猢狲散,不会再有半个人为他尽忠了。
此时天色已亮,雪亦暂停,尽可放马飞驰。
欧阳靖与孙尚香冲出城门大开的皇城,堂而皇之纵马大道,冲出内城,又至外城,途中未遇一个袁术军卒阻截。
至外城后,欧阳靖看了看身上仍插着四枝箭矢的孙尚香,想了想,驰离大道,找到一座无人的大宅,带她进了大宅院中。
拴好马匹,欧阳靖对孙尚香说道:“先在此处理好你的伤势再赶路吧。你进屋休息,我去找柴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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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吕布不可能这么温柔!
欧阳靖找遍整栋大宅,也没能找到一根柴禾。
大宅内外,门窗桌椅、柜子床板,统统不见。厨房之中,坛坛罐罐,一件皆无。连灶上大锅都被撬走。想是大宅无主后,所有能拿走的东西,都已被流民搜刮一空。
无奈之下,欧阳靖只能把偏厢房梁取下半根,以手作刀,劈成碎柴。又在院中取土垒灶,堆了个小灶台。
至于锅子……
欧阳靖做足了野外求生的准备,储物戒中,准备的物资很多。不但有各种调料、食品、美酒,锅碗亦都是不缺。
当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口小锅,架到了灶台上。
院中水井已经废弃。好在连下了几天雪,到处都有厚厚积雪,取雪烧水,还算便利。
火生起来后,见火势不大,满锅的雪一时难化,欧阳靖深吸一口气,嘬唇一吹,灶膛顿时燃起熊熊烈焰,灶中柴禾飞快消耗。
欧阳靖一边吹气,一边往灶里添柴,不消片刻,锅中雪已尽化成水。待半根房梁劈成的柴堆耗去小半后,那一锅水也已烧得沸腾,前后还没用上一刻钟。
他做这些时,孙尚香站在屋里,倚着连边框都被扒走的窗台,默默看着他。
见他如此雄壮的一个汉子,居然蹲在地上,鼓着腮帮往灶膛里吹气,她不禁捂着小嘴,险些笑出声来。
不过很快,她美眸之中,笑意渐褪,眼波闪烁,有感动,亦有疑惑。
孙尚香是吕玲绮好友,早就认识吕布。
在她印象中,吕布虽对自家亲人温和,但在外人,特别是小辈面前,素来十分傲慢威严。孙尚香记得,自己每次见到吕布,向他问礼时,他都是一副长辈架子,说话措辞、神情语气,都分外高高在上。
可是今天的吕布,却与她印象之中的“吕伯父”截然不同,仿佛变了个人似地。
虽他曾挟持过她,但又信守承诺,将斩杀袁术的功劳,分了她孙尚香一半,声震寿春,为她扬名。还怜惜她腿上伤势,亲自背着她找马,亲手为她的马儿套上鞍鞯、缰绳,带她冲出皇城。
现在,他更是耐心地生火烧水,准备为她处理伤势。
堂堂温侯,人中吕布,天下无双,刚刚完成了单身闯寿春,斩杀伪帝袁术伟业的绝世战神,为何会对她这个小辈如此温柔?
不会因为她是吕玲绮的好友。
在这乱世,儿女情长,不值一文。莫说女儿好友,便是自己义父,吕布还不是说杀就杀?
亦不会是因为贪图她的美貌。
他背负她时,托着她大腿的一双手,未曾有过半点异动。放她下来后,亦未见他有半点不舍。
更不会是因为她为他镇守寝殿大门。
以吕布的赫赫威名,即使没有她镇守大门,那些皇宫卫士,看到吕布真面目后,未必有勇气冲上去与他搏命。
那究竟为什么……恶名与威名同样昭著,言而无信、杀伐酷烈、铁石心肠,只将温柔留给家人的吕布,会对她孙尚香也如此守信,甚至温柔?
“莫非是个假的?”
她如此想。
可是……身形、相貌、战甲、衣袍,又分明与印象中的吕布一模一样。
再说,世上又有谁,胆敢冒充吕布?
孙尚香心中满是疑惑,却怎也想不透,为何今日的吕伯父,会与往昔截然不同。
若说性情大变,那也总得有个由头。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改了性子吧?
可是,没听说过吕布身边,发生过什么巨大的变故啊徐州之战不算,吕布一生,大小战役无数,有胜也有败,怎会因一场战争改变性情?
正胡思乱想时,欧阳靖已烧开了水,抬头笑看着她:“尚香丫头,发什么呆呢?水开了,准备疗伤吧!”
孙尚香回过神来,见“吕伯父”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不由俏脸微红,飞快地转过脸去,避开了他的视线。
欧阳靖又是一笑,端起小锅,走进屋中:“腿上的伤你自己动手,其余三处我来帮你。”
孙尚香羞赧道:“我,我这是第一次受箭伤,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算了,都由我来吧。”
欧阳靖无奈摇了摇头,让孙尚香坐到只剩土胚的炕上,随后并指为刀,连斩几下,先将四枝箭杆斩去大半,只余短短一截。
他手法既快且稳,斩去箭杆时,未让孙尚香感觉到丝毫疼痛。
随后他在孙尚香面前蹲下,取出一条洁净方巾,放入沸水之中浸泡一阵,捞起方巾,拧至半干,细心擦拭她大腿伤口周围血渍。
将血渍擦净后,弃掉方巾,又取出一块药棉,一瓶烈酒,往药棉上倒了些烈酒,再次仔细地擦拭伤口周围。
他做事时,专心致志,一丝不苟,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伤口上,未曾被孙尚香象牙般雪白细腻的美腿,分散丝毫注意。
孙尚香怔怔地瞧着欧阳靖,只觉此时全神贯注、温柔细致的他,与威风凛凛、霸气无边的他,同样的极具魅力,令她芳心之中,隐隐悸动。
但同时,她又越发觉得,他的气质,与印象之中的“吕伯父”大相迳庭,浑不似同一个人。
欧阳靖擦拭再三,将血渍擦得一丝不剩,终于伸出左手,食中二指钳住短短箭杆,右手往伤口周围轻点几下,打入几道暗劲,震松箭头,左手再飞快一拔,将箭头拔了出来。
起出箭头后,他道一声:“忍着点。”径直将烈酒倒往了孙尚香伤口,冲洗涌出的暗色血液。
烈酒浇伤口,痛若火烧,孙尚香却吭都没吭一声,咬紧牙关忍痛。
“不错。”欧阳靖抬头,冲她赞许地一笑。
见了他这赞许笑容,孙尚香心中一甜,只觉腿上火烧般的剧痛,霎时减轻了许多。
欧阳靖不停冲洗伤口,直到伤口流出的血液变成鲜红色泽,方才停止冲洗。
他又取出一块新药棉,一卷绷带。先以药棉擦掉血液,再洒上金疮药,之后便将伤口包扎了起来缝合倒是不必,以四星强者的体质,伤口处理好了,很快就能合拢,用不了多久就会痊愈。愈合之后,或会有疤痕,但影响并不大,肯定不会比缝合痕迹更显眼。
帮孙尚香处理好了腿上伤口,欧阳靖起身道:“脱衣服吧,该处理你身上的箭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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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你不是吕布!
“啊?”孙尚香一呆,讷讷道:“还,还要脱衣服啊?”
欧阳靖道:“肩膀和手臂还好说,背上的箭伤,不脱衣服怎么处理?”
孙尚香吭吭哧哧:“可,可是……”
“可是什么?害羞啊?”
欧阳靖唰地一声,抖出一条两寸宽的黑纱,蒙上双眼:“这样总行了吧?”
“啊?”孙尚香又是一呆,“你,你蒙上眼睛,怎么帮我?”
“感知,感知懂吗?我用心眼,感知一切。”欧阳靖催促:“快点动起来,我赶时间!”
他确实赶时间。
下邳正受重围,他不能长时间离开下邳,必须尽快赶回去。
而神行甲马又用掉了,回程之路,必然会比昨夜赶来寿春时,花费更多的时间。
“我脱就是,凶什么凶嘛!”
孙尚香嘟着小嘴,委屈巴巴地嘀咕一句,悉悉索索卸去皮甲,脱掉上裳,只剩一件小小抹胸,一时风光大好。
尽管欧阳靖蒙上了双眼,孙尚香还是羞得俏脸彤红,一双欺霜赛雪的玉臂,情不自禁地环抱住胸口。
欧阳靖道:“别这么紧张,放轻松,我什么都看不到的。”
孙尚香小声道:“那,那你既然什么都看不到,又为何知道我紧张?”
“感知,感知懂吗?都说我用心眼,感知一切了。”
欧阳靖一本正经地说道,“好了,要开始了,身子别绷太紧,这样没法起出箭头。”
说罢,他开始帮孙尚香处理背上的箭伤。
虽蒙上了双眼,但他一举一动,仍然无比精准,在不触及伤口的情况下,精确地为她清理着伤口周边感知?心眼?不存在的。
欧阳靖的感知确实很强,以他现在的实力,凝神倾听,五十丈内,落叶飞花尽收耳底;功聚双目,十丈之内可观蚊蝇翅纹。
但他的感知力,还仅止于五感。
精神虽因体魄、功力而随之水涨船高,但还远远未能达到精神外放,神念感知的境地。
所以……
欧阳靖之所以在蒙上双眼后,还能精确地掌握孙尚香的伤情,乃知察觉她的情绪,明显是因为,那条蒙眼巾有问题……
他的目力是很强大的,而他蒙眼的纱带看似密不透风,实则有许多细小的孔洞。欧阳靖便正是透过那些细小的孔洞,看到了外面的情况。
也不能说他欺骗小姑娘。实在是不这么掩耳盗铃一下,孙尚香还不知要磨蹭多久。
她的身材是很给力,在上身只一条小抹胸的情形下,大好风光,都给欧阳靖尽收眼底。
可他现在真的赶时间,只想着赶紧帮孙尚香处理完伤势,然后尽快赶回下邳主持大局。
所以风光再好,他也只是略作欣赏,便全神贯注、专心致志地为她治起伤来。
孙尚香虽依言放松了身体,但还是羞得脸蛋晕红,眼波似水。特别是当欧阳靖为她处理背上箭伤时,大手在她背上擦来擦去,令她情不自禁地阵阵战栗。
为缓解心情,孙尚香开始没话找话:
“吕……伯父……”
“别叫我吕伯父。”欧阳靖随口说道。
“啊?”孙尚香讶然道:“我以前都是这么叫你的……”
“那是以前。现在的我,不是以前的吕奉先。”
“那,那我该怎么叫你?奉先伯父?”
“什么伯父?我很老吗?”欧阳靖不爽道:“忍着点,起箭头了。”
说话间,两指一夹,将她背上的箭头起出,又倒烈酒清洗伤口。
孙尚香痛得额头冷汗淋漓,但还是一声不吭,反继续说话:“你,你跟我父亲是一辈人……”
“一辈人又怎么了?我有一颗少年的心。”欧阳靖大言不惭。
好吧,今年三十四岁的他,真的能算是跟吕布、孙坚一辈人。
因为刘备今年三十七岁,只比他大三岁,都跟吕布、孙坚都算一辈人……
而孙尚香听了他的话,心中古怪感觉愈发强烈。
她生性耿直爽朗,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姑娘,一时冲动之下,竟冷不丁脱口问出:“你不是吕伯父!你究竟是什么人?”
欧阳靖一怔,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敏锐,竟如此笃定他不是吕布。貂蝉那位吕布枕边人,高顺等吕布下属,都没有发现他是个冒牌货呢,孙尚香又怎会发现的?
其实这也是他大意了。
他本以为,孙尚香再是吕玲绮好友,也不可能对吕布有多熟悉,因此在她面前十分放松,不知不觉,举止之间,便流露出了许多属于他自己的,却与吕布截然不同的习惯。
而在下邳之时,他身边有吕玲绮跟随提点,自己又一直小心谨慎,与貂蝉保持距离,甚至找借口不与她见面,在下属面前也是保持距离、做足姿态。
正因此,貂蝉及吕布下属们,都未曾怀疑他的身份。貂蝉虽偶尔也觉“奉先”有些小变化,但因欧阳靖距离保持得足够好,又有吕玲绮帮忙遮掩,貂蝉并未往深处想。
这正是“当局者迷”。
反倒是外人,都觉“吕布”大有变化。
比如刘备,就不止一次感觉吕布像是换了一个人。
而欧阳靖与孙尚香相处的这段时间,一直在与她做极近距离的接触。孙尚香恰好“旁观者清”,观其行,听其言,前后对比,早觉今日的吕布,迥异往昔的吕奉先。
她又是个敢开脑洞的,竟是一下就猜中了真相。
“我不是吕布?”欧阳靖当然不会承认,反笑问:“尚香丫头,我若不是吕布,那你说说我是谁?”
其实话刚出口,孙尚香就后悔了此人假扮吕布,恐怕有着惊天阴谋。自己就这么大咧咧地揭穿他,会不会被他灭口啊?他实力那么强,大将纪灵都不是他一合之敌,自己受了伤,实力大打折扣,他若想灭口,岂不是抬手就能灭了自己?
不过她性子颇倔,便是心中暗悔,嘴上仍不肯认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我能肯定,你绝对不是吕布!”
欧阳靖不说话了。
他先将孙尚香背上的伤口包扎好,又相继处理了她肩膀、手臂的箭伤,之后转到她面前,摘下蒙眼黑纱,一手环抱胸前,一手抵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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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一眼钟情
孙尚香抓起衣裳,掩住胸口,紧张兮兮地看着欧阳靖,结结巴巴说道:“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因为我揭穿了你的秘密,你,你想杀我灭口?”
“灭口么?”欧阳靖皱起眉头,缓缓道:“你这个提议,听起来很不错。”
“我才没有提议你杀我灭口啊!”孙尚香涨红着小脸辩道:“我又不是笨蛋,怎么会做出这么荒谬的提议?”
“不是笨蛋?”欧阳靖呵呵一笑:“既然你不是笨蛋,那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藏在心里不好吗?”
孙尚香抗声道:“我心直口快,为人坦率不行啊!”
欧阳靖面无表情,缓缓说道:“心直口快,有时候是会付出惨重代价的。”
“你……”孙尚香紧抿樱唇,突然把眼一闭,仰起修长玉颈:“你杀了我吧!”
欧阳靖淡淡点头:“哦。”
“哈?”孙尚香唰地睁开眼帘,美眸圆瞪,“你你你,你还真准备杀我啊?”
欧阳靖耸耸肩:“是你叫我杀的。”
孙尚香辩道:“我那是以退为进……”
欧阳靖一本正经说道:“我以为你是要慷慨就义。”
孙尚香道:“你会错意了!”
“那也不能怪我。”欧阳靖摊开双手:“你不是说自己心直口快,为人坦率吗?所以你让我杀了你,我以为你一心求死,哪知道你是在以退为进?”
“你……”孙尚香瞪视欧阳靖,忽地眼眶一红,胸脯剧烈起伏几下,一咬牙,又把眼一闭,说道:“你杀了我吧!”
欧阳靖问:“以退为进?”
孙尚香带着哭腔说:“这次是慷慨就义啦!”
欧阳靖眉头一挑,忍着笑说道:“这就真的引颈就戮啦?不试着反抗一下?”
“反抗有用吗?大将纪灵,都不是你一合之敌。伪帝袁术,都被你斩下首级……我现在有伤在身,拿什么反抗?还不如慷慨就义,免得自取其辱……呜呜,你杀我的时候,麻烦下手快一点,我有点怕痛……”
“怕痛?治伤时不是很勇敢地一声没吭吗?”
“那不一样啦……”
听到这里,欧阳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说,为什么你就这么一根筋呢?我好像从来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