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珣点了点头:“你们这符都是谁画的?”
“哦,镇上有几个老人,符都是他们画的,每一代都会从村里面挑几个人出来继承画符。”随后,男子又笑着道:“其实我也会画,那符虽然画起来复杂了些,不过认真学一下,谁都可以学会的,镇上不少人都会自己画符,只不过这在规矩上都说一些假符,几个画符的老人要是知道,那得生气的。”
“规矩?”庄珣讶异,“什么规矩?”
男子:“首先画符的笔得是鸡鸣木做的,这鸡鸣木也叫凤凰木,传闻曾有凤凰在这上面栖息过,其实就是一些梧桐树,只不过这梧桐树下得放些公鸡圈起来住上十年八年,我们镇上有专门种梧桐树养公鸡的地方,就是为了这鸡鸣木;另外画符用的笔汁也有一些考究,得是用砒霜毒死的老母猪肝脏上的血,而且这老母猪至少也要生过四胎,然后我们才会给它喂砒霜,死了之后弄出它的血,这笔和汁就有了。”
庄珣有些惊讶:“那这符纸呢?有没有考究?”
男子继续道:“嗯,符纸也有一些考究,不过也只是一些变化而已,就是一张普通的黄纸,口诀是‘下三楼,上三楼’,其实就是下面折三次,上面也折三次,然后中间再对折,最后则得用针加豆蔻少女的头发丝将这纸串起来,之后我们就可以往纸上画符了,我后来的符就是我女儿的头发丝串出来了,也是因为念想了,保自己平安,也保女儿平安。”
庄珣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如何画符应该就是最重要的门道了吧?”
第1009章 符(二)()
男子重重点了点头:“没错,虽然我说我也会,但也不过是相像而已,要是拿给镇上那几个专门画符的老人看,我这符他们一眼都能够看出漏洞与不暇之处,至于究竟有什么门道,我就不清楚了,因为镇上遴选画符的继承人出奇的严格,也是终生到老的,地位也很高,什么都不用做,镇上人会养,估计就我们大灵镇才有这习俗了。”
庄珣心下顿时有些好奇:“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见你们镇上这几个画符的老人呢?”
他觉得这画符里面定然有着不少门道,而且还是以往流传下来的习俗,山上的一些脏东西他也领教过,到了夜里,完全可以进入镇上大加肆虐一番,但为何这样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发生过呢?这当中定然是有一些猫腻的。
“可以,其实也没什么的,不瞒你说,自打那鼠亲娘来这镇上之后,他们这几个老人也很少人找了,很多镇民都觉得伺候他们浪费,也不见得有什么本事,奈何这是传下来的老规矩了,而且几乎每家每户都出过这样画符的人,虽然觉得这画符可能没什么用处,但要是真撤了这规矩,又感觉好像哪里不妥,最后也就这样继续下去了。”
作为现任镇长的男子将庄珣带到了那几个画符老人所住的地方,是一个偏僻的小院。
“我们镇上的规矩就是,一旦哪家哪户的孩子出生,这孩子的父亲就得来这领符纸,只是来领取符纸大家也没得说,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得包上一个大红包,我估摸着就是这个规矩后来乱掉了,本来画符的那几个人吃的用的都是镇上的了,现在写个大家觉得没啥用的符纸却得包红包,这也实在说不过去,然而,觉得没用归没用,见别人都有了,自己的孩子若是没有,总会想这想那,最后哪怕不情愿也得出了这红包,盼望执笔写符的那人能够仔细写,这也就是抓了人心理了。”
男子一路走一路说,庄珣听着也觉得男子似乎对这些规矩颇有微词,哪怕是身为镇长,但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哪怕他有心想要改变,也很难做到。
进了小院,庄珣便觉得这地方也是清幽,一股檀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男子继续道:“画符的人到了四十岁的时候就会开始收弟子了,他们也可以婚娶,但是不能够收自己的儿子作为接班人,不过孙子则又可以,以前是三人,不过几年前一个去世了,还有两人,如今他们也都六十多的了,各自收了一个弟子,等他们去世之后,则由他们的弟子接班,你在这里先候着,我进去看看。”
而就在这时,院子里头先走出来一个黑衣老者,眉目颇有些冷酷,扁着嘴,好似谁欠他债一般,看到男子之后,便道:“你来啦,是求符的吗?”
声音有些冷,似乎是不欢迎来者一般。
其实还真是如此,这现任镇长以前的确得罪过眼前这黑衣老者,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男子颇有些恭敬道:“老爷子好,我们不是来求符的,就是来看看您。”
男子现在身为一镇之长,也不是当年年轻的时候了,以前犯浑得罪人,现在则练出来一些火候了,听着黑衣老者话中语气有刺,他也不在乎,反而放低了姿态,伸手不打笑脸人。
黑衣老者冷哼了一声:“咒我死吧,活得好好的,不用来看。”
“哪能呢,真的就是来看看你。”男子苦笑一声,老头跟他冲,他可没这打算。
这时,庄珣一步向前,也表了下尊敬:“老前辈您好。”
他之所以要求来看画符的老人,便是觉得那符似乎有些不一样,虽然这镇上每家每户门口窗户都贴着不少符纸,但是他都没什么感觉,唯独贴在镇民们肚脐上的符纸,他觉得有些奇异,或者说,他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明的灵动,就仿佛,是符纸有灵了一般,但是这股感受到的灵却非常弱小,乃至于一不留意都很难察觉到。
从这他便推测出,虽然贴在家中的符没什么用,不过贴在每个人肚脐上的符却都不一般,这才来要求见一下那画符的老人。
那黑衣老者一看到庄珣,双眼顿时一凝,竟兀自从男子身旁走过,来到了庄珣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庄珣,眼里精光绽现。
最后,他抬头望着庄珣道:“少年人,你练过?你这身骨肉很是不凡,连老朽我都看不出来,修炼到什么境界了?”
庄珣心下一笑,没想这画符的老人还有点眼力,而就在他想随意胡诌出一个境界时,老人却是伸手打住了他,道:“慢,容老人家我猜猜,你这一身横练,至少……至少也有后天境十重!”
庄珣假装惊讶,赞叹一声道:“老前辈好眼力,小子确实在去年有幸突破到后天境十重境界。”
黑衣老者抚须一笑,似乎猜到这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继续道:“你就是昨夜从山上回来的吧。”
庄珣点了点头:“是的。”
黑衣老者:“像你这样了得的年轻人我们镇上不曾出现过,果然还是山外有山,老头子在你这份岁数,也不过是后天境五重罢了,到了后来就更难精进了,眼下一直不过停留在七重,此生也无望突破到八重了,我那师兄以前是八重境界,不过眼下只是个病秧子。”
其实所谓的七重八重,对于绝大部分普通人而言,已经极为了不得了,在普通人眼中,可算得上是飞檐走壁之士,不过寿命上却没有什么增长的,乃至于早死也是非常正常的,毕竟还是没有脱离普通人的范畴,只是可能比普通人力气更大、速度更快、跳得更高而已,距离增长寿命,还八竿子打不着,但是身体确实会要好一些,只不过寻常人会患的疾病依旧会患。
对于这些庄珣倒是清楚,想当年他父皇也有个八重境界,最后依旧是患病撒手西去,还未突破到先天境,总归都是凡人,哪怕是第十八重,没能够成就仙人念头,依旧只是个普通人,寿命与凡人无异。
黑衣老者随后道:“你们来我这里是做什么?”
这时,那镇长男子站出来道:“老爷子,这位少侠今夜还要再上山一次,不过他对于我们镇上的一事感兴趣,就是我们的肚脐符,他想跟你们了解一下这符。”
黑衣老者有些惊讶,不过他惊讶的不是庄珣想要跟他了解符,而是庄珣竟然还要再度上山,因为在他看来,庄珣昨夜能够回来,纯属是侥幸了,以往老镇长可是请过后天境十二重的道士,最后还不是死在了山里没有回来,这小娃儿的确有胆量,但太刚易折,这要是第二次进去,估摸着就回不来了。
于是乎他道:“小子,老头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进山了,昨夜你是运气好,没遇上大的,逃过了一劫,往上算三十年前,有一个修为达到了十二重的道士被我们老镇长请来除鬼驱妖,然而到了夜里一上山就再也没有音讯了,像这样的人老镇长请了很多了,镇民们出钱出力,虽然吸引了不少有修为之士,但是最后都死在了山里,到得后来,老镇长还欲再请,不过我们都不愿意了,这浪费财力物力,只要我们不去招惹山上的那些脏东西,它们也不会下来。”
庄珣笑了笑道:“其实小子好奇的,就是为何它们不会下山来,此番正想了解一下。”
“自然是因为我们写的符了。”黑衣老者颇有些骄傲,镇上有人怀疑,不过他自己是没有怀疑过的,若不是他们的符起了作用,这大灵镇的人们恐怕老早就全部死在恶鬼手里了。
黑衣老者继续道:“按理来说,我们这符也不轻易跟外乡人说的,不过嘛……”
老者欲言又止,这时,那镇长男子从兜里掏出了一些碎银,塞入了老者手中,老者掂量了一下,揣进了兜里,一副满足道:“其实也没什么的,这样吧,小子,你随我来,老头子我给你说叨说叨,如果你想在这安家也可以,以你的天资,定然可以成为我大灵镇有史以来最强天师。”
说着老者便往院内行去,庄珣看了一眼镇长男子,他倒是没想到这男子会自掏腰包,后者这时道:“无妨,一些碎银,而且我们也习惯了,再说了,老爷子虽然猜你是十重,不过我却不这么认为,嘿嘿。”
庄珣微微一笑,看来这镇长也是个人精,好似很相信自己一般,他点了点头,跟着那黑衣老者进入了院内。
不多时,庄珣便跟着那黑衣老者来到了一座小法坛,便见那前方还有一个青衣老者,只不过身形瘦削,似乎已病入膏肓了一般,正在法坛之下盘坐闭目养神。
然而,真正引起庄珣注意的,却是法坛中间的一样物事,那是一张陈旧无比的黄纸,看那样子,应该是有许多年头了,只不过,庄珣看的却并非新旧与否,而是这黄纸给他一种离奇刺眼的感觉。
第1010章 符阵()
这时,那闭目养神的青衣老者缓缓站起身,回过头看到了庄珣,眼底里也是一抹惊异之色闪过,他脸色有些苍白,而且瘦骨如柴,如之前那黑衣老者所言,似乎已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了,这会儿就连站起身来也有点吃力。
“师兄,你就坐着吧,身子都这样了,这年轻人就是想进来看看而已,不用劳烦你。”黑衣老者忙去牵青衣老者,虽然在外头看着颇有些傲气,不过庄珣没想到他对自己师兄却是有着一股别样的温和。
那青衣老者转身坐在了一张太师椅上,目光依旧望着庄珣:“这里头是轻易不让外人进的,我那师弟,是不是又跟你们要了什么好处了?”
那黑衣老者讪讪一笑,庄珣也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青衣老者显然非常了解自己师弟的脾性,其实从年轻时他带着自己师弟的时候一直就告诫后者钱财乃身外之物,只不过到了现在,他已经不那么说了。
黑衣老者这时道:“师兄啊,我们兄弟俩上回有肉吃还是半个月前了,虽说镇上供奉着我们,不过这些年来已经越来越差了,就你那身子骨,再不补点就不行了。”
他们作为镇上画符的老人,换在很多年前还是很受尊敬的,然而近些年来由于镇上稀奇古怪的事情一直发生,他们兄弟俩完全没有任何建树,这也导致镇上开始有不少人说他们只不过是吃闲饭的,丁点作用都没有,这越传也就越开,到得最后,除却明面上还对他们表示一些尊敬之外,背地里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就平时送给他们的伙食也看得出,日子是越来越差。
当然,对于镇上的许多人而言,这两个老头以前收了不少红包,定然是吃香的喝辣的,日子哪可能会差呢?
青衣老者闻言也轻叹一口气,他年轻的时候一股脑子就为了修仙,如今六十多年过去了,仍然只是后天境第八重,以前弄不太清楚,后来才渐渐知道,其实就是年轻的时候仗着身子骨行,吃喝都不在意,吃得很粗很淡,在后来他去了一趟外面之后,才发现这修行一开始就得是血肉修行,简而言之,就要多吃血肉,这至关重要,甚至于能够吃上一些山兽妖兽的灵肉,那样的话,修行就能够更快了,再不济,天天也要能够吃下一头牛才行。
只不过,过去的都不再回来了,一开始基础就没有打好,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无话可说,青衣老者对于突破到第九重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时,那黑衣老者道:“师兄,今天早上你不是说想见见昨夜从山上下来的那人么?就是他。”
青衣老者再度望向了庄珣:“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感兴趣,年轻的时候,我也曾在夜里上过山,只不过就那一次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去了,当时差点没了命,我知道山上有些什么,你能够活着回来我的确很惊讶,对了,你真的看到老镇长了?”
庄珣点了点头,青衣老者见状之后,却是沉默不语了,许久之后才道:“老镇长当年也去得突然,很多人都接受不了,他是突然暴毙在家中的,不少人都认为他是被什么脏东西给害了。”
“对了,你来这是做什么?”要换做平常人,是铁定无法进入到这里的,而因为庄珣能够在山上呆一夜又回来,就这便让兄弟俩视作是一类人了,而且,他们都觉得眼前这么一个年轻人可能修为比自己高,兴许是哪个修仙的世家大子弟也不一定,对方并没有摆出架子,自己这边就更不会了。
庄珣目光仍旧在那法坛中央的旧黄纸上,这里面什么东西都很平凡,这师兄弟俩的修为在庄珣眼里也就跟普通人一般,唯独那张旧黄纸,他觉得很不一般。
兄弟俩都注意到了庄珣目光所及之处,便是那张旧黄纸,黑衣老者这时道:“那张黄符纸就是我们大灵镇流传下来了,据说到现在已经有数百年了。”
一旁的青衣老者也了然了,自己这儿如果真有什么能够让眼前这个修为可能比他们更高的年轻人觉得需要另眼相看的东西,估摸着也就这一张历史悠久的黄符纸了。
庄珣这时问道:“两位老前辈,我可以拿这符纸看看么?”
哪怕隔了如此久的时间,庄珣依旧能够感受到这符纸当中有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
那黑衣老者看了自己师兄一眼,后者也是微微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两师兄弟内心其实都是对庄珣颇感兴趣,假设庄珣修为比他们更高的话,他们还真有可能拉下脸来请教一下,虽说继续突破不见得会长寿,但身体总会好一些,当然,这都是一些私人的想法了,说白了,他们也觉得庄珣可能是某个世家子弟出来行走的,传说这些世家子弟都出过仙人的,所以才一直这么好脸色。
庄珣道谢一声,向前走了几步,拿起了法坛中央那张整齐摆放许多年的黄符纸,果不其然,一上手,他便觉这符纸中间似乎还有一股阳刚力量在游动,以一种奇特的游行方式,仿佛是画符之时也画出了一个大门道一样,令得这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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