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一幕是小学文艺汇演的彩排的话,也许会令小学生们非常不满的,好像是故意做出来似的。夫人做出一副宽容的样子说:“那,你就开车出去吧。我失陪了。”说完微微一点头像是行问候礼。
——植松等妻子一走开,就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声音微弱地说:“哎呀,谢谢。真是得救了。”
“那我们也想请您说实话。”国友说。
在黑色奔驰车中谈话,可以说就像在移动的家庭休息室中一般宽敞、豪华,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
“对不起。如果这些话传到妻子耳朵里的话,我立刻就会被赶出家门。”植松说,“也就是说,同时会被驱逐出公司。”
“真是可怜呀。”野上幸代叹了口气说,“课长,拜托你也果断一点儿吧。”
“我们还是先谈要紧的事吧。”国友说,“伪造佐佐本先生的休假申请的人是你吧?”
植松点了点头认可了。夕里子呼地长出了一口气。对于事件的调查终于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也就是说,佐佐本先生是真的出差喽?”
“是为我个人的事出门的。”
“是什么事?”
植松一副可怜相望着国友说:“这件事绝对不会传到我妻子的耳朵里吧?”
“我们答应你。”
“我有情人。”植松说,“反正和那样的妻子在一起的生活就是人间地狱。社长用课长的位置作为条件把女儿嫁给了我,但妻子却是个一味地妄自尊大的女人。我只是被她当做佣人而已。”
这一点夕里子也可以理解,“您没有小孩吗?”夕里子问。
“根本不行呀。”
“不行?”
“我妻子有洁癖,所以连手指都不允许碰一下。社长之所以把她嫁给我,原因也是因为他清楚这一点。”
“那么……虽然结婚了……完全没有吗?”幸代吃惊地问。
“只有一次,我喝醉了,勉强……我妻子用她自己的东西——床头柜上的台灯用力打我的头。——拜她所赐,我的头缝了五针。”
“啊,就是那个时候……说出车祸了吧。”
“真实的情形没办法说出口吧?”
“那么,你是说你有个情人吧。”国友催促他继续讲下去。
夕里子也觉得植松有个情人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如果他本人不死抱着课长的地位不放,选择离婚的话就好了。
“妻子在这方面是个直觉敏锐的女人。所以我们都是在非常小心谨慎地交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佐佐本君一个人。”
“我父亲?”
“他是可以信赖的男人。而且,我和女友约会的时候曾经被他偶然撞见过,所以也无法对他隐瞒。”
“那个女人是水口淳子吗?”
“水口?——不是,搞错啦!那种女人我可不认识!我的情人是年过三十,非常通情达理的女人。和年轻女人交往的话,如果她冒失地到我妻子面前搬弄是非就糟了。所以我选择的是可以安心交往的女人。”
“那么这和佐佐本先生失踪有什么关系呢?”
“失踪的问题我也不清楚呀。真的。反正那个时候……”
植松正在焦躁不安地等待着五点钟下班时间的来临。正确地说是从早上九点上班开始,就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的来临。人虽坐在位置上,但并没做什么工作。从早上开始,如果一定要说植松做了什么事的话,那就是粗略地看了一下职员拿来的单据,然后盖上印章。这一天,的确是他这一生当中极少有的一个幸运日。也就是说,妻子琴江因为参加女子大学的同窗会要去旅行了,到后天才会回来。而植松自己也可以从这天开始到札幌去出差,直到后天再回来。虽说是出差,但因为工作很简单,如果上午抓紧一些很快就能轻松地结束了。这种机会绝不能放过!——一直期待着和已经有五年情人关系的长田洋子的二人之旅。
“还差五分钟五点……”再有五分钟就自由了。五点半,和洋子约定在一家小的情人旅馆会面。因为飞机是九点钟的,所以还可以悠闲地度过只有两个人的时光,然后再不慌不忙地到羽田机场也来得及。
这样一想才发现,在这五年里还从没和洋子悠闲地过过二人世界。别说旅行,就是稍微热闹一点的地方、琴江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都必须避开。而洋子一直都在默默地忍受着。由于这次出差的愉悦,又使绝望的她燃起了希望……还有两分钟就到五点了。植松望着办公桌上的时钟,心情早已转换到了五点钟。
桌上的玻璃板映出了女人的身影。
嗯?——植松猛地抬起头来。
“你,好像很闲嘛。”站在植松眼前的,正是妻子琴江……
“大姐。”珠美喊着绫子。
片濑家的外面,从房内传来阵阵的诵经声和焚香的味道。
绫子在路上呆呆地站着,“哎,什么?”听到叫声她才猛地一回头。
“夕里子姐姐还没回来吗?”
“嗯,好像是呀。”
“奇怪呀。她明明说过午后会回来的嘛。”珠美一边揉着小腿肚子一边发牢骚说,“啊,再一直坐下去,我的腿都麻了。”
“没办法,这是葬礼呀。”
“那,大姐在这里干什么?”
“哎,我……说是让我给来的客人做指引……”
“只是葬礼而已,没有指引就不知道吗?”
“好了吧,真烦人!”绫子气急败坏似的叫嚷,“你快回去呀!”
“是——”珠美耷拉着肩膀向大门走去。邻居太太迎面走了出来。
“绫子小姐。”
“哎。”
“电话哟。”
“是给我的吗?”
“是个女人。说是神田吧……”
“是!”绫子顿时不知所措了。是神田初江?应该和夕里子他们见过面了吧。绫子急忙冲进大门拿起了电话,“您好,我是佐佐本。”
“啊,佐佐本绫子呀。”神田初江讥讽似的说,“是我,初江。”
“对不起……这个,对不起,给你添了不少……”
“你巧妙地让我说了很多话呀。”神田初江的口气也并不是那么生气。
“啊,和我妹妹见过面了吗?”
“是呀,来过了。和可爱的警官先生两个人来过我的公寓了。”
“公寓?”
“因为刚好我未婚夫来了,我怎么可能说我在酒店看到过水口呢?所以只好说什么也不知道,拒绝了他们。”
“是吗……”
“可是,好不容易他因为工作出去了,所以我想谈谈这件事。——你妹妹他们现在在你身边吗?”
“没有。还没回来。啊——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电话的?”
“我打电话到你的联络地址去,他们告诉我的。一个叫安东的人说你在一个不错的家庭里寄宿。”
“是这样。那,现在怎么办?”
“是呀,真麻烦呀。”初江稍微顿了一会儿说,“我,今晚和他还有约会呢。那,这样吧。我先把能想起来的事都写下来,你可以过来取吗?”
“去你住的公寓吗?”
“是呀。另外有必要的话,让我对那位警官先生说也可以,因为不管怎样现在没时间了。——可以吗?”
“我明白。”绫子说。
绫子实际上是个路痴,最怕去那些没去过的地方,但另一方面作为绫子来说,又觉得自己欺骗了神田初江而觉得内疚。所以对方开口让她过去,她就觉得无法拒绝了。“那,请告诉我地址吧。——啊,请稍等。——您请说吧。”绫子把初江说的路线都详细地记在了记事本上。
“那,你尽早赶过来吧。”初江挂断了电话。
绫子本想对珠美说这件事,但法事还在进行中,所以不好意思进去打扰。于是绫子把记事本握在手里出了大门,然后快步向车站方向走去。
稍等了片刻,另一条人影也出了片濑家的大门追随着绫子的背影而去。
第十章恐怖的房间
“琴江……”植松目不转睛地望着妻子愣了好一阵子。
“干什么呀,一副见鬼了似的样子。”琴江笑着说。
“没,没事……你不是去参加同窗会了吗?”
“改签航班提前回来了。我忘记今天要召开董事会的事了。”
“董事会?”
“是呀。是今晚哟。”
“今晚?——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是吗?哪,忘记了,不好意思。今晚的董事会必须要出席哟。”琴江强调了“必须”两个字。
“但是……这让我很难办呀。明天上午我在札幌还有工作呢。总不能扔下老主顾不管吧。”
“是这个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了。”琴江说,“因为我已经安排中村替你去了。他应该已经出发了。你就给我安心地出席董事会吧。我在董事办公室等你。”琴江说完走了出去。
——五点钟下班的铃声响了。公司里响起一片稀里哗啦的桌椅挪动声,但植松好像什么也没听见。难道琴江都知道了吗?长田洋子的事,这次去札幌的真正目的……植松脸色苍白地把身体陷入了椅子当中。
植松一想到稍后琴江的报复便不寒而栗。他想:自己大概是地位不保,很有可能也会对洋子下手吧。也许琴江早就发觉了,然后就指使人对我们两人的行踪进行监视吧。
“——课长,您还不走吗?”听到问话,植松才回过神来。
“是佐佐本君呀……”
“是去札幌吧。去稍微放松一下也好呀。”
“不去札幌了。”
“嗯?”
“我妻子的日程改变了。”
“啊,我刚才看到夫人了。是要召开紧急董事会吧。总务正在发牢骚呢。”
“紧急的?”
“是呀。是下午来了之后突然宣布的。把正在休假的董事们也都召集来了,好像有什么大事。课长也要出席吧。”
“是作为琴江的丈夫,不是作为课长呀。”植松苦笑着说。佐佐本也会意地笑了笑。——植松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个主意来,“你过来一下。”说着,带佐佐本进了一间小的空会议室。
“什么事?”
“佐佐本君,不好意思,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是什么?”
“就是上次的……长田洋子的事。”
“是她呀,是要说分手的事吗?”
“不是!本想和她一起去札幌的,但是被琴江那家伙发觉了。”
“所以才召开董事会……那要怎么办?”佐佐本点了点头。
植松和佐佐本在酒店碰过面。植松和洋子在一起,佐佐本当然也带了个女人。如此一来,两人之间便有了一种共犯的默契。
“佐佐本君,你能代我去和洋子一起旅行吗?”
“我吗?”佐佐本瞪大了眼睛。
“拜托了!就这样做。”植松说着垂下了头。
“课长,等一下。她会生气的呀。”
“没事,还是你代我去会比较好。”植松说,“琴江那家伙的行动,洋子一点儿也不知道。当然,洋子一定是在被监视之中的。如果你去那里和她一起走的话,琴江那方面一定会感到大惑不解的。这也是为了洋子的安全着想。——佐佐本君,总之,拜托你了!”植松深深地鞠下躬去……
“因此,佐佐本先生就突然出差了吧。”国友说。
“嗯。但是,并没办理‘休假’手续。因为总不能说是为了带课长的情人去旅行而出差吧。”
夕里子沉默着没有说话。——植松刚才在谈话当中提到了父亲带了女人去酒店,这件事令她颇受打击。不,她倒并不是认为女人对父亲来说是不必要的,她也完全明白男人对女人抱有某种欲望是正常的。但是,父亲和女人上酒店这回事却令她难以理解,如果是喜欢的女人,尽可以大大方方地带到家里来嘛!不过,如果换作父亲的立场来看的话,家里有还是中学生的珠美——不,还不如说是更担心绫子那方面,也许是因此才尽量避免把女人往家里带吧……
“那么,佐佐本先生现在在哪里?”国友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可是——”
“我说过任由他安排。反正去札幌也可以,去九州也没问题。总之我希望使她在这三天里过得愉快就好……”
“这样一来的话,莫非他们两人——”幸代话说了一半,慌忙捂住了嘴。
“没事的。”夕里子说,“这样一来的话,会怎样?”
“嗯,佐佐本君的话……我想即使那样也是没有办法的。”
“薄情寡义的男人。”幸代皱起眉头说,“正是因为这种风气才使太太们成为寡妇的。”
“没办法呀。我就是这种男人。”植松像是打开的话匣子似的说,“——正因为这样,那个事件发生的时候我大吃了一惊。我知道佐佐本和洋子两人应该是去了什么地方,可是竟然被当作了嫌疑犯指名通缉。作为我来说本应把事实全盘托出的,可是又怕这件事被妻子知道后会被逐出公司和家门,所以我一直坚称不知道。然后,最终你到公司来找我问了这件事,而我因为担心就伪造了‘休假申请书’。”“那个呀,真是个拙劣的伪造品。”
“我生来就是笨手笨脚的。”植松突然流下泪来,“所以才总是听命于人……”
夕里子无端地生起气来。就是因为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使爸爸被骗得身处困境。
“别哭了!”夕里子一声怒喝。
植松猛地一惊,唾液哽在喉咙处发出咕隆咕隆被噎住的声音。
“没错。”幸代说,“你看看这个女孩,父亲下落不明,家被烧毁了,身无分文,又不是特别的美人——”
“等等,现在的就够了。”夕里子急忙插嘴说。
“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看着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这么顽强,课长你不觉得无地自容吗?”
“所以我才说出来了嘛。我是个无耻的男人。”
“重要的是之后洋子或我父亲跟你联络过吗?”夕里子问。
“完全没有。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因为佐佐本君是那种让女人觉得即使死在一起也心甘情愿的男人呀。像我这样的傻瓜死了算了。”
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男人竟能稳坐课长的位置,真是令夕里子惊叹不已。
“昨天,是你指使流浪汉袭击这个女孩的吗?”国友问。
“我不知道呀。您说的是什么呀!——我看到野上君和这孩子见面了,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呀。”
“为什么今天要逃出来呢?”
“我感觉到了呀。昨天野上君让我写单据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妙。然后又看到了她和这女孩见面的情景。——今天听说她和一个男人一起来了,我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夕里子想:植松多半没有说谎,瞬间以金钱掌握流浪者,指使他们从夕里子手里夺回单据,这么聪明的举动不是他能办得到的。但是,如此说来到底是谁呢……还是,流浪汉们的袭击真的出自于偶然呢?
植松再三强调了以上内容要对妻子保密后,忐忑不安地回去了。
“——没有太大的进展呀。”幸代说。
“可是,父亲失踪的理由终于清楚了。”
“是呀。是怎么和水口淳子的案件联系在一起的呢?”
“除了尸体被发现在那个房子里以外,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水口淳子就是父亲的情人。”
“正如你所说的。你父亲是因为在案发的同时失踪,而被列为怀疑对象的。”
“现在他在哪儿?为什么不出现?虽说这些都还不清楚,可是失踪的理由已经找到了。”
“凶手是因为想嫁祸给你父亲,而把水口淳子的尸体搬进了你家,并放火企图将你父亲一起烧死。如果你父亲果真被烧死了的话,那么整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