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听见吴妮娜轻声娇笑,“哇,夏小姐真是好品位呢。”修道院里的麽麽大概是没有遇到过这样露骨的吹捧,没有教过她怎样应对,她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只听台上总参谋长一个姓刘的将军振臂高呼,“汪匪想借日本人之手吞并东吴,那是痴心妄想,他若敢来就让我们用大炮和子弹来迎接他吧!”底下雷鸣一般的掌声,包括吴妮娜在内许多女记者都是热泪盈眶。她拍着手不禁好奇,她们当真是当记者的吗?真哭出来了,天,汪家靠着日本人,这边不也靠着英美么?不然对她们这些人这样客气做什么?芝麻绿豆,不都一个样吗?
新闻招待会之后是晚宴,难怪要这样豪华的庄园来当演习司令部,不然怎么办得起如此豪华奢靡的宴会,也难怪各大报社来的都是女记者,因为宴后还有舞会啊,总不能男的和男的跳吧。她晕车不能吃油腻的,更怕死了旋转,索性回去睡觉,她这把子年纪了,睡好皮肤才能好。
3
演习进行到第三天才有了点意思,夏月拿着相机沿着林间小路漫步,山谷中崭新的德国大炮一字排开,威风凛凛,炮兵的装填也显得训练有素,只可惜她对这个不感兴趣,她那个朋友的父亲就指挥一个英军的炮兵团,她知道炮兵训练的程序,像眼前这种的“训练有素”只适合节日里打礼花弹,要真上了战场,不过一个回合就是一个死。想起昨天那个什么参谋总长义愤填膺的“爱国热情”还有奢华迷醉的舞会,心里甚是鄙夷,也就不愿意多看,径自走了开去。虽然硝烟的味道污染了山间的清新,不过照片里却是拍不出来的,镜头里的山谷还是美得惊人,她这一趟还算没有白来。
“七公子,发表一下对演习的感言嘛!”
“七公子,您的炮兵分队在演习中大放异彩,您能说两句吗?”
“听说您还在积极组建坦克部队,是不是真的呢?”
好一片的莺歌燕语,她远远看了一眼,禁不住拍了一张,嗯,发给主编做头条的插图肯定不错,只要没有读者发现围着七公子的都是眉开眼笑的女记者就行。拍完照继续沿着山路前行,柳家兄妹应该就在英王涧,按照地图上的标识,她应该在半个小时内就能够到达。多可笑,她手上的居然是红军演习总部提供的五千分之一的标准地图,上面红线蓝线清清楚楚地标定着各个进攻目标,说是方便诸位记着写稿子用的,不知道“蓝军”那边的随军记者可也是人手一份?突然嘎地一声,一辆崭新的敞篷吉普车在身边停下,她一转脸就对上战子秦的笑眼,“夏小姐,好久不见了。”
“七公子好啊。”她微笑,难怪被女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当真是长的标致,他那个表姐也该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吧。
“不知鄙人有没有荣幸载夏小姐一段?”
“那就多谢了!”相机加上包里笔记本,水壶什么的,当真是不轻,走了一个早上,还当真有点累了。
爬上吉普,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我想去英王涧,不知道七公子顺不顺路。”
“专门送夏小姐也是应该的,何必这样客气。”
好甜的一张小嘴,夏月笑了一下,“七公子不是演习的副总指挥之一,怎么这样得闲?”晚上不是还有晚会,他不用安排布置?
战子秦看着她笑了一笑,“夏小姐是无冕之王么,我当得好好巴结一下。”
夏月笑了起来,波浪的长发随风飞扬,泛出淡淡的金色光泽,“七公子说反了吧,我们巴结您还来不及呢。”她若不是杜家的表小姐,他恐怕是看也不会看一眼。
战子秦也低低笑了起来,“那不妨互相巴结一下,我晚上请夏小姐吃饭?”昨天晚上舞会上似乎是没有看见她,怎么回事?哪里让大小姐不如意了?
夏月嘴角微挑,笑得依旧淡漠,“那太客气了,不敢当的。”
战子秦有些奇怪,因为他本能地感觉她这不是欲擒故纵,或者是假装矜持,她当真是对他没那个意思,刚要开口,却听夏月突然一笑,“七公子这样忙,何必呢?”
于是也是一笑,倒好回还了,“那改天吧。夏小姐可不要再推辞啊?”
夏月微笑地点头回应,“那是当然。”那微笑和那天在靶场上的一般淡薄。
一路车子开到英王涧,夏月下车,道了多谢,头也不回地走了,战子秦看着她走开,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嘴角泛起一个淡淡的微笑。
英王涧的风光更美,因为坐了战子秦的车,夏月早到了一会,柳鹤还没来,索性自己一个人在涧边上转悠,突然冒出来两个士兵拦住她,“小姐,这里不能过。”
夏月眨了眨眼,只见这两个士兵浑身扎满了茅草,脸上也涂的污泥,难怪刚才她根本没有看见他们,不由得有些兴趣起来,“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两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无可奉告,请小姐赶紧离开。”
夏月更感兴趣了,还真有把演习当回事的人?端起相机给两个战士拍了张照片,那两个士兵有些尴尬,又不好推她走,只是一个劲地催促,她被催得烦了,小姐脾气也上来了,“我要见你们长官。”
两个士兵对望了一眼,依旧不肯退让,“我们长官不在,你见不到,还是赶紧走吧!”之后就任她再问也不开口了,她气得没法,只好退开来回到公路上,刚上了公路,就听见身后枪炮齐鸣,原本静默的山林突然沸腾起来,士兵从隐蔽之处扑出来,迅速地攻上对面的山头,当真是如水银泄地一般轻灵流畅。她看得呆了,等反应过来,第一时间跑下公路,跟着冲锋的队伍追了过去,还没拍几张照片,就被人一把摁在了地上,“你是哪个报社的?不要命了?”
她从泥里爬起来,看手上衣服上都是泥,不禁悲愤交加,“你干什么?这不是演习吗?你当真打仗啊!神经病!”
那人一身军装也滚得全是泥,听她叫嚣,脸皮都不动一下,“小姐!这是实弹演习。”
她哼了一声,“我采访的就是实弹演习,你们长官在哪里?”
那人倒是有了表情,似乎甚是鄙视,“小姐这副尊容怕是不便见我们长官吧,还是赶紧回去换换衣服,别误了晚上的舞会。”
夏月气得咬牙切齿,“军官先生,你最好好好送我回去,并许愿不要见到我,不然绝对让你好看。”
那人毫不在意,回头招呼过来两个士兵,“送小姐到公路上,给她拦辆车送回凤回庄。”两个士兵也一点不客气,几乎是押的把她送到了公路上,恰巧一辆吉普车开过,两个士兵非但不拦,反而持枪行礼,夏月知道大概是他们的长官到了,她一身的泥水好不难受,实在不愿意再等,当下冲到了路中间拦住了吉普车,“长官先生,我是中央日报的记者,麻烦您下车接受一下采访。”
战子楚坐在车后座上,因为急刹车,差点被打火机烧掉了眉毛,听见这么个刁蛮的女子声音,不由得心里冒火,啪地一声合上火机,“让她滚蛋!”
扒在车上的卫兵还没有动手,夏月已经一把抓住了车门,蹬蹬地跳上了车,坐到了他旁边,毫不客气,“接受完采访麻烦您送我回去,长官,别因为我弄脏了你的车子皱眉,这都是拜你的属下所赐。”只一眼就认出此人必是战四公子战子楚,他与战七公子战子秦轮廓极像。
战子楚从没有见过这样嚣张的女记者,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只见她毫不在意地从一个硕大的牛皮包里掏出一条围巾来把脸和手擦赶紧,伸出一只细白的小手,“战四公子,认识一下,我是夏月,中央日报的记者。”
他似乎对夏月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是不足以压住他心里的火气,不管她伸过来的手,点了烟,吐两个字给她,“下车。”
夏月不觉好奇,“四公子不想接受采访?”这人气质好冷,仔细看起来和他兄弟便不像了。
战子楚冷笑了一下,撇开脸,“来人,弄辆车送这位小姐回去。”
夏月呆了一下,倒好奇起来了,“请问下面进攻山头的部队是属于您的第四军的吗?“
战子楚收了打火机,垂着眼,冷然地线条仿佛雕塑一般,似乎是当她不存在,旁边的侍从已经垮过来拉开她这边的车门,语气也不甚客气,“小姐,请下车。“
夏月瞪了一眼他的侧脸,她也一向是娇生惯养的,所谓脸皮厚也是有限,这人如此不给面子,她也是没有办法,只得恨恨地下车,“四公子,那我们后会有期了。”车子绝尘而去,又溅了她一身泥水,她忍不住想破口大骂,总算是受了十几年的淑女教育,况且罪魁祸首又不在眼前,只得忍住了,等那两个士兵拦了车,送她回了回凤庄。
第 4 章
洗了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她索性在床上睡了这一天,下午到庄里给记者专门准备的暗房把照片洗了出来,一张张仔细看过,那几张士兵冲锋攻击的拍得当真不错,咬着笔头想了一个下午,写了一篇报道,草稿打完已是晚饭时间,据说是督军大人亲临,晚宴尤其热闹,她当不得逃兵,只得换了衣服,下去迎接。
原以为迎接完了就算了,没料刚回房间就听见人敲门,说是督军的桌子上专门给她留了位子,她当真是奇怪,督军如何会这样给她面子。略整理了一下仪容赶紧下楼去到宴会厅,她的位置居然就在督军下手两位,倒教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坐下,督军已然开口,“你就是夏月?”
她点点头,“是的,督军大人。”
那督军年纪也不甚老,甚至看起来应该比舅舅略大一点而已,穿着笔挺的军装看起来十分的威武俊挺,就是面容过于清癯,显得有些憔悴,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男子。想必他的女儿,集合了战家和他的双重优点,一定是倾国倾城了吧。
督军看着她微笑,“我认识你的父母,这些年你是和杜兰甫先生一家住在一起?”
夏月暗自吞咽了一下,“是,我是和舅舅一家一起生活。”
督军脸上似乎浮现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我很久不见兰甫了,你回去替我给他带个好吧。”看来打算结束这有些诡异的对话,夏月暗自出了口气,嫣然一笑,“督军的问候我一定转达。”
正好侍从端汤上来,夏月赶紧把脸别开,没料一转脸倒是禁不住又抽了口气,冤家路窄,怎么正巧就坐在那个四公子的身边。那人低头喝汤,仿佛没有看见她一样,她心里冷哼,他这样拽她还真不好大庭广众之下收拾他,于是也不理睬,低头吃她自己的。法式奶油浓汤不对她的口味,折腾一整天只想吃清淡的,主菜上来是烤牛腱子配薄荷沙丝,她根本懒得切,然后是浓汤鸽子,她尝了尝汁,有些甜,也不喜欢,索性就叫侍者盛了蔬果沙拉,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她对桌上一堆男人无聊的互相吹捧丝毫不感兴趣,十分没有意思。因为是正式的晚宴,菜上的极慢,她等不到下一道菜,又忍不住想尝尝99年的波尔多干白,挑了一块青苹果吃下去,她擦擦嘴,优雅地端起杯子,在鼻尖嗅了嗅,浅浅抿了一口,哇,果然清甜爽口,回味里还有一丝涩涩的橄榄味道,太好喝了,忍不住又是一口,杯子就快见底,马上有侍者给她添上,她冲这侍者一笑,吃了一口沙拉,又端起了杯子。
“空腹喝酒,夏小姐不怕醉?”低沉醇厚,很像这酒的感觉,不过他早上的表现太差,她懒得理睬他。
突然他伸出一只手按在她拿杯子的手上,“上菜了。”
这回上来的更让人失望,她一向讨厌吃鱼,广东菜里面的清蒸鱼还能吃一点,对烟熏鲑鱼她闻到就够了,耐着性子等别人都吃了一会,把刀叉在盘子里一放,马上就有人撤了下去,她又端起杯子开始喝酒,也许当真是空肚子喝酒,这一杯下去,当真就有点晕忽。放下杯子,就等甜点上来。
那个侍者过来给她添酒,不知道怎么的,就洒了一点在她带手套的手上,赶紧道歉,她不在意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却对上战子楚注视的目光,忍不住挑衅道,“怎么?四公子看不惯女人喝酒?99年的波尔多干白啊,不喝可惜了。”侍者擦拭了瓶口赶紧给她添酒,她伸手在杯子上一比,示意少倒一点,“我知道自己的量,就到这里。”
“今天早上冒犯小姐了,还请不要介意。”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至少是对没有风度的行为做出了道歉。
“没关系!”夏月喝了酒往往就心情不错,更何况她感觉战子楚这种有些艰涩的说话方式很可爱,很真诚。转头对他笑了一下,“反正我也不是真想采访你,我只是被你的部下摁到泥里急于回来换衣服而已。”
战子楚垂头笑了一下,他笑的声音也低低的,好像教堂的管风琴,夏月撇了他一眼,突然有了感觉真想采访他一下,“如果你感觉有点歉疚的话,要接受我的采访也可以。”
战子楚抬起头来,似乎有些奇怪她变脸比翻书还快,似乎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嘴角,“你想采访什么?”
夏月刚要开口就听见对面传来一阵银铃一般的笑声,虽然很轻,不过也足以吸引夏月的好奇了,虽然她没有带眼镜,但是还是能辨别的出那声音来自战七公子身边的一个美艳佳人,不以为意地转过脸来,“如果不是军事机密的话,我想问问你的部队为什么要攻击那个小山头呢?演习的战线不是在大山的那边吗?”
战子楚笑了一下,端起杯子喝酒,“是佯攻。”似乎是怕她听不懂,“就是为正面进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夏月挑了挑眉,感觉奇怪,“可是这是演习啊,你在这边佯攻的再厉害,他们的注意力还是不会离开落日峰的。”
战子楚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这种演习不过是场戏,他无谓去给大哥示威,或者是影响小七表演的情绪,索性把精锐放在后方进行小规模的攻坚演习。这部分内容不是演习计划里面的,没料却给这个小丫头发现了,当真不好解释。
夏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倒叫他有点尴尬,这边夏月已是笑着转开了脸,“算了,反正我这样的门外汉,四公子就是讲我怕也是听不明白的。不如还是报道一下士兵们的英姿好了,说来今天我还当真给你的士兵拍了不少不错的照片,四公子要不要看看?”
“好。”战子楚的回答害夏月差点被极品干白呛到,她为人向来不愿强人所难,加上头真有点晕,其实已经想结束这段对话,后面关于看照片云云纯属客套,没料他老人家极其简短直接地来了个“好”,却让她如何回还到两人都舒服的氛围?
好在甜品上来,总算让她激动了一下,热气腾腾的鲜奶泡芙,用叉子一挑开就弥散出浓郁的奶酪香气,太诱人了,赶紧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浑身都舒坦了。
一口气吃掉大半,突然感觉战子楚在看她,不由得转过头去,战子楚不吭声地把他面前的那份甜品推过来,不由得吓了她一跳,环顾了一下,似乎大家都在热络地聊天没有注意,“四公子,这样的场合,这样不好意思吧。”
战子楚似乎是不通世故惯了的,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我不吃甜品的。”
夏月无语,有些悲哀地看着那漂亮的泡芙,放弃了再和他这种人交谈,反正她不会去吃他的那份。她专心吃她的甜品,战子楚也只是喝咖啡,都不再说话。只到她吃完了,放下叉子。他倒好意思问,“怎么不吃了?”
这人还真是古怪,夏月苦笑,暗自翻了个白眼,“我怕胖。”
战子楚不以为意地微微动了动嘴角,倒似觉得她说笑了似的,“你多大就怕胖?”
夏月当真无语,“四公子,我都到中央日报当记者了,您说我多大。”
战子楚总算听出了她的不满,看着她顿了顿,倒是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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