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樊夫人可当此位,绝不是微臣瞧着王上太喜欢了才这么说的。”
殿上瞬时一片静默。心思被人说中了是一回事,敢在王上面前这么说又是另一回事。左大人,我们都错怪你了!
看着脸色变得十分精彩的昭律,昭出扶住了额头。自己的学生果然太死板了,还是再拎回去教育一下吧!
这是件大事,而且是一件有关后宫的大事,所以不一会儿就传了过去。只不过如今这宫里除了虞婵,剩下还没出去的都是觉得回家再嫁不如留在宫里养老的嫔妃。在她们眼里,觉得出去要么就是受人白眼,要么就是新找的男人也不一定好,还不如留在宫里,至少虞婵绝不是会故意和她们过不去的。她们没事自己赏花遛鸟,不去往昭律那里添堵,不就完了?两厢无事,掀不起一点浪花来。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虞婵正倚在榻上,伸手出去给医清诊脉。他们这一行出去了好些日子,医清毕竟年纪大了,不能随着他们去颠簸,平时固定的看闻望切也就少了好几次。这不,一回来,医清就被昭律打发来先看她的,可见着紧程度。
医清前年里也受了惊,不过好歹没事。好歹虞婵也没事,所以他这才没那么愧疚。而这两年越国没有什么糟心事,昭律高兴,他也高兴,那脸上的颜色看起来真是货真价实的鹤发童颜。只不过他现在手指放在虞婵手腕上很久了,却半天都不说一个字,眉毛还微微蹙着。
虞婵瞧他的神情,觉得不大对。这是有史以来医清给她把的最长一次脉,难道她生了什么大病不成?可她最近真是什么也没做啊?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叠声的“王上”,显然昭律下朝了。他一进门就看到这幅情形,不由得眉毛挑了挑:“婵儿,这是……”他怎么觉得医清的表情不大好?
还没等虞婵开口,医清就站了起来,转身便朝着昭律拜了下去。昭律吓一跳,他从来不叫医清给他行礼,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他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也被吓到了。不会有什么不治之症吧?
医清的声音似乎在颤抖。“老夫……老夫……只是太高兴了,一时失态。恭喜王上,恭喜夫人,夫人有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才不会告诉你们,我连包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呢~
61第六十章 初即凤殿
v这下谁都没话说了,该忙都得忙起来。准备贺仪,相关制式的衣裳和用品,最重要的是装饰终于迎来主人的来凤殿。这些按例也是该虞婵管的,只不过昭律如同惊弓之鸟,恨不得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榻上好好地别动,大手一挥,就把事情摊到剩下的几个九嫔和美人身上了,虞婵拦都拦不住。不过立后之时,另有恩典是后宫妃嫔都往上提一级,所以叫她们做也算尽心。再说了,昭律和虞婵都不是难说话的人,论功行赏那是一定的,好好做对她们绝无坏处。
宫内如此,宫外也如此。虞婵嫁与昭律近十年,也称得上是老夫老妻了。这段时间以来,若是说起王上的夫人,最让人印象深刻也最让人有好感的一直就是樊姬,从来没变过。一开始王上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时,只有樊姬直言劝谏;等到王上准备奋起,也是樊姬在其中出谋划策,虽没直接上战场,但是那功劳没人敢说没有;现在王上事有所成,依旧是樊姬在他身边——
街头巷尾都在传这件事。
“哎哟,我老太婆终于等到这天了。要我说,早就该立夫人了!”东家大妈在傍晚凉爽的树荫底下说。
“谁说不是呢。王上和夫人那是郎才女貌如此登对,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情,早就该……”西家大婶惊觉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赶紧打嘴道:“瞧我这嘴巴!这时候说些什么扫兴的!”
“听闻宫里传的消息,夫人又坏了罢?这次生个大胖小子,王上就该啥也不缺了!”另一个急忙岔开话题。
“说的就是。王上真是好福气。”又一人附和道。
这时候又有人从自家院门里转出来,语带不屑地道:“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们还在津津乐道。”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这附近茶楼小二的夫人。虽说这职业不怎么挣钱,但是有一点很难有人比得上,消息是非常灵通的。于是一群人立即都端出笑容道:“知道你消息多,快别吊我们胃口了!”
“还记得前些年大旱吗?”那妇人见众人都看向她,心里别说多得意了,也就说了出来。“其中舒州底下三郡,旱的是最厉害的。后来王上派人用了夫人的法子,这才救了些回来,后来便在呈水上建了那永丰堰。这年初的时候,王上不还带了夫人过去看么?”
她这前面铺垫太多,已经有人忍不住了。“这些我们都知道了,快说重点啊!”
那妇人白了她一眼,“这就到了,急什么急。听说王上他们一路顺着呈水下去,到永丰堰之后就找不着人了,往下沿途的官员都白白激动了一场。后来他们才知道,王上原来是绕了陆路去江东郡。”
“哦,这也倒是正常。是去看看治理得怎么样了吧?”又有人接道。
“远远不止呢!”那妇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做了甚么,你们肯定都猜不出来。”
众婆子大妈自然都不服气,不过到最后还真是没猜到。因为那答案太匪夷所思了,说是王上和夫人一起下地去帮人插秧——
“这是真的?”众人异口同声,震惊不已。
“我王氏说出口的,那当然是真的。”妇人得意地道,“听说要不是江东郡守大人认出来了王上,怕是还没人知道呢。现下,这在江东郡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这可是江东郡来的商人说的,大伙儿出了钱,派他来呈都买些上好的金线,还有珍珠之类的宝物,就等着做出一副龙凤呈祥的刺绣屏风送进来。你们没看他那着急样子,早上来了呈都,茶水都没喝几口,就急吼吼地冲去买了,晚上连夜就回去了。”
听她讲得如此绘声绘色,众人这下都信了。
一人道:“江东郡离呈都可远,这路上要受罪了。”
又一人道:“夫人一向不喜奢靡,用了金线珠宝,夫人会喜欢么?”
这话一出,立时就被其他人反驳了。“这又不是平时用,十年换这么一个庆典,怎么能太寒碜?”
“说的就是。不过连江东郡这样的偏远之处都不辞劳苦地为王上和夫人准备贺礼,我们这怎么说也是国君脚下,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了。”
“没错啊!怪不得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这里不对!”好几人恍然大悟。“我们大家不如也凑个份子,好歹表个心意?”
此话一出,众人积极响应。
“算我一份!”
“也算我一份!”
……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民间运动就这么传播开来了。昭律听底下人汇报的时候,十分高兴,转身就去和虞婵说了。当然,他那时的语气是完全的哀怨:“怎么我即位的时候没有这种轰动?风头都被你抢光了!”
虞婵也知道了一些相关的消息,绝大多数送的都是龙凤呈祥一类的东西,怎么说都不能算是她独占了。故而此时她只斜了昭律一眼,“又逗我开心是吧?”难道她怀了就不能正常说话了么?
这一眼似笑非笑,昭律看得心痒不已,忍不住伸手把人抱到怀里。他都要忍不住了,忍不住想看到他们牵手登上正殿大位,忍不住想看到膝下有儿女相环,忍不住想看到一眼万里的壮丽河山。这些东西迟早都会得到,而关键就在他手里。“婵儿,你懂我的吧?我真是再也等不了了。”
他声音沉稳,但心跳声却隐隐有些快。虞婵靠在他胸膛上,听着那声音,轻轻点了点头。为他话里的意思,也为她完全正确的选择。
众人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终于到了预定的吉日。
八月金秋,桂花飘香,是个好季节。北面,吴永嘉传回来密信,称樊国陈国等地的船工已经都招到了内河渡头,战船已经准备开始对着图纸建造;而南面,桐州牧和舒州牧都将今年预计有的收成报了上来,虽然现在只是个大概账目,也能看得出是丰收年。这就让册立大典显得更加引人注目,甚至都要比新年还热闹了。
一大早,虞婵就起来梳妆打扮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平时可以随意穿着,但这种时候真是一点也马虎不得。随着位份的提升,她平素用的东西几乎全都得换。比如说身上的佩玉,穿的衣服。那种黑底红边的衮服一上身,感觉立刻就不同了。
“夫人,您看上去真好看。”书芹忍不住道,其他几个侍女也急忙应和。这是身份的象征,等今天的礼成,她们所有人都要从岚仪殿里迁到来凤殿。而作为王后的侍女,那待遇又要提了一些。主子脾气威严但也算不错,她们做仆从的不能奢望更多了。
“怎么连你们也学得油嘴滑舌了。”虞婵笑骂一句。幸好今天昭律必须在正殿门口等着她,不然听到这句,又有得说了。
“那可不是,奴婢这是实话。”书芹正色,又不放心地给她理了理袍脚。
虞婵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外面礼官的声音响了起来,意味着她该趁着吉时出门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等侍女给她拉好身后的裙角,这才迈步出去。
这一路张灯结彩不说,到了正殿章德殿,排场就更大了。宗伯昭出持使节奉玺绶,石陛两边百官陪位,美人女御正装跪伏。
看着眼前石陛上长长的正红色锦缎绵延无尽,虞婵暗示一直扶着她的书芹松手,她要自己走上去。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也知道这条路的上面有什么。有后位,有天下,还有爱她的人。
62第六十一章 龙凤宥宁
平王九年,初春。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天上下着稀拉拉的小雪,御花园里的花草冒了新芽,但都无人欣赏。因为整个后宫都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下,许多人忙碌地来回穿梭,以来凤殿为最。原因不是别的,正是王后即将临盆。
来凤殿现在是闲人莫入,就连昭律都被挡在了最后一重房门外。他上次被阻在了路上,故而这次听着里面的喊声,见着一盆盆端出的血水,愈来愈焦虑担心。这种事情他从来没经验,也从来没听过虞婵的声音那么凄厉过,不由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简直根本站不住,就跟脚底下长了刺一样。
距离来凤殿几堵墙的距离,宫里仅剩的几个九嫔和美人聚集在一起,等着听消息。虽然无论结果是男是女,他们都已经备好了礼物,但这事情还是第一时间去做为好。
一人道:“不知这次夫人生的是公子还是王姬?”
另一人道:“哪个都没关系。以夫人的地位来看,生个儿子自然好,生个女儿,后头也有的是机会。”
第三人道:“说的也是。若不是之前……夫人早就晋位了。”
几人面面相觑。秦文蕙是她们之中胆子最大的,同时也是下场最惨的。至少在秦家之前,他们从未听说过夷至九族。当然,这也和秦兴思把持朝政有莫大的关系。只是虽然大家都知道这点,结果还是心有戚戚焉。这可是前车之鉴,敢对虞婵下手的话。况且去年虞婵升了王后,按律,手底下多了直接听命于她的官员,其中包括乐常。昭律更是大手一挥,把除了该有的三署之外的铸造监之类的都划到她管的地方,只等着虞婵生了孩子、再养好身体后接管。如此,虞婵便就有前朝后宫两个身份了。要和虞婵作对,她们是脑子坏了,才会去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实际上,选择留在宫里的几个嫔妾,心思都很安定。都道深宫寂寞冷,不过考虑到各种各样复杂的因素,留在宫里平静地养老也是一个选择。既然都认了命,那说起话来就一点火药味都没有了。
“瞧王上的着紧样子,这次估计不会出什么纰漏。”一人转了话题,笃定道。
“那还用得着说么?相比之下,我倒是更关心王上之后是不是会大赦天下。”又一人接着道。
“听说这次民众们送了不少礼物来。这样一看,大赦天下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王上要如何个赦法。”
“至少我们能知道,我们有提一级的俸禄。”
“呸,就知道俸禄!”
“说得你好像不在乎一样?”
几人心情轻松,笑做一团。
相比之下,在门外不停徘徊的昭律心情更焦躁了。正听着听着,突然里头的声音没了,他愣了愣,抓住一个出来的侍女问:“是快好了吗?”他怎么没听见孩子的哭声。
侍女端着水盆,一脸为难地看着他。她能说,其实是夫人预料到了他在外头会急成不知道什么样子,所以在紧要关头要了毛巾自己咬上了吗?
见到她的表情,昭律就知道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他又在门外踱了两步,最终忍无可忍,不顾其他人阻拦,就冲了进去。奇怪了,他夫人生他的孩子,为什么其他人不让他看!
对于他的进来,虞婵并没有很清醒地认识。因为那种痛感太剧烈,她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是意识脱离身体了,耳朵里只听得到医清叫她用力的声音。有只手从旁边攥住了她,她也没注意,只下意识地把那个东西握得更紧,以至于指甲深深抠进了对方手背也毫无察觉。
昭律完全无视医清瞪他的表情,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的人。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件事那么痛苦。他原来还想着,他们都还年轻,这次之后还能有孩子,最好来个十个八个。但是现在见到虞婵这样子,他就把这个想法打回去了。如果不是不可能,他简直恨不得这一个也不要生算了。他怎么能十次八次地叫虞婵经历这种痛苦呢?心都揪起来了,这种感受他很少有过。所以就算虞婵的力道大得出奇,他手背上已经露了血痕,但他也只当没察觉,只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给虞婵擦掉额头上不停冒出来的汗水。“婵儿,乖,这次好了以后我们就不要孩子了,再也不要了。”他一遍一遍地重复,声音很轻。
如果医清这时候有空,肯定毫不犹豫地白他一眼。现在知道心疼了?还算不晚。不过等孩子长起来,说不定昭律又要后悔了、又想要孩子了吧?
虞婵觉得有个遥远的、温柔的声音在对她说话。虽然掌心出了汗,粘糊糊的,但她依旧感到了一种莫名安心的温度,以及一种熟悉至极的气息。她想叫一声昭律,说她没事,挺得过去,但是说不出来,在痛呼的间隙发出的声音简直就是微乎其微,只能更用力地抓住了那只有茧子的手。
如此紧张地过了半个时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响了起来。
“恭喜王上,是个王姬!”医清抱着一个皱巴巴、还带着血迹的婴儿,兴奋地道。
“嗯,好好洗干净罢。”但是昭律只看了一眼,就又转头去看虞婵。“好点儿了吗?婵儿?”这么痛苦,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遗症吧?
虞婵微微睁开眼睛,正想说话,就觉得下腹又是一阵坠疼,刚好了些的冷汗簌簌而落。昭律一直盯着她,这时候也不免慌了神,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婵儿,婵儿?”
医清眉头一皱,就把婴儿交给另一边已经准备好温水和毛毯的侍女,蹲下去再看了一眼。他之前的确把出了三脉,但是这种事情比较少见也比较危险,他除了吩咐做好准备之外,谨慎地谁也没告诉。但是现在一看,竟然是真的吗?“赶紧再准备些热水来,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他果断吩咐道。
这件事几乎是立刻就传了出去。正在其他宫殿里等候的几个嫔妃都大吃一惊,随后就变成了一片了然。
“竟然是龙凤胎吗?”这个人显然是挑着吉祥话儿说了。
“有太医令在,应该是一点问题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