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东来看他不出声,“菁菁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办?”
话题突然这样一转,战子楚一时间没有回还过来,镇定了一下情绪才开口,“我打算在回前线之前订婚。”
罗东来沉默,“我当年若是允了你和菁菁的婚事怕一切都不一样了。”
战子楚心里一阵烦躁,竟是一刻也不愿意停留,站起身来,“督军,若无别的吩咐,我先告退了。”
罗东来抬手,他已然转身出门去了。刚走了两步就听见罗东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今日说的你再想想,想想菁菁,你再考虑。”
他顿足,终于没有回答,快步离去了。
战京玉慢慢出现在罗东来身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这不过是白问,他岂是会怜惜菁菁的人?”
罗东来抚额长叹,“你不要再胡来了。这件事情,让我怎么对得起阿锋?”
战京玉冷着脸木然地看着窗外,“你说我要怎么办?看着菁菁一辈子这样痛苦?”
罗东来闭上眼睛,“小四不是无情之人,菁菁的事情。。。。。。。”长叹一声,“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第三卷
141
“一日七公子在开会,董震在外面突然看见小夫人身边的董平拎着东西急匆匆过来,以为是小夫人那里出了什么事情。七公子原本开会的,听见董震过来低语了几句脸色瞬间变了几变,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董震点头,七公子随即问道,“她没事吧?”旁人听得紧张,只道是他夫人出了什么事情,只见董震略有尴尬地说没事,七公子才笑了出来,直接说要休会,旁人莫名其妙出了会议室,只见七公子兴冲冲回了办公室,偷偷问了外面的警卫才知道,是小夫人亲自做了点心让人给七公子送了过来。这才恍然大悟。”
战锋靠在长榻上慢慢喝药,听见这个已是笑了,他闲来无事,便是喜欢听人说些小七和夏月在清江的日子里的小儿女笑话。若说战子秦听见夏月给他做了点心能脸色变几变倒也是有典故的。据说战子秦带着夏月到山中看射击演习,自有其他的军官也带着夫人过来,间歇之时便一同去野餐,有能干的夫人亲自操刀给先生们做饭,恰好七公子让人抓了几只锦鸡过来取羽毛她玩,就有人告诉她这锦鸡也是可以吃的,说是取了羽毛后送给夫人们烹调。夏月没有见过杀鸡,便问鸡是如何杀的,战子秦说是用刀杀的,更有夫人解释如何抹脖子放血等等,夏月只惊得双眼圆睁,看那锦鸡眼睛溜溜的很是可怜,问难道没有爽快一点的办法?正说话间,一只锦鸡许是被人说得怕了,挣脱了士兵的手扑翅要飞,战子秦抬手一枪,将那锦鸡击落,旁边自有军官部众赞扬他枪法如神云云,只听夏月感慨,“这样倒比挨一刀死得痛快些。”从此清江军中全都知道七公子杀鸡的笑话,说是七公子家吃鸡不能用刀,须要手起枪落给鸡一个痛快才好。更有亲近的人传说,小夫人自野营时看别家的夫人那样能干便也学着要与七公子做个什么尝尝,结果是一个鸡蛋煎出来,十个指头烫伤了七个,倒是七公子等不及医生过来亲自开车送去医疗营上药,从此连茶都不让她冲了。
“谁说的小堂嫂这样笨?”战胜看了一眼黄搏勘,他是战锋嫡亲的侄子,年纪又小,在哪里都没有大小,从小就是战子秦这个混世魔王的跟屁虫,刚从国外回来半年多,一直在清江空军基地就职,如今一身军装穿着很是像模像样,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冲,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冲着黄搏勘歉意地一笑,端坐在战锋对面一本正经地汇报,“小表堂嫂只是不会用炉灶,西式的炉子她是会的,我临行的时候还请我过去吃过饭。”
“哦?”战锋觉得夏月那个娇滴滴的样子,倒是黄搏勘说得比较可信一点,自己儿子那个慌慌张张的做派也很符合,若说夏月当真会做菜,谁能相信呢?
“是,我问过小堂嫂的,她上学的时候学过烹饪,只国外的学校都是西式的炉子,没有我们中式大灶的火大,她一个不甚才烧了手,那日晚上我们吃的也是中餐,小堂哥得意的什么似的,只那天黄师长已经动身没在,小堂哥说了,请客是给他夫人专门辟谣来着。”
徐馨的好奇也来了,忙问那天吃的是什么菜,是怎样请客的一个模式,听着战胜绘声绘色地描述儿子那个得意的样子,不禁又是吃惊又是好笑。“那他们家里她时常下厨?”她自己对厨艺是一窍不通,当真想不到夏月下厨会是什么样子。
战胜笑道,“哪能呢?就是堂嫂肯小堂哥也不舍得啊。”大家都笑。
战锋咳嗽了一下,对着黄搏勘,“夏月身体全好了?”
“是,那边的大夫说,小夫人调养的很好,身体很健康。”
“没再有信儿?”
黄搏勘愣了一下,想到他问的是孩子的事情,“倒是没有听说。”
战锋叹了一口气,战胜也是极伶俐的一个人,想了想,“不过说来好笑,小堂嫂倒还真是当“妈”了。”他原本就是性格诙谐的人,娓娓道来甚是活泼有趣。
说是梅雨天气山间公路坍塌,恰好两个学兵团在山里训练,都是刚刚进来的学生兵,娇贵的很,这路一断,吃用住都有问题。战子秦原本带着夏月在山里度假,听闻出了事故当即连夜赶往被堵在山里的训练部队,指挥调度人员物资,路上遇到一个彝人的寨子,被泥石流冲垮了大半,老人孩子满山披着树叶哆嗦,也就分配了一些物资给他们。那个头人十分感激,就送了一个儿子给战子秦当奴隶,战子秦是国外回来的人,自然不了解这个,只道那个头人和他交好,十分感动,和那个头人说,你儿子自然我也要当儿子待的,那小子倒是乖觉,看见战子秦就叫阿爸,当场就把他叫乐了。战胜说到高兴,几乎是手舞足蹈地表演起来,“小堂哥便让他跟着堂嫂。那个小子才十五岁,黑脸白牙,看人就这个样子,喏,跟狼崽子一样。个子可不小,比董震还高些,跟在堂嫂后面,一口一个阿姆,您知道,小堂嫂平素就是个小姑娘的样子,后面跟那么大一儿子,走哪儿旁人都跟瞧西洋景似的。您别说,这个干儿子一认,后面可就好玩了!那个头人在清江不算什么,他的儿子小堂哥都收了做儿子,那些有头有脸的大头人怎么能落后?纷纷要把儿子送过来,堂哥没法子,这回让我把那小子带回来,说先放在这里和黄师长的儿子一同上两天学再送去军校读书算了,那些头人的儿子也都这样处理,说都给他当儿子烦死他了,受不了。
战锋听着直想笑,想着自己儿子不久前还是一副抱着母亲耍赖的疲赖顽童样子,如今竟是要给几十个“儿子”当“爹“了,当真是想不出的可乐。不由得笑得咳嗽起来,徐馨也笑得肚子痛,还得给丈夫捶背。“他们当真再没要个孩子?那里的大夫都是洋人,我看让中医瞧瞧,雪地里小产不是玩的,调养滋补洋人不如我们老祖宗留下的法子好。”
战锋皱眉,“你和他说了我们的意思没有?”
黄博勘点头,“都说了,我这回过去,七公子似乎是有些松动的意思,怕是这边老是送公务过去,他看着也是着急了,说是过段时间回来看您呢。”
战锋闭着眼睛叹息,“光是看看有什么用。”
黄博勘沉默了一下,“这样说已是不容易,他说的是带小夫人回来呢。”
战锋立刻眼睛睁开,“他是这么说的?”
战胜赶紧说是,“这回见到小堂嫂,还问您的病来着,还说是给您收集了不少珍贵药物,并不像是很芥蒂的样子。”
战锋笑道,“总算是这小子还有一点子良心。好,你回去吧。老四那里我一向是放心的,有你护着他后面更是万无一失。小七若是能回来,我就当真是高枕无忧了。好了,你一去大半年,也赶快回去休息吧。”
黄博勘回到家里,太太正抱着新生的儿子在花园里散步,女儿见他回来,冲过来抱着他撒娇,他抱起女儿看着夫人笑,“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还丰腴了?这一身是什么打扮?”
太太孟清笑着啐他,“突然回来好吓人么?”这不是天冷取了你的大衣来披着,就许那小夫人穿七公子的衣服,不许我披披你的大衣?”
黄博勘笑着逗逗妻子怀里的熟睡的儿子,“怕很快就不是小夫人了,我看老爷子的意思,小夫人要转正了。”
孟清笑着拍拍被父亲胡茬子刺醒,咧咧嘴要哭的儿子,“我早料着有这一天,那样一对小夫妻,玉皇大帝看了也要心软的,何必非和自己儿子较劲呢。我看那个小夫人比大少奶奶和当年那个四少奶奶都有气派,人家七公子眼光好着呢。”
黄博勘揪着女儿的小辫子,“得,你们女人倒是抱团,我们老爷们还说什么呢?”
孟清笑着替他拍打衣服上的浮灰,“你们不说什么?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心思?怕是比我们少说了?那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没你们的份了,馋死你们!老爷子这边心软了,那罗夫人那里呢?那个汤六小姐脸皮也够厚的,怎么还留在东瑾不走?”
“你是在家,不知道这些,汤六小姐应为岸防机场的事情也是不时去去清江的,七公子和小夫人都很感激她那天晚上的救助,又对小夫人小产的事情保密,不时请她过去吃饭。七公子在清江修了岸防机场,他一个德国认识的朋友是个飞行教官专门回来帮他,对汤六小姐一见钟情,如今正追求得如火如荼,汤总长也是乐见其成的样子,早没有当初的那股子执拗劲头了。”
孟清笑道,“得,又一个美人儿嫁了,等开春四公子和罗大小姐的婚事一了,这东瑾城里的美人可就都有主了。”
142
仗宜速胜,自古皆是这个道理。哪怕再是正义之战,一旦旷日持久,必要生出些变故来。西南之战,关键在龙城,但是龙城依山背水,甚是易守难攻,各地督军的联军谁也不肯担这个重任拼了身家性命去啃下这个硬骨头。日本人也是奇怪,似乎是在等个什么时候,大量兵马物资囤积在罗河北岸与装备精良的中央军隔河相持,就是不动手。这样一来,其余在龙城苦战的各地督军的联军更是没了劲头,仗也就这样子拖了下去,战子楚到了此时才当真知道罗东来确实是老谋深算,早早预料了这个结果,此时他已然是联军的阵前最高指挥,中央政府的进攻命令一日日压过来,底下的督军叫嚷着散伙的逼迫也一日日热闹起来,打是肯定不能取胜的,散伙也绝不可能,为了保全辛辛苦苦拼杀出来的威名人气,思虑再三只能称病请辞。
为了请辞,他也没有少花功夫,总算是允许他回东瑾“养病”,却是依旧不允许他辞去前敌总指挥这个职务。他心里知道,这个职务一日不去,便如那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时刻悬于头上,前线稍微有风吹草动就是天大的干系压在他身上。因此此次回东瑾,一是与罗菁完婚,二就是要与父亲和罗东来商量如何解脱这个困境。
自从上次离开东瑾之后,战子楚这一去足足八九个月的时间,其间战子秦带着夏月去了清江,东瑾主政的名义上是战锋,实际上是已经“病休”多时的大公子战子晋。他从回办公厅之后已然全没有了往日的灵性和气势,遇事顾虑极多,一则两个弟弟的霉头是绝不敢触,二则汤剑琛那边有点风吹草动他就胆战心惊,若非战锋坐镇,怕是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因此战子楚从前线回来全程热烈的气氛里倒不全是民众欢迎抗日英雄的热忱,更透着那些惶恐不安的元老官员们盼着主心骨归来的殷殷期盼。
打仗花钱,只要不是打翻了天下,各地的督军都还能过得去,中央政府的日子却最是难熬。总统和西洋的英美关系虽然好,但是人家那都是民主国家,对你好一则有其利益要求,二则有议会制约,都有法令决不能借钱给中国打内战。中央政府说是统管全国的财政和税收,但是收税的都是底下的督军,能交多少到中央政府都是要看下面督军的意思。东瑾富庶,对中央也顺服,所缴也不过十之一二,且只是明面上的帐目,其背后的收入,例如战子秦在清江新区的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名目,压根就不在政府的控制之下。因此所谓统军规建最最要紧的不是当真裁减下面督军的部队,而是要将这些督军手里借着军力搜刮地方的权利给统一化了。
汤剑琛在东瑾一呆一年多,真正动手办成事的,倒真是战子秦走了之后,战子楚在前线感受最深,战子秦去清江之前,前面虽然天天骂战小七心黑手狠,倒并当真没有因为缺衣少粮,装备不足而受困过,如今靠着中央政府协调统一的供给就没有不需要扯皮的。战子楚刚一离开前线,前面的两个军的军长的电报就如同雨点一样的打过来。旁的督军所派的联军将领也是叫苦不迭,眼看冬季将近,谁能说的出这日子要怎么熬得下去,战子楚前脚刚离开前线,后脚七八个督军或亲自,或派遣得力爱将,巴巴儿地就赶过来给“战老爷子”祝寿来了。
一时间一向祥和平静的东瑾竟是出奇的热闹,谁心里都清楚,这各地督军都是提着脑袋用命换来的地盘势力,什么颜面尊严全都可以不要,兵马却不能不保,这所谓抗日抗了一年多收拾的都是潘文松,很有些被中央政府当了枪使的意思,因此早没了继续打的意思,这一次来也就是趁机逼着战家表个态,如何才能既不得罪中央政府,又各自体体面面舒舒服服地从龙城前线把自家的兵马撤下来。
打,军心已乱,当真动手,一无粮草,二无士气,绝无胜算。可战子楚也知道,他若是一直留在东瑾,怕是前面的联军就要解体,到那个时候中央的整治命令下来,巴掌第一个就打到他的身上。无论如何,他如今是骑虎难下,非得想一个脱身之计才好。
他冷冷地看着车窗外面欢迎的人群,不由得就眯起了眼睛。督军已到了弥留之际,神志时而清楚时而迷糊,犹自念念不忘的就是要他回来和罗菁结婚以及找小七回来,两件事情都是急务,他不得不办,若是小七没有回来,他只觉得和罗菁结婚并不是件为难的事情,他在前线每每收到家书中,倒是她的信最让人安慰,不知什么时候,纵观世上亲近之人只有她才能让他全然安心地靠近而不担心算计。每每这样感慨,便又想到夏月。
那天宴会之后,小七杜绝所有外人靠近医院或者是他们于福厦路的私宅,就是徐馨带着大夫过去,小七也就是让进了大门,并不让见到夏月。不过十日,夏月一出院,他就带了去清江,一去八九个月,没有一点的消息。
原先初见夏月,当真如一个小小的仙女,美丽活泼,带着洞悉世事的敏锐,却又天真浪漫得不食人间烟火,偏有那样复杂的身世背景。他也曾不顾一切,狂妄的以为自己可以抛开一切阻挠将她呵护于自己的怀中。如今看来,原来他才是最天真的那一个。他曾经质问过小七,为什么那样对她,如今反观自己,若是此刻夏月跟的是自己,他又该如何?
车子开得极慢,他不耐地皱眉,敲了敲司机的位置,“怎么回事?这么多车?”
司机回答,“四公子,七公子的专列到达。”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贺青阳回头,“四公子,我们绕民福路吧。”
他看了一眼贺青阳,淡淡开口,“不绕,去火车站。”
贺青阳呆住,他不看他,漠然靠回靠背上。
143
战子秦离开这八九个月也并没有闲着,原先他人在东瑾,清江的事情并没见什么动作,等他人一到了清江才立时显出当年埋下的伏笔来。一是以剿匪为名,势力向南控制了渭江和临江的河曲,清江的深水港口一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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