甩手,想把朱宗潜放肆的手甩掉。她有生以来,也不知碰触过多少人的手了,但绝对不是被人如此轻薄地捉住玉手,因此心中的感受,极是新鲜热辣。
又由於有店伙在旁边,不禁有害羞之意。
那店伙似是对这一双小夫妻的亲热,不曾感到半分奇怪,反而笑嘻嘻的接口道:“客官说的敬是咱们沁阳毕家么,你老随便在街上一问,都晓得地方,那是敝地方有名的世家,你老出了店门,往左没二百步。”
他说出了地点,很易记住。
朱宗潜道谢了一声,便和锺勿花出店,先到饭馆饱吃一顿。
锺勿花问道:“我们已到了目的地么?”朱宗潜颔首道:“是的,你等一会到毕家去行事,但咱们务须先查明没有被人跟踪才好。”
锺勿花道:“我们这一路上专拣荒野行来,踪迹隐秘,如何会被人跟踪?”朱宗潜道:
“我也认为不会,但你须知毕家就是武当毕文通长老的俗家,这等秘密,岂可传扬於外?”
8
锺勿花道:“然则对付冰宫之事,与毕家又有何关系?”
朱宗潜到了这时,才把紫晶钢可以克制冰宫禁制心神大法之事说出,并且又说出日下主持毕家家务的女人,乃是毕玄通的表妹,因为毕文通出家,她也不嫁,但心中的恨意,当然极深。
并且不肯接见男人,所以要锺勿花去会她一面,最好能和平地取到那些紫晶钢所制的物事。
锺勿花摇头道:“我看此事十分棘手,这叫我如何下手呢?毕文通既是你的朋友:我其势又不能用粗野恶毒手段!”朱宗潜笑道:“你到时见机行事吧,反正我已为你好道路,那就是你已是名花有主的身份,可得记住这一点。”
锺勿花疑惑不解,道:“这样就行得通了?”朱宗潜道:“大概行得通。要知她一见了你,初时定必十分疑惑妒忌,及至一知你已有了丈夫,不免会生出歉意,这一丝歉意,皆可促成她答应的因素。”
他笑了笑,又道:“我已经再三考虑过,费了不少心血,才决定用这个方法,此计实是耗去我不少心血,但假如没有你的帮助,仍然毫无办法,因为我不能随便找个普通的女孩子去见她,必须聪明老练而又长得漂亮动人的,方可收效。”
锺勿花心中甚为受用,问道:“我何时动身呢?”朱宗潜道:“晚上,大约是三更时分,我们一齐去,我在毕家外面给你把风。”
锺勿花微微一笑,心想:“他的心思行事处处出人意料之外,竟然选在晚上行动,万一人家已经入睡,这等求人之事,难道还能把对方从被窝中拖出来不成?”
她怀看好奇有趣的心情。等看事清的发展究是如何。
才一天黑,这对年青夫妇的房间已经闭户,也熄了灯火,使得那惯见人生百态的店伙看了,也不禁摇摇头。
三更时分,朱、锺两人已抵达华府,朱宗潜轻轻道:“我遥为接应,你但须到後宅去,脚下弄出声息就行啦!”锺勿花依言踏瓦而入,才转到後宅,忽然间一道人影,倏然冒上屋顶。
夜色中依稀可见是个容貌甚美的女子,身材娇小,手中提着一口长剑。
锺勿花见她身法奇快,不禁一怔,对方也是一怔,想是因为发现来人竟是女子之故。
锺勿花甚是乖觉,向她笑一笑,低声道:“姊姊请到这处说话。”
当先走去,那女人果然紧紧跟随。
到了宅外僻静之处,锺勿花停下脚步,道:“姊姊的一身武功,实在教小妹十分敬佩,小妹锺勿花,因为得知姊姊家中收藏得有落日谷出产的紫晶钢器皿,是以深夜冒昧求见。”
那美貌女子迫近两步,细细审视她,然後道:“这样说来,你也识得武当派的毕文通了?”
锺勿花颔首道:“武当毕长老天下知名,小妹当然知道。”
那美貌女子道:“那么你可知我是他的什么人?”锺勿花道:“这个恕小妹不知道了,小妹是从埋春庵梁庵主的门人林盼秋妹妹处,得知梁庵主与毕家是表亲,那些紫晶钢所制之物,惟独毕家尚有,是以大胆前来相求。”
她停顿一下,又道:“梁庵主日下已失踪,庵中器物完全洗劫一空,林盼秋妹妹是一觉醒来,方始知道,便孤身出来寻师,这件事现在已有了眉目,敢情近日藏土圣母峰冰宫人马,入侵中原,这一派人马擅长摄心术,唯有紫晶铜可以克制,我们都怀疑是冰宫所为,不过目前更急迫的是冰宫方面实力极强,肆虐武林,许多知名之士都受制而成奴仆,假如姊姊慨赐数件紫晶钢所型器皿,得以抗御强敌,天下莫不感激。”
双方迫得近了,锺勿花可能看出这方始虽然美丽,但岁月不饶人,到底眉梢眼角间。已有了皱纹。
芳姑哼了一声,道:“假如是毕文通让你来的,我自然双手奉上,假如不是,我劝你快快同去,不要多言,嘿嘿!假如你是男子之身,我早就动手啦!”锺勿花顿时明白对方敢是故意诈她,看看到底是不是毕文通命她来的,当下暗暗一笑,道:“如若姊姊坚持此法,小妹可令外子立刻驰见毕长老,求他亲笔书函奉上,以小妹想来,此事关系中原武林气运,毕长老定不推辞。”
芳姑听到她已有丈夫,哦了一声,道:“尊夫何在?我倒想见见他。”
锺勿花撮唇发出一下哨声,片刻间朱宗潜飞坠当场,向芳姑抱拳为礼,报出姓名。
他那种轩昂的气度,俊逸威重的仪容,使芳姑立刻为之释然,深信锺勿花有了这等丈夫,当然不会与毕玄通有任何勾搭。
她点点头,道:“贤伉俪住在何处,此事容我考虑过,明晨道人奉答。”
朱宗潜说出客店名称,立刻告退,表示出由於毕玄通之故,对她十分恭敬,他们回到客店,这一夜朱宗潜在椅上打坐,直到天明。
锺勿花觉得毫无把握,道:“万一她趁这一夜工夫,把那些物事都藏起来,我们再也休想找得到。”
朱宗潜笑道:
“你放心,等一会自然有人调查咱们是不是夫妇,然後咱们所求之物,自然会很快送到了。”
锺勿花听了这才恍然明白朱宗潜何以这般放肆大胆,作出亲之态,敢是为了这个缘故。
登时芳心中又失望,又怨恨,果然过了个把时辰。有人送了一个包袱来,朱宗潜拆开一看,乃是几件小巧炉鼎之类的东西。
朱宗潜神色肃然,道:“咱们得了紫晶铜,便得开始准备与冰宫圣母作最後的一拚了,假如在少林寺击垮了冰宫圣母,可说不定连洛阳中秋之会,也可以免了。”
他旋即轻叹一声,道:“与冰宫之战虽然可免,但到时仍须往洛阳走一趟,了结我个人恩怨,唉!”锺勿花不明其意,只感到事情一定十分危险严重,不禁十分耽心,但她却没有是以帮助朱宗潜之力,痴痴的想了一阵,突然大悟,忖道:“我如是无能助他,最少也别拖累了他,这是我唯一可以尽力的了。”
他们在城中找到擅长镜铜匠人,把这几件炉鼎改制为数十枚铜符,各用一条细小金系着,可以挂在头上,密藏衣服之内,紧贴皮肉,谁也瞧不出来。
此举只费去一天时间,他们日夜赶路,翌日上午,已抵达嵩山山脚。
朱宗潜命锺勿花借农舍略作休息,又给她敷面钢符,吩咐她到洛阳城门,找到丹青客井温,依计行事。
这才独自赶上少林。
这座巍峨雄伟的古寺,外表上看起来很平静,朱宗潜见到知客僧,报出姓名,登时被那僧人礼貌地领入寺内。
到了後面禅院,四个老僧闻报出迎,人人面带忧喜参半之色。
朱宗潜一望而知这四位老僧,定是少林辈份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