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戴安的手下已降的降,死的死。就连戴安自己也在刘以伯的刀下送了性命。
戴安有勇无谋地跑到总舵来要“九音玉杖”,就如同一出闹剧一般,匆匆上演,又匆匆收了场。
最后,只便宜了刘以伯。常夫人已死,常枫又只是个傻子,这“飞鸿帮”里还有谁可以反抗他呢?这帮主之位,舍他又其谁呢?
想到这里,刘以伯不禁大笑起来。
但他笑得还太早了,他竟然一时忘了岳凌楼告诉他的事——“天翔镖局”的人就要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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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对“飞鸿帮”的人来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首先是代帮主常桐死了,然后常夫人和戴安也死了,连带着还有无数的小卒。
岳凌楼说过他不知道自己害死了多少人,他的确也无从算起。
夜渐渐深了,常府前堂的血气也渐渐散了,但怨念还在,仇恨还在。
这般景象在岳凌楼眼里,又是何等的相似,和十年前岳家被灭门时何等的相似……
岳家的仇有岳凌楼记着,那么常家的仇呢?要由常枫记着吗?
常枫是个傻子,此时他已入睡了。
刘以伯并未趁乱杀了常枫,他要为自己留个好名,好让江湖中的人说他“狭义心肠,收养着前帮主的遗子,常家唯一的血脉。”
夜风很凉,即使在盛夏也依然很凉。常枫翻了个身醒了过来,却看见窗口有一个黑影。
常枫望着那黑影,黑影也望着他。
突然那黑影变白了,月光清冷,照在来人的白衣上,更冷……
“哥哥……”常枫认得此人,正午他玩球时碰到的人。
岳凌楼把食指靠在唇边,示意让常枫安静,然后他翻身跳下了窗,来到常枫的床边坐下。
“哥哥……”常枫的声音听上去高兴。小孩子本来就很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常枫对岳凌楼也非常有好感。
这好感让岳凌楼非常的不舒服,他摸摸常枫的头想:“为什么不恨我呢?我害得常家被灭门,我害得你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我是你的仇人啊……”
岳凌楼面对着常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方只是一个傻子啊,如果他不是傻子,就不会这样安静地看着我这个仇人坐在这里了吧。”
这种深深的罪恶感是岳凌楼从来也没有感受过的,他从来没有怀疑自己做过的事情的对错。他只知道为了复仇这一个目标,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哥哥……哥哥……”是常枫的声音,“哥哥你哪里痛吗?”
岳凌楼摇头。
“那么,哥哥你为什么要哭呢?”
岳凌楼还是摇头,自己为什么会哭呢?心中的这种苦楚的感觉,是因为憎恨,还是因为悔恨?
常枫搂住了岳凌楼的肩膀,虽然他的智商只有六岁,但他的的确确已是二十四岁的成年人了,他有着足够让岳凌楼感到安心的宽阔的胸膛。
“哥哥……”
“叫我,凌楼。”
“凌楼哥哥,你现在还痛吗?”
“不,好多了。常枫,是谁教你这样抱住我的?”
“是我妈妈,每当我哭起来的时候,妈妈就会这样抱住我……”
突然,岳凌楼扬起了头,环住了常枫的脖子。岳凌楼的脸靠得太近,近得让常枫感到了一阵晕眩。
“那么……常枫知不知道……”岳凌楼的气息异常缥缈:“……大人之间安慰人的方法,应该是这样的……”
说完,岳凌楼的唇瓣已贴上了常枫的双唇,只是贴着而已,良久良久。
“咳咳。”两声咳嗽声。
岳凌楼蓦然转过头,西尽愁已站在了窗边。
岳凌楼眉一颦说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西尽愁道:“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岳凌楼笑道:“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西尽愁道:“的确如此。”
岳凌楼道:“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西尽愁道:“提醒你你如果想做这种事的话,眼前还有一个更加合适的人选。”
第十七章
西尽愁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地点,对那样的人,说出那样的话。
也许是第一眼看到他倒在湖边抬眼哀求救他的时候,也许是拥他入怀闻到那幽幽体香的时候,也许是看见骄阳下他仰头迎向阳光的时候,也许是知道了他也会在暗夜仍泪水无声滑落的时候……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
挣不出,逃不脱。
仿佛这两日来发生的事情都在冥冥的红尘中早己注定下来,仿佛已不容自己怀疑对他的寸步不离意味着什么。
西尽愁不是一个懂得压抑的人,所以他说出来了。即使对方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很可怕的男人,是挚友死前唯一忠告他要小心的男人。
即使这样又如何,西尽愁望着岳凌楼一步一步靠过来的纤纤玉影,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眼前的佳人就在他伸手可以碰触到的地方,即使只是一次也好,西尽愁是如此的渴望得到他,无论代价。
那晚的月光蒙蒙,花香漫漫,那晚夜风袭袭,丝丝浸骨。
但岳凌楼的身体却异常柔弱,异常温柔。
西尽愁突然看见了常枫,常枫还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岳凌楼贴上自己的身体。
“没关系,他看不懂的。”岳凌楼的气息自西尽愁的颈项缓缓上升,然后突然把西尽愁的耳垂含在口中,用灵巧的小舌去逗弄他的耳廓。
西尽愁不禁一阵痉挛,抬手搂住了岳凌楼的纤腰,紧紧得贴住自己的下体,说:“你,还真是一个淫乱的人。”
“我本来就是。”岳凌楼的唇角勾起一个媚人的弧度,双手已褪去了西尽愁的衣衫,不断摩娑着他胸前的凸起。
“你是第一次和男人做?”岳凌楼坏坏的问。
西尽愁点头。
岳凌楼道:“那要我教你吗?”
“不用。”一个翻身,岳凌楼已被西尽愁压到了身下,“这种事情,只凭本能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岳凌楼弓起膝盖抵住西尽愁的分身笑道:“的确如此……你已经有反应了。”
“是男人都该有反应的。”西尽愁把岳凌楼那只不安分的腿放回原处。
“不啊,耿原修就不会有反应——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反应了。”
西尽愁感觉到岳凌楼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环住自己的双手加重了力道。
“你习惯在和别人Zuo爱时,提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吗?”西尽愁不得不承认他此时的确在吃醋。
“是啊,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对我做过的事情,永远不会。”
“那你为什么不一刀杀了他,难道你杀不了他吗?”西尽愁是亲眼看到岳凌楼用一根金簪刺破常桐的喉咙的,下手的狠和准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这样的岳凌楼难道会杀不了一个无丝毫武功的耿原修?
“我不要他死,我要他活着。我要他亲眼看着他所有的一切都被我毁灭掉,全部毁灭掉。”
西尽愁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被岳凌楼刚的话震惊到了,说:“这些话你对别人说过吗?”
西尽愁知道如果这话传出去,岳凌楼就再也无法呆在“天翔门”了。城府如此之深的岳凌楼怎么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没有。”岳凌楼摇头道,“你是第一个哦。”
西尽愁问道:“你不怕我把这话告诉别人吗?”
岳凌楼道:“你不会。”
西尽愁道:“你这么肯定?”
岳凌楼道:“你的身体是这样告诉我的。你不会想让我难过吧?”
西尽愁笑道:“但你的身体却告诉了我另一件事……”
岳凌楼在等西尽愁往下说。
“你腰部的伤根本就不是被食人鱼所伤,而是被剑所伤的。”
“你这个畜牲。”岳凌楼蓦然推开了西尽愁的身体,披上了衣服。他以为西尽愁刚才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要检查他腰上的伤口。
“我本来就是。”西尽愁也穿好了衣服,翻身跳窗走了。
天知道西尽愁刚才是多么的想得到他,但是,当西尽愁的手指触到了岳凌楼的伤口的时候,当西尽愁发觉那是剑伤的时候,西尽愁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
还未恢复的剑伤,刘辰一的首级,染血的白衣,湖水异常的颜色……
所有的这一切,突然涌入了西尽愁的脑海,联系在了一起。
西尽愁突然觉得自己太笨了,笨得会为了他把亡友的忠告抛到脑后,笨得以为自己有能力让那个小妖精爱上自己……
第十八章
清晨,微熹。
离阳镇外的渡口鸟鸣婉转。
“西大哥,西大哥。”
尹珉珉又来到了这片树林,这里的一切仿佛和两天前一样,但是人却只剩下尹珉珉一个了。
“西大哥,你究竟跑到哪儿去了啊?”尹珉珉有些急了。
江城虽已经把尹珉珉放了,但是尹珉珉找不到西尽愁却是无处可去。
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回到这片树林里来,就算她找不到西尽愁,西尽愁也会来这里找她的。
只是两天前看到的那具骇人的尸体仍然让她心有余悸,但没有办法尹珉珉还是只好硬着头皮回到树林。
忽然,尹珉珉听到了一阵水声。
这水声正是西尽愁发出来的,他已由兴和回到了离阳渡口。
有剑才能有剑伤,那天在山湖边,西尽愁只看见了岳凌楼,却没有看到剑。
剑一定还掉在这山湖的某一个地方,所以西尽愁回来了,他要证实他的一个想法——岳凌楼在这山湖杀了刘辰一。
岳凌楼杀常桐是为了混乱“飞鸿帮”,那么他杀刘辰一又是为了什么呢?还有段瑞南的死又意味着什么呢?
西尽愁不知道“天翔门”派来接镖的李铨等人已到了兴和,西尽愁也不知道刘辰一是刘以伯的侄儿。
所以他猜不到,岳凌楼杀段瑞南是为了嫁祸“飞鸿帮”,杀刘辰一是为了嫁祸“天翔门”。
如果他知道了,他就不会呆在这离阳的渡口了。
“飞鸿帮”的人在兴和城,“天翔门”的人在兴和城,岳凌楼也在兴和城。
本已矛盾重重的两大门派,如果再被岳凌楼扇一点风,那么势必燎起大火。
西尽愁刚从山湖里爬上来,正躺在湖边晒着朝阳。
早晨的湖水还很刺骨,但让西尽愁感到更加寒冷的却是岳凌楼。
西尽愁手中握着一柄剑,一柄黑色的三尺长剑。
隐剑西尽愁的剑是看不见的,所以这剑不是他的,而是刘辰一的。
西尽愁认得这柄剑,一年前他曾和刘辰一交过手。
刘辰一用这柄剑曾斩断了无数人的首级,然而最后自己的首级也是断在这柄剑下,何等的讽刺?
“谁?”西尽愁的思绪被身后突然传来的一阵窸窣声打断了,大喝一声。
“西大哥!”尹珉珉听出了西尽愁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兴奋。
西尽愁也听出了尹珉珉的声音,“珉珉?”。
还来不及起身,西尽愁的头就被尹珉珉给抱住了。
“西大哥,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找我的。”尹珉珉的声音就像要哭出来似的,“如果还找不到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这种情况下,西尽愁怎么能说出他差点就把尹珉珉给忘了呢?
本来西尽愁就是一个独行惯了的人,再加上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不知怎的就把尹珉珉失踪的事情给忘了。
于是西尽愁一边拍拍尹珉珉的脑袋,一边在心里说:“尹昀啊,我西尽愁对不起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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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鸿帮”分舵刘府里,岳凌楼和刘以伯继续着昨天的话题。
现在的刘以伯可谓是大权在握了,常桐死了,戴安也死了,这九音玉杖自然就落到了刘以伯的手里。但是……
刘以伯道:“公子说这九音玉杖是假的?”
岳凌楼点头。
昨日在“飞鸿帮”总舵三方对峙的时候,是岳凌楼带着常枫突然出现点起了戴安这条导火线,虽然最后刘以伯的确渔翁得利,但他始终还是在怀疑岳凌楼的真正身份,以及岳凌楼出现的真正目的,他真的可以信任眼前这个白衣的清秀少年吗?
刘以伯捋了捋胡须道:“公子知道的事情还真多啊……”
“他知道的当然多。”
这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但刘以伯却没有太多的吃惊,因为这人昨天就已来到了“飞鸿帮”的分舵,住在了刘府。
可是岳凌楼却吃惊了,吃惊的是他认得这个人——离阳镇“丘然医馆”的丘然。
岳凌楼想不明白一个医师为什么会和“飞鸿帮”的人有来往,而且好像还知道自己的底细。
丘然的确知道岳凌楼的身份,自西尽愁把岳凌楼送来后就知道了。
丘然对刘以伯说:“以伯兄,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这位少年就是‘天翔门’即将登位的东堂堂主岳凌楼,岳公子。”
丘然说完又对岳凌楼笑笑道:“我没说错吧,岳公子?”
岳凌楼冷笑了一声,没想到自己的身份早已被这老头给看穿了,笑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刘以伯惊道:“你是‘天翔门’的人!”
丘然示意让刘以伯不用紧张,然后道:“我为岳公子把脉时就发现了,岳公子一直在使用一种药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岳公子用这种药物已经十年了……”
岳凌楼沉默。
刘以伯忙问:“是什么药物?”
丘然道:“一种产自吕宋的特殊烟草,能刺激人的神经产生短暂的兴奋,但却会让人体对这种药物产生依赖。这种药物叫做——花狱火。”
岳凌楼笑了,道:“医师果然医术高明啊。但使用‘花狱火’的人并不少啊……”
丘然接着道:“使用‘花狱火’的人的确不少,但想要一直服用十年却并不容易,因为这药物的贩卖全都被‘药王神’耿原修垄断了,除非……是和耿原修很亲近的人……”
岳凌楼道:“那就一定是我吗?”
丘然笑道:“这其实并不难猜。因为耿原修身边,像岳公子这么美丽的人并不多……”
“既然这样……”刘以伯道,“你可以说出你这趟前来的真实目的了吧?”
丘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是岳凌楼绝对想不到的,但让岳凌楼更想不到的是丘然竟然揭穿了自己的身份。
清晨还很寂静,所以岳凌楼的声音听上去就很清亮。
“那么我就明说了……”岳凌楼淡淡得道,“我这次来,是为老爷来传一句话……”
老爷指的自然是“天翔门”的幕后操纵者——耿原修。
“什么话?”刘以伯问道。
“借,师,助,剿。”岳凌楼一字一顿地回答。
第十九章
“借师助剿!”刘以伯和丘然同时惊道。
而岳凌楼把食指放在唇边,微笑道:“不要那么吃惊啊,被别人听见就不好了。”
刘以伯和丘然对视一下,他们虽然也知道“天翔门”内东西两堂自前门主唐易死后,就一直在为这门主的位置明争暗斗。但岳凌楼在这时候提出“助剿”的要求却着实让他们吃惊不小。
岳凌楼不紧不慢地泯一口清茶,待刘以伯和丘然平静以后才接着道:“想必两人大人都知道贺峰和荆君祥一直在争这门主之位,虽然老爷已选好贺峰为下一任门主,但还是担心荆君祥起乱。同门人自相残杀,传出去多少会让江湖人士笑话。所以老爷希望借‘飞鸿帮’的力量清除‘天翔门’里的不安分因素。事成之后不但把‘九音玉杖’归还贵帮,而且还有重金酬谢。”
刘以伯听后大笑,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人花钱请别人杀自己人的。
岳凌楼问道:“大人笑是什么意思?”
刘以伯道:“荆君祥杀我侄儿,骗我镖银。就算药王神不开口,我刘以伯也不会放过他。这事儿又哪有拒绝的道理?”
刘以伯本担心招惹了“天翔门”会给“飞鸿帮”带来事端,但没想到“天翔门”却主动要求“助剿”,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拒绝呢。
岳凌楼翻开茶盖,慢慢品茶,仿佛听不见刘以伯狂妄大笑的声音。
第一只鳖已经入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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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铨这次前来云南,手下只带了十多人。
这兴和城本又是“飞鸿帮”的地盘,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