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并没有插在胸前,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十八娘自嘲的摸了摸头上的昙花簪。她不用比对,都知道那伤口定然和自己头上的簪子相吻合。
这是一个死局。摆阵的人,想要她死。
“昭仪娘娘一见面就送这么大的礼,十八娘当真是受宠若惊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焦急的思考着逃生之路,她敢肯定,来抓杀人现场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个人赃并获。
“哎呀,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记性就这么不好,我们哪里是第一次见面了。”屋子外一道娇媚的声音响起。
十八娘眼中全是怒火,这声音就是化成灰她都认识!
这明明就是朝华的声音,她竟然没有死!
在犯上作乱之后,赵义竟然还寻了个替身砍头,然后将她留在后宫做了昭仪。
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十八娘看了看左手上戴的戒指,突然想起最后朝华对着赵义说了什么话,明珠!
“你竟然没有死!看来,赵义觉得你还有活着的价值。”十八娘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嘴上却冷静异常。
朝华哈哈大笑起来,“我若是死了,岂不是看不到你去死的好戏了。你小小年纪,手段怎么这么毒辣,害了我不够,还要害归娘。鲁萍那个蠢货,居然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
明珠到底藏了什么大秘密?十八娘越是遇到危险,就越镇定。
这明珠一共有三颗,想必鲁萍朝华和赵义是旧识,他们三人在某一次事件中,一起得了三颗珠子,每人分了一颗。
鲁萍并没有发现明珠的奥秘,只当它是一颗值钱的珠子,这样的玩意儿,在鲁国公府里头多得是,所以她把珠子毫不在意的给了儿子当弹珠玩。
但是朝华却发现了秘密,她原本只是陇西李氏的一个下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出彩之处。后来却突然名声大噪,制出了常人所不能的东西,若是她没有猜错,这一切都是明珠带给她的。所以,她才派人去对鲁萍和沈耀用毒,打算以解药换明珠。
赵义肯定知道明珠藏有秘密,却跟十八娘一样,有其物,却不得其法,不知道怎么使用。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赵义对朝华的无限度容忍,到被十八娘逼得下狠心处置朝华。他想着,拼着自己的明珠不用,他只是用朝华那个已经开启了的明珠就好了。
但是这玩意,大约只有一个主人能用,赵义拿了朝华的珠子,发现不能用,才改变了主意,留了她一条小命。
“我要是你现在的处境,可就笑不出来呢。李昭仪,不,武昭仪您怎么像一条狗一样的被关在冷宫里呢,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华王啊!还有你的女儿,荣阳公主,就要被送去和亲了呢。吐蕃的风霜,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朝华听到荣阳的名字,果然生气了,她尖厉地说道:“这一切,不是你带给我的吗?所以,我想要你比我更惨!只要我一天是明珠的主人,赵义就一天舍不得杀我。荣阳也不会去和亲的,他要什么我给他便是。只有你一个人,背上杀人的罪名,像臭虫一样死去。”
她说道最后,竟然有些疯疯癫癫的了。
赵义想得到秘密,不知道对她使用了多少手段。
十八娘打了个寒战,若是今日她能逃出去,一定不会让人知道这明珠藏有秘密,不然的话,她就是下一个朝华。
她一边挑着朝华多说废话,一边四处的寻找出路。
她似乎已经听到了不远处大队人马的脚步声,不能再等了。
十八娘拔下头上的一根不起眼的素银簪子,用力一拽,竟然将那簪柄拽成了两节,一个是中空的银套子,一个却是开了刃的刀。
十八娘拿着薄薄的刀,用力的往窗页中间一插,用力的拨着窗棱,可是这宫中的窗棱用的都是上好的木头,她怎么也拨不开。
她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想着,调用全身的内力,对着窗户就是一掌,只听得一声巨响,一半窗户都掉了出去。
好在宫中用的都是木头窗子,若是铁窗,今日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屋外的朝华听到了声音,大声喊叫起来,“快,快,快,杀人凶手逃走了。”
十八娘往窗外猛的一跃,只觉得手上一阵刺痛,一块木头渣子划破了她的手,手背上瞬间都是血,将那枚明珠戒指都染红了。
十八娘顾不得这些,就地一滚,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一跃而起,出了这道墙。她万万没想到,此时那墙外头,竟然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第八十一章 打破死局
十八娘手握银簪,冲着那人喉咙割去,只见那人突然转过身来,十八娘险险地住了脚。
来人竟是李子期。
李子期一把揽住十八娘的腰,一路狂奔,他是黑羽卫,知道怎样避开守卫,一路上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他一边跑,一边在十八娘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已经安排了人穿了和你差不离的衣服,在半路折回东宫,现在不能出宫,出宫的话怕是你还没有到家,就给你定了杀人之罪。”
十八娘感觉他喷到耳朵上的热气,整个人红得像一只虾子一样,“是我大意了,我没有想到朝华竟然没有死。”
李子期摇了摇头,“不光是你,我也没有想到。赵义后宫三千,他随意弄死了一个久病失宠的昭仪,让朝华顶替了。朝华不敢随意出入,荣阳会带人来抓你。”
两人一路疾驰,终于到了东宫附近,李子期停下来,帮十八娘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又拿出一方帕子盖住了十八娘受伤的手,血已经止住,结了痂。
十八娘将素银簪子还原,又插在了头上,这一摸,才真正的慌了神!天要亡她,她的昙花簪子竟然不见了,一定是刚才跳出窗子的时候,就地一滚,给滚掉了。
簪子若是落在了窗外,那岂不就是明晃晃的证据!世家贵女注重簪花礼,这簪子的玉质上好,纹样绝不重样,当真是世间仅有一支。
李子期看着失神的十八娘,快速的将手伸入怀中,拿出一根和十八娘的昙花簪一模一样的簪子,插在了十八娘的发髻上。
这簪子暖暖地,甚至还带着他的体温。可见他是一直贴身放着的。
她见过有人贴身挂着玉佩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贴身放着簪子的,难道就不怕一动作,簪子就扎到肉了吗?
更何况,这簪子和她原来的那支一模一样的,李子期怎么会有呢?
十八娘有很多疑惑,却明白此刻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她还有一场生死之战要打!
李子期低下头来,在十八娘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然后自己的脸都红透了。
十八娘却是放下心来,“放心吧,王九一定不会弃我不顾的。”
她远远地看到那个和自己穿着差不离的衣服的姑娘走了过来,冲着李子期点了点头,朝东宫的大门走去。
王九看到她又回来了,十分的吃惊。十八娘看了下自己的手,摇了摇头,王九心神一凛。
“十八你回来得正好,不是说好了让你帮我一起给孩子织一件珠衫的吗?你怎地先走了,我使着半夏去追你,可算把你追回来了。忍冬,快把我准备好的那斛珍珠,还有银丝线拿过来。十八娘织珠衫可是一绝。”
忍冬拿着珍珠过来,冲着王九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寻半夏了。
十八娘笑着说道:“可不是,我走到半道,听到半夏唤我,又折回来了。昭仪娘娘心善,自然是以皇家子嗣为重。”
见屋里没有了人,王九一把拉过十八娘的手一看,惊呼了一声,“怎么回事?”
十八娘苦笑道:“被人暗算了。那昭仪宫里死了个宫女,将我关了进去,我没办法劈开窗子逃走了,但是走的时候,手被划破了。”
王九东张西望了一下,看到一旁的银丝线,把心一横,用力的缠在十八娘的手上,颤声说道:“就说是织珠衫被银丝划的。”
说完,她用力一拉,银丝一下子割开了十八娘的手,鲜血冒了出来,但是之前的伤口,也完全被覆盖住了。
十八娘疼得闷哼。要不说这珠衫不是一般人能织的,得用银丝穿了珠子,编成一件衣服。银丝质地坚硬,一不小心就会划伤手。
王九想着,又下了狠心,将自己的手也划伤了。
十八娘大惊,喊道:“九娘,你这是作甚?”
王九拿出药来,先给十八娘上了药,才又给自己上了药。
“一起做珠衫,没有便你受伤的道理。”她说着冲着十八娘眨了眨眼睛,“一会谁会带人来寻你。”
“荣阳。”十八娘看着王九,心中暖暖的。王九今日待她至诚,她定当铭记于心。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穿着珠子,不一会儿,竟让她们编出了一小截边儿,十八娘松了一口气,“可以了。”
王九点点头。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东宫的大门口就哄闹了起来。
荣阳公主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比起以前,她看起来清减了许多,整个人都变得凌厉起来。穿着玫红色的宫装,板着一张脸,那些少女的神采飞扬已经完全不见了。
只见她勾了勾嘴角,喊道:“来人啊,将我把这个杀人凶手拿下。”
王九嗖的一下站起身来,冷笑道:“荣阳公主好大的架子,不由分说的就来我东宫抓人,莫非你要将本宫抓了去吗?”
托朝华王的福,现在谁不知道,荣阳是赵义的亲女儿,她以前就嚣张跋扈惯了,如今更是不管不顾,愈发猖獗。
荣阳笑了笑:“太子妃嫂嫂切莫动怒,伤了腹中的小侄儿。荣阳怎么会抓你,抓的自然是旁边的那个贱婢。有个小宫女死在了屋子里,凶手的手被划伤了,而且在现场,还发现了铁证。”
她说着,张开了白嫩嫩的小手。
那手掌心中正放着一根断成了两截的昙花簪子。
王九面色大惊,扭头看了看十八娘,正欲说话,就听到管事公公唱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驾到。”
崔皇后和王贵妃竟然相携而来了,这东宫一下子挤满了人。
崔皇后看了荣阳一眼,悠悠地说道:“荣阳,你不在宫中好好的跟着麽麽学规矩,怎么到这儿来闹你嫂嫂了。这初有身子的人,最是容易受惊了,你作甚拿些脏事儿,来污了她的眼。”
王贵妃却是一把揽住了荣阳的手臂,笑道:“荣阳这孩子,就是刚正不阿,这杀人可是大事,她既然瞧见了,可不就得管上一管。你说是吗?九娘。”
十八娘看着她们你一嘴我一嘴的,惊讶的睁大了双眼:“这宫中竟然会有杀人之事?荣阳公主说的杀人凶手,莫不是我么?”
第八十二章 怒怼荣阳
荣阳公主冷哼了一声,甩开王贵妃的手,怒道:“说的可不就是你。今儿就你去了李昭仪的寝宫,她身边的大宫女被你的昙花簪子扎死了,太医已经验过了,伤口吻合,绝对没有弄错。”
十八娘红了眼,“我虽是大臣之女,比不得公主金贵,却也容不得你这样的污蔑我。这李昭仪的确是遣人唤了我去,只不过半道上,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半夏来唤我,我又折回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带哭腔,感觉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声音镇定,带着世家贵女的傲气。
她是吏部尚书之女,身后还站着范阳沈氏这样的庞然大物,并非什么随意能够打杀的阿猫阿狗,就是公主,说话之前,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崔皇后一愣,终于认真起来。各人按着身份地位落了座,又将那个领着十八娘的小宫女,和半夏都带了上来。
“她说谎,我明明就把她带到了李昭仪的宫里。半夏根本就没有来过。”那小宫女惊讶的看着十八娘,万万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能睁眼说瞎话的人。
半夏却是摇了摇头,“沈家小娘刚走不久,太子妃就让我去寻她,说是想让小娘帮她织珠衫,我便出去拦住了沈家小娘,当时这位姐姐,还拼命拉着沈小娘,硬要将她拖过去。沈小娘赏了她一锭金,她才放了手。我与沈小娘指了路,就去御药房,替太子妃娘娘拿安胎药了。”
那宫女一听,白了脸。十八娘的确是打赏了她一锭金,但却是在东宫门口就打赏了的,想要问更多关于昭仪娘娘的事,这半夏当时就在门口相送。
崔皇后身边的麽麽一搜,果然从她身上搜出了一锭金,那金上还刻着范阳沈氏的家徽。
“奴婢说得没有错吧。若不是因为这事,沈小娘怎么会对一个不认识的宫人,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呢?”半夏补充说道。
十八娘摸了摸自己手上的伤口,对半夏满心的赞赏。她常去寻王九,半夏对她再熟悉不过了。她身上经常带着定制好的小金锭子,用来打赏,王九因为这事,嘲笑过她很多次了。
十八娘见那小宫女被怼到说不出话来,又缓缓地说道:“我折回来之后,走的可是正阳大道,周围的侍卫,都是瞧见了我的。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寻他们一问便知。”
侍卫自然会看到“沈十八娘”一路回东宫,那可是李子期安排好了,特意从他们眼前晃过的。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而且,若我如荣阳公主所说,去了那位李昭仪的宫里,还杀了人,那我又是怎么逃脱出来,还飞速的回了东宫呢?十八娘不过一介女流,虽然会些三脚猫的防身功夫,但总不是那长了翅膀了鸟人,还会飞吧?”
崔皇后和王贵妃对视了一眼,开口说道:“你说得有理。”
她身边的麽麽已经禀告过了,杀人凶手一掌劈开了窗子,跳窗逃走的。若真是沈十八娘,那这姑娘得有多大的力气,又有怎样的盖世轻功?这对于出自书香门第的沈十八娘而言,显然是不可能的。
十八娘眯了眯眼睛:沈十八娘不可能,李子期却是可能的。他的轻功,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荣阳公主无言以对,突然看到了十八手上的伤,高声质问道:“凶手手受伤了,而你的手也受伤了,你怎么解释?”
十八娘无奈的苦笑道:“一看公主就是没有织过珠衫,不知人间疾苦的。我与太子妃娘娘织珠衫,这银丝太细,我们又许久没有做过了,可不就划破了手。”
王九一听,赶忙站了出来,“可不是,不光是十八娘,我的手也被划伤了。莫非,你也要认定我是杀人凶手吗?”
说着,她突然眼睛一红,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我不过是想给腹中孩子织个珠衫,哪里碍着荣阳公主了,偏把这织珠衫的人往凶事晦气事上按,你可是不想我腹中孩儿好?”
她这话可就诛心了。
荣阳脸气得通红,“太子妃嫂嫂何必偏袒于她,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只是是非曲直,当有论断。”
十八娘听着,双手抚掌,“好一个是非曲直,当有论断。可是臣女只看到公主以权势压人,认定了臣女是凶手。也不知道,公主与那李昭仪是怎样的关系?这宫中出了事,理应禀告皇后娘娘定夺。怎地公主就去了李昭仪宫中,还恰好撞到了凶案现场,捡到了证物?”
赵义不想让别人知道朝华还活着?她就偏让崔皇后知道。崔皇后的父亲,大理石卿崔大人,可是在朝华案中踩了关键一脚。她若是知道朝华没有死,也不知道,还吃不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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