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爸躺了下去。
伸手向她要平板。
香妈想想,又还给了他:老头子都这样了,没了平板,你让他在床上怎么呆的呀?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一般来说。
当着女儿女婿,老头子还是自觉的。
不是教彤彤儿歌,就是给彤彤讲故事……至于背后?唉唉!“嗯,怎么了?”香爸接过平板,平静的抱在自己胸前,宛若一个睡觉前的好学生,抱着自己心爱的书本。
“短斤少两啦?我看那小店主挺憨厚老实的呀。”
“那算什么呀?”
香妈就给他讲了刚才发生的事儿,惊得香爸差点儿扔了平板:“真的?真是潜逃五年的杀人犯?这下完啦,这下完啦,现在怎么办?”
身子往上扬扬。
脑袋却向下垂垂。
“唉唉,怎么偏偏就遇到个杀人犯了呀?这下全完啦。”香妈惊愕下巴都差一点飞了出去,一下瘫坐在床沿上。
好半天。
香妈才有气无力的捶捶老头子。
“讲清楚,你是怎么回事?杀人犯被抓捕归案,你为什么这样惊慌?难道你也参予了杀人的呀?”“杀人?我现在就想杀人了呀。”
香爸脸青面黑。
嘴唇角直抖。
因为女婿要买车引起的喜悦,早烟消云散了,代之是深深的懊恼:“他妈的,我们都上当呀。”一眼瞅到小外孙女儿,正眨巴着眼听着,香妈腾的站了起来。
“别那粗俗行不?你是当外公的人了。”
香爸扭头瞧瞧彤彤,放软了语气。
“当然罗,我们彤彤要学好,要学会优雅端庄,不要学外公爱骂人的坏习惯哦。”香妈就抱起了彤彤,把她翘起的小脚丫,小心谨慎的从绳套上取下,准备抱出去。
小家伙不干。
咿咿呀呀的叫到。
“宝宝吊吊,宝宝吊吊呀。”香妈哄着逗着,硬把彤彤抱到了大屋。同样,一放下她,小可爱就叫着:“祖祖抱抱,祖祖抱包。”
一翘小屁屁。
就往闭目休息的老奶奶身上爬。
喜得老太太哆嗦着嘴唇,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乱爬,慈详的唠唠叨叨:“慢点慢点,莫跌倒了呀。那年,你外公像你一样大,也这样在我身上爬,一不小心,栽在地上,摔得哇哇大哭的呀……”
“现在说吧,怎么回事?”
回到小屋。
香妈把门一关,小心翼翼的关上锁栓,双手一抱,冷若冰霜:“你也参予杀了人呀?杀了几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香爸沮丧的瞅瞅她。
“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是这样的的呀。”
香爸一一道来,香妈听罢,身子一晃,靠在立柜上,压得年久失修的立柜门,嘎吱吱作响,半天作声不得。
原来。
那水果店小老板十分精明。
开店不久,就对一些常来常往的老顾客承诺:我开这个水果店,大家都是看到了的,承蒙各位阿婆阿姨大叔大伯的照顾,生意还行。
可琢磨琢磨。
我就觉得。
江湖是大家的,钱是赚不完的,我开店,图的就是个人缘。如果大家愿意,可以投资入股,每投资100元,算1股份,每月底可分红5元。
以此类推。
上不封顶。
大家算了算,相当于月息%5,比银行高。反正呢,钱也不多,图个就近,小老板大家似乎也信得过……于是,就有人尝试着投资。
当然。
不过都是100,200的小钱,权当玩玩儿。
很快就到了月底,大家也果然拿到了应得利息,自然高高兴兴继续投资。由于小老板是独个与人咕嘟的,尽管大家都明白,可这涉及到纯粹的私利,彼此都心照不宣。
大家都装着。
什么都不知道。
载至今天为止,香爸一共投入了1000元,算起来,每月的红利也有50元,也拿到了手的。原以为平平安安的赚点零花钱,不想小老板东窗事发。
看来。
这钱算是打水漂了。
这事儿出乎香妈的意料,她当然大大的松了一口长气。想想每月养老金全部上交,自己仅留个百把元在身上的香爸,不知怎样咬紧牙关,节衣缩食,才存起了这一千元?
香妈心酸。
有些莫名。
“唉你呀你呀,这能赚几个小钱呀?这下好了,全白白送给人家了呀?”气喘吁吁的香爸,就咬牙切齿的想爬起来,
“我爬也要爬去找他,骗我们穷人的钱,良心让狗吃了,天理不容呀!”
香妈捺住他,连连摇头。
“我看算了呀,人己经被便衣铐走了,我亲眼看到的,店子里乱七八糟,你找谁呀?”“我找他老婆。”香爸力大,一把推开了她。
“自古父债子还,夫债妻还,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让开。”
香妈没放手。
柔声劝到:“是你自己拿钱去的,人家又没用枪逼着你的呀。好,你非要去也行。如果我是他老婆,我就问你,有证据没?有合同没?有我老公的签字没?你找我要钱,我还告你诬陷造谣诽谤呀。”
香爸楞楞。
一下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床上,不吱声了。
晚饭后,小俩口还没回来,香妈就抱着彤彤下楼散步。而香爸郁闷得晚饭也没吃,只是抱着平板发呆,屋里一片寂寥,漫空忧郁。
第二十五章 六百大洋 一()
事情。
可远非香妈所料。
下楼来,牵着彤彤慢吞吞走到苑内,香妈立即发现了异常。一般晚饭后这段时光,正是苑内的大妈大伯们,或抱或推或牵着各自的小宝贝,有意无意聚在一块,闲离逗笑取乐时。
往往。
这也是。
平时交流不多的居民们,相互沟通和互通有无的黄金时段。届时,操着不同口音的大伯大妈,对各自的小宝贝评头品足,猜测计算,没有谁会多心或不高兴。
目的只有一个。
散心!
现在,大伯大妈们倒是不少,也或抱或推或牵着各自的小宝贝,可人人心事重重,不拘言笑,相互瞅着瞧着,根本无心开口。
由此。
香妈敏感到。
一定是与水果店小老板被抓有关,这让她有点提心吊胆。同在苑内,彼此之间也大致有个了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假,可像这样的情况,却并不多见。
先瞧那个。
满脸络儿胡的河南大伯。
据他说,老俩一共养育了二女一男。么儿在家干个体,二个女儿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没有分身术,他就和老伴儿跑三处。
好容易。
带大了。
北京的和家里的外孙,孙子,就又来带到上海,带二女儿的小外孙女儿。河南大伯生性乐观,不论刮风下雨,总是推着小外孙女儿外出散步。
一面推车。
一面哼河南梆子。
“亲家母你坐下,咱俩说说知心话;亲家母咱都坐下,咱们随便拉一拉……”似乎这世上,就没什么事儿,能让他不高兴的。
现在呢?
沮丧的抿着嘴巴。
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推着小外孙女儿,独自转悠。再看这个一脸福相的广东老太太,多年前她儿子到上海打拚,发了大财娶了小三,买了豪车豪宅。
发了大财。
问题也来了。
前妻的三个孩子,后妻的独生儿子,都闹上门来要他抚养。据说,现在己混成了“区人大代表”和“先进纳税户”的儿子,顾着面子,舍得票子。
一个电话。
二张飞机票。
把本是在家享清福的老妈老爸接来,安置在明丰苑老屋,再高薪招聘了二个金牌保姆,分别带前后二妻的四个孩子。
虽说。
儿子财源滚滚。
可生性节约老太太和老太爷,却总是亲自分别带着小孙子或外孙女儿,晚饭后到苑内散步,一人一个,前后兜圈,嘻嘻哈哈,好一幅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美图。
现在。
老太爷不在。
老太太带着个模样儿乖巧的小女孩儿,嘟着嘴巴,皱起眉头,独自蹉跎……一个高吭的女音,突然响起:“妈妈咪呀,今天这是怎么了呀?一个个都闷闷不乐,好像阿拉欠着十万八千没还的呀?”
是那个。
退休曾处。
她本不住在明丰苑,而是和另一个阿婆,各自推着自己的小孙女儿路过这儿,想起过去的老同事,打算邀她加入自己的婴儿车队。
要说这个曾处。
也的确有些鬼点子。
经她劝说,她的婴儿车队现己有了九辆车。按她的审美要求,不但九辆车样式基本一致,婴儿的穿戴基本一致,就连推车的阿姨大伯们,穿着也基本一致。
这种。
样式一致的群体装饰。
大约是来自她原先在公司,主持进出口货物工作时,刻在自己内心的标准化情结。应该说,这种样式一致的群体装饰,在现今到处是散兵游勇的社会上,自然格外引人注目。
更巧的是。
这婴儿车队。
居然被一家专门生产婴幼儿食品的小厂商,看上了。小厂商正与其洽谈相关事项,其中有一条,希望婴儿车队越大越好,做起广告才更有轰动效益。
退休曾处呢?
就是想通过这个老同事。
再联系更多的真正的上海大妈大伯,以壮大声势。那个老同事丧着脸孔,推着小孙子嘎嘎吱吱的过来了,先凑到老上级耳朵咕嘟咕噜。
然后。
摊摊手。
“阿拉也没料到呀,这人会这么坏,这就叫卷款潜逃的呀,我相信政府不会撒手不管的呀?”“你那屁事儿先放放,阿拉们先聊正经的呀。”
二老太太说的是上海本地话。
一般人听不懂的。
可香妈不但能听懂,也能说呢,而且说起来丝毫不比真正的上海人差。正好擦过二老太身边的香妈,听到这儿连连摇头。
看来。
这波及面太大了。
第二十五章 六百大洋 二()
没想到明丰苑里的居民们,几乎都卷了进去?这水果小老板,真是作孽的呀!“抱抱,我要抱抱,阿公抱抱。”那个河南大伯的小外孙女儿,忽然哇哇的叫起来。
她坐童车烦了。
闹着要阿公抱抱呢。
一般这时候,河南大伯总是笑嘻嘻,一面享受般唠唠叨叨,一面亲妮的抱起了小外孙女儿。可今天,他却没好气的瞪着小可爱。
“咦………,你个龟孙,弄啥哩!”
大概。
从没被阿公这么瞪眼吵过的小外孙女儿,惊愕的看着阿公,哇地声大哭起来……香妈忽然睁大了眼睛,在明丰苑内踯躅的大妈大伯们,都惊愕的扭过了身子,睁大了眼睛。
一个模样憔悴的年轻女子。
正挎着个小布包,怯生生的跨进了苑门。
老门卫第一个冲出了传达室,兴奋地冲着大家叫到:“还整什么的呀?老板娘这不是来了吗?”香妈判断,看似稳重保守的老门卫,竟然也着了套儿,真令她哭笑不得。
年轻女子。
眼睛红红的。
像是刚哭过不久,她怯生生的看着老门卫:“大叔,能不能借您老人家的传达室用用哩?”“行行行!”老门卫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急忙把她引进去。
女子刚坐下。
大妈大伯们便围了过来。
老门卫手一挥,熟练的指挥着:“到外排队,排队,在小窗口排队,一个个的来,不要急的呀?”香妈也急忙推着彤彤赶过去,排在了最后,然后掏出了手机。
然而。
香爸告诉她。
“没有手续,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手续,一个字儿也没有,全凭着当场交钱时,小老板个人的承诺的呀。”香妈啪地合上了手机。
无凭无据。
这1000块投资钱,怎么退呀?
瞅着排成长队的大妈大伯们,她不禁替年轻的老板娘担心起来。下午她是亲眼看到的,小老板被追逃的便衣带走时,这个年轻的小女子,呆若木鸡,面无人色。
可怜兮兮。
站在角落,眼泪花花的无声哭泣。
当时香妈还怪怜悯的想,好该死的潜逃杀人犯呀,你把人家害苦了呀?你倒进大牢扯呼去了,人家年轻轻的现在怎么办的呀?
推着彤彤走向明丰苑时。
香妈还特地扭头。
最后望了水果店一眼,猜想这个年轻女子哭泣后,一准是带着现金和信用卡,溜之大吉,连头也不回一下的。如今这年头,这种夫妻,这种悲剧。
网上。
电视上多着的呀。
但是,她居然拎着小布包来了?好啦,小老板娘,你够善良够天真的,可是瞧吧,我看你现在怎么收得了场的呀?
一个。
一个,又一个。
大妈大伯的队伍在无声缩短。这大概是大上海从来没有过的奇观,除了小女老板和投资者,轻声且简短的问答,这么多吵闹纠纷的源泉,却没有平时的唠唠叨叨,叽叽喳喳。
也没有。
平时的愤世嫉俗。
挤挤攘攘,就连那些不懂事儿的小宝贝们,也一个个扬着可爱的小脑袋瓜子,骨碌碌转动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而无声的瞧着这一切……
那个河南大伯。
突然愤怒的嚷嚷起来。
“恁达纳个蛋,你投了这么多呀?你投了这么多的呀?”被他嚷嚷者,一个年龄差不多大来自江西的大爷,站在他一边红着脸,手里捏着才退的投资款,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咦………,你个龟孙,弄啥哩?”
河南大伯跺着左脚。
喷着唾沫,愤怒得眼珠子都红了:“把多冒的钱还给人家,我就知道你只投了200块,怎么钻出来了300的呀?做人不能这样昧良心的,你都是当外公的人了的呀?”
江西大爷就哆嗦着嘴唇皮儿,白刹着脸孔,慢慢腾腾的重新凑近小窗口。大妈大伯们都厌恶的避开他,有的还往响亮地往地下吐口水……
终于。
轮到了香妈。
她注意到,当自己轻声告诉对方,投了1000块时,小女老板一楞。这让香妈感到有些难为情,毕竟,对方也不容易。
可是。
自己也生活得艰难呀。
再说,我也没多冒领,1000块,对我们全靠国家养老金生活的低收入者,不是笔小数目呀。“1000块呀?”女老板轻轻重复,这让香妈一喜。
对方。
居然一口浓郁的苏北口音,老乡呀!
“1000块呀?啊哟,我想起来了呀。”年轻女子眉头一扬,绽开了笑容:“我听我家老公说过,是个很耿直的大爷呀,经常来照顾我们的生意,上个月的利息,都还没付给他。”
说着站起来。
恭恭敬敬。
对香妈鞠个躬,然后打开小布包,数出了1000块崭新的百元大钞,再加上一张崭新的50元钞票,一起双手递给了香妈……
“老妈”
“彤彤”
是妙香和女婿,小俩口快快活活的手牵着手,一个叫妈,一个抱女儿。香妈把小外孙女儿递给女婿:“吃饭没有呀”
“吃了呀”
一向在这场合话不多的妙香,抢着回答。
“白驹早就想吃肯德基了,我陪的他。花钱不多,可吃得饱饱的,我现在肚子都还胀的呀。”香妈笑盈盈的瞧着女儿。
“多少钱?”
暗想。
这死丫头这么高兴,这小车怕是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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