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籽双目圆睁:“他们说你不在,我脚好痛,上不去那个台阶,想打电话给你,但是手机又没电了。”
提起脚上的伤,展劲就有些郁闷,撑起身子把她往靠床头的位置抱了抱,握着她的小腿仔细看了看,眉毛越皱越紧:“怎么这么严重,你那天去找我就这样了?”
“嗯……”江雪籽咬着唇,轻声说,“我本来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说这件事,可你一直没接。”
展劲的嘴角微抿,抬头瞟了她一眼:“所以你就找人陪着溜到R国来?”
什么叫溜到R国,说得她好像走得很不光彩似的,江雪籽瞪大眼睛反驳:“我来这边是进修翻译课程,你过来之前赵爸爸没跟你说?”
展劲的脸色微僵,他那天接到展陆的电话,听说江雪籽坐当天早上的航班去R国,就乱了分寸,也没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就上了下一趟航班直接追过来。到了这边晃悠了两天才从赵玉临嘴里套到消息,但是赵玉临自然没告诉他江雪籽过来这边的真正目的,搞得他一直以为她在生自己的气。
江雪籽打量着他的表情,伸手摸了摸展劲的脸颊:“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
展劲憋了一肚子火,可一看江雪籽脸上那种小心翼翼的表情,再看这丫头脚踝肿得跟馒头似的伤,还能说出什么冷硬的话?他沉默片刻,才闷闷地说了句:“我以为……你不会回B市了。”他难得发那么大的脾气,江雪籽打电话他没接,来到楼下找人他不见,可他当时哪里知道这丫头脚踝的伤这么重,又哪里知道那个赵清会去楼下跟江雪籽说那么一番话?等他过了那个别扭劲儿想要找人,费尽心思打听出来她现在的住所,却蓦然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他找不到她,也打听不到她的最新动态,以为她丢下自己走了,当时真是一阵接一阵地后怕。打听到她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一溜烟地飞车赶到机场,结果也没截到人。
江雪籽见他这副紧皱着眉一脸沉闷的模样,不禁笑了笑,抚着他的脸庞的手转而轻轻地摸了摸他剪短的发,柔声说:“是赵爸爸没跟你说吧,我过来这边是进修课程的,得过半年才能回去。虽然没能来得及跟你说一声,但我想着再过些天,你的气应该也就消了,到时我再打电话跟你好好解释。”
展劲的语气听起来依旧闷闷的:“你人都跑了,我能不生气吗。”他的三魂七魄都被她吓得飞了一半儿,谁还能记得当初是为着什么跟她生气的。不过现在这么说着,他倒也想起来了。
不等展劲开口问,江雪籽就先开口道歉:“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不该瞒着你我跟赵爸爸私底下见过面,不该瞒着你跟展陆联系、跟江梓笙打官司的事。以后再也不会了。”
那天晚上见到他冷眼凝眸,一语不发转身就走的样子,江雪籽才突然醒悟,如果防御和报复的代价是让展劲疏远她,那她宁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要,也不要空守着那些自以为是的坚持和执著。或许人都是这样的,可以狠得下心主动疏离,却又受不了对方转身离开。然后才突然明白,无论有什么借口,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那个被留在原地的人,真的好可怜。
江雪籽曾偷偷想过,要是被人问及和展劲的事,要不要干脆矢口否认跟他有过这一段情缘。哪怕他再生自己的气,只要能够保证他的名声及前途不受损害,她真的可以不介意他误会自己,跟自己生气。可那天在展锋的生日宴上,亲眼见到他面无表情地凝望自己,见到他背过身不言不语的冷峻模样,紧紧搂着他,却依旧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无比绝望和慌乱,那时她才真正明白,她或许可以忍受他的误会和愤怒,却没办法想象他受伤之后的转身离开。
原来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即便身为女人,也希望能够凭借一己之力,为他撑起一片安宁天地,更不愿见到对方因为自己而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是非常微小的伤害,哪怕这个伤害来源于自己,并且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复。舍不得就是舍不得,爱了就是爱了。
能让江雪籽脾气这么倔的人主动开口道歉,实在在展劲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也只是想让这丫头长点记性,却没想到隔了一段时间重逢,她自己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展劲眯了眯眼,伸手捏了捏江雪籽的下巴,盯着她的眼问:“可我心里还是不舒坦,怎么办?”
“啊?”江雪籽这回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那……那我……”
“把这个戴上就原谅你,不过类似这样的事,绝对不允许有下次。”说话间,展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乳白色的方形盒子,啪的一声打开。
江雪籽定睛一看,里面是一枚心形的粉钻戒指。
见江雪籽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展劲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拽过她的中指就给套上了,随后又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的竟然是之前在展锋的生日宴上被他不小心弄断的那支白玉簪子。他一手捏着用金丝缠绕修补好的簪子,另一只手攥着她已经套上戒指的手,双目紧锁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簪子我修好了,订婚戒指也戴上了,以后你不许反悔,不许闹别扭。我跟领导请了假,可以在这边陪你半个月,然后等你把这边的课程修完,回B市咱们就结婚。”
江雪籽双目圆睁,看了他许久,眼眶里渐渐蓄满晶莹的泪,胳膊搂上他的脖子,半闭着眼,抬起上身,主动亲上他的唇。
展劲非常惊讶她会主动,这跟上次在沙发上故意堵他的话还不一样,她这是答应了?凡事冷静以待、游刃有余的展二少,眼下第一反应却是呆住了,瞪大眼僵在那儿,都忘了应该吻回去。
江雪籽却已经有些意乱情迷,水盈大眼轻轻闭着,颤颤地探出舌尖,在那柔软微凉的薄唇上轻轻一舔:“劲……”
展劲的心脏瞬间停跳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回给江雪籽一个格外温柔也格外绵长的吻。吻过之后,他一面轻轻拍着怀里人的背,又轻轻地亲了亲她的眉心。
江雪籽抬起头来看他。房间的窗帘没有拉开,在有些昏暗的光线里,展劲的眼格外亮且深邃,仿佛世界上最美最干净的星辰,倒映在深不见底的宁静湖泊之上。
他们一起走过看似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独自静默承受了十年岁月的无情打磨,又一起携手度过彼此人生中最艰难也最幸福快乐的日子。她不敢说能跟眼前这个人一辈子不分开,毕竟人生有太多的意外和转弯。但经过这些天的风雨同舟,让她第一次敢于承认,展劲是她这辈子最初喜欢的人,也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最爱。
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许下誓言,蓦地莞尔一笑,抬手轻抚着展劲的脸,再次仰头吻了上去。
既然这么爱,那就一定要好好珍惜。
既然这么爱,那就永远不要做先放手的那个。
展劲在甜蜜回吻她的同时,握住她的手,无声地在她手心画下一个心形。
这辈子,最初的爱,最后的爱,都只给了眼前这个人。
番外之赵玉临
江雪籽返回B市后的某个周五晚。赵玉临做东,主动打电话,邀请展劲和江雪籽共进晚餐,地点就选在丽晴饭店。
有过半年前的那次崴脚事故,在展劲的监督和“命令”之下,平时江雪籽穿的鞋子几乎比普通跑鞋跟还低。这下两人的身高差就显出来了,一米七对一米八七,原本身材高挑的江雪籽也被衬托得小鸟依人,而且看人的时候还总得仰起下巴。
展劲对此相当满意,一边还跟大哥哥似的,笑眯眯地拍了拍江雪籽的头顶,好像两人的关系又恢复到了十多年前,那种邻家哥哥和妹妹之间的单纯情谊。气得江雪籽临出门前狠狠地踩了展劲一脚,一路在车上也不多话。展劲也不生气,嘴角一直都是轻轻地勾着,可要是熟悉他的人就明白了,展二少的心情,那是相当愉快啊!
直到进了停车场,江雪籽才轻声嘱咐:“你待会儿别给爸爸甩脸子看,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身体不好,你别跟他置气。”
展劲带上车门,把她搂进怀里,揉了揉她的脸颊,挑眉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这些天晚上,他都不回自己那间别墅,非跟她在那个小窝挤着睡。每晚赵玉临跟她讲电话,他不是在旁边故意搞出什么动静,就是缠着她又亲又摸,每次都逼得她不得不提前挂了电话。可即便是这样,以赵玉临的细心,也肯定觉察出了不妥。
这不,还没到一个礼拜,就先给展劲打了电话,然后才告诉江雪籽,说展劲也答应了,今晚三人一起吃顿便饭。
江雪籽想起这些天来,展劲时时处处的小心眼儿、小算计,想到待会儿见了赵爸爸,他可别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她用那双水盈大眼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食指一戳他的胸膛,没好气地说:“待会儿你说话可得有分寸。到时候爸爸要是不同意咱俩的事儿,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展劲攥住她的食指,在手心里摩挲着,笑吟吟地看她:“这么想做我们展家的媳妇儿啊!”
江雪籽咬着唇:“这话是你说的!”
展劲揽着她往饭店里面走,攥住她的双手,面带笑容地给已经气炸了的小丫头顺毛:“我错了我错了。是我特想让你做我们家媳妇儿,雪籽小姐是纡尊降贵,勉强下嫁。”
江雪籽狠狠地掐了一把展劲的手心:“又胡说。”
两人已经走进饭店大厅,展劲干脆就站住了脚,偏着头打量她:“那不然怎么说?”
江雪籽看他虽然面上带笑,可那笑意根本没有直达眼底,反而隐隐含着试探和不安,心里一软,拉住他的手说:“我高兴嫁,你乐意娶,跟其他人其他事儿都没关系!”
数天来始终弥漫在展劲眼底的那种阴郁神色渐渐退去,他抿起嘴角,微微一笑,攥紧她的手说:“你说了算。”说完就又领着她往里走。
江雪籽原本还嫌弃他敷衍,谁知展劲又飞快加了一句:“以后咱家无论什么事儿,除了分那什么离那什么一类的,都你说了算。”
江雪籽“哼”了一声,依旧有些不满地说:“快点儿,爸爸应该都等急了。”
一顿饭下来,两个男人都没怎么说话,唯一一致的地方就是各自不停地给江雪籽夹菜。直到饭后服务员端上甜点和茶,赵玉临才开了口:“看起来,你最近跟雪籽在一起,还能收敛点儿脾气。”
展劲淡淡地说:“赵先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雪籽虽然是故意去洗手间,腾出空儿来让大家聊一聊,不过顶多也就七八分钟的事儿。”
赵玉临轻轻放下茶盏,嘴边含着浅笑,一双温和的眼此时突然目光一凛,带着几分探究和冷然,直直地看着展劲,说:“要论优秀与否,你们展家的几个孩子,我看着都很不错。如果是在公事上跟你有交涉,我甚至可能会很欣赏你。包括你的能力、行事作风,还有脾气秉性。”
“只是我现在不是为别的,是给我最宝贝的女儿挑未来能尊重、陪伴、爱护她一辈子的伴侣。”赵玉临顿了顿,突然加快了语速:“展劲,你是明白人,我有话就直说了。你的性格太强,而雪籽又是个面子薄心眼软的孩子,她打从心底里对你一心一意,而且你们俩不是一年半年的交情,将来一旦要断,最痛苦的肯定是雪籽。”
赵玉临说完这些,展劲并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静了一会儿,才说:“您要说的,都说完了?”
见赵玉临点头,展劲飞快地瞥了一眼江雪籽之前离去的方向,才转回视线,吐字清晰,说话的语速却也不慢,大概是担心话还没说清楚,江雪籽就先回来了。
展劲说:“我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如果那时候我跟您说我爱雪籽,愿意跟她踏踏实实过一辈子,我想换作任何人的父亲都不可能相信。可我如今也不小了,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一般人知道的不知道的,因为我的职业,我都经历了,也都知道了。在部队的十年,一共有三次,我只差一丁点儿就丢了命,还有两次,是我的战友替我挡了刀子和子弹。可我不后悔把我最好的年华贡献给军队,因为这些经历,我比常人更能了解生命的可贵,也更快地认清自己最想要什么,最需要什么。
“不管您相不相信,雪籽在我心里,始终有着不可替代的位子。今年春天重逢,是我主动追求她的。打从一开始,我就发现自己喜欢她,可那时我更心疼她,对她的感情是随着对她的了解一点点加深的。”
赵玉临好像提起了一点儿兴趣,专注地听他继续说着。
“您也是过来人,我想您能明白,一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感到心疼意味着什么。”展劲说话的时候,始终留意着另一个方向的动静,眼角瞥到江雪籽穿过大厅的身影,立刻压低声音,飞快地说道,“赵叔叔可以不待见我,因为我对赵叔叔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有意见。咱们两个是彼此彼此,只是我今天把话撂这儿,我和雪籽彼此喜欢,我对她是认真的,一辈子之类的话我保证不了,但如果哪天我真做出对不起雪籽的事儿,展家大门永远向赵家敞开,赵叔叔随时可以过去收拾我!”
赵玉临原本就是边听边看边琢磨,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暖,听到展劲最后这句,更是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他之前说的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可他并没有多不喜欢展劲。前些天跟江雪籽说那样的话,又主动邀两人过来吃饭,趁着江雪籽去洗手间的工夫跟展劲把话挑明,说什么自己并不看好他,都是为了给这小子一些苦头吃吃。
老实说,展劲这小子什么都出挑,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过于自信,包括在与江雪籽的这段感情中。这点赵玉临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还真有点儿不放心。江雪籽心眼儿好,但要论懂得拿捏男人,没有她妈妈那些鬼灵精的心思。对她来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抻着,不玩暧昧,碰上展劲这样习惯速战速决的,两人一拍即合,短时间之内是好了。可这么一路都顺顺当当的,天长日久下来,男人都贪新鲜,尤其像展劲这样的,又喜欢冒险和挑战,对江雪籽可就不那么有利了。
赵玉临知道展劲刚才所指,对自己有意见是什么地方。这也正是他对江雪籽感到亏欠的,所以他才会一回国就跟家里那位老爷子订下协议,而老头儿也是同意的。自家那老头儿不为别的,主要是看中了江雪籽未来和展家的联姻。
现在赵玉临故意试探展劲,倒不是他有多相中展陆,而是像他之前想好的,这次回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补偿之前那十年对江雪籽的亏欠。给展劲设置点儿障碍,让这小子吃点儿憋受点儿罪,他才会更珍惜江雪籽对他的一番深情。对这小两口的未来,也是利大于弊。另外,看到这个向来冷面冷眼的小子,堂堂展家二少,赵玉祁都称赞有加的年轻后辈,为了争取跟江雪籽正大光明交往的机会,居然一口气儿跟他掰扯了这么多,甚至说话过程中都一直瞟着江雪籽来去的方向。赵玉临自忖,还真是蛮过瘾的!
这年头,谁还敢说给闺女找女婿,不比给儿子找媳妇儿?这给未来女婿使绊子的滋味儿,还真比想象中愉悦多了!这么想着,赵玉临不禁笑得更开怀了。
江雪籽回到饭桌,就见老的那个笑得满面春风,格外开怀,年轻的那个,则冷着一张脸,表情有点儿僵。她心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可多少也放心了。要是气着展劲,自己待会儿回去可以慢慢哄。可要是气着爸爸,不仅对他的身体健康有影响,自己和展劲未来的婚恋道路也会更加坎坷。现在这样子,应该算是……谈得还算不错吧。
这么想着,江雪籽在桌下偷偷拉住展劲的手,一边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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