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之下,一身闲适的裴秋湖就与神谷银夜大不相同,—个是黑暗鬼王,神秘
而骇人;一个是白日少年,洒脱而帅气,自在地挥洒出属于自己的味道。
伸出一根指头在神谷银夜的面前晃了晃,说道:“更正,这不是漫无目的,而
是欣赏大自然的美妙。再过五分钟我们就到新宿了,那儿就是我们的度假胜地,我
们要在那儿度过为期七天的假期,高兴吧?赶快感谢一下我这个举世难得的好朋友
吧!”
“作你的春秋大头梦!”神谷银夜直接泼落裴秋湖的眉角一头冷水。“等一下,
你根本没来过日本,怎么知道京都往新宿的路?还有,那个为期七天的假期又是什
么意思?”瞧他一脸自由自在的模样,神谷银夜不相信这小子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咦?你不知道吗?我昨天在欣赏那位骇客老兄施展身手之前,就顺便走了一
趟国家公路局的的资料库借瞄了一下关西的地形与路线资料。至于这七天的假期嘛,
自然是由你带路喽!恍裴秋湖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笑脸解答神谷银夜的疑问。
“我?为什么是我?”说要度假的人是他,把人硬拉出来的也是他,现在凭什
么带路当导游的人就变成是自己?神谷银夜偏不达成裴秋湖的如意算盘。
“我有说过不是你吗?干嘛这么小器哩!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身为地主
的你自然要负起责任好好招待客人才对,除非你想跟我分道扬镳各玩各的,那我也
不介意啦。”
银夜说道:
“你不会的。”接着便下车与旅馆主人打招呼。而为他那一句话及那一脸真诚
信任所呆愣住的神谷银夜,心中一下子充满了从未有过的震动。分不清激动与感动
的心情相互交错着,更离奇的是他注意到他竟与那小子吵吵闹闹了一整路,他以前
所说过的话加起来还没刚才的多,且都是自然不经修饰的……原来时间也可以在谈
笑中流逝得这么快,不知不觉中又多了全新的一个体验。
走在夜晚的新宿街道上,三月的春风夹带着些许的冷意迎面轻拂,四处可见热
闹的场景与嬉戏的人们,虽然未脱冬天的寒意,然而一年一度的祭祀节日却让所有
人兴高采烈地在晴朗的夜空下举行,热情丝毫不减。
“我刚刚听老板娘说,每年到三月这个时节,这里都会为了庆贺春天的到来举
行一场生动盎然的迎春祭,从早上开始的迎春神活动,接下来的联欢会,为每家这
个时节出生的孩子庆生办活动,不管是商店或是住家,莫不倾全力在这个特别的日
子里想一些特别的点子招揽顾客、联谊交流,一直到晚上的烟火大典,整个迎春祭
也进入了最高潮,不只可以欣赏到别出心裁的荧火晚会节目,更可以看到美丽壮观
的烟火,哇!想想就教人奋,我们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没见过这么乐天爽朗的人,不管到哪里都是这一副随遇而安的爱笑模样,心性
鬼灵精怪又爱捉弄人,爱笑胡闹的他总有一堆稀奇古怪的点子,每每碰上这个生动
活泼的小子,总让神谷银夜冷沉沉的心不知不觉地燃起激烈澎湃的火焰来,对他的
喜欢也以惊人的速度快速加深中。
和他在一起,总有用不尽的精力与活力,不禁突发奇想地想看看,真的遇上激
烈危险时,这个家伙会怎么处理?
在黑道打滚至今,天性的冷血无情和不在乎总让他懒得将眼光投注在其它无聊
事上,然而一路走来,看着他那笑脸常开的俊俏脸孔,仿佛与全世界的人都是朋友
的姿态,不管走到哪里都能与人侃侃而谈,一身的白日光芒不因黑夜的降临而减少,
随性散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魅力……愈与他在一起,神谷银夜就愈觉得被他吸引。
正在冥想之际,神谷银夜敏感地察觉到从刚刚便一直死跟着他们不放的气息还
一直围绕在身边,大有不愿善罢甘休的味道哦。
计量的眼神与裴秋湖的交上,裴秋湖眼中一抹邪恶整人的古怪光芒让神谷银夜
霎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两人便不动声色地连袂离开人多嘈杂的现场。
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裴秋湖开口了:
“好了,几位老兄,这里已经没有别人了,你们跟了那么久也该累了吧?现身
让小弟我请几杯冰品如何?”
大概十个人,从他和银夜一进街道就盯上了,跟踪技术还算高超,是练过忍术
的武者,可惜还是让他感觉到了。
旁若无人地走近裴秋湖的眼前,神谷银夜笑着威胁道:
“可不是吗?躲了那么久,可以出来了。难道几位不怕被人误认成蝙蝠老兄的
亲戚吗?”那话里的怒气可是显而易见的。
无声无息,空荡的四周一点动静也没有,倒是空气中的杀气愈见浓厚。裴秋湖
蹲下身,看似无意地闪过一道攻击而来的身影,接着手上的石子丢掷而出,如光速
般不及闪躲的速度打中了其中一名忍者,其他九名也因此现了身。
扬着笑意的少年不动声色地朝忍者们叫道:
“喂!各位老兄,我是帮过你们,还是救过你们?怎么一路亦步亦趋地保护我
不说,还这么慎重其事地不让我知道阁下的好心,真是难为你们了。”
普通人看到这种阵仗是绝对没有第二颗胆子敢这么大言不惭地吹捧自己的,奈
何裴秋湖生来就不知道“危险”两字怎么写,还自信满满地和十名忍者闲话家常、
套交情。
明明知道对方的来意还这么废话连篇的,他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吗?另有一
名黑暗中没有现身的身影在心中忖道。
而眼见任务无法完成的十名忍者不准备再与裴秋湖耗下去,纷纷施展功夫想要
抓住他,倒不像是要他性命而来的。
看样子是有人想要抓他当人质,不过对方还更看得起他,—出手就是—群忍术
高超的忍者,真是太欺负他这个失去记忆的人了!不过这也证明了对方对他的了解
尚在—知半解的边缘徘徊。何苦哩?这么大费周章地只为了那个孤傲的家伙破灭荒
地只跟他—个人出游,这么滴水不漏地抓住每个机会是很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的。
二对十,比例悬殊的混战,原本只针对裴秋湖的攻击因为神谷银夜的加入而起
了变数;青龙之子自小在黑道中打滚长大,其战斗力不比寻常,但双拳难敌四掌,
比较起来,斯文儒雅的裴秋湖就肯定吃亏了!不过……功败垂成的是这些忍者少算
了另—个变数!
—道黑影在裴秋湖腹背受敌之时紧急切人,神谷银夜迅速来到裴秋湖的背后协
助,不慌不忙地对加入的盟友下达命令:“风,我攻击、你防御,保护秋湖。”
“是。”被唤为“风”的男子对神谷银夜的命令毫无犹豫地顺从。
“真是的,一点表现的机会也不给我,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主角啊?”嘴上这
么说,但对神谷银夜的关怀,裴秋湖是相当明了于心的。不错,果然没有人天生就
是冷血无情的,很好,这场混战总算打得有一点价值了。
悠悠哉哉接受保护的裴秋湖其实也没闲着,正试着将这些忍者的身形招数全盘
记下,回头好好查看他们的来历。混战进行到最后—刻,十名忍者全部消失无踪,
高度戒备的时刻随即来临。正当三人注意着四周之时,一枝五星形状的飞镖破空而
来,直逼神谷银夜的心口,“小心,”随着一声警告,—个人影快速地扑倒神谷银
夜,不客气地反击回去。
黑暗中一声闷哼传来,约莫五秒之后,静谧再度拜访大地。
战斗结束,神谷银夜的心思全然放在刚刚那动作俐落的主导者,那枝镖由最不
起眼的方向向他突袭,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及时闪过,肩膀却免不了要见红;忍者的
突击最是防不胜防,却没想到秋湖竟然帮他挡了这一击。这个打在心里的冲击远远
压过身体上的冲击,霎时他眼底一片空白,脑子再也无法思考,只有反覆不断出现
秋湖的名字和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心脏快速地跳动到连他也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秋……湖?”轻轻的—句叫唤由抖音连接而成。双手慢慢地握上裴秋湖的肩
膀,左手掌立刻沾上了大片湿濡……“秋湖?”
那是血,还在流不停的血!
“别叫那么大声,我耳朵好得很。”打趣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一股灼人的哽咽烧上神谷银夜的喉咙,骤然的释怀几乎释去他大半的体力,飞
散掉的精神意志此刻又慢慢回笼。他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扶起裴秋湖,月光之下,
裴秋湖的肩伤对映着神谷银夜的背伤,唉!真是惨不忍睹。
两辆机车适时地出现将两人载回了旅馆之后又消失无踪,等在房里迎接他们的
是一个手拿医药箱的女子。
面对此情景,神谷银夜只是打了个眼色给那名女子,原本等着为伤患诊治的女
医生不发一言地离开。
裴秋湖没有开口问,神谷银夜也没有打算解释,倒是裴秋湖抢先一步拿走了医
药箱,扬着开朗又可恶的笑容对一脸不悦的神谷银夜说道:
“让我发挥一下神医华佗的本领吧!”言下之意就是他先帮神谷银夜包扎。
“别闹了,让我先看看你的伤。”坚持的原因其一是:受伤对他来说根本就是
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桩;其二是他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
一直以来对人高度的警戒与防备心让他的自我保护成了一种习惯,只有柳原泽
是唯一得到允许为他医伤的人,尤其是现在,对于裴秋湖的复杂感情让他更不愿意
这么做——不愿让秋湖看到他脆弱的另一面。
“别这样,你背后的伤挺严重的,如果再不医治的话,你会没有机会去挑了聘
请忍者对付我们的那些幕后老鼠。”裴秋湖一向很懂得掌握情势,使人乖乖听他的
话。
听他这么一说,神谷银夜熊熊的火气的确被挑起,那些人……他饶不了他们!
就在他忿怒不已的时候,裴秋湖已经来到他身后,撕开那残破不堪的墨色衬衫,
那两道武士刀划过的伤痕无所隐藏地露了出来,在灯光之下显得恐怖极了。
“秋湖,你……”他讶异裴秋湖的动作之快,更讶异自己的毫无防心,竟轻易
地让裴秋湖挨近自己。
“别吵,你没见过医生在诊治时都是很专心的吗?”
“可是……”一阵刺痛让神谷银夜住了嘴。想起了秋湖的固执,不自觉地软了
抗拒的本能。
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身后的秋湖与他距离这么近,他竟一点也没有嫌恶与武
装的感觉,反而感到一股烫人的温暖藉由疗伤的动作窜向他的四肢百骸;这股灼烫
感快得令他招架不住,更无力反抗。
在这无声的空间里,神谷银夜觉得他与裴秋湖之间好像无障碍般,两颗心靠得
好近好近,就像贴合在一起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帮我到这种地步?为我疗伤、帮我对付敌人,还……”
太多太多的为什么,神谷银夜搁在心底怎么也想不透。他们认识不过短短的几天,
而他甚至连他的出发点都不知道就帮他到底,这实在教人无法理解。
“原因我已经说过了,你自己也应该相当清楚才对。”裴秋湖仍是那么温柔的
口气,丝毫不被他的疑惑问倒。
“就因为我们是‘朋友’?单纯地因为这两个字就能让你帮我到底?”这是什
么样的情感?那两个因裴秋湖而认识的字,此刻就像烙铁——样深深烙住他的心,
烙得发疼。
“这还不够吗?朋友本来就是天长地久的—件事,有困难当然要互相帮忙喽。”
“而这所谓的困难,是包括为我挡下要命的突击?你知不知道这样是会送掉你
一条命的!”记忆倒带,那差点让心脏停止的一幕重演,失而复得的紧张就像沉重
的大石—样压迫着神谷银夜的心。回想起来,无法接受秋湖死亡的想法让神谷银夜
的激动更甚,受创的口气糟到了极点。骤转过身,神谷银夜一双泛红的眼眶看着裴
秋湖。
迎接他的是一张温柔体贴的笑容,裴秋湖道:
“朋友有难,两肋插刀、万死不辞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你那时候已经受伤了
啊,如果换成是我的话,你也一定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他的话教神谷银夜无法反驳,今晚以前他或许会犹豫、会冷眼旁观,但是今夜
以后,尤其是在对裴秋湖无比重视以后,他是会义不容辞地为他挡下所有不利的伤
害。
垂下跟脸,再度背向裴秋湖的神谷银夜下意识地缓缓说道:
“你知道吗?为了要让我接手黑道,岩崎澈用尽所有手段,把一切绝情绝义的
事件打小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血腥的场面、残酷的争斗没有一天不在我眼前上演
着……当他发现我开始对我的身世好奇而想要追查之时,他杀了那个可以提供我消
息的好心人就在我的面前;当我无意间得知他竟然就是那个在我五岁那年策划杀死
我全家的主谋之时,他竟然可以一脸得意无愧地告诉我说,那是因为我的父母太软
弱了,命中注定该死……还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要我忘了一切,乖乖地待在他身边
为他打天下,我呸!”
原本平缓的口气无比的激动,神谷银夜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无尽的恨意从他身
上散发出来。
“我赌上性命,费了好大力气才逃出樱华社,我不要认贼做父,我也不怕他的
追杀,我要报仇、我要向他讨回他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发过誓绝不饶他,他别
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你大概还不知道,那个人最重视的就是他一手打下来的江
山,我监控樱华社,放任它慢慢
腐坏,看着它内争外斗渐渐势微,所有与樱华社有关的事业都逃不了垮台的命
运;我要让那个老头眼睁睁看着他的产业在我手中消失殆尽,我要给他比死更深的
痛苦……”
往事重提,消弭不了的是那份毁家灭门的愤恨,剥开的是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
这份报仇的决心比什么都强,谁都阻止不了他的复仇行动。
不说一句话的裴秋湖默默地为神谷银夜的伤口做最后的包扎工作。刹那间两人
都不说半句话,然而彼此的心意却紧紧地交流着,神谷银夜感受到裴秋湖的一举一
动仍是那不变的温柔,他仍然向着他,亲近的态度丝毫不转移,这让他的一颗心更
悸动得不能自己。
“好了。”
“为什么不说半句话?”神谷银夜单刀直入地问道。
他的做法在他人眼里只有“大逆不道”四个字能形容,他不信秋湖还能无动于
衷。
而裴秋湖也没有令他失望地开了口,只是说出口的话和神谷银夜所想的完全不
相同。
“你要我说什么?骂你忘恩负义,还是搬出养育之情来教训你?如果我要这么
做,那我当初何必和你站在同一条阵线上?更别说帮你了。”裴秋湖看着他,以绝
对坚定的口气不迟疑地说出他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绝对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而一旦做了就不会回头,当然也绝不后悔、绝不放弃。”
所以一开始的与他齐心合作、对他的行为没有任何表示,都是代表子认定他,
才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一开始你就让自己跳下漩涡,你又是怎么知道这是个不会让你后悔的决定呢?”
对于这个问题,神谷银夜实在好奇。天不怕、地不怕的秋湖究竟是从哪一点做出决
定的?
“因为你的眼神、你的行为,把你的心情全都告诉我了。在我的想法里,讨回
公道本来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