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将双手背负在身后,身形微动间,锦袍下摆露出了一小截红面黑底的软靴:“李某是专程等候镇长大人的,李某有几句话,请镇长大人移步一听。”
“专程等候本老爷?你一个外地人怎么会认得我?又是如何知晓本老爷的行程?”李值脸色一变,吃惊犹疑的再次上下打量着年轻人,眼神瞟到那露出来的一截红面黑底软靴,眼神一滞,再要定睛瞧去,锦袍下摆又将靴子挡住了。
李值心神剧烈一震,有些心虚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年轻人微微一笑,神态有些懒洋洋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李某只是个捎话之人,镇长大人还是请移步叙话吧。”
“大哥,他的口音怎么听起来有些像孙记药行的刘全宝?!”柳金泉小声道。
李值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眼神越虚:“我、我又不认得你,为、为什么要移步和你说话,我、我不去。”柳金泉和方勇全都吃惊的瞧着身体轻轻颤抖的李值。
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脸色阴冷的瞧着李值:“没想到小小弹丸之地连芝麻绿豆都不如的小官竟然有这般见识。李镇长既然知晓了李某的身份,就应该知道李某想请的人还从来没人敢不给面子,镇长大人是自己下车呢,还是李某请你下车?”
年轻人猛地抬起袖子,露出一只比女人的手还白嫩的手,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李值三人眼前一花,那名原本抱肩似乎睡着了的黑衣车夫竟然诡异的站在了年轻人身旁。
方勇脸色大变:“你们要干什么?大胆,你们竟敢对镇长大人无礼,来人啊!”
车驾后站在小桥旁和牵马的差役早就察觉的不对,听到方勇的吼声,全都飞奔了过来,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
“都、都他娘的给老子退下,给老子退下!”李值煞白着脸,尖厉的叫道,一双眼死死的盯着黑衣车夫腰间蓝色腰带上悬挂着的铜腰牌,腰牌上赫然刻着北镇抚司四个字。
“我、我下车!”李值仿若筛子一般剧烈地抖着摇摇晃晃下了车。
年轻人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瞧了一眼车厢内震骇莫名望着自己的柳金泉和方勇,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灵巧的上车钻进车厢内。
李值走到车驾前,连动了几下脚,慢说是上车,就连腿都软的抬不起来了,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
那名头戴斗笠的黑衣车夫悄无声息地站在李值身旁,见李值足有几分钟竟然都抬不起腿来,冷哼了一声,如同钢板一般坚硬的手掌在李值腰间微微一托,李值仿若腾云驾雾一般飞上了车驾,眼前一个劲的晕,慌忙转过身,弓着身子,带着哭音低声道:“小的李值多谢上差相助。”
黑衣车夫没有说话,闪身又盘腿坐在车架上,再次抱着肩膀,微垂着头。
李值站在车架上犹豫着是否跪进,年轻人清脆中带着沙哑的声音飘出车外:“怎么着,难不成还让我亲自迎您进来吗?”
第一卷 山村岁月 第七十七章 摊牌
李值吓得急忙掀开车帘,跪爬着进入车厢内。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方勇惊骇的问道。
柳金泉咽了一口唾沫,苍白着脸摇摇头,低声道:“我也猜不出,不过有一点你记住了,能将大哥吓成这样,一定是咱们不敢惹也万万不能招惹的人,等大哥回来,咱们半个字都不能问,不要惹火上身!”方勇急忙点点头,柳金泉也快将车帘放了下来。
黑衣车夫扭头瞧了一眼,斗笠下的脸露出了一抹笑谑的笑意。。。。。。
三日后,黎明
“滚开,什么时候爷来了还要通禀,你这狗杀才滚一边去!”
“孙爷,不是小的拦您,真是老爷还没起,惊扰了老爷睡眠,小的担待不起,小的求您,您过会再来。”
寝室的雕花红木房门被暴力推开了,孙立铁青着脸冲了进来。
锦缎牙床上搂着小妾做美梦的李值吓得惊醒过来,怒吼道:“是他娘的谁敢如此无礼,敢闯进老爷我的寝室?”
管家李忠躬身说道:“老爷息怒,是孙大掌柜,小的怎么也拦不住。。。。。。”
“下去,下去,一群没用的东西!”
管家李忠躬身退出寝室。
李值不满的看着脸色铁青的孙立,心里暗自冷笑:“你不会是就站在这里看着我更衣吧?”孙立冷哼了一声,背转过身。
惊醒的小妾急忙服侍李值穿上了内衣裤,李值打了个哆嗦,直接将大红锦缎棉被披在身上,顺手摸了一把小妾滑腻的脸蛋,嘿嘿笑道:“躺好了,莫让人看到了。”
背着身子的孙立险些没气炸了肺,这套宅子,屋里的所有摆设,还有床上那个婊子都他娘的是爷送给你的!你他娘的莫非得了失心疯?!
李值下了床,打了个哆嗦,紧裹着棉被,来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了,没好气的说道:“什么急事不能等到我去镇署再说,非要跑到这里来搅扰我的好梦,这是本老爷的私宅,你孙大掌柜越过分了。”
孙立猛地转过身,恶狠狠的瞪着李值,老子给你送银子的时候,你他娘的怎么从没这套说辞?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冷笑道:“你不会是想让我站着回话吧?”
李值皮笑肉不笑道:“本老爷疏忽了,孙大掌柜请坐,李忠,给孙大掌柜上茶。”
“不必了。”孙立冷冷的看着李值:“敢问大老爷,方勇方大捕头抓了我的人,大老爷可知道?”
“竟有此事?”李值一脸惊诧,问道。
孙立冷笑道:“金虎拿着我的帖子去见方大捕头,竟被他妻子轰了出来。孙某亲自拜访,他方大捕头竟然躲着不见,无奈何,我只能来求大老爷了。”
“那你总得和我说个缘由吧,方捕头为何要抓大掌柜的人?”李值皮笑肉不笑问道。
孙立的拳头紧紧地握了一下,又松开了,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要爆的怒火,阴冷的说道:“我的手下都是在镇上的粮行门前被抓的。”
李值愣了一下,说道:“若是这么说,本老爷知晓了,方捕头曾对我回禀过,几家粮行联名到他那里报案,说有一伙无赖地痞,每日搅闹粮行,无故殴打买粮人,粮行的生意已经没法做下去了,我听闻甚是气愤,我鹿野镇是守制之地,岂容地痞无赖横行,是本老爷命方捕头拿人的。不成想这帮地痞竟然是大掌柜的人,孙大掌柜,不是本老爷说你,你的这帮手下是该好生约束一下了,不可太纵容,否则总有一天会连累到大掌柜你的。”
孙立险些没吐了血,恶狠狠的瞪着李值,咬牙道:“多承大老爷指教,大老爷该放人了吧。”
李值摇头道:“这是方捕头的职责,本老爷虽说是他的上司,可也不能随意干涉下属的公务。孙大掌柜稍安勿躁,你的那帮手下方捕头代你管教几日,自会放出来了。”
“你!”孙立猛地站起身来,狰狞的看着李值,李值笑眯眯的瞧着孙立。半晌,孙立冷笑道:“大老爷从李庄回来,对我孙某就突然变得冷淡起来,如今又抓了我孙某的人,那个陈烨对大老爷说了什么,大老爷心里是如何想的,孙某能猜出个大概,孙某没想到大老爷如此天真,竟被几句空话糊弄的分不清了南北。不过孙某还是想善意提醒大老爷,你的姐夫堂尊大人要是知道你如此薄待孙某,不知你这个镇长还能干几日?”
李值脸色一变,又笑眯眯道:“多承孙大掌柜提醒。孙大掌柜若是不说,我还险些忘了,李某的姐夫让我给你捎句话,他说他与你孙大掌柜从无有任何瓜葛。”孙立脸色大变,震惊的瞧着李值。
“怎么孙大掌柜不信?”李值笑眯眯的问道。
孙立慢慢点头,狞笑道:“过河拆桥?!好好好,没想到堂尊大人和你一样长得竟是猪脑子!”
“放肆!好大的狗胆!竟敢辱骂堂尊,本老爷看你是活腻了!”李值勃然色变,咆哮道。
孙立冷笑道:“一个区区七品县令,芝麻绿豆的小官还吓不住我孙立,说句心里话,爷真想不明白你那个七品县令的姐夫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敢如此对待爷?难道那个陈烨真的能口吐莲花?孙爷我掌控药行生意近二十年,你们不会都天真的以为,我孙立的靠山就是你们吧?拿了爷这么多银子,还敢过河拆桥,天底下有这样的美事吗?李值,爷告诉你一句话,麻烦你捎给你的那个白痴姐夫,爷不仅让他将拿了爷的银子一口一口再给爷吐回来,爷还要让他丢官坐牢,下半辈子讨饭!”
李值眼角轻微的跳动着,笑眯眯道:“多承相告,本老爷会半字不差转告的。李忠送客!”孙立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李值静静地坐在椅上,李忠将茶碗放在桌上,李值醒过神来,端起茶碗,大口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立时让他变了颜色,但李值依旧硬生生咽了下去,轻轻吁着凉气,脸上露出既恐惧又兴奋的笑容,喃喃道:“你这杂碎说的没错,我若不是在回镇的路上遇到,我和姐夫恐怕这一回全都得翻了船,但是现在,嘿嘿,孙立你就洗干净屁股等死吧!”
灰锦缎马车刚停在孙记药行门口,车帘就被大力掀起,孙立脸色铁青的纵身跳下马车,正要迈步进入车行,刘全宝一溜小跑,神情紧张的从药行飞奔而出:“东家,出事了。”孙立阴沉着脸瞪着刘全宝。
刘全宝躬身道:“请东家见谅,全宝失态了,不过真的出了大事,镇上的石家药行、叶家老药行联合镇上的其他药行给咱们下了帖子,从明年起不再从咱们药行进药了,东家和他们签的执行了十多年的协约也宣布单方面废止。”
孙立咬牙切齿冷笑道:“李值这个王八蛋,爷要是不报此仇,爷跟你的姓!”
刘全宝脸色一变,低声道:“东家是说,镇上的药行之所以这么胆大,是镇长大人挑唆的?”
孙立冷笑道:“不止李值这杂碎,还有他那个七品县令的姐夫,三日前他们从李庄回来,竟然不向爷通告他们在李庄是如何处理的,爷就预感到有些不对,为防万一,我已命人前往官洲府,通知官洲分号的玉才,让他马上去知府衙门拜见钱知府,此刻想必玉才已带着钱知府的信札赶来鹿野总行。”
刘全宝露出放松的笑容,从袖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东家妙算,何掌柜办事稳妥严谨,又是跟随东家起家的老兄弟,一定会在今天带着钱知府的书信赶回总行,有了知府大人的书信,吴知县和李镇长不足为惧。”
孙立阴冷的笑道:“一对眼里只有银子的跳梁小丑,爷原本就没放在眼里,爷送他们银子,无非是相互给个面子,不成想他们竟如此不识抬举,敢算计爷,全宝,一会儿把他们历年收爷银子的账册拿出来,玉才回去时,让他交给钱知府。”
刘全宝急忙笑着应了一声:“我马上就去账房将账册提出来,他们得罪爷纯粹就是找死!”孙立得意的放声大笑着正要迈步进入药行。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是何掌柜回来了。”刘全宝惊喜的说道,快步迎了上去。
一匹高头骏马疯了一般急驰过来,在离孙记药行还有几米的距离时,马上之人使劲勒住缰绳,高头骏马疼的长嘶一声,扬起了前蹄。
刘全宝跑到跟前,手忙脚乱的拉住缰绳,满脸堆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东家正等着何掌柜,何掌柜就来了。”
何掌柜满脸风尘的翻身下马,仅冲刘全宝抱了一下拳,就快步走向孙立。
“玉才辛苦了。”孙立大笑着,张开双臂要去拍何掌柜的双肩,“东家,出事了。”何玉才低声说道。
孙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两只手定在了半空,看着何玉才忧急的脸色,心里忽悠了一下,又大笑道:“天塌不下来,玉才咱们进去说。”拉着何玉才的手快步进入药行。
第一卷 山村岁月 第七十八章 势穷
“全宝,你也进来。”
刘全宝急忙应了一声,将缰绳交给一名伙计,低声道:“通知小姐,形势有变。”
那命伙计微点点头,牵着马离去了。
议事厅内,孙立将何掌柜强行按在主位上,又将桌上的茶杯递给何玉才:“先喝口茶润润嗓子,事不急着说。”
何玉才双手捧过茶碗一饮而尽,刚将茶碗放下,就扑通跪倒在地:“玉才有负东家所托,请东家行家法处死玉才吧。”
“起来说话,爷说过天塌不下来。”孙立扶起何玉才,强笑道:“是不是钱知府嫌钱少,不肯出力?”
何玉才双目通红,已是泪流满面:“东家,我、我让钱玉衡那王八蛋耍了!我一接到东家的信就急忙从柜上支了两万两银子赶到知府衙门,在后堂面见了钱玉衡,将东家的意思告知了他,这王八蛋收了银子满口答应,当着我的面写了书信。我满心欢喜的走出后堂,一路走到大堂,到处都是搬着箱子的仆人和差役,婢女们也都挎着包裹行色匆匆的往衙门外去。都怨我光想着完成东家的差事,刚进入知府衙门时,还以为临近年关,他们是在做大扫除,没往心里去。我越瞧心里越起疑,问那些仆人差役,他们都支支吾吾,神情怪异。我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嘀咕着出了知府衙门,在衙门外遇到了、遇到了,”
“别急慢慢说,遇到了什么?”孙立听说钱知府收了银子,又已经给自己写了书信,脸上早已压抑不住喜悦,面带笑容温声道。
“我在衙门口遇到了新任知府的家眷和行李车,这才知道原来钱玉衡这王八蛋早已经接到吏部行文调离官洲了,东家,我让钱玉衡给骗了!”何玉才扑通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孙立猛地站起身来,脸色煞白的瞧着何玉才,突然身子摇晃了起来,站在身旁的金虎急忙搀扶住孙立。
“东家,这个时侯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啊!”刘全宝一脸惶急地说道。
孙立轻轻推开金虎,咬牙冷笑道:“你放心,爷不会倒下的,爷这辈子遇到的风浪多了,这点波折爷还承受得住。钱玉衡,老子操你祖宗!你他娘的敢耍爷,咱们走着瞧!”
“爷,我现在就去宰了这王八蛋!”金虎吼道。
孙立冷笑着摇摇头:“他是调离不是罢官,杀官等同于造反,算了,那两万两银子就当是爷给他的路费钱。山水有相逢,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也许这王八蛋说不准哪天又调回官洲,咱们就当做人情了。玉才你起来吧。”
何玉才擦着眼泪站起身来,只是这一回再也不敢坐下了。ZEi8。Com电子书
“东家,没了钱玉衡这个靠山,咱们怎么办?”刘全宝满脸忧虑的问道。
孙立大笑道:“钱玉衡是我孙立的靠山?大谬也!与我孙立真正的靠山比起来,钱玉衡不过一条狗尔。全宝药柜上还有多少本银?”
“回东家,有五十万两。”刘全宝躬身说道,低垂的双眼闪过惊疑之色。
“金虎,招呼弟兄们将银子搬上车,把所有能打的兄弟都叫上,随爷去官洲。”
“是!”金虎应了一声,转身开步走向门口,突然金虎身子一颤,猛地后退了一步,惊骇的望着议事厅门口不知何时站着的一名头戴斗笠的黑衣人。
黑衣人身穿过膝黑衣,衣襟的下摆露出一双青筋毕露如同铁柱一般的小腿,一双大脚上穿着用稻草秸札的草鞋。
金虎感觉后脊梁骨不住的麻,头戴斗笠的黑衣人身上透射出来的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全身的骨骼不住的出低沉的摩擦声。
“你、你是什么人?”金虎吃力的问道,双眼惊骇的望着黑衣人露出的小腿和脚上的草鞋。
斗笠内闪过两道寒芒,默默的瞧了一会儿金虎,迈步走进议事厅内,在经过金虎身旁时,低沉的说道:“可惜了这一身功夫。”
孙立脸色大变瞧着走进来的黑衣人,满脸堆笑的脸上既惊又惧,躬身刚要说话,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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