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好了起来,没想就出了除夕晚上的事情。
大姐是铁了心要拆开小七和夏月,一半是为了那多年的心结,一半却是为了女儿罗菁。罗菁心里只有小四,这是家里人都知道的。大家也都知道,小四曾经及其坚决地拒绝过这桩婚事,一半是为了当年的屈辱,一半就是为了心仪的夏月。如今小四态度松动,开始同意要娶罗菁的原因大家心里也都明白,是当真要利用督军一家的威名拢住散乱的人心,也稳定被汤剑琛和小七搅乱的局势。罗菁是个痴心的孩子,明明知道是这样,还是一无反顾地要嫁,大姐就她一个女儿,当然不能容忍那个让小四不能忘情的女人时刻出现在女儿的生活里,更何况如今兄弟两个已然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再加上这样的夺妻之恨,这东瑾就再无平静的那一天了。可怜的罗菁,必定是这样争斗的第一个牺牲品。
他是理解大姐的,因此虽然心里希望小七留下,却一直没有开口,心里暗自想着,小七夫妻两个要是离开了倒也是件好事。他只是没有想到,大姐会亲自动手要分开他们两个。夏月小产的事情让他懊悔不已,小七的反应更是让他和徐馨伤透了心。小七从小就受不得委屈,更是不肯让他心爱之人受一点的委屈,那天小七那个样子,像是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一样。
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盼啊,盼啊。总算小七肯回来,却是依旧不肯将媳妇带进家里来,连过来请安都是敷衍,他竟然发现他已经无法和儿子好好说话,只一开口,就将一切弄得更僵。若是近天下午不曾激怒小七,是否晚上小七就会答应自己的提议?
月,走,我们回家。小七只要他自己的那个家了,这个家他是再不要了。他为这些孩子们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他的孩子竟然不要他了。
149
作者有话要说:调换了一下顺序,149 和150 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七公子的人,眼看罗督军的灵柩在安平寺里停够了七七四十九天就要下葬,大公子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队伍里场面上多少事情要处理,这军务政务便都空出来累积着。底下人实在没有办法,请示战老爷子,却只是皱皱眉,“不是还有闲着的吗?”底下人自然心领神会,一份份要件,一通通电话,潮水一样扑着福厦路来。却没想到福厦路却是一栋空宅,向七公子身边的人打听清楚了才知道,是和小夫人上城郊马场躲清净去了。
战锋闻言摔了电话不言,大公子却也开始怠工起来,也没等老爷子申斥,自己将车子一头撞在马路边上一棵法国梧桐上,住了医院,亲近的人去探望,偷偷露出口风来说是大公子说的,老爷子这是在逼着小七回来,他在那个位置上碍着小七的事,赶紧得找个利落的法子把位子给小七腾出来。
可是位置腾出来了,小七依旧没有动静,这下子可当真要天下大乱了。
城郊的马场是徐家的私业,夏月在这里远比在福厦路更要自在,只是这几日却无法完全放轻松心情。
那日和战子秦一同从他家里回来,战子秦就要往书房里面钻,她又拽又耍赖才拖住他回了房间睡觉。战子秦原来烟抽的很凶,却没有喝酒的习惯,看见她给他倒了半杯白兰地却是一口全喝了下去。苦笑着抱着她,“宝贝,你怎么惯我这个习惯?”
她摸他肿起来的脸,“就今天喝一杯睡觉,我万试万灵的法宝。”
他捏她的脸,“坏习惯,还好意思说。”两个人相拥着躺了半夜,他又偷偷爬起来要下楼抽烟,她起身跟着他,一下子就被他发觉,抱她回去睡觉。总算是愿意和她说话,她总奇怪他和家里的关系怎地这样的差,明明看他父母都是恨不得把这个幺儿天天拴在身边的样子,他却极少回家,今日总算是彻底清楚了缘由,他抱着她说了父母的婚姻的由来,又说了十年前的那些血淋淋的往事纠葛,她只听得心惊肉跳,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慢慢地倾诉,沉默了良久才能慢慢开口,“我想你的父亲一定一直在极力促使你们和好,还有罗督军……”
“这怎么可能?”战子秦一口打断,声音里流露着让人不可思议的苦涩,“我们这样的家里,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不争下去?父亲让我让,不是让一个位子,他这是在要我的命,他压根就不曾在乎过。”
夏月心里惊跳,看他缓缓地抬起头来, “四哥从来都是父亲的心头肉,他根本就不在乎四哥有多么恨我,明明是四哥当年要杀我,他却不让我和四哥斗,他明明知道我这样不战而降四哥也不会放过我,他还是让我让。父亲,他是在要我的命。”
夏月心惊胆战地听着,他从来不曾和她说过这些,战子楚也不曾和她说过任何一点他们兄弟之间的复杂情仇,她隐隐约约听杜兰甫说过,却哪里有这样惊心动魄的惨烈血腥,她呆呆地看着战子秦犹自红肿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战子秦抚摸着她的脸,她看得出来,他根本不相信她能理解这些,就是现在他看她的眼神犹自忧心忡忡,仿佛怕她马上就要歇斯底里的发作。
她怔怔地看着他,想从那漆黑幽深的眼睛里看出答案来,“你和你四哥当真就非得你死我活吗?”在不久的将来她会看见谁的失败谁的死亡?战子楚还是他?
战子秦沉默,“月,你说我怎么和你说这些?”她心里四哥的影子怎么也去不了,他怎么能开口和她说这些?
“怎么会这样?”她不寒而栗,只能紧紧地抱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父亲看她的眼神,还有战京玉的狠绝一下子都有了解释,她是那个触发在他们兄弟仇恨天平失衡的砝码,他们终将彼此厮杀,你死我活。
“我不会输的。”战子秦淡淡地开口,却更用力的抱住了她,“月,我是不会输的,你是个有福气的宝贝,你没选错人,知道吗?”
她怔怔的看着他冷凝的脸,他赢了又怎样?杀死他四哥,然后让他父亲永远恨他?她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而沉重的心跳,思绪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朦朦胧胧间,思绪又回到一年多前那个江边的晚上,他带着她和柳絮去吃宵夜,然后非拖着她去江边陪他,他怎么说来着?他说“夏月,我今天被父亲赶出来了,我以后只有你了。”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下面究竟有多少的伤感无奈?她偷偷利用胡萝卜在龙平购办房产,他知道了差点掐死了她,她抱着头哭泣,他哀伤地抱着她不知如何是好,“夏月,我不能放你走,我只有你,你走了,我要怎么活下去?” 还有孩子没有的那天,他把脸埋在她的手心里,无声的哭泣,她怎么也想不到战子秦会哭泣,她让他不要哭,她受不了他的眼泪,他却根本无法抬起头来,埋在她的手心里反反复复只是祈求,“夏月,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她看着他的脸,一点一滴回忆他们之间的种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海子突然划过战子楚的声音,“夏月,没你我好不了了。”一阵惊痛划过她的心头,她对他们兄弟都是那样残忍,她那样轻率地离开了他的哥哥,她怎么能再离开他?那不远未来即将到来的残酷现实会是怎样?他说他不会输,那么输的该是战子楚,他说输的人只有死,那么战子楚会死吗?她不能想下去,她一想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下去。
150
督军一死,自然是要有继任的人,当仁不让战锋随即就任东南九省督军,但是他空出来的总司令的位置由谁担任却成了问题。
原本战子楚是最佳的人选,却因为如今担着联军前敌指挥的重任而给了汤剑琛机会。他给中央建议临时借调中央军第78集团军中将参谋长谭去清来担任。立刻在东瑾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先东瑾的军界大佬自然是不肯让中央军的人插手东瑾,可是谁也不敢出头声称敢于担任此重任。东瑾二十年不曾打仗,那些跟着战锋和罗东来出身的老人一则年纪大,二则也不敢和如今的年轻人较劲,直到有一天在罗督军的治丧会议上,有人看见汤总长居然带了一个个子矮小的中将军官来了,才当真按捺不住起来,纷纷要求一直按兵不动的战锋开会,要求他直接任命战子楚为总司令。
汤剑琛推荐谭去清的理由也很充分,一则战子楚如今是前敌总指挥,军务繁忙,二则谭去清虽然如今在中央军任职,却是战家老督军的“门生”和战家以及罗东来都有渊源。当即就有人嗤之以鼻,什么“门生”!什么“渊源”?不过是当年曾经在战家的队伍里当个小小的排长,却是作战时候被先总统身边的刘文蔚给俘虏过去,投降后重新提拔起来的。这他妈的算什么的渊源,老督军当年秉承先皇遗志弄的那个“讲武堂”里念过两天孙子兵法的大有人在,“门生”里面王八蛋也多的很,这样的人总掌东瑾军务谁能心服?
所以关键问题是,谁能担当这个重任!战子楚当然是不二人选,可是底下十几号大大小小的督军或者是他们的代表都留在东瑾,显然是希望他撂挑子好散伙,中央在这个时刻自然是咬死了不肯放他。毕竟西南却有战事,而东瑾一片太平,战子楚要是就此卸任,实在说不过去。
“那就兼任!”潘方胜是战子楚用老了的人,完全不给汤总长的面子,“四公子还能在前线呆一辈子?总是要回东瑾的,除了他,谁还能担这个担子?”一边说着,一边鄙视地扫了一眼潭去清,随即眼光又扫了一眼淡然微笑的战子秦。意味很是明显。
“潘师长说的太容易了。四公子就任联军总指挥长年在外,总司令这个职务任重责繁,如何谈得上兼任?”
潘方胜不服气,“汤总长又不是第一天来我们东瑾,原先罗督军在的时候就多年不大理事了,都是战老爷子一力担着,如今四公子在外,就是老爷子主政又有什么不行?除了了四公子,嘿,换了旁人,我第一个不服!”
汤剑琛选潭去清还有一个优点,就是脾气够好,当下也不开口,笑笑喝茶,汤剑琛微笑着看着潘方胜,压根不想和这个粗人纠缠,“战督军兼任当然也是可以,只是督军的身体这一年不比从前,据说四公子在外这大半年都是大公子和七公子管着东瑾的事务,不知两位有没有这个意思?”
战子晋早就没了这个劲头,当及咳嗽了一声,当作没听见,汤剑琛笑看战子秦。今天会议在座都是东瑾的高级军官,他是以第七军的军长的身份来的,因此并没有坐在最前面,倒是很闲适地坐在一侧,慢悠悠地转着手上的戒指解闷。听见汤剑琛的问题,不由得一笑,“汤总长说笑话呢吧?我能管得了谁?总司令是管人的差事,自然是能服众的人来担当,我是不行的。”
旁的人听他这样一说倒也是放下心来,总算这个刺头小七关键时候没拆台,当下气氛被他这样一闹给松快了下来,马上就有活跃的人开口,“七公子说的这是道理,这带兵打仗就得人头熟,不然枪林弹雨的,谁给他流血卖命?随便弄个谁来?开弟兄们玩笑么?”
“说的是,得先叫人心服口服才是。”
“大家都是革命军人,又不是菜市场混混打架,混什么人头熟?”袁举不轻不重地一晒,转头看了一眼笑着看笑话的战子秦,“七公子才是说笑话呢吧。”
战子秦假装讶然地挑了一下眉,“当真是正经话,自古作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人和也是制胜之本,总司令这样的要职,自然是要选能服众之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潭去清,“潭参谋长既然有意,不妨试试就是。”
潭去清听见话头绕到了自己身上,赶紧笑笑,又觉得这话说的太玩笑,咳嗽了一下才开口,“四公子自然是总司令的不二人选,谭某自然不能与四公子相比,总司令这个位置不过是替四公子暂代此位,七公子有何高见只管指教。”
战子秦嘿然一笑,“岂敢,潭参谋长,若按潭白嵩论,我该叫你一声叔叔呢,我岂敢有什么指教。只是潭参谋长几十年不曾在东瑾呆过,对这里的人员军事一无所知,关键时刻怕是难以指挥。”
潭去清还没开口,旁边的袁举却是一声冷笑,“七公子是在说,潭司令叫不动你们东瑾的兵?这可是违背中央的命令……”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对面惊雷一样的粗嗓子吼起来,“叫什么叫?叫堂会呢?老子又不是□,听得人三幺五喝的?你怎么说话呢?”说话的正是和战锋一同从护军过来的整编独立师的师长方文列,他是战子秦的长辈,被他这样一骂,战子秦也只是嬉笑,这边黄搏勘也接上话来,“方师长说得是,这种事情怎么能像叫堂会,叫不动□不过是个脸面,这个打起仗来,军令不畅可就要命了。”
底下的人啧啧称是,汤剑琛眼看着这样的局面要糟糕,赶紧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顿时止住了满场的嬉笑,“四公子,如今是正式的会议,督军身体不好未能出席,你是代督军出席的,不知有何高见。”
战子楚原本默不作声地听着,此刻被汤剑琛指到头上,慢慢地抬起眼来,“今日子楚替父亲来参加会议,就是要听听诸位的意思,汤总长既然提出了人选,大家继续议。”随即又闭上了嘴,根本不打算开口的样子。
汤剑琛是破釜沉舟了,“潭参谋长是带着参谋总部的调令来的,如今若是能有第二个人选我们还可以讨论,可现在似乎是……”
他这一沉吟,底下立刻炸开了锅,“什么第二人选?就只四公子一人,绝不做第二人想!”
“这是生往我们头上套辕具么?我们东瑾的事情,中央插手插的太多了吧!”
“讨论个屁,让那姓潭的滚蛋就是。”
眼看着闹起来,突然一个侍从进来在战子秦耳边低语,只见他微笑,突然站起身来,“诸位,子秦有些家务事,要先走一步。”
这一开口连黄搏勘都吃了一惊,“七公子,这可是军务会议。”
战子秦拿起帽子笑道,“当真是家里有事,方才潭参谋长都说了,不过是替四哥暂代,既然是暂代么,诸位何必这样认真?”
他这样一搅原来剑拔弩张的形势又趋于缓和,旁边有熟人开他玩笑,“七公子,什么家务事,这样急巴巴要走,小心老爷子又气伤了。”
战子秦嬉笑着歉然环视,“今日是我夫人生日,说好了晚上要出城的。各位叔叔伯伯,同僚弟兄可要替我保密,这里先行谢过了。也不管旁人的脸色,只管到潭去清那里点头致意,“潭叔叔到东瑾,自然是小侄负责招待,您想吃什么玩什么,只管吩咐小侄就是,不然将来见到白嵩怎么好意思呢?”说完竟然当真转身走了。
众人呆了一下,笑的笑,哼的哼,突然有个人叫了起来,“坏了,忘了今晚也是我家婆娘的生日,我也得回去,不然今晚得睡地板,对不住对不住,我先走了!“
旁人拽他,“你都老夫老妻了,怎么学七公子的做派?“
那人圆滚滚的身形只管往外挤,“家有老妻是福,你小子懂个屁!“
又有人笑道,“就你那老婆值得你这样?是打牌输美了还是叫堂会欠了钱?”
话音刚落就有人接口,“自然是外面那个小星给揪住了吧,快走快走,我们跟着去瞧热闹!”说着一窝蜂往外面涌,战子楚自然知道今晚是夏月生日,听战子秦一说,便想起一年前诀别时候的情形,当真是坐不下去,紧跟着起身,原来还有些崩得住的也跟着笑闹起来。“谁家里没急事呢?突然想起今天是我二姨家老四媳妇的表姐的孩子满月,要去吃酒呢!”
“不是刚想起来是你下的种吧。”
“嘻嘻……哪能呢?……”转眼走了个干净。
汤剑琛当真是好涵养,默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