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在一块说着些话,颜元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最后还是撑住睡过去了,樊梨花才离开了。
武媚娘听说了颜元撑着与樊梨花说话的事儿,转过头问了身边的嬷嬷道:“当初要给元儿选伴读,因着元儿不想要,我便没给选。可如今看看,元儿身边竟是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以往没有,如今不是有了一个樊将军吗?”那嬷嬷上前给武媚娘拆着头上的饰物,“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又打小聪明孝顺,一般的姑娘她如何愿与她们亲近,奴刚刚也去看了那位樊将军,是个豁达懂事又聪明的姑娘,也就这样的人,才能入了公主的眼。”
“再过几日,樊梨花也将再返回军中了,那元儿不是又没说话的人了。”武媚娘想得更长远,嬷嬷却劝道:“公主的性子,娘娘您不是比奴更清楚的吗?往日公主不喜欢旁的官家姑娘,只随着太子跟王爷一起读书写字,您若是随意召了几个官家小姐入宫,公主若是不喜,既不叫你这一片心意付之东流了。”
却是这么的一回事儿,武媚娘道:“我更愁的是她的婚事儿,想想她五年前说的话,这当真要是不想嫁人了,那该如何啊!”
“恕奴说句不敬的话,公主若是没有意中人,不嫁便就不嫁了,总归有您跟陛下在,谁又敢欺负了公主去。”听到这番话,武媚娘叹了一口气,想着颜元这伤还得养个一年半载,这事儿还是先放着吧。
120章 襁褓中死去的孩子(十五)()
一年半载过起来,也是极快的。公元674年,颜元二十岁,洛阳大明宫中,迎来了一场盛宴,李治下旨令颜元选驸马,京中所有年满二十岁的青年,未婚且不曾订亲的男子,都往大明宫来,由颜元指定驸马。
满宫的人都是欢欢喜喜的,也总以为这宫里的主子,也都是欢欢喜喜的。可事实上……
“不去!”颜元难得冷着一张脸的说话,在她对面的,是李治与武媚娘,李治很是头痛地道:“元儿,你就去看看,看一眼,有你喜欢的,父皇给你赐婚,你要是都没看上,那就都不要。”
颜元盯着李治,看得李治心里直发虚了,叹了一口气儿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往日你身子没养好,父皇与你娘没催你,可如今不同了,你身子好了,也该考虑这件大事儿了。”
“我这就收拾回幽州!”颜元难得任性地开口,李治更是头痛了,此时一直没开口的武媚娘道:“仅这一次,若是这诸多世家公子你一个都瞧不上,从今往后,再不提你婚嫁之事。”
武媚娘说话,从来都是说话算数的。颜元的目光扫向李治,李治不得不再次道:“你娘都这般说了,父皇也是这样的意思。”
颜元点头道:“那便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算是说好了,颜元也不再拖着不肯,“父皇,娘,我们走吧!”
“走!”李治站了起来,他的风疾越发严重,如今眼睛早已看不见远的事物,颜元扶着他,李治一笑,“谁要是娶了我们元儿啊,那可是莫大的福份。”
“父皇这王婆卖瓜,自夸自卖呢。孩儿是什么模样,孩儿还能不清楚。”就长相而言,颜元只能算是上长得不错,一双眼睛最像武媚娘了,眼下少女模样的太平,那与武媚娘极肖的模样,能觊见其倾国倾城之容,远非颜元可比。
“孩儿在兄弟姐妹中,可算是最不会长的了,既没承得父皇的俊雅,也没能长得娘的花容月貌。”颜元打趣地说着,李治笑道:“我们家元儿长得也很好看呐!”
颜元摇头晃脑地道:“正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么一句,再次引着李治一阵大笑,“父皇,父皇,是姐姐说了什么,叫父皇如此开心?”
正是活泼好动时候的太平穿着一袭红衣,红红火火地跑了过来,直扑往李治,李治摸索着太平的头,“你姐姐正说自己长得不如我们太平好看。”
“怎么会,姐姐的眼睛最像母亲了,最是好看。”太平鼓着腮子分外认真地说。“我也想眼睛能跟母亲和姐姐一般呢。”
太平的眼睛有些小,倒显得不够气势,武媚娘与颜元相似的眉目啊,给人的感觉却是相差甚大,武媚娘显得十分威严,可颜元的眼中时时都带着笑意,却叫人如沐春风。
“凡事有得有失,岂能样样都叫人占全了呢。小太平,做人万不能贪心。”颜元点了点太平的额头如是叮嘱,太平道:“明明唾手可得,为什么不要呢?”
颜元低头看了已经有她胸口那么高的太平,其实她并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因着与太平年纪差得有些多,太平虽喜粘着她,可她平日里忙碌得很,并没有多少的时间与太平相处,近这两年虽在宫里,她养着伤,终日躺在床上,太平每每过来看她,因着小孩好动,也呆得不久。
太平刚刚的话,不能说不对,却透露太平的性格,唾手可得的东西,她会顺势而为。
“姐姐,走吧,走吧,我可是知道,今天可是让姐姐给我选个姐夫的大好日子!”太平拉着颜元往花园里跑去。
眼下正是春天来的时候,花园里头百花齐放,景色好着呢。再有那俊男美女相衫,于园中吟诗作对,琴音相和,盛唐之景,于此可窥一二。
“陛下,天后,长卿公主,太平公主到!”内侍一声声地高喊,原在一旁说话的男男女女们都连忙止住,齐齐拜见。
“都平身吧!”李治摆手叫起,众人皆起,不一例外地目光打量地看向了站在李治身侧的颜元。
虽是明显要给颜元选亲的宴会,但李治与武媚娘也不会直接地嚷出来,而是借着赏花的理由,下贴各世家名门子弟,女眷自然也在其例。
可这朝廷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且颜元的年纪摆在那里,于大唐而言,女子多是十三四岁出嫁,甚至更早的都有,似颜元这年纪,那是明显的晚婚呢。
不过先时颜元在军中,随后又是受了重伤,这两年来一直都在养伤,许多时候都叫人以为她撑不下去了,毕竟那时御医们已道了药石罔效。
故而李治与武媚娘办了这赏花宴,其醉翁之意不在酒,大伙儿都清楚,但要尚公主,总得要瞧着这位公主如何?
颜元自这一世那就是个刻苦的孩子,小时跟着李弘李贤一块读书识字练武,她又不喜欢宴会,彼此的武媚娘也忙着,自是没有时间捉着她参加各场的宴会。再到后来颜元从军了,这一去好几年,待她回京前,武媚娘意识到,似乎很多的人都不认得颜元。
她自是动了心思要为颜元选婿的,架不住计划赶不上变化,颜元为了救她与李治,九死一生,在床上躺了半年才能动,又养了一年多,身子这才算好。她想带着颜元出来叫人见见的计划,一拖再拖,便到了今日。
其实颜元在大唐自是声名赦赦啊,大唐从老到少,就没有不知道颜元其名的。
然只闻其名,知其骁勇善战,武艺高强,又能言善变,且处事公正,心胸开阔。世家的公子,原对尚公主一事儿是极为不屑的,但颜元无论在军中朝中,俱有一定的好评,是故,多少这些人都想着先见一见这位公主,若是合心意,再言其他。
一见其人,实叫人难以想像,这叫人如沐春风,削瘦高挑,很是淑雅的女子,当真就是那位能征善战,武艺高强的长卿公主?……
如此念头的可不是一两个,颜元的容貌中等不错,可她这几世积累的气度与修养,举止投足间,自有一番仪态,只令人不禁折服。
只一眼啊,颜元还是叫许多人都心生好感的,李治与武媚娘自然有所察觉,嘴角勾勒了一抹弧度。他们夫妻眼下都盼着颜元能寻个如意郎君。
像这样明显要给女儿选夫婿的宴会,李治说了几句场面话,自带着人走了,留着武媚娘,临走那明显表示,一定要成,一定要成的眼神,武媚娘笑了笑。
颜元正盘膝坐着,李治临走时的眼神,她也看懂了,颜元捂脸,很是庆幸自己早有先见之明地没留在宫里由着这夫妻俩逼婚。
“公主殿下,臣敬您一杯!”颜元这一坐就没想动,可那对着颜元很是有好感的公子,自是上前来搭讪的,敬酒啊,颜元喝,说话呢,颜元笑着客客气气跟人家应个一两句,每人都如是,武媚娘虽说在一旁与几家夫人说着话,当然也将颜元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
到最后,小半天下来了,颜元酒喝了不少,酒气上来,双颊似染了上好的胭脂,叫颜元的眉眼中添了几分醉意,但更叫人怦然心动。
“公主殿下,臣,臣爱慕公主!”唐朝明风开放,似这当面表白的事儿,那是从来都不少,但于颜元吧,算是第一回。
站在她眼前的这位长得眉清目秀的公子,一裘白衣,显得很是仙风道骨,此时双目含情地望着颜元,那一脸求宠幸的样子,颜元打了个冷颤,酒醒了。
“嗯,本宫知道了。”颜元开口,连问这人名字的意思都没有,倒是目光看向了武媚娘,武媚娘亲耳听到有人朝女儿表白啊,微笑道:“你是哪家的?”
“博陵崔远之!”那青年公子自我介绍,在听到这姓氏之后,颜元笑了,武媚娘问道:“可曾考取功名了?”……
问的东西许多,崔远之一一答之,颜元气定若闲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很是惬意的模样。刚刚被武媚娘拘着不许来寻颜元的太平,趁着武媚娘在询问崔远之这会儿,跑到了颜元的跟前。
“姐姐,这酒好喝吗?”太平依在颜元的身边问。
“还行,是些果酒,要喝吗?”颜元的声音带着诱惑,从来没尝过酒的太平眼睛一闪,“我可以喝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尝尝!”果酒的度数不高,寻常的孩子还是能喝的。只是颜元的酒量并不算好,故而才会脸色发烫。
“给!”颜元拿着让太平酌了一口,太平眼睛一亮,“好喝!姐姐,我还要!”
颜元连着给她倒了三杯,都叫太平喝了个精光,颜元哄着她喝得慢些,待第三杯喝完了,太平嚷着道:“我还要,姐姐我还要!”
巴巴地捉住颜元,怎么都不肯松手,颜元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太平这可不是喝醉了。
“公主!”伺候太平的宫女上前想帮着颜元扶了太平,颜元摆摆手示意不用。
“娘,太平喝醉了,我送太平回宫了!”颜元这一开口,怀里的小醉猫却喃道:“我没醉,我没醉,姐姐,果酒好喝,我还要,还要!”
颜元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而武媚娘一眼扫过颜元,颜元坦荡笑道:“太平醉了,娘!”
显然她就是明显的故意灌醉的太平,也不怕武媚娘知道。武媚娘心中暗叹,颜元如此态度,可见这里头的人啊,她都没看上,没看上,没看上!
“去吧!”颜元既已如此表明,武媚娘亦不能再逼迫,只能叫她带着太平离开了。
随后,颜元立刻去了幽州,675年,太子李弘病逝,颜元听闻回京,她还没得及得安慰李治跟武媚娘,却叫李贤拦了去。
“元儿,太子,太子是被母后杀死的,是被母后杀死的。”李贤一见颜元竟说出这样的话来,颜元皱着眉头道:“贤,你是糊涂了吧,说出这样的话来。”
“真的,是真的元儿,太子真提被母后所杀的。母后,母后她好权势,太子日渐得了臣民的心,母后忌惮于太子,而太子不久前刚请父皇准了义阳和宣城二女出嫁,此二人乃萧淑妃所生,母后对他们极其不喜。而且太子时常与母后作对,母后容不下太子,所以才杀了太子的,你知道吗?知道吗?”李贤捉住颜元的双手,面色十分恐惧。
“贤,这样的话我不知道你是从何人口中听来的,但我却一个字都不信,也不希望你信。我也劝你,往后远离说这些话的人,听清了吗?”颜元说完准备就走,可李贤却连忙捉住颜元的手,“元儿,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说着竟是朝着颜元跪下了,颜元大惊,“你究竟是怎么了?”
“元儿,我不是母后所生,我不是她的儿子,太子死了,接下来要死的人就会是我,是我。元儿你在军中多有威望,而且你的话,父皇会相信的,你帮我去求求情,你帮帮我。”李贤说着苦苦地哀求,颜元问道:“谁说你不是母后亲生的?”
李贤目光飘浮,“很多人,很多人都说了?”
“那说你不是母后所生的,那你是谁生的?母后又为何要抱养你?李贤,我知道你蠢,可我没想到,你会蠢到这样的地步。”颜元颇有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跟李弘的感情最好,再往下李贤只比她小一岁,他们两个大的也总会护着低下那些小的,尤其是李贤。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贤每每瞧不起李弘,说话无总是要刺着李贤。到后来连颜元也被李贤所疏远,颜元本就不是那种会讨好人的人,再加上她离京时李贤还年幼,这会儿再见李贤,颜元知道,李贤是真的长歪了。
“元儿!”李贤听到颜元这般说他,心中立刻涌起了一股怒火,颜元道:“你若是想要作死,你便只管作吧,你自己不想活,谁也拦不了你。”
121章 襁褓中死去的孩子(十六)()
丢下这一句,颜元可不想再与李贤纠缠,可李贤哪肯呐,“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们所有人的心里都只有弘,你们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明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有哪里比不上李弘,叫你们都看不上我,瞧不起我。”
颜元真是觉得,李贤是疯了吧,从小她对李弘跟他,哪里不是一视同仁的,李显李旦还有太平跟他们岁数差得有些大,他们三个才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起读书,一起写字做工课。但李弘自小就懂得照顾人,可李贤呢,每每对于李弘的好意都不肯接受,最后更是连她都疏远了。
“谁都没有瞧不起你,倒是你自己瞧不起你自己罢了。别说你不是母后所生的话,否则传了出去,直叫天下人都笑话。”颜元再次警告了李贤,“母后在你之前已生了弘哥哥,又有了我,生你之时,母后更是已被立为皇后,自母后有孕,到你出生,一样样都记录入记事,你道这些事儿能造得了假,父皇又是个傻的,能叫母后拿了别人的儿子充当自己的儿子?”
“我是父皇的儿子,却是父皇与姨母所生的。”李贤终是说出了这一句,颜元一听愣住了,随之更是冷笑了,“你信了?”
问完了,颜元只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李贤若是不信,又怎么会口口声声说武媚娘要杀他呢。“如果你当真是旁人,尤其是你所谓的姨母跟父皇所生的,别说母后待你如何,李贤,你早不知被弄哪儿去了。你还能在这宫里好好地当着你的璐王?一个偷生子,那是连妾生子都不如,李贤,你觉得母后会拿一个偷生子充当自己的嫡子?别说什么父皇坚持的话,父皇要是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他也绝不敢拿着一个偷生子放到母后的名下,母后也绝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侮辱。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的事儿,你竟信了?”
颜元对于李贤的失望,着实无法言语了,该说的她都说了,颜元这就准备走了,可李贤却叫唤道:“当初在襁褓中险些丧命,那是母后做的,她为了当上皇后,她要杀你。”
这些流言,宫里宫外早就传遍了,颜元道:“这些话,我不是没有听到过,可谁能证明?王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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