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她身后的人就追了过来,扯了她就往回走,夏月拼命挣扎,跪倒在雪地里不肯移动。阿黄冲过去,还没靠近,就被那两个个人推开,汤瑾琛叫起来,“你们是谁,快放手!”
话音未落,就听见另外一个女子声音,“把人放开,不然就开枪了!”回头一看却是办公厅里那个冲撞过她的年轻秘书,极快地跑了过来,手里勃朗宁的手枪一挥,“刘总管,不要逼我,夏小姐有个好歹,我们都活不成的。”
那个姓刘的一呆,阿黄已经把夏月扶了起来,夏月没有穿大衣,光裸的手臂却湿滑冰凉,他竟是一个没有拽住,她又瘫倒在地上,芝琦端着枪对着那姓刘的,慢慢蹲下去撑着她,“夏月,你没有事情吧。”只觉得夏月的身体在不听颤抖,虚软的手连她的衣袖都抓不住,颤抖微弱的声音在耳边,“芝琦,好痛,芝琦,我好痛……”
汤瑾琛赶了过来,只见她枚红色裙子下面,慢慢洇开一片红色,眼看着越来越快蔓延成一片,不由得叫了起来,“天啊,快送医院!”弯腰下去和芝琦一起把夏月从雪地里扶了起来,回头呵斥那吓呆了的小黄,“去通知人,我们去医院。”甩脱了高跟鞋,赤脚跑了几步,把自己的车子开过来,董平已经跑了过来,帮着把夏月抬上了车,芝琦撇了一眼雪地上那样大的一片血迹,心里一凉,赶紧脱下外套给夏月裹上,只觉得怀里像抱了一块冰,夏月的身体不住的发抖,人却已经失去了意识,”迷迷糊糊地只是呻吟,“疼,秦,秦。。。。。。。汤瑾琛跳上驾驶座,一脚油门车子箭一样冲了出去。
战京玉看着夏月跑出去,冷笑了一声,“兰甫,这就是你的宝贝,有本事撩拨得我家里天翻地覆,却连听也不敢听。”
杜兰甫低头,半天才开口,“嫂夫人,我知道这件事情很是让你难过,但是月月和七公子如今已是夫妻,你就不能宽容她一点,眼看着四公子和菁菁也要订婚,你……”
“我就更不能让她留在我家里。”战京玉一口打断,“我心里别了几十年的刺,她不在我眼前我每天晚上还生生的疼,我不会让我的女儿每日里也受这样的凌迟之苦。”眼光缓缓地转过来,“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她的女儿!”
杜兰甫无语,只听她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兰甫,小七就是当真不肯娶汤家的小姐,我也不会怎样,可我绝不能让她的女儿继续在这个家里破坏。小四如今肯和菁菁结婚,不过是怕我帮着小七和他作对,压根没对你这个丫头死心,我和东来又能撑的住几年?他们兄弟两个原本就是暗地里针尖麦芒地在斗,小四是个狠心的人,我留着一个祸害在,这个家就再也不会有安宁的一天了。”
杜兰甫沉默着,“嫂夫人,七公子答应我一世会好好照顾月月,他们的婚事只要你一点头,再没有旁人能动得了分毫。四公子我接触得不多,我也知道是东来和战司令最看好的接班人,他不会犯这个忌讳。至于七公子那里,他确实是要去清江的,这些事情时间久了也就平静了。”
战京玉冷笑,“你倒是会护着女婿啊,可惜我却不能让你如愿,小七去清江,这是什么时候他去清江?他现在去清江就万事大吉了?他是卯着劲要和哥哥拼命呢!兰甫,我大半生的心血眼看着就要毁在你宝贝女儿的手里了!”
杜兰甫心急去看夏月,也知道终会有这样一天,他把女儿嫁给战子秦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如今到来了,倒也只能这样面对下去,“嫂夫人,我岂会乐见他们兄弟萧墙?只是夏月在其中却是无辜,若是你觉得实在受不了,我带她回英国呆一段时间,等局势稳定了再说。”
战京玉冷笑,“兰甫,你对你这个女婿还真有信心,你就知道他能咬死他哥哥?”
杜兰甫看了一眼夏月消失的方向,“我对政治一向不感兴趣,但是月月既然嫁给了七公子,不论结果怎样,他都是我的女婿。”
“你倒是执着,怕你家千金不是这样想的,前几日她不是才被小七从云港抓回来,两边瞒着你和小七存着私房钱,在龙平连宅子都置办好了,她这个本事端木梓清可是没有!”扯了扯嘴角,“不用她费心了,我帮她,京里有小七的人,我只好送她去许地,明天这个时候她人就在北上的火车上过了战鼓关了,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着去。”
杜兰甫大惊,如今战声四起,许地的黄伯平已是焦头烂额,她将夏月送过去,岂不是将筹码送到人家手上来讹战子秦?如今军权还在总司令和四公子的手里,若是一个谈不拢岂不……,不由得惊怒难定,“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掉头就出去吩咐寻找夏月,只盼夏月还在宴会上没有被抓走,这毕竟是自己家里,底下的仆人都认识夏月,决不会就让人被带走。自己不管不顾地就去书房找罗东来和战子秦。
刚到了门口,突然间大门洞开,战子秦带着董震一下子冲了出来,见他刚叫了一声“舅舅”,突然间顿住了脚步,死死盯着他身后,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猛然回头伸手就去董震腰间拔枪,董震急忙摁住叫了一声“七公子”,就听身后一声爆喝,“小七,住手!”罗东来迅速从他身边闪过,他猛一回头,才看见战京玉瞪大了眼睛,惊怒地怔在原地。
战子秦慢慢松开枪柄,转过身来,死死盯了一眼战京玉,带着董震跑下了楼,他只觉得浑身都是僵硬的,慢慢回头,只见人人面色苍白,战锋突然开口,“在圣心医院,你先去。”
他心口如遭重锤,摇晃了一下才站住,跌跌撞撞地下楼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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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子秦只觉胸口如同被人狠狠椎击了一下又一下,冲下楼,董震已经安排好车子在楼下等,他扑到驾驶室前就要拖司机下来,董震一把抱住他,硬是塞到后座,自己坐进去厉声吩咐,“开车,快!”
战子秦略略镇定了一些,不敢想却忍不住惊惶恐惧,心脏都要揪出血来,只想疯狂地呐喊,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手指揪紧了沙发座椅,“快,给我快。”
司机跟了他多年,从来没有见过潇洒雍雅的七公子如此失态,后视镜里看见他狰狞的面孔吓得心里砰砰直跳,一脚油门,车子飞速地向圣心医院冲去。
到了医院,战子秦急急冲进医院大门,董平已在大堂等候,似乎已是清散了所有的外人,医院里只有不多几个卫士守卫,董平迎上来低声说道,“公子请镇定,夫人小产了,大夫正在处理。”
他只觉得天晕地转,她怀了孩子,她当真是怀了他的孩子,他竟然都不知道,紧紧抓着董震的手,恨不得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答案来,为什么会这样,她当真有了他的孩子,他竟然不知道,董震带着他上了二楼,恰恰病房门打开,一个留着姜黄胡子的大夫带着两个修女出来,看见他很遗憾地摇了摇头,他不敢相信,一把抓住那医生的肩膀,逼视了过去,董震赶紧拦住他,那个医生怜悯地看着他,说了几句德文,他听明白了,“很抱歉,您的妻子没能保住这个孩子。”
他颤抖着嗓子,“她怎样?”
那修女拖着他的胳膊,“先生跟我来,看看您的妻子,她现在最需要您的安慰。”
他慢慢松开了那医生的肩膀,跟着那个修女走进了病房,宋芝琦惊惶哀恐地给他开门,只见素白的病床上夏月蜷缩着静静卧着,乌黑的头发盖住了面孔,仿佛没有了一丝的生气,他扑过去捧起她苍白如纸的脸,冰冷得没有一丝的温度,他发不出声音来,他该死,他该死,他哄骗她嫁给他,强迫她陪伴自己,强迫她要自己的孩子,她早就只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他却执拗地不肯相信,这样的痛苦让他都无法呼吸,她该要怎样承受,为什么此刻他不能替她痛苦?眼泪落在她冰冷的手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夏月,他的孩子,他该怎么办?
“你不要哭。”她突然微弱的开口,颤抖得仿佛风中的碎叶,他抬起头来,她颤抖的手覆盖上他的脸,“不要哭,我会受不了,不要哭……”
他抓紧那只冰凉的小手,摁在自己的脸上,仿佛那样才能抚慰心里的抽痛惊颤,“夏月,……。”
她看着他,眼睫不住地抖动,晶莹的泪水无声留下,他卑微地祈求,“夏月,不要离开我……”
战子楚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看见战子秦去掏枪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手里也有那么一把枪。姑姑?他们从小被教导必须敬畏的那个女人一次次地伤害着他们心爱的人。
“子楚……”罗菁轻轻地走过来,面色苍白地看着他,满是痛楚的关切。
他转开头,不愿意她看见此刻的自己。罗东来刚刚在战子秦掏枪的时候抢先一步挡在了妻子的面前,就是此刻他仍然挡在战京玉的前面,以至于没有人能看清楚战京玉的脸色,只能听见罗东来低沉的声音慢慢开口,“阿锋,你们去吧,看看小七和夏月。”回头看了一眼妻子,“这件事情不要让外面的人知道。”
战子楚一分钟也不愿意在这里呆,当即跟在父亲身后一同离开,刚刚上了自己的车子,就听见玻璃上有人敲打,来的正是罗东来的侍从长皇甫嵩,他摇下车窗,皇甫嵩立刻立正,“督军让您去督军府一趟。”
他沉默地看了一眼督军的黑色轿车从眼前缓缓驶过,示意司机开车,他知道这并不是很好的谈话时机,他的心太乱,如果再看见战京玉,他不知道是否还能足够冷静地做出判断。更何况就在此刻,督军会想和他说什么?
他闭上眼睛,刚刚的一切又浮现在脑海里,小七坐在沙发上,总是那副天塌下来又如何的无赖样子,说他要带夏月去清江,仿佛什么汤总长的威胁,还有打得如火如荼的战场都和他七少爷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副样子何其令人厌恶!小七从来心高,他怎么可能放开一切带着夏月离开,要当真如此,为什么早不走?为什么姑姑一施压他就妥协在东瑾一留半年? 心里一阵翻腾,愤懑得如同要爆发出来,小七就是欺负别人瞧不出他突然放手的端倪才故意这样张皇地装模作样,要他当真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夏月又怎么会……?
董震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僵着不说话,董震立正示意小七有紧急事件,战子秦只哼了一声就要走人,压根没把众人放在眼里。父亲爆喝,“小七,给我坐下。”森然扫了一眼董震,“出去!”
董震绷紧了身体,“总司令,当真是急务,必须七公子处理。”
父亲已是震怒,“什么急务?有什么要务,是这里的人听不得的?”
董震闭紧嘴不说话,战子秦却已是发觉他的脸色不对,静下面孔来问,“董震,什么事情,就直说!”
董震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咬了咬牙,“罗夫人劫持了少夫人,挣扎的时候少夫人小产了,如今已经送往圣心医院急救。”
战子秦背对着他,他看不清楚他的脸,他只知道自己的手指猛然抠进了沙发的缝隙。战子秦冲了出去,差点拔枪毙了战京玉,一切都是瞬间的事情,一幕幕在眼前晃动,他啪地摇下窗户,让刺骨的寒风吹进来冷却已经沸腾的思绪,督军要见他,他必须冷静到可以镇定思考的地步。
140
车子开进督军府,自从罗东来不理事之后,督军府已经大致成了罗家的私宅,也是一种象征。他绝少踏足,即使他即将与罗菁订婚,他也不曾独自来过。他不知道究竟是这么多年过去,这里从不曾变化过,还是他一直不曾忘记,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依旧是熟悉。随着皇甫嵩走过那青石天井,他看着那里面那颗挺拔的石榴树,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罗菁哭喊着他的名字被战京玉命令下人拖到后院去,他跪在那石榴树的下面,面对着督军的书房祈求……,他猛然扯下手套握紧在手里,生生将自己从那往日的记忆中扯了回来,人站在书房的门口,那黑色大门上的虎头标志依旧在,却因为岁月的流逝,略微显得有些暗淡,他屏住了呼吸,一步踏了进去。一团黑暗立刻笼罩了他,借着唯一的光亮,那来自窗外的清冷月光,他看得清清楚楚,这里也是没变,那架子上的书,那墙上的刀剑,那小七最喜欢的铜炮模型,还有他和小七一同背英语给罗东来听的那张藤榻。
“坐!”从没变过的平静低沉的声调在黑暗中响起,这个房间里唯一变的是它的主人,罗东来老了,昏暗中原本威严英武的脸庞仿佛抽干了水分的枯叶,同样枯瘦的身体陷在藤椅里,虚弱得根本不像是那个叫做罗东来的男人。
“督军有何吩咐!”他依言在对面的藤椅上坐下,端正如公事应对,一如多年他们相处的模式,自从他和罗菁的事情毁了以后,他就不曾叫过他姑父。他们只是下属和长官,他那时起就已然下定决心,再与罗家没有任何的瓜葛。
“你和小七不同,今天若是我叫他,他绝不肯来。”罗东来缓缓开口。
他咬紧了牙,“他夫人出了事,他自然不肯来。”
罗东来听见他管夏月叫“夫人”,似乎是动了一下身体,“今天这件事情出来,小七那个性子,短时间内是再无人可以劝他。东瑾这片天,你要把它撑起来。”战子楚怎么也想不到罗东来直接就说到了这个,况且说得如此平静,小七已然站到一边挥刀叫阵,总统的人摇晃着枪管站在他们背后,说不准什么时候什么状况就会对他们谁来上一枪,在这个时候,让他把东瑾的天撑起来,督军是什么意思?
战子楚慢慢开口,“督军是让我放弃西南的军务?”
罗东开沉默,“日本人一直不动手,你不能一直耗在那里。”
战子楚沉默,“既是这样。督军为什么不劝小七留下来?”顿了一顿,“日本人迟早要动手,我迟早要去西南,现在留下一是那里军务走不开,而是临时接手怕不合适。”
罗东来似乎早就料到他有这么一说,静静地开口,“你是怕像老大那样给小七做了嫁衣裳?”
战子楚不出声,事情是明摆着的,他如今在西南是实际上的第一把手,日本人此刻还没动手,但所有的信息都提示日本人绝对不会只是恐吓而已,况且联军心力不齐,中央军又出工不出力,他若此时留在东瑾不仅是将苦战获得的那些战果白白送给了继任之人,就是担上一个怯战的骂名也是吃不消的。
“我问你,你现在回西南去,这里该怎么办?你打算和小七一样和汤剑琛唱空城计?”
战子楚沉默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督军既然说小七唱的是空城计,那么他自然是有计算的,他岂是当真会负气出走的人?”
罗东来沉沉地吐一口气,“小七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一方面认定对方会替自己撑着,一方面又恨不得咬死了对方才好。你们家三个兄弟,你大哥过于精细,是个理事的材料,却不善用人。你和小七都有帅才,你比小七能坚忍,小七比你善谋断,我和你父亲对你们的期望都是极高。”沉默了一会,“今日没能和你们兄弟好好谈谈,怕是我这一辈子最后一件憾事。”
战子楚听见这句话竟是遗言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懔,听见罗东来继续慢慢说着,“我这一世人最难得两件事情,一是有先老督军的知遇之恩,二是有你父亲这个生死兄弟。原本我看你们兄弟的性子,你带兵,让小七到京里去谋一个位子,你们兄弟同心,远比我和你父亲的出息大。可没想到,你们自己斗得那么早。”
罗东来看他不出声,“菁菁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办?”
话题突然这样一转,战子楚一时间没有回还过来,镇定了一下情绪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