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若虚温言道:“放心。”手轻轻抚过那小孩子的脸,小孩子登时止了哭,管若虚接过孩子放在了那边床上,又道:“今天晚上你们都不要进这房间,最好躺在床上尽量睡着,然后明天一早再来看看,也许便好了。”
他转向那两个强忍着痛没有呻吟的男子,道:“你们也先睡一觉罢。”一边说着,便一挥手,那两个男子原本都半支起身子,却瞬间向后倒去,脸上神情放松,竟是转眼就睡着了。
第092章:嫩豆腐在等待(月初求月票o(≧v≦)o
出门时已经是黄昏,家家户户都冒了炊烟,花朝月揣着闷葫芦回头时,管道长正微微眯眼,看向那天边的夕阳,薄唇勾起,又成了那副慵懒闲雅的神情,全不是在百姓面前温文谦和的模样,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这个样子……要命的好看,看很久都不会厌。
她望着他出神,他却正若有所思,水听歌上前一步,看在眼里,忍不住哼了一声。
花朝月瞬间回神,这熊孩子又“哼”她!懂不懂尊敬长辈啊!回去铁定要结结实实给他告一状!跟师父告完了再跟师兄告!师徒合力玩死他!她用力瞪他,水听歌面对辈份,明明极度不服气,却只能憋屈的低下了头。
花朝月满意的收回目光,别眼见管若虚好笑的看她,赶紧凑过去:“你算出甚么了?”她听他说过,他那个手势,有个很直白的名字,叫做翻天书,类似于民间的掐算,所以一定是用了算师之学。
管若虚微微一笑,握了她小手,悠然向外走,花朝月侧头看着他俊美的侧脸,上扬的眼角……然后终于在他逆着夕阳光芒的一别眼中回神,狗腿兮兮的追问:“你究竟算出甚么了?泶”
他望着她,凤瞳闪亮,好像阳光映照下的海面,波光粼粼,语声带着浓浓哄诱:“想不想救那家人?”
“喂!”花朝月瞬间无语,他这个表情,跟那个端着包子站在柜子前,笑眯眯说“老规矩,猜中就可以吃”的时候一模一样啊……她不敢相信他会这样无情:“人命关天啊,这种时候……”
“对,”他配合的严肃起来,只有蕴笑的凤瞳出卖了他的心情:“人命关天,所以,看你的了。铧”
她无语的瞪着他,亏她在前一刻还觉得这位整天在身边晃的美貌道长还是有几分大仁大义的……结果下一刻他就为了教她本事枉顾被鬼害的人……咦,这样一说忽然觉得他对她真是不错……
花朝月气势顿消,低声下气的:“给点暗示啊!”
管道长皱起了眉,屈指就在她小脑袋上敲了一下:“灵识!让你去感知!晓得你聪明!但是能不能偶尔收敛一下?习惯了用灵识,你才会明白灵识的妙处!”
他敲的居然很痛,他分明是嫉妒她聪明!花朝月敢怒不敢言的捂着脑袋,他顶着这么一张风华绝代的脸,还经常摆着颠倒众生的范儿,总是捏她脸敲她脑袋是怎么回事?就不能像她师父一样,偶尔表现的慈祥一点?
肚里腹诽一番,却听话的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此时她们离开那户人间已经有约摸百步的距离,这户人家住在街口,中间也没有甚么障碍物,她缓缓的将神念放了过去,迅速感觉到了刚才伤口中那种浓浓的浑浊阴冷的“鬼气”,也能感觉得到刚才充溢满街的“人气”,再细细分辩,其实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家中几缕“人气”的不同,男人和女人,大人和小孩,甚至,虚弱与更虚弱……一理通,百理融,她缺少的不是灵识,而是灵辩,所以集中神念探查这户人家,便很清晰的感觉到了这中间看似极其微小的不同。
她全副神念在感知,可是在这神念之外,又似乎始终保留着一线清醒。天师首要的是了解五行,算师首要的是感悟五行,她知道她如果再细细感知下去,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屋中的桌椅器皿等一切,却又似乎潜意识中知道,这个暂时不重要,这在救人这件事中并不重要。
所以她慢慢将神识移出,扩大……她忽然一惊,她居然在另一栋房子里,感觉到了同样的组合,六十左右的老两口,两个壮年男子,一个幼年男子,一个已婚女子,一个未婚女子……而且,这几个人身上,有着与那家人不同的气息……一种暴戾黑暗的气息……
就在此时,她的聪明迅速跳了出来,瞬间打断了她灵识的释放,花朝月猛然张开了眼睛,道:“李代桃僵!”然后她吓了大大的一跳,天居然已经黑成了这样子,她灵识释放的居然这么久?
管道长向她点头,凤瞳含笑,花朝月有点儿不爽的别开眼,她刚才还埋怨他不像师父那么慈祥,现在又觉得他露出这种“孺子可教”的眼神有些碍眼……
管若虚已经站了起来,笑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幸好你醒的及时。”
她赶紧跟上:“不然呢?”
“不然就要错过一场有趣的戏码了。”管若虚笑道,一边转头向早就被忘掉的水听歌道:“有没有牛眼泪?”
水听歌这一天已经憋屈到了极点,声音带着咬牙,连称呼都没了:“做甚?”
管道长轻咳,转向花朝月,然后某师叔祖立刻回神,拿出以辈压人的派头,恶声恶气:“要你给你就给,干嘛这么凶?”
“……”到底是谁比较凶啊!水听歌怒气冲冲的拿出一个瓷瓶杵到她手里,她转手就递给了管若虚。他打开用手指沾了一点,向她道:“闭上眼睛。”
花朝月哦了一声,乖乖闭上,感觉到他玉滑的手指沾了一点凉丝丝的水,涂到了她的眼皮上,然后他凑唇过来,吹了一吹,静夜中这呼吸暖暖的,他的身上仍旧有淡淡的茶香……
然后他轻咳一声:“好了。”
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问:“牛眼泪是做嘛用的?”
管若虚不由得一笑:“你不知道做嘛用,也敢让别人涂上去?”
“诶?”她好稀奇:“你又不是别人?”
管道长竟是一愣,停了一停,才含笑续道:“制炼过的牛眼泪涂上去,就可以看到鬼,还有冥界的一些东西。”
花朝月瞬间被吓到,看到鬼?青面獠牙?啊啊啊开甚么玩笑,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多这个见识啊……
管道长看了看天色,转身向前走,一只修长漂亮的手儿却往后伸过来,她想都没想,赶紧小跑跟上,把小胖手塞进去,管道长便握紧了她,加快了步子,堪堪走到刚才那户人家,他指了指房间上空:“看到没?”
花朝月抬头看了一眼,第一眼时并不觉得甚么,细看了半天才发现这房子上空笼罩着极淡的绿光……水听歌显然也没看到过,忽然就没了刚才怒气冲冲的样子,微微凝起了眉。
管若虚悠然笑道:“这种东西叫冥幡,可以骗鬼。”
花朝月不懂这种事,却天生聪明,迅速想到,道:“我明白了,其实讨债鬼真正要找的是另一家,可是鬼比较笨,所以那家就想办法弄了这个,让他找错了,对不对?”
这其实不可谓不曲折,她却一语中的,着实聪明过人。管若虚点头,水听歌却道:“另一家?师叔祖你已经知道另一家在哪儿了吗?”
花朝月用一脸“明白了吧我不是只有辈份高明哟我样样都很高明哟”的眼神不屑的扫他:“当然。”
管若虚微笑道:“也快子时了,你把这东西扫净了,再与我们会合罢。”
水听歌应道:“是。”
花朝月也不知这“扫净”是甚么意思,有些好奇操作过程,脚下磨磨蹭蹭,管道长于是略抬了袖子,让她看了看自己袖中的东西:“自己选吧,留在这儿,还是跟着我。”
花朝月毫不犹豫的攥紧了一直没松开的小肉爪:“跟着你。”
其实乌漆麻黑她压根就没有看清他袖子里是嘛,只看到了他光洁如玉的手腕……她手里本来就挣着他的嫩豆腐,还有大块的嫩豆腐在前方等待,她当然不会留在这儿看水徒孙扫冥幡,这种选择简直没悬念。
两人已经到了那间屋子面前,轻飘飘的跃上屋檐,隐在了檐角,伸手掀开了几片瓦。花朝月瞥了几眼,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顿时有点儿紧张,缩头缩脚的凑在他身边,压低声音:“鬼什么时候来啊,他会不会看到我们啊,他会怎么对付这些人啊……”
管若虚侧头对她一笑,眼底温柔,从容惬意:“安心看戏就好。”
这句话配上这个笑,简直像咒语,她居然瞬间就没了害怕的心情,反而觉得这种……两人一起做坏事的感觉有点小美妙……然后他问:“你感觉到了这家人气息的不同?感觉得出他们心术不正?”
她不知为何有些不爽他的师父式问法,明明已经习惯了啊,于是哼了一声:“当然。”然后昂起下巴。
他低笑着给她顺毛:“厉害。”
她昂着下巴等了一会儿,有点累,于是翘首水听歌的方向,“那小子到底在干嘛?”
管道长:“……”人家几百岁还是“小子”,你真挺入戏的……
花朝月忽然想起来,“对了,你说让他们不要进那个房间,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做法?
“没有意思,”管道长微笑,她不满的晃他的手臂,他便笑道:“我只是觉得他们这些日子累的很,所以让他们多休息一会儿罢了。”
花朝月愣了愣,看着他仍旧淡淡含笑的脸,这样随意的一句话,让她忽然觉得,其实这个总是未言先笑的道士,也蛮朱蕤蛮大侠的,只是大侠的不明显,要细心体会才能感觉到……
她忽然安静下来,管道长显然有些疑惑,瞥了她一眼,她正瞧着他出神,身边脚步声响,水听歌已经跃了上来,在自己脑门上贴了个符,一边举着符送过来:“师叔祖?”
这符显然是为了隐藏行迹,避免被鬼看到,她看看管道长,后者向她摇头,于是她也摇头:“不用了。”
话音未落,但见一抹轻烟也似的身影,带着隐约的绿光从远处攸乎而来,花朝月情不自禁的一抖,管道长早伸手挽住了她,避免她从屋檐上滚落下去。花朝月于是顺势向他靠靠,顺便休息一下蹲麻了的脚,眼睁睁看着那绿光飘进,却一点都不害怕,好像看到一只鬼是很平常的事情一点都不用大惊小怪。
便见那绿光迅速飘进了脚下的屋子,限于角度,她看不清他的动作,于是又闭上了眼睛,不用眼睛,而用灵识去感知……这样一来,果然清楚的多,她能清清楚楚的觉得,那团“鬼气”扑到了一团旺盛的“人气”上,然后用一种阴冷的“刀兵之气”破坏这旺盛的“人气”……所以现在的情形就是,讨债鬼在用冥界的兵器对那人间男子砍伐,但冥界的兵器毕竟跟人间不同,所以人身上会有那种带着鬼气的伤痕,皮肉腐烂……
不大一会儿,下面便传来了呻吟之声,然后施完暴的绿影子淡定飘走……花朝月低低的道:“这讨债鬼长的也不是很吓人么!”
她正半倚在他的胸口,他含笑的声音带着震颤:“牛眼泪只能让你约略看到鬼的形态,你如果想看清鬼真正的模样,尚需修炼……讨债鬼通常长的很难看,有很多皱纹,债拖的越久,皱纹就越多……”
花朝月顿时汗嗒嗒:“你这是想让我修炼,还是不想让我修炼啊……”
管若虚轻轻一笑,水听歌见两人都没有走的意思,显然有些疑惑,看了两人一眼,却忍着没说什么,下面呻吟渐高,终于喧哗起来,渐渐嚷成一片,讨债鬼显然没意识到自己之前害错了人,一看这家人都鲜龙活跳就愤怒了,所以这次一下把三个男人都收拾了。
花朝月侧耳听了一会儿,然后对管道长眨眼睛:“差不多了罢?”
管若虚用“怎么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的眼神含笑看着她,花朝月回以“废话咱是算师”的眼神,于是管道长笑吟吟的挥手……瞬间屋中灯火齐熄,阴风骤起,呼啸声声……种种情形就是一句话“鬼来啦!”,比真正的鬼来时拉风的多。
然后管道长轻轻抬手,向下一抛,一个黑乎乎狰狞乱舞的东西便陡然出现了室中,瞬间定住了兵荒马乱的一家人……然后一把子阴惨惨的声音响起,威严道:“我乃土地公是也!”
噗,花朝月险些笑场,急抬手捂嘴时,才发现两人的手正紧紧握在一起,于是毫不客气的咬住了他的手。一边侧头看着他微弯的唇角……她发现这位道长好像一本书,每翻一页就是不同的内容,让人耳目一新爱不释手……
假冒土地公继续发威:“杨俊,你可知罪么么么么……”回声阵阵,架势十足。
那杨俊估计已经快要吓的尿裤子了,声音颤的不象话:“土……土……地公……小……小人……奉……奉公……守法……从,从不……”
假冒土地公一声冷笑……居然还冷笑,太不符合泥塑木雕的形象了啊,花朝月忍笑忍的好辛苦,用力咬着他的手,他也不吭声,只侧头听着下面的动静。
花朝月听了几句,便即了然,低声道:“你想让他们给那个老伯家一些银子?”
他点头,仍旧含笑,“补偿,并坦白真相。做错事总该付出些代价的。”
她小牙略松,因为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大侠的太明显,英俊得不得了,让她不忍心欺负了……一直到下面说了个差不多,他抬手把瓦片放回去,花朝月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到屋檐上布着几枚灵珠,显然是布了一个极简单的天师法阵,遮住了他们的气息,怪不得不必用符来隐藏。
管若虚落下地来,看了一眼天色,低头问:“累了吧?”
花朝月摇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次水听歌很知趣,道:“楼主和师叔祖回去休息罢,弟子留在这儿处理之后的事情,等这件事情了了再回去。”
管若虚点点头,道声有劳,便拉着她上了飞剑,这一放松下来,花朝月便困的七颠八倒,抱不稳他的腰,管道长无奈,只得把她抱在怀里,她抓着他的衣襟,犹自喃喃:“一定要让那些坏人疼足十日……”
“好,疼足十日。”
“把家里的钱全给那户人家……”
“好,全给他们……”
她在他怀里艰难的翻了个身,红嘟嘟的唇边绽了笑,“大侠真好看……”
“……”他默默无语的看了她一会儿,飞剑速度陡然加快,漫漫的滑过寂寞的夜空……
…………
写着红通通的男色遍地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没有男色,反而充满了鬼色……这是花朝月醒来的第一个念头,然后她趿上鞋子穿上道袍……也没想起去计较是谁帮她脱了衣服和鞋子,然后跳出去抱住他的手臂。
话说自从她占了他的房间他的床,他就一直用打坐代替睡觉了……虽然很想先提比较重要的那件事,可是因为大侠的良好影响,她还是先忧国忧民了一把:“那些事水听歌能处理好么?”
他早就习惯了打坐时随时被打扰,张开好看的凤眼:“怎么醒的这样早?”然后答她:“这些小事应该没问题罢?”
“谁说是小事?明明有很多大事啊!”她坐下来扳手指:“要替那两人和小孩子治病,要等到坏人受尽苦楚把钱送去再治好他们,要让他们把钱交出来……”她越想越皱眉:“水听歌这种小屁孩,怎么可能办好这么多事?”
他用“其实你就是没玩够吧”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淡定的:“好生修炼。等能看到鬼了再谈捉鬼的事。”
花朝月企图撒娇:“可是……”
他扬眉,展开一个笑,看起来很好商量,其实话说的一点余地也没有:“不是说好了,隔五天才能出去一天么?还是在教你的东西全学会的时候才可以?”
花朝月憋了一会儿,然后恼羞成怒,指着管道长的鼻子:“你还说!昨天出门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明明说要带我去看男色!男色!结果呢,捉了一天鬼!”
“咦?”他一脸稀奇:“昨天看的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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