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奇才已然明白,这些人要的不是他的包袱,而是他这个人,包袱只不过是引他入毂的诱饵罢了。杨锋谋剑典之心不死,绝不会放过他的。
包袱之内有些银两,那是最不要紧的,他已将雌雄二珠中的雌珠送与了绿夏,雄珠尚在包袱之中,这颗珠子奇才并不看重,他看重的是包袱里面的两件袍子,那是何青青亲手为他缝制的,如今伊人不知所踪,只有这两件衣服还留了点念想,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抢回来的。
如今那小贼手里正提着他的青布包袱,叫道:“王奇才,你的东西就在这儿,有本事来拿!”
第202章 202。丢失的包裹(二)()
奇才道:“一个包袱而已,送你了!”说着转身跃出墙外,飞奔而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他们人多,硬拼不过,只好等晚上再来。
忽地身后劲风响起,奇才脚下一移,一枝利箭自身边“嗡”地一声飞过。这一箭来得极快,去得也极快,威势十分惊人。
他转头看了一眼,见那契丹汉子稳稳地站在墙头,弓开如满月,弓上面搭着箭,箭尖正指向他。黄道长三人正飞身赶来,而前面远远地几个人也奔了过来,他不仅身处弓箭射程之内,而且还在两方夹击之中。
契丹汉子连发三箭,并排飞至,将左右躲避的路径全部封死。羽箭破空,呼啸着到了身后,奇才前奔的势头不变,忽地双脚腾空跃而起,霎时三只箭飞至脚下,又有两枝箭飞至,分取他上下两路。
此时奇才跃起在空中,正好双箭到了面前,契丹汉子算准了他会跃起,发出三箭后紧接着射了这两箭,如此不像是箭来射他,倒像是他主动上去凑这两枝箭一般。
眼看他已避无可避,立时便要中箭,却不知怎的,竟凭空硬生生挪开一尺,堪堪躲过这两枝箭。契丹汉子不由得叫道:“好轻功!再试试我的连珠八射!”
奇才被弓箭略阻了阻,黄道长已到了身后,伸手便向他抓来,奇才一招“蓦然回首”反捉他的手腕,黄道长未料他反应如此之快,吃了一惊,亏得他功夫深厚老到,急切间手臂一沉,变掌为拳击向奇才腰间。
二人距离本已极近,黄道长的拳风已触及他的衣服,奇才却似狂风吹折的树枝一般,身子突地向前一扑,直扑到贴近地面,正好避过了这一拳,同时脚跟一拧,忽地转过身来,已是仰面朝上。
他双脚急蹬,一招“望星急退”,身体笔直地像一杆长枪,飞速地贴地射出。这几招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一般,已射出十几丈远,将黄道长等人甩开。
契丹汉子见二人分开,立时将箭连珠射出,八枝箭前后左右,一箭接着一箭追至,将奇才闪身躲避的路径全都封得死死的,此时要避开已是难上加难,唯有出剑招架了。
他的身体倾斜着仰面朝上,脸正对着来箭方向。奇才见箭势甚急,也不硬架,只连连挥动短剑,每一剑都一发即止,实际上并未触到箭,只是吐出的剑芒在箭头之处掠过,那箭便倏地变了方向。
这一招使得巧妙之极,只见他身前剑光飞快地划动,那些箭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一般,乖乖地避开,自他身侧纷纷飞过。忽听一声惨叫,赶过来的夹击者中已有人被流矢射中。
契丹汉子射出十几只箭,仍是不能伤奇才半分,欲待再射时,却发现箭壶已空,他回手大叫道:“拿箭来!”
趁着这一刻空闲,奇才立即翻过身来,脸朝前面,“连矢急射”!他的轻功施展开来,黄道长等人已是追赶不及,只得边追边大叫道:“拦住他!”此时奇才面前唯一的阻碍在于阻拦的几人,这几人只要拦住他一时半刻,待到黄道长等人赶到,便又要陷入苦战。
他上身前倾,微弯着腰,两条腿交替向前,已快得只看到重重腿影,短剑剑芒暴涨,不停地旋转在身前,好似一个不断闪烁的圆盾,护住自己前进的方向。
前面几人冲到眼前,同时举起刀剑,向剑芒处当头斩下,那剑芒闪烁依旧,未露出丝毫缝隙。众人耳中一阵脆响,眼前刀光乱跳,好似大浪拍打岩石,白色水花四散飞溅。
闪烁的圆盾好似移动的岩石,瞬间冲了过去,奇才从容突围,飞奔而去,留下一群人在当地错愕不止,有两人手中只余下刀柄,刀身已碎落一地。
九师叔万分惊奇,“当年他是几个弟子中功夫最差的一个,几年不见竟如此强悍!”
黄道长道:“此人轻功之强,为贫道生平所仅见,若只是轻功倒也罢了,想不到剑法也如此厉害,年纪轻轻已臻一流高手境界,若我与他对垒,或可凭籍内功战而胜之,但若想捉住他,真是难比登天。唉,自横在云通寺守了一个月,好容易引他来此,却被他如此轻松逃掉,这一去如蛟龙入海,以后再想打探他的消息就更难了。”
自横指的是在寺内偷包袱的小贼,此人姓杨,乃是紫云庄杨老庄主的义子;那射箭的契丹汉子是大辽第一神箭萧大石,现在幽州军中任将军之职。
他们在此叹息未能捉住奇才,奇才却从未想过要逃走,只是在琢磨如何去寻找他的包袱。他突围之后,在庄子周边远远地逡巡,转了几圈后便离开了,直等到夜色深沉,才摸着黑偷偷回来。
庄子四周一片寂静,奇才跃墙而入,他身法极轻,似一片落叶般飘落在后院。
奇才站在墙根下的阴影里等了等。两个人边聊边走过去,一个道:“今晚可得小心点,或许那小子会过来。”另一个说道:“兄弟,你真是想多了,他好不容易逃出去,哪里还敢回来!”
奇才屏了气息,身影与墙壁影子溶为一体,两人就在他身边十步走过,却丝毫没有察觉。待二人走远,他自黑暗中出来,在庄子里四处搜寻。四周漆黑一片,他的耳朵捕捉到一些声响,似是有人在谈话。
奇才顺着声音转过一处墙角,见前面一所屋子还亮着灯光,便轻轻地溜了过去,贴在窗子旁静静地聆听。
屋子里有五个人,黄道长、九师叔、萧大石、杨自横,还有紫云庄的崔先生。几个人围着桌子正在饮酒。
杨自横道:“智颠那个老和尚常去山里转悠,每次都带着那只老鼠,老鼠是挖洞的能手,这山怕都要被他们挖穿了!”
黄道长道:“那个和尚不是一般人物,他精通风水,在云通寺一住二十年,长年在山里踏堪,至今未寻到宝藏的下落,看来这宝藏实实是难寻。”
崔先生道:“若论堪舆之学,黄道长也是行家里手,这一年多来,北邙山中的灵穴,道长也没少挖吧?”
黄道长忽地正色道:“贫道是奉庄主之命,寻找杨家祖传宝藏,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岂是那盗墓的贼人可比?即便偶有挖掘,得了些古物,也都交由庄主处置,崔先生,这可都是过了你的手的。”
崔先生笑道:“道长所言极是,这一年多,道长交了四件金银玉器,若是变卖了,也着实能贴补些用度呢!”他语气中颇有讥讽之意,黄道长却只做听不出。
杨自横道:“崔先生,明日北上的盘缠行李可准备妥当了?”崔先生道:“自横与萧将军去接小姐,庄主交待万万不可有失,我怎么敢少了你的盘缠?放心吧,都备好了!”
萧大石道:“小姐在魏家十几年,怎么突然要接回来?”九师叔道:“师兄早就想接她出来,只是那女人不放,便一直留在魏家,如今公义门要找魏家的麻烦,两派必然有一番大战,搞不好魏家就要倒了,留她在那儿不妥当。只是魏老爷子必不肯轻易放人,这趟差事可不好办。”
杨自横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不放就抢他的!”黄道长道:“魏家可不是寻常人家,要去那儿劫人怕是不易。”
萧大石将筷子向桌上重重地一放,说道:“千军万马我都不怕,难道还怕了他魏家!”黄道长道:“萧将军英雄盖世,于百万军中如履平地,自然不惧一个区区魏家。只是这行军打仗与江湖上的拼杀多有不同,还是小心些为上。”
杨自横道:“到时见机行事吧!”萧大石道:“我先回幽州集齐兵马,与魏直好好杀上一场!”
几个人吃吃喝喝,又讲了些琐事。奇才听了半晌,却不知他们要抢的小姐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寄养在河间魏家。
他暗暗地用手指戳破窗纸,将屋内情景细细打量,屋内别无长物,没有安放东西之处,想必自己的包袱不在此地,便悄悄走开了。
他向庄子里最大的一所房子走去,那里有两个带刀的守卫,好似在看管什么东西。奇才在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便闪身在旁,一个人迷迷糊糊叫道:“谁啊?”睡眼惺松地来开门,刚一探头,奇才伸指过去,点了他的穴道,那人扑地便倒。屋内之人刚觉出异样,忽地眼前一花,已有人到了眼前,刀还没有拔出,身子便软了下去。
奇才原本只会解穴,这点穴之法是最近才学会,一试之下竟然颇为灵验,不禁心中暗喜。
他返身关上门,也不点灯,等眼睛适应了黑暗,能看出物体的轮廓,便在屋内迅速地查看一番。他曾在地牢关了几年,黑暗中的视力远超常人,摸着黑也能看个大概。
屋内存有很多杂物,大部分是些文书,奇才无暇细看,见一扇门上有锁,拔出宝剑斩断,推门进了里间,里面空间很小,他细细搜了搜,发现一大一小两只铁柜,都锁得甚是严密,奇才费了好大劲才弄开了锁。
第203章 203。丢失的包裹(三)()
大铁柜里全是金银珠宝,奇才将外衣脱下来,满满地装了金银,小铁柜里全是信件,这些信件藏得如此严实,想必是些要紧的东西,他随手拿了几封揣在怀里,便出了门。
这所宅子房屋众多,如此搜下去大概天亮也搜不完,奇才解了一个守卫的穴道,用剑架在他脖子上追问了一番,那守卫大概因为地位低下,并未说出什么紧要东西,奇才只从他口中知道黄道长、杨自横等人的住处。
黄道长屋子摆设虽简单,屋内器物看起来却很讲究,奇才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连墙壁都来回敲了,还真的发现了一个暗格,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些古玩玉器,一看便是从地底挖出来的宝贝,想来他在此一年多,时时进墓挖掘,着实捞了一票,怪不得那崔先生怀疑他利用寻宝之便中饱私囊。
奇才少不得全部笑纳,此次夜探所获极丰,只这些钱财也够杨锋肉痛一阵了,想到此奇才心里颇有些畅快,只是自己的包袱依旧没有踪影。
他来到杨自横的房间,一进门便见椅子上放着一个包袱,奇才大喜过望,一把抓在手中,正想打开细看,忽听脚步声杂沓,有人走了过来,奇才急切之下破窗而出,只听身后杨自横喊道:“小贼往哪儿跑!”
奇才也不回头,直接跃墙而出,一路疾行,杨自横当然追他不上。一口气跑到天亮才停住脚步,将身上的东西全都卸下,大大地喘了口气。
那个千辛万苦找回来的灰色包袱静静地躺在地上,奇才伸手抓过来打开,里面有银两衣物,可是并不是自己的。
他失望之极,折腾了一夜,居然拿错了包袱,白忙活了。奇才顺手将包袱撇到一边,那包袱里面却掉出个香囊来,他打开来一看,见香囊中有一只银色的长命锁,锁面上斑斑驳驳,已掉了不少漆,一看便是上了年头;还有两根头绳,由于年代久远,已看不清楚头绳原来的颜色,奇才猜原来是红色的,两件都是小孩子佩带的东西。
杨自横将这些随身携带,细细地收藏,眼见得是对此十分珍视,难道这是他小时带过的东西?他大概二十岁年纪,这东西至少应有十几年了,他竟一直留到了现在。
或许能用这香囊与他交换自己的包袱,想到这儿,奇才将香囊好好地收在怀里,又寻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纵身上去,将那一大包金银珠宝放在一处枝杈上,他跳下来,自下向上观看,那包金银隐藏在枝叶之间,完全看不到踪迹。
他取出那几封书信,一一拆开来看,有两封是写给杨太师,应该是去了大辽的老杨庄主,另两封写给杨庄主,应是写给杨锋,信的内容多是些礼貌的套话,有些话里隐藏着些别的意思,奇才一时也猜不透,不过那落款有些蹊跷,他知道其中两个,全是当朝的权臣。
杨锋父子竟然和朝廷大员有联系,他到底有什么图谋?难道大宋朝中竟有人私通敌国?杨月儿说杨锋在做天大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奇才想不出,便不再去想。
他坐下来稍歇了歇,站起来向回走,走了小半天功夫,又回到那座庄子,远远地便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好好的一座庄子,竟然在一夜之间烧成了灰烬。庄内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都去哪儿了。
奇才心中懊恼,他与何青青分别一年有余,虽时不时想起,却已有些想不起她的模样,那两件衣服,他一直当宝贝似的收着,如今这衣服也没有了,自己和何青青的最后一点联系就这么断了。他忽然觉得,少年时的一切,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奇才转身回去,到了自己藏金银之处,纵身上了树顶,却见树上空空,那一大包金银珠宝竟不翼而飞,他以为自己记错了,又到别的树上去看,直到将周围几棵树全都搜遍,也没见金银的下落,毫无疑问,东西被人偷走了。
奇才心中迟疑,那包金银藏得可谓隐秘之极,不知怎么竟被人发现,难道自己藏东西之时便被别人看在眼里?以他的耳聪目明,若暗中有人,定能发觉,除非那人连大气都不喘。
这事儿实在是有些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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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才顺着大路向北,走了半月左右,离河间府已是不远,此地处在大宋与契丹交界地带,气候干燥,民风彪悍,燕赵大地自古多豪杰之士,宋和契丹常起战端,双方在边境更是常常越界,百姓为求自保,很多都去习武,路上带刀带剑之人随处可见。
他正埋头走路,忽闻身后哨声响亮,两只老鹰自头顶飞过,走不多时,听见身后一片嘈杂之声。
奇才向路旁让了一让,几只大狗叫着跑了过去,后面跟着十几匹马,马上之人吆喝着疾驰而过。
两个女子坐在马上,边走边聊得开心,二人都是短打扮,收拾得极为利落,旁边还有两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在他们身后是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的十二三岁年纪,女孩子更小一些,二人身背弓箭,腰间挎着宝剑。
这些人中奇才认识一个,便是那年纪稍长的青年,就是魏家五公子魏彬,他在梁家见过。看这阵仗,应是魏家几人出去打猎。
那个男孩儿叫道:“六叔,这次我一定要打一只老虎!”
那青年笑道:“云龙,你小心别被老虎吃了!”
魏云龙不服气地道:“爷爷都夸我练功练得好,这次我就要打只老虎,剥了皮给香秀妹妹做裙子!”
魏香秀娇声道:“我才不穿虎皮裙,野人才穿虎皮裙。”几个大人都笑了。
十几个人说笑着过去,奇才加快了脚步,晌午时来到一处酒楼,坐下来用了些酒饭,旁边桌子是七个布巾包头的汉子,大碗大碗地喝着酒,样子甚是粗豪。此时酒楼外马蹄声疾,一个大汉急匆匆走了进来,径直到了旁边桌子,附在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耳边,低语几句,一开始奇才并未在意,突然两个熟悉的名字闯入耳朵,“魏彬”、“魏香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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