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喜鹊,立在路边的枝头,翅膀扑楞了几下,终于稳住了自己的身子,身体随着颤动的枝头舞动,风在喜鹊的身上,跳动着自己的芭蕾。
秋天的风,透着一种成熟的色彩,但它的色彩也是会变的。
风吹在谷子上,谷穗就呈现出一种金黄的颜色。
吹到高梁上,高粱就成了厚实的深红色。
风吹遍满山的果树,果实便成了少女酡红的颊颜,直让人贪赏、贪餐。
风吹在广袤的绿地上、悠远的草坡上,它就制造出一种无限的衰败和苍凉。
风追着天上的白云,白云变成了一种柔柔的乳白色,消逝了夏日里,那种滔滔涌动,黑云压顶的气势,但却成就了一种淡远、悠然,让人油然产生一种难禁的神往之情。
风拂在农村汉子的脸上。就成了一种康健的古铜色,色彩里贮着一种朴实、厚重和沧桑。
风不停地变换着自己的色彩,让这个世界缤纷多姿,异彩纷呈。
在田野里,有时会蓦然生起一阵小风,它渐刮渐大,旋转着、扭曲着,终于形成了一个“旋风”,乡下人亲切地称谓“龙泉风”。
“龙泉风”起,卷起地面上的枯枝败叶。在半空中飞舞,犹如舞着万千的蝴蝶,美矣盛矣。
据说,“龙泉风”是因为龙王陆行于地而形成的,所以,若遇到“龙泉风”,农村人便赶紧向泉风中心吐唾沫、泼水,说是龙王害渴了,若是喝足了水,泉风便会自然消失。
孙刚从小到大一直感到奇怪:龙王也会害渴吗?
记得有一次。“龙泉风”刮得很大,昏黄的尘土,夹着纸屑碎叶,在半空中涌动着。
忽然。有人看见旋风的中心,似乎有一条正在滚动着的黄色的龙,上下翻滚,摇头摆尾。
观看的人都惊呆了,继而,欢呼雀跃声响成一片,大家都以为见到真龙了。
可是,旋风渐渐变小了,“黄色的龙”也随之飘飘然而下,大家跑着围拢过去:原来只不过是一些枯叶而已。旋风走过时,顺手把它们捎上了天空。
这旋风,吹了一个希望的肥皂泡,跟农村人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不过,却也饶有情趣。
田野的风,就是这样吹拂着,流行着。已不知经过了几世几纪,但它还会吹下去,它不会记忆,它只知道去做;懂得记忆的是人,人在记忆中。识“风”去做。
孙刚“突击”了一会儿,就坐在地埂上休息。无意间发现,姨夫吃完饭地头上。地面上吃剩的饭渣,甚至看到,正有一些蚂蚁簇拥在饭渣上觅食。
饭已经吃过了,正在地里收获庄稼呢。
尽管生活已是大非从前,但农村人们还是保留着他们一贯的习惯:忙收时节,要把饭带到田地里吃。
有时,你还会看到一两只狗卧在地头,几个年幼的小孩子在田地里嬉戏,“老两口,小两口,牵着孩子,领着狗”这种画一般的古风,在农村还依旧保留着。
孙刚想,只要土地还是黄色的,土地仍有人种,这种古朴的画面,就会依旧存在下去,也许会越来越淡,但余韵还会存在,像绕梁的音乐,音响不绝。
现在的天气是一只脚已踏进了秋之门槛,另一只脚还陷在夏的热情里,脱不开身。在夏与秋之间徘徊。
早晨,路边的草叶上似乎已隐约起了秋霜。一直向前延伸着的那条路,终有一天,将铺满落叶的静美。少了一分热闹,多了一分冷静,豪放不羁与成熟稳重之间的距离。
一到正午,太阳依旧能够张扬成火球,烤得人叫苦不迭。但是一俟晚上,月光伴着轻风,如水清凉,流淌着,一遍遍抚慰烫伤。
蝉的钢锯,依旧能够将耳膜锯痛,只是枕畔的虫声悠扬,纺织娘、蛐蛐、油葫芦……草丛里披了月色,高高低低地呢哝,虫声新透绿窗纱,窗纱内的梦,和这个夜晚一样,舒适安宁。
树啊草啊的,绿是绿着,只是那眉梢眼角,已添了几许岁月的痕迹,一树苍翠里零星的黄叶,是满头青丝中夹杂的几根白发,抢眼。
“刚娃,走回去吧,你小姨差不多快做好饭了。”小姨夫起身,喊着孙刚回去,小姨已经提前半个小时回家张罗着午饭了。
孙刚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他也觉得太热了,今天中午的太阳很辣,和夏天都差不多了。
“你们赶紧洗一洗。”小姨端了一盆凉水来,让孙刚清理一下。
其实孙刚想到河里洗洗澡,不过农村人一般不会正午到河里洗澡。
农村老人常说:“晌午头,鬼露头。”是不允许自己家的孩子晌午出去洗澡,怕有水鬼缠着。
农村人都是临近黄昏才下河洗澡,人很多,冲一下解一解劳累一天的疲乏。
盆子里的水是小姨刚从机井里抽出来的,水很凉,孙刚洗洗脸、擦擦身子,把湿毛巾盖在脸上,只感觉一股沁人的凉爽。
小姨做的很丰盛,有咸肉,土鸡,还有自家菜园子的青菜。虽然比不了孙刚家里,但是在农忙时节,能吃上这样的就不错了。
下午还有活,也就没有怎么喝酒,孙刚和小姨夫一人喝了一瓶啤酒。啤酒是小姨回来后,抽一通凉水镇着的,现在喝起来正好。虽然没有冰箱冰镇的那么凉,这个时候喝正合适。
下午又帮着忙活了半天,把薅出来的花生捆好,拉回来。小姨非要留着孙刚吃晚饭,吃完夜饭孙刚才开着车回家。
161。出院
“这年头,住院难,出院也难。”孙刚无力的吐槽着。
为什么呢?医院多留你一天,就多收你一天的住院费,医护人员就可以多发一份奖金呗。
本来按照规定,手术后满七天就可以拆线,而拆线当天就能出院。像小叔这样重的伤,一般是住院两周时间,然后回家将养就行了,小叔在这家医院住了一二个月。
今天是孙刚小叔出院的日子,孙刚“奉命”来接他们回家。
花了近两个小时才赶到市里医院,小婶子正在跑出院手续。
自从小叔手术拆线后,就被挪到一个双人病房,由于床位紧张,小婶子就在床位边上加了一张钢丝床,很窄的那种。
跟小叔同病房的是一个小姑娘,说是小姑娘,其实也是二十多岁的。这个女孩同学的表哥是她的主治医生,而这个病区的护士长的表妹又是她的同学。
她的这两位热心的同学跟他们的表哥和表姐都打了招呼。那位主管医生几乎每天都要来病房一次,仔细查看她的伤口恢复情况。
而那位护士长也天天来为她叠被子,并热情地嘘寒问暖。嗨,这年头遇到点事,有熟人和没熟人就是不一样。
她正无聊的躺在床上玩手机,孙刚进来她只是抬抬头看了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手机上了。
“叔,身体咋样了?”孙刚上前问道。
“好多了,就是现在还丢不开拐杖,其实我早就想回家了。”孙刚的小叔无聊的躺在床上,他算是在医院里呆够了,天天闻到药水、消毒水的味道。
而且他这病房里呆了好久了,早就闷坏了,好不容易有个人来跟他聊聊天,他乐得打开话匣子。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他住院的前前后后。孙刚以前没发现自己的小叔话这么多。
据小叔说,他住进来这里已经换了好几个病人,都是术后恢复。
听到小叔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那女孩入住之前是一对中年夫妻。
出院的十来天前他动了开刀手术后,手术七八天后刀口那都干巴发痒了,愣是没人来给他拆线。
这个中年人的老伴为了拆线出院,她每天都得央求医生护士好几遍,可他们总说伤口恢复得不太好,还得观察两天。
这不,终于挨到第十一天上,才被放行走人。这一下。就被医院多讹去好几百块钱。
想出院,有两个人物至关重要——主管医生和护士长。
主管医生负责给病人和护士长下出院通知,护士长负责给出院结算处下结算通知,这两道关卡缺一不可。
孙刚的小叔说的正起劲,婶子办好了手续,回来收拾东西。
“阿姨,你们要出院了啊。”女孩抬头和婶子打招呼,这女孩也入住几天了,无聊的她早就和孙刚的婶子混熟了。
“是啊,妮儿。今天要走了呢。”
正说着,对面床那个女孩的主管医生进来了。
这一次医生并没有查看她的伤口,而是和颜悦色地对她说:“今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那女孩又惊又喜,差点以为耳朵听错了。要知道今天才是她手术后第五天呀!
她有点激动地问主管医生:“手术后还不满七天能行吗?”
医生说“没关系。少住两天院,能省不少钱呢。好了,等一会来检查室一趟,我给你拆线。”
小叔也是满脸羡慕的说:“有熟人就是好!”他就在医院呆腻了。
那女孩早就不想在这死气沉沉的病房里呆了,迫不及待地翻身下床,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出院。
不料,刚一弯腰,却突然感到身上的手术刀口一阵裂痛。女孩小心翼翼地解开病号服看了看,没想到,那伤口竟然有些红肿。而且隐约有淡黄色液体渗出。
她皱起了眉头,问孙刚的小婶子,“阿姨,这样我能出院吗?”
孙刚的婶子还没来得及回她的话。这时,护士长就进来了。一进门,她就喜气洋洋地说:“恭喜你,今天可以出院了,我已经向结算处下结算通知了。”
在表示感谢之后,女孩把刚刚的情况,和她的担忧告诉了护士长。听了女孩的话,护士长淡淡地说:“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先不抽线,先办出院。出院后。自己在家观察着,过两天再到医院来拆线。”
护士长看女孩一脸的犹疑。于是又说:“别忘了,可以省二百来块钱呢。”
人可能都这样犯贱,不让出院的时候想方设法地出院,有条件提前出院了,她却又犹豫不决了。
她低头看了看那有些红肿的伤口,感到仍有丝丝疼痛不断袭击过来。
女孩心想:不行,钱毕竟是小事,我不能为了省几个小钱,耽误了自己的身体。不差这两天了,我还得将住院进行到底。
她正琢磨着,病房内进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病歪歪得无精打采,男的提着水杯饭盒等两大塑料包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两口子。
男的将女的扶坐在凳子上,然后将一大包东西放在孙刚小叔这边的床头柜上,又将另一大包东西放在女孩那边的床头柜上,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站在女孩的床边,许久才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请问您什么时候出院呀?”
女孩充满自豪地说:“我医院有熟人照应,为了让我省点钱,他们让我今天提前出院。可我思前想后,觉得不能因小失大。钱虽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所以我决定过两天再出院。”
那男人仍是不好意思地说:“可是,从今天起,这个病房我们包下了。”
“什么什么?你们包下了?”女孩大吃一惊。
他继续说:“是的,很贵的,每天要三四百块。我妻子病得不轻,大约得住一个多月的院。你说得不错,身体比钱重要,花这么多钱包下这个房间,就是为了让我这个陪床的也有地方休息。”
怪不得主管医生和护士长都巴不得小叔和那女孩出院,原来如此!
小叔这个病房一个床位一天大概在100多一点,但是一个独立的病房就要多上不少。
明白过来之后,孙刚越想越怕,为那女孩,更为这世道。
此时此刻,女孩的伤口好像越发疼痛起来。女孩心想:不行,绝对不行,这样我怎么能够出院?我不能出院呀!
只见她马上给拿出手机给她的两个同学打了电话,希望他们向他们的表哥和表姐再求求情,让她再住两天院。他们也很同情,表示一定鼎立相助。
很快,女孩的两个同学都给她回了电话,放下电话的女孩很沮丧。
“妮儿,咋了?”小婶子有点儿担心的看着女孩。
“阿姨没事,只是有点烦躁。”女孩同学给她回电话口气都很沮丧,说的话也几乎一模一样:“咳,这年头,亲戚也白搭,都认钱不认人了!”
最后,那女孩无处说理,只好沮丧的收拾东西,离开医院。
孙刚也拉着小叔和婶子,一起回家了。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了小叔的家里,虽然这一两个月没住人,可是这房子还是孙妈或者大婶隔三差五来打扫一番,所以也格外干净敞亮。
小叔呼吸着乡下新鲜的空气,心里的舒服多,在医院里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一大群人都在小叔家里等着,有孙刚的爷爷奶奶,大伯一家,孙爸也来了。孙妈在家准备这么多人的午饭。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孙刚的奶奶拉着小儿子的手就不放开,时不时的还抹一下眼泪,小儿子出车祸住院,可把她吓坏了,现在回到家了,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老五啊,以后要长点儿记性啊。”孙刚的爷爷也一直担心着,刚出事儿的时候,看着儿子血沥糊啦的样子,差点没晕过去,现在总算放心了。
孙小雨也高兴的看着爸爸妈妈,她这是第一次离开爸妈这么久,一直依偎在爸爸身边。
小婶子把家里安顿一下,都快下午一点了,这会儿孙妈已经准备好午饭了,也打电话催了几次。
大家都去孙刚吃午饭。
孙妈做的很丰盛,为了刚出院的小叔子接风洗尘。
大家吃的非常开心,特别小叔,在住院期间,吃的都是医院食堂里的饭菜,嘴里早就淡出鸟来。
由于有刚出院的小叔,孙妈也就没有做一些辛辣、刺激性的菜。牛肉、香菜、辣椒和菌类都没做,这些都是不利于伤口愈合的菜肴。孙妈还特意煲了一锅骨头汤。
小叔恢复出院后与久别的亲人团聚,心情自然十分兴奋。
亲人们也都很开心,孙刚的爷爷还特意交代小婶子,让她监督着小叔,别让他再喝酒,如果他不听话,就来孙刚爷爷家请“圣旨”。
孙刚大伯和小叔的酒瘾都很大,原来都是一天两喝,午饭和晚饭必喝,一次半斤,一天就是一瓶酒。
小叔出车祸虽然不全是喝酒造成的,但是如果他不喝酒,也就不会出这么大的事。
现在终于有个机会能憋一憋他的酒瘾了。
162。桂花飘香
162。桂花飘香
“老五,是要注意了。”孙爸不喝酒,自然体会不到酒瘾的折磨。
孙刚的大伯只管吃菜,他不说话,因为他的酒瘾更大,不好意思教训弟弟。不过大伯有一点很好,就是喝完酒从来不出门,或者在外面喝了酒,就让他儿子去接他回家。
孙刚的大伯和小叔都是实诚人,在酒桌上也是如此。
酒桌上,有一句口头禅,“宁伤身体不伤感情”。
这些年,他们也是为了给乡亲们留个印象:咱是重感情的。于是,就喝多了n次。有喝的不省人事的;有喝的被抬回家的;有酒后难受生不如死的,当然,大多都是晕着回去倒头便睡的。
反正,清醒的次数很少。每每说起不胜酒力,就会招致一顿顿数落。
孙刚也是豪爽之人。朋友相聚也总是酒到酣畅时不喝不快。但那是心甘情愿,不喝不以表达感恩、感念、感怀。
但是,酒多、酒大大多都是应酬。喝酒喝过多次不愉快,也是伤了多人的心,可是咱心里也难受、也总觉得对不起大家。
在外面孙刚会装着不会喝酒的样子,只有在家里了,才会多少喝一点,但是他会控制好自己的量,不会把自己弄的醉酒后那难受的样子。
小叔被几人说的连忙保证:以后不喝酒再不保证估计连饭都吃不好。
虽然有些吵闹,但是大家都很高兴,毕竟出院了算是一件大喜事。
吃完午饭,孙刚把大家都一一送走,然后拉了些米、面还有蔬菜之类的给小叔家送去,近两个月他们家没人,自然也没开火做饭。估计出事儿前的米面都长虫子了吧。
“刚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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