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杰:我不想让安妮知道。
DU:可她早晚会知道。
楼杰:我不想让她担心,你知道女人总会未雨绸缪,联想能力举一反三,无故扩大各种不好的因素,导致心里素质不稳定,这不利于逃生。
DU:……
楼杰:好吧,我只是想在她心目中保持那一惯的形象而已,我不是个没用的人。
DU:我能理解。
他用射频卡打开了通往负16层的大门。
一股泥水的气味扑鼻而来。
DU呆呆地看着黄色的泥水都已经溢到了楼梯了;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这些水是从哪来的?OH,shit!他反应过来了,通风口的排水装置那里可能出了故障,这些泥水应该是从山上冲刷下来的。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双手插在腰上:“楼,看来真的呆不下去了,主力电源的电机已经废掉了,辅助电源一直在运行,你知道辅助电源的燃料有限,我们可能只有12个小时甚至更短的时间,内部就要完全断电了。”
DU背对着楼杰,他当然听不到他说什么,但是他也看到底下进水了,这真的很糟糕。而且如果水位一直上升的话,就算关闭了16层的防水门,水也会从各通风管道流向各个房间,如果是山洪的话,可能整个避难所都会被水注满,他想到了被药酒浸泡的蛇、蚂蚁。
楼杰道:“兄弟,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赶快撤离吧。”
DU关上了门,五指握成了拳头揍在了墙壁上,他低低地咒骂,玛的!真特么添乱!他心情无比糟糕,他对着楼喋喋不休:“地下室那些难民怎么办?有几千人!撤离?怎么撤?还是让他们统统淹死,就我们几个跑路!?”
他说了半天才意识到楼费力地在解读他的唇语,他一摸额头,天呐,他对着一个聋子在发牢骚,还真不习惯,算了,他很快就会习惯的。而且就算跑路怎么跑得出去??外面黑压压的变异者和丧尸将整个避难所围得水泄不通,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甜甜圈圈,上面爬满蚂蚁,要开着吉普车冲出去,他都没有信心,哦对了,除了飞机,可是飞机上只能坐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安妮在14层的楼道里紧张地等着他们回来,她和罗布斯两个人在原地来来回回走着,楼上不断传来古怪的声音,让人一阵阵心悸,就好像一个人在深山密林里发出一声幽幽的长吟。空旷渗人,要不是灯光很亮,在黑暗之中听到那样的声音,一定会让人觉得血液都冷凝了。
他们来了,安妮看到他们的时候松了口气,她问:杜峰,怎么样?
DU道:下面进水了,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楼杰补充道:如果外面的大雨不停止,或者遇上山洪爆发,不出几天地下建筑会被注满,我们如果不能离开这里也应该到地面上去。
安妮点点头:“只能这样了,我们应该先到10层公寓去拿背包,里面有生化战士的定位装置,也许这个生化战士身上也会有类似的跟踪设备,我们就可以躲开他。”
罗布斯道:“那要是他身上没有呢?”
安妮顿了顿:“那要是他身上有呢?”
四个人一阵安静,神态各异,安妮道:“走吧!快!”她率先跑向了电梯,她按了按按钮,发现电梯停止了工作,“杜峰,怎么回事?”
杜峰一副头疼得模样,他搓了把脸,叹了口气:“现在用的是辅助电源,只保证了主要通道,监控设备,公寓用电,像电梯这种大型设备就会停止供电!”
安妮一听也不恼:“那我们走上去。”对于不能改变的事情,那就适应和接受。这一点她已经相当习以为常。他们的武器并不多,只有一把冲锋枪,一把手枪,楼杰和安妮分别抱着把椅子。
他们在负13层遇到了刚从实验室B里面走出的刘坤民,电梯没有电了,刘坤民打算走楼梯,见到他们四个人小心翼翼,他一边脱白大褂一边咳嗽了几声,将白大褂搭在手臂上道:“安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嘘!”安妮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眼睛向上盯着通往负12层的楼梯,她没有时间跟刘坤民解释。“不要说话,跟上!”
刘坤民觉得莫名其妙,他跟在他们的后面,想开口询问,但是又闭上了嘴,这四个人怎么又凑在了一起?那个叫罗恩的怎么没和他们在一起?
他们走上了11楼,听到了啪嗒啪嗒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拍皮球,这么晚了谁在拍皮球?听上去声音并不远,杜峰好奇地探出头去,看到了11楼休息厅里,空无一人。
可是拍皮球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好像就在那根粗大的柱子后面。他吞了口唾沫,看了眼安妮:“我们是不是要去看看?”
罗布斯道:“我不同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应该直接去三楼。辅助电源能坚持多少时间?”
DU道:“大约12个小时,不过地下建筑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只要断电都是黑夜。”
安妮道:“那就走吧,不要管了。”
楼杰握住了安妮的手,十指交叉,紧紧的,安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楼杰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大多数的时候他都保持绝对的安静。他裂开嘴笑了笑,说道:“走吧。”
安妮也不管其他人在不在场,从前罗恩在场的时候,她总会顾及他的情绪,现在她什么都不管了,她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就和从前一样,然后给了他一个微笑:“以后不许捏我脸。”
安妮语速很快,楼杰没看清楚,他又开始蒙,他不说话,他点头。
安妮正想往10层去,杜峰拉住了他:“等一等,你听。”
安妮停住了脚步,静静地听,皮球声音没有了,替代的是细细的哭声,是一个孩子的哭声。
本来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一个孩子也许在那里玩,哭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个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显得如临大敌一般,心里都产生莫名的恐惧。
刘坤民见他们犹犹豫豫的,不明白他们在怕什么,他干脆就走进了休息大厅,他四下看了看,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孩子。”
他指着柱子后面的那个孩子道:“你们自己来看看。”
安妮心想也许是她太紧张了,她和楼杰、罗布斯、DU几个人悄悄绕到了柱子的后面,他们也看到了,是个孩子,大约四五岁,她怀里抱着一个皮球。
罗布斯的神情有点放松,他拿枪的姿势也放松了。
DU一看,这不是佳佳吗?他正要走过去,安妮一把拉住了他:“别过去。”
DU:“为什么?不就一个孩子,难道还能有什么危险?”
安妮死死拉住他道:“等一等。”她变得小心翼翼,她问:“小朋友,你为什么站在那里,这么晚了,你不去房间睡觉吗?”
佳佳看到有人来了,擦了擦眼泪,说道:“爸爸让我在这里等他,可是我不要跟爸爸走,婶婶把我带到这里说要和我玩。”
DU心想婶婶应该就是经常和佳佳在一起的那个大婶了,他接着问:“那带你来这里的婶婶去哪了?”
佳佳说:“婶婶到上面去了。”她用手指了指上面。
顺着佳佳指的方向,安妮把眼睛抬了上去,这个休息厅有一个舞台式的装修平顶,很是华丽,一层一层的五光十色就像是倒置的梯田,层叠凹凸有致,里面镶嵌着各色灯光,安妮见上面没有什么,又问:“婶婶是到楼上去了吗?”
佳佳摇了摇头怯怯地说:“婶婶刚刚还在这里,一下子到上面去了,没有下来。”
安妮又将眼睛往上扫视了一遍,企图发现一些不寻常的地方,罗布斯也举起了枪对准了天花板。这个天花板有问题!也许它正在上面某个角落里。
刘坤民挺了挺眼镜走进了小女孩抱起了她说道:“叔叔带你回去,很晚了,要去睡觉了,你爸爸是谁?”他忽然感到头上浇下一股温热的液体,就好像小孩把尿撒到了他的头上,他的眼睛上也是透明的液体,就像鸡蛋清那样,还没等刘坤民抬起头,他的头,他抚摸过的液体的手就开始腐烂,皮肉一层层脱落。
他这才感到了疼,他大声喊叫起来。他惊慌失措的将佳佳放下推了她一把:“快走开!”
安妮夺过了罗布斯手里的枪,朝着刘坤民的头顶的天花板一阵扫射,那个黑色的影子和黑色底色的天花板融合在一起,此刻他伸出长的舌头和锃亮的白牙,就像一只壁虎那样迅速爬过。钻入天花板的某个缝隙不见了!
该死的,这个生化战士是新品种!
DU迅速跑过去抱起了佳佳,他们几个背靠着背。安妮停止了扫射:“快走!快走!”她回头看了眼刘坤民,他倒在地上,他正在被腐蚀,他伸出白色的指骨,他痛苦地伸向安妮。
安妮向他举起了枪,刘坤民看着安妮,想说不要丢下我,可是他疼得说不出话,他的嗓子颤抖着发出一种近似哀嚎的哭声,此刻他最怕的不是自己正在被腐蚀,而是安妮他们会丢下他而去。那个怪物一定会回来吃掉他的……
罗布斯拉住安妮的胳膊:“走吧,他活不了了!”
安妮咬了咬嘴唇,把冲锋枪塞给了罗布斯:“拿着掩护我!”
她飞快跑了过去,扶起刘坤民,楼杰见状也冲上去和她一起架着刘坤民退入了楼道内。
他们将11楼的大铁门关上了,在外面上了栓子。
他们冲进了卫生间,将刘坤民的脑袋按在了水里哗啦啦用水冲,包括他的手,将那些液体都冲掉,腐蚀停止了,但是刘坤民的样貌已经不成样子,他手上的肉都没有了,他不停地抖动着,他的头发全被腐蚀,脸上没有一块好肉,一部分头骨也被腐蚀得就好像被醋浸泡了鸡蛋壳那样,软得可以看到他的大脑在微微跳动,看得人胆战心惊。
安妮对着他道:“坚持住,这些外伤算不了什么!”
刘坤民的眼泪不断流了出来,他道:“安妮,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安妮脱下了外套,脱下了衬衫。又将外套胡乱套上。
刘坤民看到了她身上狰狞的一道疤痕,就好像她曾经整个人被剖开过那样。
“你有什么错?”安妮道。
刘坤民心中百感交集,他以为他们一定会丢下他走的,在这么可怕的怪物面前,他哽咽:“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场灾难,生与死都和我无关,可是当我自己面临这样的境地的时候,我多么希望身边出现的是你们这样的伙伴,我无疑是幸运的。谢谢你们。”
她一声不吭拿出刀子,将衬衫划成一条条,缠在刘坤民的手上,又小心的替他的头包好。“你不需要谢我们,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刘坤民看着安妮,她说的这句话很简单,但是在他听来确实意味深长的,是他自己救了自己?也许是的。他一直对他们相当包容!
安妮:“站起来,试试能走吗?”
他们将刘坤民扶了起来,他感到浑身都疼,脑袋晃荡,但是行走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他问:“我会死吗?”
“是的!”安妮残酷地告诉了他,“你将死于外伤感染。”
刘坤民的心一颤:“既然我会死,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安妮:“我以为你想活。所以不介意充当一下上帝之手给你一次机会。”
刘坤民沉默了,他现在才真正发现安妮和他们这些呆在温室中人不同的地方。
楼杰搭着刘坤民的肩膀安慰道:“活着多好,能多争一秒是一秒,不要去想什么时候死。”
DU也道:“楼说得对。本来你已经死了,可你现在还活着,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懂得生命的宝贵。”
刘坤民忍着疼痛,点点头。没错,他觉得生命宝贵了,十万分的宝贵,他将近四十岁,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觉得活着的感觉是令人激动的。
安妮沉思了一会,想起以往死去的那些人,她看着刘坤民,道:“生命之所以宝贵,是因为我们赋予了生命真正的灵魂。我们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有人用血肉之躯为我们铺了这条路。”
安妮眼眶一湿,每当她想起他们,她就告诉自己要让有限的生命活出最大的价值。
楼杰拍了拍安妮的肩膀:“该走了!”
安妮一抹眼睛:“走!”
罗布斯拿着枪走在前面,他们来到负8层,其余人在门口等着,安妮、罗布斯、楼杰进入了公寓,拿出了背包,将定位器开了起来,没有发现红点!有可能它不在范围内,有可能它没有安装定位器。
罗布斯悄悄地建议安妮:“带着刘坤民是个累赘,不如让他在公寓里休息。我们已经对得起他曾经的帮助了。”
安妮在包里塞了点食物、刀、手电筒,干电池,她不做声,走到了楼的身边将背包给他,她低着头道:“楼,你觉得是带着刘坤民和我们一起走,还是将他留在公寓里?”
安妮见楼半天没反应,抬起头来又问了一次,可是楼紧张地盯着她的嘴唇,他只是嘿嘿笑着,安妮有些生气拧了他的胳膊一下:“你笑什么?回答我的话。”
楼什么都没说,他有些慌张,他怕安妮看出来,所以他说了句:“我去门外等你,什么事你决定就好。”
安妮插着腰,我决定?又是我决定?遇到什么你们不想决定的都叫我决定!她知道罗布斯说的没错,她可以救刘坤民一次,并没有义务带着他保护他的安全,他现在伤势很重需要休息,可是让他留在公寓里必死无疑,他们应该带他去医务室。
就这么办吧。他们带着佳佳和刘坤民去了医疗中心,公寓层和医疗层还是一片宁静,大多数人入睡了,一部分人值班的还在有条不紊的工作,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路上还不停有人和他们打着招呼。
医疗中心的医生还有三位在值班,他们为刘坤民注射了抗生素,又清洗了他的伤口,佳佳也有一点受伤,但是不严重,医生们想当然以为刘坤民不小心打翻了什么化学试剂,才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所以他们都没有仔细询问。
楼杰偷偷地向其中一位医生咨询了自己的病情,他要求医生用口服的药,不要挂什么盐水,打什么针,他没有时间!
医生很奇怪地看着他,告诉他突发性耳聋在一开始的7天之内治疗,可以达到70%的治愈率,他给他配了些糖皮质激素,强的松,口服,每日早晨服用一次,逐渐递减,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激素治疗有效的,他要求楼杰服用几次后再去复诊。
安妮将刘坤民和佳佳都留在了医疗中心,看着医生们还在忙碌的身影,她欲言又止,几番挣扎,罗布斯则在不停催促着她:“快走吧,我们管不了他们。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会引起混乱的,到时候就会有很多麻烦。”
DU坐在佳佳的身边逗她玩,她很开心地笑着,DU却一阵心酸,她不知道爸爸已经死了,她也不知道那个婶婶其实也被生化战士抓了上去,她只知道婶婶到上面去了……DU摸了摸她的脸告诉她:“佳佳,其实你的爸爸很爱你。”他也不指望佳佳能理解。
直到安妮被拉着离开,她脑海里闪过刘坤民欲言又止的神情,闪过坐在洁白床单上小女孩懵懂的眼神,闪过医疗中心的值班医生们热情的服务态度,她的心都无时不刻都在煎熬着。她双拳紧握,走在她身边的杜峰表情也很凝重。
罗布斯觉得他们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楼杰一直走在安妮的身后,心情复杂,那些人的眼神就像无数的丝线在牵引着他们的神经。
安妮忽然停下了脚步,她质问罗布斯:“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有权利为自己的生存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