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挥了挥手,那些大臣自然而然的站起身来,忽然看见跟在何进身后气喘吁吁的三岁小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谁家的小孩?
但没人敢说话,因为大将军明显知道这个小孩出现在了大殿中,既然大将军都没有发话,自己还是闭嘴的好,只要这个小孩不干扰会议的正常进行便可。
“到了这么多人啊……”荀罡在下面一个空档位置站定,何进则是径直走上了大殿的台阶,俯瞰下方众臣,冷笑一声:“我都才得到这个消息没多久,你们怎的如此快速就来到了这大将军府?”
下方众臣全数默然,似乎并不敢回答何进的问题,尤其是之前宦官们的党羽,更是埋着头不敢看何进。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追究你们这些小心思……”何进一句话,便将此事盖了过去。
“蹇硕死了……”
何进这简单的四个字,又将下方众臣说的不敢出声,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大快人心吧,来日被宦官报复怎么办?说可惜吧……那更是找死。
所以不如沉默。
何进早已料到这些人不会说话,那你们一个个跟着疯狗一样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忙着表露对我的忠诚吗?何进一笑,说道:“我仅知道蹇硕一死,又有多少人知道其中内幕?”
大殿依旧鸦雀无声。
何进眉头微皱,似乎不耐烦了:“你们不知道内幕,连话也不说……就没有人想表达些什么的吗?”
“禀大将军……”人群中终于有人站了出来,何进一看,眉头皱得更深了,竟然是平日一直依附于宦官的一个大臣,那人说道:“近日听闻太后逃出深宫,洛阳无人看到,下官心想……太后是否躲于大将军府中?”
何进脸上皱纹深陷了不少,很明显,这种事情大臣不可能知道,一定是那些阉人告诉他的。何进冷笑道:“劳公操心,太后何在,无需诸位挂念,不知……询问此事,于今日蹇硕之死有何干系?”
“下官不过随口问问。”那人笑道,“只不过方才几位中常侍大人寻入大将军府中,直入后院而去。”
何进脸色瞬间就变了,何太后今日确实按照自己手下的意思,居于大将军府后院之中,但这些宦官是如何知道的?慢着!且不管这些,若是让那些宦官与太后照面……
“该死!”何进懊恼的低喝一声,却在此时,只听外面不知何人叫了句“太后驾到!”声音沙哑尖细,一听就是宦官的声音。何进心里一声咯噔,看来今天的事情又要复杂起来了。
随着那声传唤,周遭的大臣纷纷朝着中央的地毯跪了下来,何进也知道再在这殿上站着实为不妥,灰溜溜的跑到了群臣首位,单膝扣地。
荀罡也是跟着跪了下来,但他与朝臣不同,借着优势,悄悄咪咪地看了看太后一行;只见何太后穿着华丽的衣服,发髻盘的极其严谨,身上各种装饰,令人侧目。太后身后跟着三个穿着黑衣的人,像木乃伊一样将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其中一人荀罡认识,正是自己之前遇到的郭胜。
怎的不见徐庶二人?荀罡正疑惑间,突然听见大殿外有动静,荀罡循声望去,徐庶躲在门后给自己示意,但脸色极其苍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荀罡点头,表明自己已经看见,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之后再问了。
何太后登上大殿,那三个宦官分一字排开,跪在太后的正前方;荀罡这才发现,原来郭胜手上还端着一个硕大无比的盘子,以麻布覆盖其上。
“众臣起来吧。”何太后站在上面,眼神严肃更甚于何进,威严无比。
还没等大臣起身,那三个宦官突然开始呼天抢地了起来,叫的那个声嘶力竭,把荀罡都吓了一跳,心想什么情况;只见其中一名宦官爬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道:“太后!我等冤枉!大将军说我等密谋废帝,有不臣之举!我等如何敢当此等罪孽?”
郭胜也跟着爬了上来,将手中端着的盘子一打开,赫然是个鲜血淋漓的头颅!那些大臣没见过这等光景的,肚子翻江倒海起来,差点就吐了出来。
荀罡第一次看见活人头颅,那人的眼睛还睁着,像是死不瞑目,鲜血汩汩流着,让人很不舒服;好在荀罡心理承受能力过硬,不至于变得那么狼狈。
郭胜嚎叫道:“密谋废帝,乃蹇硕一人之谋!我等有信件为证!如今逆贼蹇硕已被我等杀死,望太后择查赎罪!还我等一个清白!”
原本郭胜是不想杀死蹇硕的,因为他觉得,自己被一个三岁小孩骗了。
他让典韦尾随荀罡,但万万没想到,典韦给他带来的情报简直令人震惊;虽然这小孩在一个破房子待了一会儿,但他的下人后来竟然真的将他带到了大将军府!
也就是说,这个小孩之前说的是真的……若何进真的心中亲信他,但却记恨蹇硕的话,自己绝对不能束手待毙!
他暗中将蹇硕叫到了皇家西苑,在一个花阴中,神不知鬼不觉的,一棍敲杀了蹇硕,然后用利刃割下头来,装在盘中,权且当做送给何进的“礼物”。
他觉得,这样何进就不会剿杀宦官,自己的性命也有的救了;毕竟没有自己,哪里来的现在的何进?
最后一个宦官似乎也不甘示弱,竟是直接爬上大殿,抱着太后的脚哭了起来:“太后!我等小人,死不足惜!但大臣此举如何是在逼迫我等?这完全是在逼迫太后啊!我等走后,还望太后保重身体!”
荀罡错愕了,这些宦官怎么这么能颠倒是非?什么时候大臣逼迫太后了?难道这些大臣听见这些话都不反驳吗?
但让荀罡失望的是,尽管这些宦官说出了这等话来,所有的朝臣依旧没有任何的言语。
为什么?荀罡不明白,不过是三个小人罢了,怎么这些人竟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何太后眼神依旧,只不过轻瞟了一下站在一旁的何进,朝那三个宦官说道:“此事吾不能做主,既然大将军加罪责怪,尔等权且代替蹇硕,朝大将军认个错。”
那三个宦官没有丝毫怠慢,郭胜稍慢,另外两个人就像死了爹一样疯狂嚎叫着,抱着何进的腿就各种痛斥蹇硕的罪孽,顺便还把自己洗的白白的,说祸乱朝纲,危害天下,全都没有他们的事,尽是蹇硕一人之谋。
我靠!胡扯到这种程度也是醉人了,荀罡第一次接触这种人,感觉自己人生观彻底崩塌了。
但他却不知道,这正是宦官的高明之处;毕竟政治……从来就是不择手段。
今天我在你脚下哭,明天,你说不定就要到我家门口来求我了。
何进心中很冷,他如何不知道这些宦官的小心思?之前他也商议了,剿杀宦官之事暂且搁置,但蹇硕一死……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来杀这些宦官?
何进是想诛杀蹇硕的,但他同时也想把宦官这毒瘤从朝堂上彻底根除!
事到如今……他能说什么?
“大将军原谅你们了,还不快谢恩。”何太后在大殿上指挥着三个宦官,很明显,这几个人早已安排了剧本,只不过现在把它演出来罢了。太后也不需要何进明言,只要她说大将军原谅了尔等,大将军就不得不原谅。
地位,就摆在那里。
“诸位朝臣,可还有什么话想说的?”何太后又朝下方问道,这些大臣依旧和之前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他们来这里的意义,似乎是来排泄二氧化碳的。
太后不需要这些人说什么,淡然的走下大殿,准备离去;当她路过荀罡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但她终究没有多留,带着三个宦官,浩荡离开,留下的,是一个早被人遗忘的头颅。
荀罡看了眼何进,后者紧握着自己的拳头,似乎想狠狠地击打在谁的身上。未几,何进紧咬着牙齿,一脚将蹇硕的脑袋踢开,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诸位同僚……”
“散会!”
第28章 太后的决断()
何进一声令下,几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整个大将军府又变得空旷了起来。
所谓的议事,从来是不存在的,朝廷里面那么多官员,不知道多少是花巨资买来的;他们之所以出现在大将军府邸,最主要的目的,就如同何进之前所想,是忙着来表露忠心的。
散会之后,何进将自己关在了卧室里,闭门谢客,就连荀罡想要见他,基本上都归于不可能了。
看来何进这次受到的打击不小啊……也是,计划明明还在商议之中,这些宦官居然就提前下手,将计划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如何不气?
荀罡也知道短时间内是无法再见到何进了,至于京城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就不是他意料中的事情了;他在一个偏僻处找到徐庶,打算一起回颍川。
“元直。”
徐庶看着穿着粗布衣的徐庶的背影,轻声喊道,但过了许久,徐庶都没有任何的反应;荀罡觉得很奇怪,而且他面对着花坛,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令人及其在意。
“元直!”
荀罡这次加大了音量,而且用他那洁白的小手奋力的晃动着徐庶的裤脚;这次徐庶终于有了反应,木木的将脑袋转了过来,看着荀罡,脸上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怎么……元直,你怎么了?”徐庶的表情明显表明自己心里有事,苍白的脸加上僵硬的表情,眼睛里面也没有丝毫的光彩,一看就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荀罡心中感觉到一丝焦急,见四周又无窦娥踪影,忙问道:“元直,窦娥何在?”
“公子……”徐庶似乎终于受不了心中的那股委屈,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哭了出来。
……………………………………
两个时辰之前。
“你们二人是什么时候订的亲事啊?”何太后在侍女的带领下,缓缓朝大将军府后院走去;行时,她朝身旁的二人随口问道,不过权当无聊时候聊天的对象罢了。
“回太后……”徐庶强撑着身体,膝盖部分的剧痛不停的冲刷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比难受,“拙荆与草民相识不过两日,在荀罡公子的撮合下,我二人方才订下婚约,不过现在并未结为真正夫妻。”
“哦?仅仅两日时间就结为夫妻,这种时间倒极为稀奇……”何太后惊咦一声,但步子并未减慢,“你是哪里人士?家里人是什么活计的?”
徐庶知道太后还在与自己说话,便老实回答道:“草民乃颍川长社县人士,家父早逝,家母将草民一手拉扯长大,如今帮乡邻做一手针线活,勉强度日。”
听见徐庶家中仅有母亲一人后,何太后眼神变了,原地站定,眼神肃穆道:“圣人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如今你家中仅你母亲一人,为何要背井离乡?大汉以孝治国,你这等不孝,如何还敢在荀罡身边,当一个伴读书童?”
徐庶意识到了严重性,立马跪下叩首道:“太后误会了,草民家中还有一妹,邻里兄弟都帮我照看母亲;他们要我不顾及家中事情,大胆在外闯荡,不然草民哪敢离家?”
“若是如此,倒是吾误会你了……”何太后眼神逐渐变得缓和了,又看着一旁良久不言的女子,轻声问道:“你是哪家女子?吾观你姿色过人,你父母如何看得起这家下人?”
何太后的言语没有丝毫客气,毕竟徐庶在她眼中,不过是个地位低微的仆从罢了。
窦娥就地跪下,裙摆扬起尘土,仿佛不沾世间尘埃:“太后,奴家刘姓,娘家姓窦,太后称奴家窦娥便可……至于姿色过人,奴家如何比得上太后千金之躯?奴家父母早逝,是他人将奴家抚养长大的。奴家漂泊在外,亏得荀公子与郎君相助,奴家才免遭待人毒手。奴家与郎君情投意合,因此立了婚约,待郎君准备妥当,便将我接回去。”
何太后点了点头,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微变,问道:“你刚才说你是刘姓,娘家窦姓?”
“正是。”
“难道是孝桓皇帝与窦妙的子嗣,遗落民间?”
“这……”窦娥明显有些迟疑,因为她不知道何太后究竟有何企图;但最终,她也只能老实回答道:“奴家正是先帝之女,幸得宫中宦官相助,流落民间,免遭党锢牵连。”
何太后听见这句话,似乎欣喜异常,连忙牵起窦娥之手,扶将起来道:“快快起来!先帝在时,党锢便解除,而今你已无罪。可怜的孩儿,当年窦太后忧郁去世,却无人知她尚有一个女儿流落民间;今天吾与汝相见,实为幸事!”
“太后谬赞……”窦娥有些慌张,没想到何太后竟然会如此热情,“奴家现在不过一介草民,如何当得上太后如此对待?”
这不过是句客套话,但何太后却似乎自作多情的以为话中有话,心想这女子本该长于宫中,荣华富贵才是;如今沦落江湖,心中难免会对汉庭心怀愤愤……
“孩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太后脸上带了一丝笑意,心中似乎多了一份主意,“你是先帝女儿,窦武后人,严格说来,你我之间应该也有亲属关系……不若如此,你拜吾个义母,吾将你接入宫中,荣华富贵,岂不快哉?若有荣幸,辩儿对你青睐有加,皇妃皇后也并非不可。”
窦娥慌了,徐庶更慌了,太后这什么意思?明明知道二人订下了婚约,现在竟然棒打鸳鸯,甚至直接搬出了皇帝来!徐庶知道,自己现在地位低下,而窦娥本来就有皇家血统,太后喜欢,自己有什么资格阻挠?
“这……太后,奴家觉得,此时只怕不妥。”窦娥轻声说道,但表情明显有些畏惧,“我与徐公子早已订下婚约,若听从了太后的意见,我夫妻二人岂不恩断义绝?我岂不是成了未过门的女子,若是……”
“怎么,连你也要违抗吾的旨意?”何太后眼神微变,再无之前那番笑意,“荀罡代表荀家,且有大将军撑腰,吾不敢强加意志于他。你现在不过是个落魄女子罢了,为了生计找了个并不显眼的书童;皇宫里有更多的富贵荣华,若吾说媒,你成为一国之后也未尝不可,你竟然不受?”
“不,奴家只是……”窦娥有些慌了,没想到他二人失去荀罡之后,竟是如此的没有人权;徐庶早已被逼得话都不敢说,自己若非有一个身份在那里,何太后岂会跟她废话?
何太后打断了她的话,厉声道:“言尽至此,吾看你也没有多少行李,待吾起驾时,你跟我进宫,不得违逆!”
“太后……”
“闭嘴!”何太后终于发威了,眼神肃穆的看着窦娥,至于徐庶,完全被她丢在了一边,“方才荀罡拒绝了吾的邀请,吾现在火气极大,若你敢违逆懿旨,休怪我不客气!”
“来人,将她带走!”
两旁的士兵闻言,立马过来,架起窦娥就走,窦娥拼命反抗,但如何斗得过两名身强力壮的士兵?窦娥心中嫉妒委屈,脸颊上了好些泪水,朝着徐庶凄厉喊道:“夫君……想来你我二人今生无缘了!”
“一国之后,奴家并不稀罕……夫君,来世再见!”
徐庶瞪大了眼睛,眼中血丝遍布,似乎就要爆出来一样;他望着何太后,后者表情随意,似乎这件事情不过小事罢了。徐庶恨,恨这大道的不公,恨自己的无能……
“且慢!”
忍了许久,徐庶终于爆发了,他站起身来,面朝太后说道:“请问太后,是不是觉得我不够资格迎娶窦娥?”
“不是不够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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