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神色古怪,她岂止会怪你啊!若是李子期敢砸她脑袋,她定要把她抽成猪头,让他娘都认不出他来!
“那得看阿俏喜欢什么呀!不同通常来说,你送她漂亮首饰是不会错的。”就算不喜欢,拿去当了日后当嫁妆也好啊,十八娘胡思乱想着。
崔九却是点了点头,“那我一定给阿俏选个最好看的。”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才不像是那个喜怒不定的清河崔氏族长,倒像是一个真正的普通少年了。
“崔九,我有个私事,要拜托你一下。你看我知道了阿俏的事,我也有一些这方面的事要拜托你。”
崔九一愣,激动得红了脸,显然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的私密事与他听,在他的眼中闪耀着一种莫名的光:“你快说,你快说。”
“每个女子,都不喜欢自己的夫君有别的女人,若是她对此毫不在意,那她一定是不喜欢你。崔闽是药王的弟子,你应该知道吧,他凭借这个想让李子期娶四皇子。当然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事了。但是我希望,日后你们清河崔家,也不会送女子过来膈应我,造太多杀孽,总是不好的事。”
十八娘说着,心情有些低落,若是她不是快死了,又何必担心这些?有她在,其他人怎么可能夺走李子期的一丝注意。可若是她死了,那这些进宫的世家女,随便一个,都可能致她年幼的孩儿于死地。
父母对子女,为之计深远。
崔九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失望的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儿!不过是一个庶女同贩夫走卒生的女儿罢了,也值得你我操心。放心吧,我们是绝对不会主动送的,但若是李子期要求,那我可就不好拒绝了。”
他心中想着,李子期有胡人血统,实在是太过低贱,而且他也不想把族中精心教养的嫡出女儿嫁进宫去给十八娘糟蹋……至于庶出的?
他可不认为有过十八娘这么一位妻子的男人,还会被那些低贱的蠢货迷惑。
“你嫁给李子期,真是可惜了!”崔九说着,啧啧了两声。
十八娘却是笑了,“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若是我说你娶了阿俏,真是可惜了,你怎么想?”
崔九一听,明白了过来,“你说得有理,咱们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
从清河崔氏的门庭里走出来之时,晨露尚未干。
那个下人见着十八娘全手全脚的走了出来,忍不住问道:“夫人,我们九郎身边真的有鬼?”
十八娘笑了笑,“放心吧,鬼已经被我赶走了,你家九郎,应该不会再有这么多怪癖了。”
十八娘说着,上了马车,过了一会儿,又走了下来,穿上之前的旧鞋子,在清河崔氏光亮的石板路上跺了跺脚,非要跺掉一点儿灰,才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
南枝无语的看着她,说起来,她还没有见十八娘如此幼稚过。
等她上了马车,南枝这才又替她换回了干净的鞋子,“小娘这样做,不怕崔九又犯毛病了么?”
十八娘摇了摇头,“哪里有那么多毛病,他也就是想着阿俏,作天作地罢了。小孩子总是如此,好似反复的折磨自己,折磨别人,才显得自己情深意切。”
“那咱们也没有写什么盟约,甚至没有和崔氏的族老们见面,崔九说的算数么?”
“自然是算数的,不然,他怎么敢当一族之长呢?崔九绝对不是咱们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他若是作不得主,也就不敢应。他既然应了,不管是为阿俏也好,还是只是传达宗老的意思也好,总之是清河崔氏应了。”
马车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个人少的拐角处,突然停了下来。
十八娘朗声说道:“崔闽,你跟了我三条街了,也该出来老朋友见个面了。正好我最近偶感不适,需要你来诊断一番。”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红色的身影,便从墙角的阴影里显现了出来,正是那崔闽。
第二百六十六章 回归(二更)
崔闽依旧穿着一身红色的锦袍,随意的散着头发,一身的脂粉味儿,好似那花楼里的头牌姑娘。
只不过仔细看去,他的下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青色的胡渣,眼睛乌青乌青的,好似被人打了两拳。
“你跟着我做什么?这里是清河崔氏的地界,但不代表我便怕了你。”
崔闽摇了摇头,艰难地说道:“我是来同你谈条件的,我帮你治病,李唐打进长安之后,你放四皇子和李子君自由。”
十八娘却是笑了,“你来得太迟了。你当我不知道,你手中那颗药,已经用来救四皇子了。”
“我知道,若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寻到药王,那便是我。我是他的嫡传弟子。”崔闽说着,朝着马车走了过来。
十八娘却是放下了帘子,“你莫要跟着我了,你已经骗了李子期一次,在我们这里,便是言而无信的小人了。李子君?李子君腹中的孩子是你的?”
十八娘想着,心中更是唾弃崔闽的小人行径,相比之下,还是那个作天作地的崔九来得可爱一些。
马车很快的就加快的速度,西屏响了响鞭,“小娘,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十八娘叹了口气,掐指一算,“回太原吧,然后同李子期一道去打长安。”
李唐后方已稳,是时候打长安,问沈琅那条毒蛇讨回公道了!
一想到自己像个傻蛋一样的被他骗,十八娘便恨得牙痒痒,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赵义的儿子呢?
而赵义的儿子,又怎么会在沈家藏了那么多年?
马车飞速的朝着太原奔去,越是靠近,就越是紧张,有三三两两的游侠与好汉,直奔太原,投身军营。
也有不少赵楚的死忠,大骂着逆贼,出来捣乱,一路上开始不太平了。
等到十八娘追上李唐大军之时,已经是二月初了,灰秃秃的大树冒出了绿色的嫩芽儿,三三两两的,看起来格外的清新动人,万物都在复苏之中。
一路上过来,南枝都心有戚戚的,因为十八娘难以唤醒的情形,已经越来越频繁了,谁都知道这是不妙的事情,说不得哪一天,十八娘便睡醒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事儿你知我知大家都知道,可是谁也没有说出来。
李子期坐在黑色的闪电身上,穿着一身银光闪闪的铠甲,嘴唇抿得紧紧的,他们一路打开,势如破竹!
除了边军,长安城周遭的府军已经很久都没有真刀真枪的厮杀过了。遇到李子期精心挑选的唐军,一路溃败,已经逃到了与长安城相隔不太远的地方。
见到从马车上跳下的南枝,李子期先是一喜,转眼又四处寻找起来,“十八娘呢,她可是留在了范阳?”
南枝摇了摇头,“我们一路狂追过来,小娘在马车里睡着了。”
自从在范阳做了上辈子的梦之后,十八娘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了。没想到临近与李子期会合之际,竟然在马车里睡着了。
这个梦真是真实到怪异,像是唱折子戏一般,唱了一出又一出,竟然还诡异的能够连接得上。
十八娘感慨着,又一次清晰的看见了国师的脸。
他的嘴唇抿得紧紧地,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在山洞之中时那种混江湖的底气,如今的他高高在上,比王三郎这个正统的王氏宗子,还要显得更加有世家大族的风范一些。
十八娘满意的点了点头,每走一步的距离不多不少,哪怕再着急,脚步也不能乱,得像是闲庭信步。
走的时候,身体的幅度不能太大,腰间的环佩不要晃荡发出不雅的声音。
这些都是她教的。
没有比国师更厉害的学生了,也没有比国师更厉害的老师。
他学得丝毫不差,就连将长剑刺入宝珍的胸膛之时,嘴角也是带笑的,气息半点都没有乱。
宝珍公主不可置信的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胸口刺出来的剑,吓得尖叫一声,国师顺手一抽,鲜血喷了正站在她面面的王三郎一脸。
“你疯了吗?你是大晋的国师,你怎么能杀公主。而且宝珍她怀了我的孩子,你这是一尸两命。”王三郎伸出手来,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惊讶的瞪圆了眼。
国师透过他的肩膀往他身后看去,“反正不是我杀的第一个公主了。谢灵呢?”
国师说着,抓了抓胸前的佛珠。
他的胸口挂着一串佛珠,是谢灵给他求的,可是就在刚刚,他为大晋占卜的时候,佛珠突然就断了,珠子散落了一地。
他想也没有想,就冲到王府里来了,一来就听到杨梅的哭喊声,他的右手提着剑,左手藏在袖子之中,正在微微地颤抖。
王三郎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的没有说话。
国师哪里不明白,愤怒的将他推开,快步的跑了起来,腰间的环佩撞击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的脸色满是焦急与愤怒,甚至像是一团火,想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十八娘在一旁看着,有些发愣。
国师把她背回谢家之后,就在谢家住了下来,没有人知道他师从何人,来自哪里,只知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明白的事。即便是不明白,他稍加学习,就立马明白了。
自然而然的,他成了谢灵的恩师。而随着他在大晋的地位一天高过一天,谢灵开始教他许多只有世家大族才懂的事。
只是她嫁人之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国师尽然也会为了她这么着急!这样的表情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心中莫名的有些古怪之感。
谢灵躺在小榻之上,面色红润,像是睡着了一样,她的睫毛很长,像是一把小扇子。
国师伸出左手来,探了探十八娘的鼻息,他的右手才杀了那个贱人,实在是太脏了。
他的身子猛然的晃了一下,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杨梅咳着血哭道:“国师,小娘已经没气了,一定是王家人在汤里下毒,您是我家小娘的师父,一定要为她报仇啊!”
国师愣了愣神,却是两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是啊,他是她的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去他的~狗屁师父!
第二百六十七章 国师(一更)
想到这里,国师毫不犹豫的弯下腰,一把抱起了榻上的谢灵,快步的朝着门外走去。
十八娘站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心情莫名的复杂起来,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死会让国师如此失态,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她万万都没有想到的。
王三郎一把堵住门口,扯住了国师的袖子,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大晋已经亡了,我还是王氏宗子,而你呢?国都没有了,还敢号称国师?不过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罢了。”
国师住了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王三郎却被他这种看蝼蚁的眼神给彻底的激怒了,疯狂的喊道:“你待谢灵再好又怎么样?她不还是我王三郎的妻?就算是死了,也要葬进我王家的祖坟!你当我为什么不喜欢她?”
国师抱着谢灵的手紧了紧,喉咙干涸地说道:“为什么?她是谢氏女,天下人都以娶她为荣耀,不应该有人不喜欢她。”
王三郎却是痴狂的笑了,“我就是喜欢她,从她还小我就喜欢她,所以才恨不得她死!她一用眼睛看我,我就知道,她在比,我气度不如你,聪明才智不如你,连武功也不如你……我从来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怕看到她后悔!现在她死了,多好,想后悔都后悔不了了!永远是我王家妇!”
国师摇了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你只要看过她的眼睛,就会明白了。她很喜欢一个词,叫做从一而终。你若是没有同宝珍搅和在一起,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她就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这几乎是国师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就是因为谢灵只喜欢一夫一妻干干净净的,所以他在得知王谢两家亲事之时,才会如此绝望,他这一辈子,永远都只是她的师父了。
王三郎明明得到了最好的,却不珍惜,真是让人生气!
国师想着,单手搂住谢灵,她是那样的轻……
他想着,用刚才杀了宝珍的剑,狠狠地扎进王三郎的胸膛里,“本来我想先放过你,再慢慢地折磨你,为谢灵报仇。但是你既然拉住了我求死,那就只好满足你。像你这样肮脏无耻的人,压根儿配不上谢灵。”
王三郎往后一仰,这才回过神来,伸出手去,抓向国师怀中的谢灵,可是他只碰到了谢灵的衣角,国师就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气一点一点地消失,他就快要死了,他和谢灵的墓地,他一早便修好了,里面几乎将谢灵所有的一切物件,全都复刻了一份,是一个巨大的陵寝,可是国师却把谢灵带走了。
他把谢灵弄丢了。
那个自打一出生,就注定成为他的妻子的谢灵,被他弄丢了。
国师抱着谢灵快速的朝外飞奔而去,他吹了一声口哨,只见一匹黑色的骏马快速的跑到了他的跟前,他从怀中舀出一颗药丸,塞进了谢灵的嘴中,然后将她抱上了马,朝着天山飞奔而去。
在天山脚下的小镇上,聚集着来来往往的采药人,据说这是有着神迹的山脉,生长着能让死人复活的灵药。
国师原本是不信的,但是此刻,他却无比的笃信自己已定能够找到救活十八娘的药。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国师带着厚厚的帽兜,脸上全是青色的胡渣,一点儿都看不出原来英俊的容貌,“住店,我的妻子病了,明日我要上天山采药。你知道哪里最可能出现传说中的不死灵草么?”
那个小二支支吾吾了两声,心中暗笑又来了一个傻子,天底下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呢?
他正想胡乱编造一个,就见那客官在他的手心里放了一个巨大的金元宝。
我的亲娘啊!这可是金子!
他长着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一大锭金子!
小二想着,四下里警惕的看了看,将金子快速的揣进了怀里,“你是问对人了。我爷爷当年是远近闻名的采药高手,这天山一脉,就没有比他更熟悉的人了。你稍等一会。”
小二快速的跑回自己的小屋子里,伸进手去往瓷枕头中掏了掏,掏出了一个皱皱巴巴的羊皮卷,又跑了出来塞进国师手中,“这是我爷爷留下的,给你了。”
国师勾了勾嘴角,“多谢。”
说完背着谢灵上了楼,开了一间最好的上房,轻轻的将谢灵放在了床榻之上。
因为吃了那颗药丸的缘故,谢灵还同刚刚睡着的的时候一样,鲜活鲜活的,看不出半点死气。
国师叫了一盆热水,细细地替谢灵擦了脸,又擦了手,替她盖好了被子。自己个却和着衣,睡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只是认真的看着谢灵,一宿没有睡。
十八娘看着,突然很想哭。可是她如今是在做梦,连个形体都没有,像是在看折子戏一般,怎么哭得出来。
上辈子的她已经死了,国师再厉害,又怎么可以把一个死人救活呢?
翌日天刚刚亮,国师便又将谢灵被在了背上,朝着天上走去。
这里极其的寒冷,大雪纷纷扬扬的,几乎看不见前路,国师的眉毛和眼睫毛都已经变成白色的了。
“阿灵,你冷不冷?不要害怕,我很快就能找到药救你了。”越往山顶走,雪就越深,几乎将他整个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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