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像晓得的样子么?昭律见她嘴角挂着的略显僵硬的笑容,就知道他的柔情攻势还没成功。于是他放下了碗筷,转而抓住虞婵垂在身侧的手。“这里没有外人,寡人也不怕说几句真心话。婵儿,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寡人好,寡人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寡人性子暴躁,心里虽想着,嘴里还是忍不住。好婵儿,这便体谅寡人一二,不气了罢?”不是要哄吗?他便拉下面子来哄一下又如何?
被那种热切的眼神看着,虞婵好容易控制住了恶寒的冲动。不过原主面对这种情形的反应应该是感动,所以她敛下眼睫,不言语。看起来今日是她自作多情了,昭律哪里会是明君?大概登徒浪子这形容更符合他。
作者有话要说:恶搞小剧场:
昭律(委屈):寡人如何就是登徒子了?爱姬~~
虞婵(冷汗):我不是你爱姬,放手!
昭律(哀怨):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9第八章 涌碧赏荷
结果,一顿饭下来,昭律吃得十分满意,虞婵却各种食不知味。原主在昭律登基之前就已经嫁给他了,身体是既成事实的夫妻,大概也算得上老夫老妻。奈何里头换了个人,被明目张胆地摸来摸去,不能甩掉也不能说,别提有多难受了。最糟糕的是,还被摸出感觉来了!
虞婵欲哭无泪。虽然只是微微发热,但是这种似乎要脱离预计的感觉让她十分不愉快。这就是传说中的身体引力?还是说,这也是宠姬必备身体条件之一?不过昭律试图有进一步接触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理由,义正词严地送客了。
……这不就才摸到小手臂吗?至于把寡人当洪水猛兽似的赶出来吗?昭律站在宫外,盯着紧闭的朱漆大门,默默地摸了下脸。他这宠姬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古板了。当然,他绝对不会想到是他自己本身太令人嫌这个原因的。
这件事过去之后,虞婵本还有些提心吊胆,生怕昭律哪天再热血上头地来她殿里吃饭。本以为守孝就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窝在殿里做自己的事情,结果当个夫人还要防着王上,这日子可真难过。
不过大部分嫔妃的想法都和虞婵相反。因为,平王整日里花天酒地,叫的人不是舞姬就是泠人,正经放在后宫的时间可不多。而由于身份问题,舞姬和泠人承恩前后都得喝药,太医令医清监管此事,无人能侥幸留下子嗣。
此事得到了王党和秦党不约而同的默认,因为他们一派不想看到平王的长子是从一个身份低微的女人身上掉下来的,另一派则是要扶持秦文蕙上位,当然不会想谁先抢了她风头。反正平王年轻,过了年才及冠,那时才是该催子嗣的时候。而自秦兴思把幼女送进宫之后,其他大臣都消了再送人的心思,因为这就是明目张胆地和秦令尹作对了,可没人这么傻,自己往枪口上撞。
王党支持樊姬,秦党支持秦姬,可就苦了其他默默无闻的嫔、美人、女御们。明显无法与这两人竞争,只能选择站派。而更为妥当的法子,是盼望着有一子一女傍身,好不至于被人捧高踩低得太厉害。尤其是在这宫里上下还未有人诞下子嗣之时,第一个定然有最高的封赏。
樊姬守孝,这许多双眼睛盯着,她若是怀了,那可不是喜事,而是丑闻。就算她地位再高,平王再宠信,也完全没有希望。这也就是说,这些嫔妃能否成功,多久成功,就要看秦姬是不是专宠了。
照这朝内朝外的风势,秦姬想上位,说不得要效仿一下樊姬,就算只是表面工作。自古贤后,那贤惠得简直没法想象。她该劝皇帝勤政爱民,该劝皇帝雨露均沾,甚至还要自己精心挑选美貌小老婆给丈夫,以彰显自己母仪天下的风范。贤名在外,可谁知道那心里是怎么想的?当真是冷暖自知。
忍得了或者忍不了,这是一个问题。
虞婵自己在心里扒拉了一把,最终觉得,如果能有安全保证,宠姬要比贤后容易得多,轻松得多,至少免去了打落牙往肚里咽的悲惨前景可能。不过这当然有个前提,就是王上要靠谱那么些些,好让这满后宫女人不至于很快升格做太妃(想想秦氏对眼中钉肉中刺的对付方法),或者是败国之囚(想想被人当做礼物送来送去的前景)。
依靠昭律一个怕是没什么指望,或许她该想办法去接触昭出或者吴靖?这两个可是王党领袖。又或者,她该盯着秦文蕙些,套套关系,得出点秦兴思那里的情况?
就在虞婵一面锻炼身体一面伺机而行的时候,秦文蕙先采取了行动。她涌碧殿里有一池荷花,近日开了不少,便邀了宫里几个姐姐妹妹,看看风景,喝喝花茶,说说体己话儿——当然最后一点虞婵是肯定不信的。
因为这样说也只能算小聚,所以她也收到了邀请。照说,若虞婵不想去,就只需要推脱身体没好就行了。但是现下还不到秦文蕙正儿八经地炫耀的时候,故而她起了心思,想看看秦文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书芹略为担心她的安全问题,虞婵就笑笑,心知还没到时候。
涌碧殿名副其实,处处都透着绿意。夏日莲叶挨挤,重檐的亭子伸出湖里一节,显得甚有富贵清雅之气。虞婵是第一次来,立即就看出了梁上椽木新漆的痕迹。这后宫里的殿宇,除去昭律的朝明殿和还空着的凤藻殿,其余地方都不大,做不得什么花园子游湖,秦文蕙几月里却弄出来了,心思可见一斑。
“……原本是想要见着满园子牡丹的,便是进宫的时日晚了些,赶不上栽种了。牡丹国色天香,荷花如何能比?更不说这挖池子,真真是吵了许多个白日。不到极美,各位姐姐们担待一些才是。”秦文蕙这话听着像是自谦,语气里却透出几丝得意味道。
亭子里头已到了两个嫔妃,都在听秦文蕙说。其中一个穿粉色锦裙的便笑着接道:“秦妹妹这是叫我们都羞惭呢。这还不好,我们就该回去拆房子了。比一比,我们那里真是住也住不得啊。”这个是尹姬,其父乃朝里廷理,唤尹鹏云。
“说的极是。往后里秦妹妹种了牡丹,可别忘记姐姐们啊。”又一个声音娇笑道,却是咸尹孙潮的女儿。她穿着鹅黄锦缎长袍,珠花葳蕤,甚是应景。
虞婵默默地看了一眼天边的云彩。牡丹天姿国色,花中之王,有什么借代意义,她当然知道。只是越国地处南方,天气湿热,牡丹却是喜凉恶热,要中原地区才种得好的。秦文蕙这一句话说得容易,真驯化起来没有几十年绝不能成。这句话把她一开始产生的那些宫斗感觉都给打消了,变成了哭笑不得。和一群养尊处优的官宦小姐果然没有共同语言啊……
她这么想,秦文蕙如何能知道?因为论养尊处优,没人能比得上樊姬了。樊姬一进园子她就看见了,这是故意留着这句话、等着樊姬过来说给她听呢。虞婵必然能听懂这言外之意,总该有个反应。结果那反应就是那什么……看天么?
秦文蕙顿觉得她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虽如此,她依旧露出个惊喜的表情道:“哎呀,今日可真是蓬荜生辉,竟真的请到虞姐姐来了。”她这一说,几人纷纷起身迎接。
虞婵病了不少日子,极少出门,这一次便被一群莺莺燕燕围了起来。左一个问身体好了没有,右一个问需不需要日常解闷儿,一时间热闹不提。只苦了虞婵,被香粉包围,想打喷嚏而不得。要不是知道秦文蕙还没机灵到这地步,她还真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打算用气味谋杀了。
客套完之后,几个嫔妃便开始说这几日里发生的事情。几个从小待在闺阁里长大、上个街还得八抬大轿加随行家丁护着、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呈都郊外白马寺、又不关心朝中大事的大小姐,能谈一些什么?自然是胭脂水粉、衣着打扮、诗词歌赋、花花草草,而这之中没有一样能戳中虞婵的兴趣。于是她便一边听着几人谈话,一边拿着鱼食喂荷塘里的几尾小鱼。
其实这也是秦文蕙计划好的。她这次叫的人,除了虞婵之外,全都是她这头的人。她一是想叫虞婵看看,她才是后宫里最得人心的主子;二是事先通好了气,尽挑些守孝里不能做的事来谈,比如说妆容和衣服,好让虞婵觉得被冷落;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还请了昭律来的。所以这才是虞婵觉得香粉味儿特别重的原因,因为所有人都想博得昭律欢心,都特意打扮过。
当然,这点秦文蕙并没有事先告诉虞婵。照她的想法,昭律一进这园子,见得这许多嫔妃人比花娇,一身缟素、不施脂粉的虞婵定然就被比得黯然失色。换做是平时,她不见得有这么大度,为他人做嫁衣,这是下下之策。因为她真不明白,如何这一个多月都过去了,昭律还是喜欢往岚仪殿里跑,却很少往她这涌碧殿里来呢?只是她日夜冥思苦想,也不会想到昭律当时是故意引她倾心,肯定是不远不近地吊着她了。
几个女子费尽力气,从新近的玉簪多么漂亮到呈都贵妇人小姐里流行的服饰,说得口都要干了,却不见虞婵脸上有如何波动,各个都不由得在心里泄气了。她们这卖力说了,樊姬却只点头不已,真的听进去了吗?秦文蕙也有些着急,不过马上又镇定下来。无它,园子入口有顶切云冠闪过,杀手锏来了。
昭律刚下朝,就往涌碧殿来了。他这是早就答应过秦文蕙的,总要打个棒子给个甜枣,不能教秦兴思那老狐狸瞧出了端倪。虽然实话说,他并没有这心情,因为今天几个大臣纷纷上奏,干旱的几郡起了蝗灾。众人一筹莫展,他这个故意两天上朝五天不上的王上也急了,却不敢显现。
这么想着,昭律眼前就见着了一片荷塘。水……他不由得火冒三丈。寡人头发都要急白了,秦兴思这老匹夫还有工夫给宝贝女儿修荷塘?
他这却是迁怒了,因这荷塘是四月里开凿的,那时旱情还只是个苗头而已。但是架不住这时间选得实在不对,尤其在秦文蕙脸上还掩饰不住喜色的时候。昭律只觉得他似乎看到了秦兴思幸灾乐祸的脸,差点就拂袖而去,还好最后控制住了。他现在应该是个昏君,想不到这许多的。
虞婵早已听得不耐烦,走神走到天外去了,猛地听到一片“嫔妾见过王上”之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秦文蕙在这里等着她,还真是用心良苦。怪不得这几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虽然秦文蕙嘴上竭力掩饰,这做的笼络人心之事,却更像提前做出个贤后范儿来了,实则心急。她预备韬光养晦,却是要被人欺上头了么?哼,自然是不能的。
虞婵本就立在亭子边上,这一思一想之间,又耽误了些工夫行礼。昭律走到亭子前面的时候,正好见得她从亭外进来,日光照在白衣上,竟泛着些金光,让人一瞬间错不开眼。那脸上也无甚喜色,是一贯的沉静,却是比其他那几张艳光四射的脸顺眼得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个美好的误会……咳咳咳~
廷理:掌管执法、刑狱的官员。
咸尹:掌管谏议的官员。
10第九章 应对之策
“都起来罢。”昭律径直坐在主位上,这才开口道。其实他很想让这些不知民间疾苦的妃嫔送去呈水下游,看看那一片焦土,她们这才知道现下到底在做什么,还笑不笑得出来。只是现下还不是时候,他只得憋着一股气道:“诸位爱姬最近过得还算顺心?”
秦姬等人不用交换眼色,就知道各个脸上定然都是喜色。这地方是秦姬的,这聚会是秦姬发起的,这第一个回话的当然也是秦姬:“回王上,嫔妾听闻虞姐姐身体好了不少,这湖里的荷花又开了,便想着让诸位姐姐们走动一下,也好增进感情呢。”
是啊,明里增进感情,暗里拉帮结派。昭律不问,虞婵也不答,只微微垂首,做聆听状。整日里哭丧着脸肯定讨人嫌,又不能做出言笑晏晏的样子,只能板着脸了。只是难道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昭律说“顺心”两个字的时候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夫人不说话,其他几个嫔当然巴不得,一个一个抢着表现。这声音宛如银铃就不说了,那眼色抛得简直就是媚眼儿。
虞婵立在一边,只觉得头皮一麻。她毫不怀疑,只要昭律出一声,她们立马能扭着水腰贴上去,再接下去就是宽衣解带被翻红浪了……很好,上次在朝明殿没见着的事情,这次秦文蕙让她长了见识。她衡量了一下当面劝说和再找日子进谏的可能性,果断地选了后者。
若是普通舞姬泠人,她甩甩袖子就能让他们砍头。但这些宫妃是绣花枕头没错,后头的朝堂势力却有些盘根错杂,难道她要现下说出来,当面得罪越国朝堂的一大半势力?而且平王略自负,原主虽性格耿直,但也没直到当众人面掉他面子、把自己当靶子用的程度。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看起来有些事情是不能拖了,她得找个理由和王党搭上线。昭律看起来还不到无药可救的状态,努力一把,或许还有机会掰回来。
“婵儿,看起来你的身体确实好了不少。寡人听太医令说,适当走动走动,晒晒太阳,这好得也快些。”昭律听了一众妃嫔娇滴滴的讨好声,只觉得原本就疼的头更疼了。此时见虞婵放下了手里的鱼食盒子,他便接了这一句。
虞婵正想着脱身之计,闻言心中一喜,真是想打瞌睡就有枕头送上来。“嫔妾谢过王上关心。只是今日里已经在外头待得够了,嫔妾怕是……”她愈说愈小声,显出一副十足的歉意神态来。
作为一个合格的昏君,在宠姬委婉地提出身体不适的时候自然必须听出来。昭律体贴地给她接下了下半句:“那婵儿便不必在这里侍候了,先行回去罢。”
这话说不得有多温柔,听得其他嫔妃心里酸水直冒。但想到樊姬这就必须回去,表面贤德什么的,说不定要在心里呕血,便又不怎么酸了。面子要来有何用,难道不是越能引起王上注意愈好么?樊姬若是仅靠那公主身份撑着,也撑不到最后。
虞婵察觉到这气氛的微妙变化,眼睛也不转一下,只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下。相比于以色事人,她觉得更重要的还是她自己的命。而为了这些,怕是要做一些平王不爱的事情了。
她这一走,亭子里就闹开了。不说□,至少也是句句擦着边的。昭律夜里还要秘密召见几个心腹大臣商议,自然不能答应她们什么,只一味地转开话题,扯东扯西。这不,他就注意到了那鱼食盒子,伸手便去够。
“哎哟,我们的好王上,快别动,仔细污了手。”尹姬一见就惊呼起来,似乎那盒子是什么妖魔鬼怪。
昭律莫名其妙。他刚还见虞婵拿过,怎么不见有人大呼小叫?“怎么了?”他没搭理那声音,只拿起盒子来看。里头有小虫子一拱一拱的,原来那鱼食是活物。“不就几只虫子,便如此大惊小怪……”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虫子?
只不过他的突然迟疑被尹姬当成了改变主意。“这等东西如何能让王上拿?原本是连看也不该让看见的。”她话里话外,是嫌弃鱼食腌臜,也是含沙射影让昭律看到鱼食的虞婵了。平王昏庸之名远传,她如此说也丝毫不担心。
换做是平时,昭律大概会在心里冷笑那么一声。此时算她运气好,因为他一句也没听进去,而是突然想到了虞婵早前夹在奏折里的那张纸,真真确确地是个虫字。难道那竟是提醒他注意蝗灾么?还是说,那真的只是偶然而为,虞婵也并不知情?话再说回来,此种规律也只有任职司徒多年的苏据知道一二,常年待在深宫的虞婵又如何能知晓?
不管这猜测准不准确,一想到正事,昭律便觉得这底下的椅子上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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