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很古怪。”身居高位这么久，万桂芳的眼力早非昔年的市井妇人可以比拟：“那个卖肾学生，似乎知道得太多了，就好像那丫头常拿在手里的剧本，故事脉络、人物关系，都完全一目了然，就像开了所谓的上帝视角一样，都给警察省了查案的工夫。”
想到潜藏在这则新闻背后的种种诡异和蹊跷，那一瞬间，万桂芳忽然对那个“错过的金龟婿”产生了一丝好奇和兴趣。
第130章 论假新闻的市场效应力（）
此刻的林翊，还不知道自己梦寐以求的豪门金龟婿美梦，已然被宋大少一段造假新闻给毁得一干二净。
他又回了趟“娘家”，派出所。
正如宋世诚预测的，双方都没把冲突闹大的意思，在停车场跟锤子等保镖周旋了没一会，保安就赶到劝阻了，然后又被附近的派出所警察给领了回去，饱受了一通家常便饭似的训斥教育。
只是，令他格外憋屈的是，锤子等保镖也毫发未损，那些拳刺，只当作违禁物品给收缴了，又被罚了点款，就大摇大摆走人了。
当他气急败坏的走出派出所，已经是午夜了。
正想打车回场馆取车，一辆跑车在不远处按了一下喇叭。
“这时候还乱闯祸！上车！”沐云臣冷叱道，显然已经知晓了在停车场的冲突。
林翊一看他这脸色就心知有状况，上了副驾驶第一句话就是：“外公又犯病了？”
“你倒是老盼着爷爷犯病啊！”
沐云臣讥讽了一句，也不管林翊尴尬的脸色，拿起平板，点开华海卫视的录播视频，丢过去道：“瞧瞧吧，都要大难临头了！”
林翊一看是‘余罪栏目’，剑眉就拧起来了，显然也听闻了宋世诚进军传媒业的消息。
一开始，他看到栏目主持人在阐述着校园贷的危害性，还挺不以为然的，甚至还觉得宋世诚的手段太低端了些，竟以为靠一点舆论压力能损害到自己几人的生意，但直到卖肾抵债的那一段出来时，顿时惊诧失声了：“这是许仲轩干的？”
沐云臣没回应，似乎想等他全部看完再发表高论。
这期间，他的手机不停响起，他看了几次来电显示，都掐断了。
这一连串的行为，都显得格外焦躁。
而林翊的情绪，也随着专访视频的播放，在迅速下坠，到卖肾大学生讲出‘我觉得这几个人都是一伙’的时候，犹如被点着尾巴的猛兽，悚然大怒道：“胡说！满嘴谎话！这小子一定在说谎！”
沐云臣抓回平板，拿在手里对着他晃悠，咬牙切齿道：“林翊，他给我老实讲清楚，你和许仲轩是不是瞒着我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了？！”
虽说高利贷也见不得光，但起码是处于法律的真空地带。
但利用高利贷买卖人体器官，这罪名，绝对能把一窝人给全撂倒了！
“我干什么事你不是很清楚嘛，你应该去问问你老相……许仲轩！问问那小子给大学生放贷怎么还放出这把大火了？！”林翊一激动，险些把‘老相好’都喊出来了。
他又不瞎，自然看得出沐云臣和许仲轩那种不可描述的关系。
沐云臣也没闲情跟他追究这个，继续指着视频质问：“那你手底下有没有这个叫‘三儿’的业务员，在推销医疗贷款的时候寻找肾买家？”
“我底下的业务员那么多，我哪知道！”林翊也在梗着脖子叫板：“总之！我绝不会让下面的人干这种刀口舔血的买卖，你应该去查查许仲轩是不是跟什么肾脏贩子勾结，而不是跑来质问我！”
沐云臣眼看压不住这硬茬，只好收敛了一些脾气，道：“我问过许仲轩了，他也跟你说的一样，并且他向我保证根本不认识什么海哥或者肾贩子。”
林翊挺郁闷的，凭什么你相好的保证，你一下子就相信了。
“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现在，我们首先必须要查清楚这个大学生的情况，他的借贷情况、身体情况以及近期情况，总之事无巨细都要查清楚，看看他割掉的肾，是不是跟我们有关系！”
沐云臣到底是豪门核心子弟，心智相当不俗，转眼就开启了临危决断：“第二，核实这大学生话里信息的真实性，比如这个叫海哥的肾贩子，到底有没有跟我们这边的人有利益往来……我暂时不会怀疑你和许仲轩，但难保下面的人，不会为了这些蝇头小利乱来，所以，你这边得立刻召集所有的头目，包括你的那几个好兄弟，迅速来一场自上往下的排查，尤其关注有没有一个绰号叫‘三儿’的业务员，一旦真有人犯了这事，无论涉及到谁，都立刻扭送给警察，绝不能有半点包庇和留情，懂没懂？”
林翊的眼中闪现出纠结和迟疑。
他知道，万一真要这个叫‘三儿’的业务员，无论他有没有干，都得把这货和他有关联的人，一并扭送给警察查办！
这其中，无疑会包括他的弟兄！
要知道，自从他开始从事医疗贷，就召集了那几个过命兄弟，以他们为班底，发展代理和下线。
正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个叫‘三儿’的业务员一旦伏法，自己和沐云臣等人为了保全自身，肯定要把一切可能的隐患全都剔除，到时候牺牲某一个兄弟，肯定在所难免了！
先前牺牲叶天和程小五，已经让林翊背负了沉重的枷锁，现在还要继续牺牲，这让他如何能下得了手？！
但迎上沐云臣吃人般的目光，林翊的脸颊肉抽搐了两次，最终还是艰难的点头。
“危急关头，绝不能有半点的妇人之仁！”
沐云臣阴恻恻的警告了句，旋即吸了口气，沉吟道：“第三，找人查探一下，宋世诚的这个余罪栏目，是怎么获悉这大学生的情况，我总觉得有蹊跷……”
林翊知道他说的蹊跷是什么，蓦然间，想起了在停车场，宋世诚曾放言说今晚之后会让自己看到他更无耻的一面……
“是宋世诚在捣鬼！！”
林翊猛拍了一下膝盖，怒不可遏的叫道。
“我也猜到了，否则来得不会这么巧合的，简直活像一个事先编好的剧本，区区一个新闻栏目，竟然把这件事查得比警察还透彻，我都怀疑这大学生是他们收买的临时演员……嘿！这口扣下来的锅，真是又大又黑啊！”
沐云臣也是位眼光毒辣的主，一下就捕捉到这段专访视频的猫腻。
但问题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么聪明。
可以预见，从明天开始，这则新闻就该开始成了新一轮的舆论热点，席卷各大媒体和网络微博，没准还会遭到某些人的热炒和推波助澜，到那时，他们这个反派天团，无疑将面临铺天盖地的口诛笔伐和法律追责！
这种融汇了阴谋和阳谋的谋陷，分明是要活活把人给坑死！
偏偏他们一伙人还不得不硬着头皮接招！
“这个草包公子哥，真是越来越不能小觑他了，这一手玩得真够溜的。”
沐云臣忿忿的将平板甩到后面，指示道：“先稳住阵脚，按我说的先办妥当了，只要你和许仲轩确实没干过，就不必紧张，大不了把下面的人全给推出去顶包，只要熬过这一关，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不过暂时把业务都先停一下吧，估计接下来政府要对咱们这一块生意来一场严打扫荡……我最担心的，还是万一这事儿传到爷爷的耳朵里，会把权柄给收回去了。”
“外公那儿，我来做工作。”林翊仗着自己正得宠，就揽下了这差事。
现在危急关头，再有私心，也得先同舟共济，而且遭此重创，他能否恢复元气，还指望着沐云臣等人。
“那你多尽尽心，只要化险为夷，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沐云臣刚丢了颗甜枣过去，手机就又响起了，是许仲轩的来电。
这一回他没再挂断，接起道：“查得怎么样？”
“邪性了！还真有这么一个傻球大学生！”
许仲轩破口大骂道：“不过这王八蛋全在扯谎，什么家里有困难交不上学费，统统放屁，他是因为赌球赔了钱，最后还不上了，自己跑去卖肾还债，管我们屁事！”
沐云臣气极反笑。
心说这宋大少也真是长进了，都学会了媒体一贯的尿性：编假新闻泼脏水！
不过这伎俩显然拙劣了一些，回头自己只需找人做一下危机公关，揭露那个卖肾大学生的真实情况，麻烦就差不多能化解了。
正当他要给许仲轩布置‘打假任务’，忽然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门铃声，许仲轩似乎过去按了门卫系统，随即就冒出了慌张的声音：“是警察！”
沐云臣也是一怔，没想到警察出动得这么快，莫非那大学生早在新闻开播之前，就已经去报案了？
这完全不合常理啊！
这假新闻一戳就破，宋世诚让人去报案，岂不是自投罗网？！
“别紧张，先探探口风，或许只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如果动真格的，你就把那大学生的情况说出来，到时候谎言被戳破，倒霉的是别人！”沐云臣安抚道。
许仲轩对好基友是言听计从，壮起声威打开了别墅大门，又主动开了房门，站在门口正要向警察蜀黍揭露罪恶，结果几个刑警走到他跟前，很不客气的亮出证件和拘留证，道：“你是许仲轩先生吧，现在我们怀疑你涉嫌参与一起买卖人体器官案子，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同志，是不是误会？我刚查过了，那个大学生在说谎，他是自己跑去卖肾的，不关我的事……”
后面的话，沐云臣听不见了，随着手机传来的忙音，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林翊，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惊恐情绪。
第131章 给您灌苦汤水来了（）
人总有可能会变成自己年少时最憎恶的那一种类型。
而对假新闻一向嗤之以鼻的宋大少，这一回，则利用一起假新闻，狠狠捅了反派天团们的马蜂窝，顺便还炒火了一直不温不火的余罪栏目！
虽然这假新闻的段位，在他看来，还得向那些传媒前辈们好好学习，但目前引发的效果，无疑达到了他的预期。
果不其然，这则新闻在播出之后的第二天，立刻以迅猛的势头引爆舆论狂潮！
但能达到这效果，自然不可能是宋大少的人品原因了。
说到底，还是这一阵子，各路媒体对校园贷的密集报道，让群众们一直保持着关注度，偏偏无论大家怎么口诛笔伐，都奈何不了这些钻法律空子的恶棍。
如此一来，愤慨、不满和不甘等情绪，渐渐在舆论中积淀发酵。
宋世诚则顺势而为，抛出的这个假新闻，直接将这火药桶给引燃了！
好吧，以前大家用道德制裁不了你们这些放高利贷的，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法律由头，看你们这群王八蛋还能耍什么滑头！
短短三天，关于这话题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对犯罪团伙的谴责和谩骂，对大学生的怜悯和痛心，这两条主旋律在各路营销号的带路下，呈现出愈演愈烈的景况。
正如宋世诚对杨魁方分析的那样，道德是许多普通人的精神准绳，对丑恶事物的抨击和批判，无疑能最大限度的让他们寻找到道德方面的优越感。
尤其这个案件，不仅牵涉到法律，分明连人性道德的底线都被打破了！
这群恶贯满盈的人渣，不止在诓骗学生的金钱，还要借此谋夺他们的身体器官，恐怕就是旧社会都很罕见会发生这种灭绝人性的恶事。
因此，话题的热议和聚焦，也在情理之中了。
舆论的热炒，必然会引来司法的介入。
华海市警方在事件引爆后的第二天，就在网上发布了公告：已经成立专案组，开展对此事的调查和侦破，一旦有确凿消息，将及时对社会公布。
很冷静很淡定的官面话。
但私底下，却是截然不同的热闹。
不止华海市警方，连政府的蒋市长都给予了余罪栏目组和宋世诚很大的嘉许，先是认可了他们的社会责任感，还夸赞了他们能在这则新闻播出之前，就先行带着受害大学生向警方报案，既避免了舆论干扰司法，也让警方得以从容布置行动，抢在犯罪分子闻风逃窜之前，就将主要涉案人员一并缉拿归案。
只是，他们又哪里晓得宋大少的套路之深。
这分明是要抢在反派天团做出反击之前，先把这屎盆子给扣到他们的头上！
一直到许仲轩被警方带走的时候，沐云臣和林翊，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这些人，早已钻进套子里了！
这时候就相当被动了。
哪怕后面，沐云臣和林翊，发动了一系列的危机公关，也收效甚微。
当然，主角光环总不是摆设，而且在主角越是危难的时候，就越能彰显出它的威力。
先是那名大学生的凄苦背景被揭穿了。
当网民们得知这卖肾大学生原来是因为沉迷赌球而欠下高利贷时，舆论对他的同情立刻转化为唾骂。
而后，沐云臣和林翊，又将与此事有关联的头目和小虾米，也一并扭送给了警方，让这把火暂时没烧到他们的身上。
反派天团的危机，貌似得到了缓解。
只是，这一切，终究都在宋世诚的算计中。
他清楚，这还只是另一场大风暴前的短暂宁静。
对于卖肾大学生的谎言，余罪栏目组效仿那些媒体老前辈，很光棍的发出了一条道歉公告，大概就是辩解栏目组刚成立不久、没能仔细考证这大学生的话语真实性，特地向围观群众们道歉、以后会注意改正。
但偏偏又在公告下面，顺带发布了那名卖肾大学生的B超报告，确实是已经割除了一个肾脏。
换言之，他们承认大学生在虚构苦情、骗取同情，但是，人家的肾，确确实实是被逼割掉了。
请注意用词，‘被逼割掉’。
要不然怎么说汉字博大精深呢。
至于这大学生，是怎么被放高利贷的逼着去卖肾抵债，他们就没解释的义务了。
甚至，宋大少都已经没在乎舆论现在是怎么评价这件事的了，反正舆论热度已经炒得很火热了，一来极大提升了余罪栏目的声望和影响，再则，公检法乃至政府，都会以极高的规格调查审理此案！
不过，在此期间，他还得再出一次手，将林翊的主角光环给解决掉，免得夜长梦多。
“禀报少爷，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案件的审理大致有了眉目，和那大学生接头的放贷人、肾贩子都已经招供，甚至连在青茂医院跑医疗贷的业务员，也都承认了罪行，没遇到什么问题。”保镖如实汇报道，只是，语音里略微透出了一些古怪的意味。
毕竟，包括他在内的知情人，都没料到此事会办得这么顺利。
他们都知道那个大学生在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言辞编造假口供，起初都认为，这几个涉案人员，怎么都会辩解抵抗一下，没想到一个个竟都配合着“圆谎”了。
莫非是少爷还偷偷派人去收买了这几个涉案人员，让他们反水？
宋世诚自然不会满足手下人的好奇心，一边驾车，一边问道：“那个大学生怎么样？没露马脚吧？”
“很顺利，虽然面对警方审问的时候，难免会慌乱，但他按照我教的，只管咬死自己是被逼迫卖肾抵债的，至于那些人是不是一个犯罪团伙，还跟专访视频里演的一样，一问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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