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客郎道:“开始时我也如此想法,只是转念又想,我若是走了,被他们背后耻笑不说,我还是欠着他的恩债,都是江湖中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一辈子如何能挺得起腰杆?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受这等窝囊气?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了了这笔债,图个轻松快活。于是我表面上对他们趋意奉承,暗地里布置,趁其不备,将师傅和师兄尽皆杀了,那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我的嫂子,被我先奸后杀,师母一向待我不错,本来想留她一条老命,只是她一直在骂我,想来已是恨我入骨,不如一起杀了干净,待我屠灭了师傅满门,卷了他的钱财,浪荡江湖,那才叫一身轻松,逍遥自在,心上了无挂碍。”
他说得轻松,奇才却听得心头沉重,冷意森森,再看何青青时,见她脸上全是愤怒之色,身体竟似在微微发抖。
奇才说道:“史爷的意思是要替我了了这笔恩债?”
史客郎道:“恩至大则为仇,我将这姓何的先奸后杀,为你偿了这笔债,报了这个仇,让你轻松自在行走江湖,岂不胜过你为她搭上自己的性命?”
奇才摇头道:“不好不好,如此一来,我岂不是又欠了史爷的情?难道我要再杀你了账?”史客郎笑道:“爷爷我本是个施恩不图报的人。”奇才说道:“我却是个有恩必报的人。”
“那你是要与我死磕到底了?”
“千说万说,史爷是不肯放手的了?”
“本来一个妞儿也没什么,只是方树之的女儿却大不相同。”
“有何不同?”
“史爷我是个要强的人,当年师祖夸过我有采花的天分,我牢记他老人家教诲,立誓要做采花界的业内翘楚,只是前辈珠玉在前,显不出我的本事,想这方家是中原四大门派之首,掌门方树之更有剑神之誉,采了她家的女儿,顶得上寻常百个,史客郎定会扬名江湖,为采花门后辈钦敬。再者说了,采花门的功夫本是采阴补阳,这女子一身修为实在难得,若再是个处子之身,那便更是稀有之物,采了她于我的武功修为大大有益,这样的好口粮我怎么舍得不要?”
他话音未落,却见何青青脸色铁青,身体发抖,嘴角刷地流下一缕鲜血。
史客郎伸指在她后背疾点,说道:“女娃娃不要命了,竟想强行冲开被封穴道,史爷的分花手乃是一绝,岂是你破得了的?若是不小心运茬了气,丢了性命事小,害史爷没口粮事大。”
何青青委顿于地,脸色晦暗之极,奇才知道依她的性子,此举怕是破釜沉舟,决然为之,冲得开便罢,冲不开便求死,绝不甘心受这恶贼欺辱。
他心内焦急,却不敢上前仔细探看,史客郎却不在意,拿出酒葫芦,灌了几口,青黑的脸上现出些红色来,他斜道眼看着何青青说道:“这妞儿真是个绝色,难得功夫不错,难得还是剑神的掌珠,妙啊妙啊!”
他哈哈大笑,将葫芦向地上一丢,说道:“我倒要看看方家怎么丢得起这个脸!这些名门大派,自诩武林正道,打着侠义的旗子,背地里勾心斗角,最是讨厌不过,倒不如史爷作恶人也作得堂堂正正。”他转头向奇才笑道:“小子,就你这身手,我便是现下采了这朵娇花,你又能怎样?”
奇才嘻嘻一笑,折了根树枝,说道:“在下倒有几招功夫,请史爷指点。”说着一甩树枝,向前迈步,大声叫道:“向前一步,手扣外关,脚踏足三里,剑身横摆。”
史客郎虽是笑着,脸色却有些凝重,奇才又道:“左腿前探,右膝微蹲,运气于臂,剑指风门,进退自如。”奇才刷刷几剑,全是些背后偷袭的招式,都是当初方树之教的,奇才闲着无事练得精熟。
史客郎变色道:“嘿,这剑招还真不赖,来来来,咱们切蹉切蹉!”奇才后退几步道:“我自是打不过你,只是若趁你不备,偷袭出手,总有命中的机会,史爷快活是快活了,小心别只顾着快活,反倒丢了自己的性命。”
史客郎道:“你就想凭这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打扰史爷的采花大计?笑话!史爷今天不动她,并不是怕你,而是这妞儿本就有病,又受了内伤,如今这个孱弱样儿,让我如何采摘?只能待她恢复两日,元气充盈,那时采摘,于我才有进补之功。这倒是遂了你的意,不过你也切莫得意,这两日里早晚爷会要了你的命!”
第93章 93。追逐(五)()
奇才嘻嘻笑道:“客气什么,有本事便来取!”史客郎喝了一大口酒,叫道:“爽快!”抬手将酒丢了给奇才,奇才仰头灌了几口,却觉得入口苦辣异常,不由得伸了伸舌头。
史客郎道:“小兄弟,你这人有点意思,我倒是舍不得早早要了你的命,若能捉得到你,我便饶你一命,只砍去你双臂,带你行走江湖,就当养只猴子,无聊时解个闷。”
奇才说道:“史爷,若能捉得到你,我也饶你一命,只废你功夫,割你鸡鸡,让你无力作恶,被人追杀,也尝尝被人欺凌的滋味。”
史客郎叫道:“他妈的,你比我还狠,倒让史爷起了收徒弟的心,不如你拜我为师如何?”他拍着腿道:“对!就这么办!”
奇才摇头道:“我有绝技在身,用不着你教,我倒想传你一套功法,这功法乃是剑神的不传之秘,威力极大,听好了!”他张口念道:“人体之穴,通则百通,以意引气,以气使力,若有阻塞,与身有碍,自足底起,连接腰腹,列缺急脉,铜雀肾俞,手臂缩曲,臂伸剑出。。。。。。”
史客郎皱眉道:“这是什么?听着倒像是门高深的功夫,只是又似剑诀,又似穴法,倒让人有些糊涂。”他糊涂就对了,这正是剑典所载“神脱术”,方树之说它能破各种点穴,只是他将方家剑诀掺杂其中,每隔一两句便来句剑诀,用以混淆视听,整部剑典他都是如此传授,若不是方家的人,定是听不懂这功法,当然,何青青一定分辨得出。
奇才继续念道:“气聚百会,意沉涌泉,以心使剑,意到剑达,上吐浊气,下纳清流,虚则念之,实则引之。。。。。。史爷,这可是最高明的功夫,你听清楚了。”
史客郎眉头紧皱,似在苦苦思索,嘴里说道:“这是什么鸟功夫?”奇才偷瞄了一眼何青青,却见她微闭双目,呼吸平稳。奇才心道:“若是你听不懂这功法,解不得穴,那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奇才将整套功法背完,史客郎道:“奇怪奇怪,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你小子莫非胡说八道来消遣我?”奇才抄起块羊肉又啃了起来,懒洋洋地道:“信不信由你。”
两个人隔火对坐,东拉西扯聊了起来,当然中间又免不得过了几招,史客郎又逼着奇才跑了几圈,在他身上新添了几道伤口,不过总是取不了他的性命,总的来说气氛还算和谐。到了后半夜,二人皆已疲累不堪,却谁也不敢入睡,这个夜过得真是累,时刻提防着被杀,不比跑一天轻松多少。
史客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站起来向前两步,奇才忙后退两步,保持了既定的距离,谁知他竟解开腰带,对着火堆撒起尿来。史客郎得意地道:“小子休想暗算我,我就是撒尿也不会给你机会下手,就对着你撒,看你能把我怎样!”
史客郎紧盯着奇才,嘴里说道:“你来呀,有本事来杀我呀!”火光被他浇得暗了暗,却听背后有人斥道:“我来杀你!”
史客郎身子猛地一晃,胸前却突然露出了明晃晃的剑尖,却是被人自后背贯体刺了一剑,他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捂着胸口,向着奇才直冲过来,奇才慌忙躲闪,史客郎的指缝中全是鲜血,看也不看奇才一眼,头也不回地向前狂奔而去。
在他的身后,何青青手提着宝剑紧追不舍,奇才忙跟了上去,史客郎霎那间没了踪影,却见何青青以剑拄地,张口吐出一口血来,奇才忙上前扶住她,她却回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斥道:“不要脸的东西,谁是你老相好!”
奇才张了张嘴,说道:“我,我”何青青却一下子软倒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奇才将她拦腰抱起,朝着与史客郎相反的方向奔去,她浑身软绵绵的,偎在奇才的怀里,长发散落在他的衣襟,头正靠在他的胸前,一张小脸苍白而精致,看起来那么柔弱,那么惹人怜爱,奇才只觉胸口咚咚大响,心跳得擂鼓似的,有一阵子,他真怕它会从胸口蹦出来。
何青青伤得很重,喘气中带着些嘶嘶声,奇才宁愿是伤在自己身上,也好过看她难过。可是她若是好好的,自己怎么会有福份与她如此亲近,奇才心里矛盾万分,一方面希望她快点醒来,恢复活力和生机,另一方面却贪恋她对自己的依靠,只愿就这样抱着她,永远走不到尽头。
他一点也不敢放松,史客郎虽受伤遁走,他们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说青青伤病交加而晕倒,奇才自己身上也是内伤外伤交攻,无一处好受,再加上两日两夜的舍命追逐,只觉疲累到了极点,他的脑袋嗡嗡做响,胃肠里时时泛出呕吐感,不知还能支持几时。
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个安全的地方疗伤,恢复体力,
何青青忽地喃喃自语道:“冷,我冷。。。。。。”奇才喜道:“你醒啦!”却见她依旧双眼紧闭,浑身不断地打着抖战,怀里的躯体渐渐发起热来。奇才用脸贴了贴她的额头,只觉烫得吓人,他紧紧紧紧地抱着她,四处搜寻着。这山野地方,哪儿有什么人家?就连个简单的木屋也没有。风刮起来了,奇才自己都觉得有些冷,何况她在发烧。
忽觉周围有些烟火味,奇才奋力奔去,见前面一块石头后散出些烟来,走过去扒开树丛,后面隐着个一人高的洞口,奇才大喜过望,却不敢贸然进去,闪在洞边问了声:“有人在吗?”
无人应声,奇才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下,里面只有哔哔剥剥火焰燃烧的声音,还有水沸的咕嘟声,没有任何的人声,虽说有些蹊跷,但他已顾不得许多,何青青已经发起了高烧,身上火热,手脚却冰冰凉凉,这样的高烧最是凶险。
奇才钻进山洞,里面燃烧的火堆让人身上一暖,火上架着一支瓦罐,里面的水正咕嘟咕嘟地开着,火堆旁铺着些树叶,树叶上是厚厚的狼皮褥子,奇才忙将青青抱过去放在狼皮上,见那旁边还有两张兽皮,便一起拿过来,一张盖住她的脚,一张搭在她的身上,即使这样,何青青还在不停地打战,牙齿抖得咯咯做响,双眼紧闭,脸上通红。
第94章 94。独处(一)()
这洞简直是老天爷赐给他们的庇护所,除了这几张毛皮外,洞里还有些简单的生活用具,大概是山里猎人的临时居所,奇才找了两只破碗出来,倒上水,晾得稍稍能入口,扶起青青的头,将水灌进肚里去,连灌了几碗方才作罢。
旁边有一只野鸡,褪毛褪到了一半,想是那猎人正要做饭,奇才将鸡毛褪净,拿剑切成几块,扔进瓦罐里煮了起来,心想着若是那人回来,便请他收留一时再做打算。
等了半天并无人来,奇才扎了个火把出去,在洞口四处搜寻,却连一个人影也没见到,他又向远处走了走,直走到一条小溪边。奇才蹲下来洗了把脸,却见溪边滩地上有几株草,宽大的叶子颇似车前草,他心中一喜,忙举火把仔细辨认,果然是车前草!
奇才记得以前村里的狗娃发烧,他爹没钱抓药,便采了些车前草,煮了汤喝,没多久便退了烧,现在何青青病着,奇才正一筹莫展,想不出办法,只好拿这草试试看。
他采了几株车前草,又沿河去寻,寻了一大堆,用衣服兜了,正要转身离开,却见那边地上有个黑乎乎的身影,貌似有人躺着。奇才走过去一看,见一个人趴在地上,头扎在溪边的泥土里,身上满是血迹,再一探,鼻息全无,显见得是死了。
他心中一惊,难道这就是那个猎人?却怎么死在这里?再看那人身上,一副短打扮,手边有刀,倒像是个武林中人,难道他是出洞来砍柴,被什么野兽袭击致死?将他身子翻过来一看,胸前血迹更多,扒开衣服,胸口一个长长的伤口,却是被刀砍的。
前面几步远又有一具尸体,却是伤在背后,奇才急忙站起身来,飞跑回山洞,见何青青依然躺在那儿,才放下心来。
看这光景,周围定是有人出没,会不会是史客郎?奇才心头砰砰乱跳,只想带着何青青赶快离开,可是她正病着,若是出去受了冷风,怕是命也要送了,想来想去,只能将心一横,“他娘的不管谁来,大不了跟他拼了,老子是死也不动了!”
奇才拿了个破瓦罐,出去打了罐水,将车前草丢在里面,煮了满满的一罐汤,用碗晾了,一点点喂给何青青喝。她睡得极不安分,神志已有些不清,身体发着抖,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
奇才忙碌了半夜,分几次将一大罐汤全喂了下去,大半夜过去,奇才自创安神退热汤生了效,何青青逐渐安定了下来,身上不断地出着汗,她的脸上全是汗水,头发黏答答地贴在额头,不一时衣服也湿透了,身上渐渐由热得滚烫变成了湿热。
奇才又拾了些柴,添了把火,听见何青青的鼻息渐渐平缓,睡得愈发安稳,只是身子还蜷着,像是怕冷的样子,也难怪,身上的衣服都湿得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能不冷吗?若是把那衣服烘干便舒服了,可自己又不能替她脱衣服。。。。。。
不能脱她,还不能脱自己吗?奇才除下自己破烂的外衣,披在青青身上。忽地身上落下一片衣襟,却是方树之的临终手书,奇才拿着那衣襟思量半晌,若是拿给青青看,她必然睹字思人,悲痛万分,于身体恢复不利,而且自己刚刚救了人家,就拿着婚约给人看,岂不成了挟恩望报的小人?想到这儿,奇才决定日后再说,先将那衣襟别在腰里。
如今他除了条破裤子,简直是衣不蔽体了,唉,这个猎人怎么就不多打些毛皮来,就这么两张貂皮,能盖得住吗?看着何青青缩着身子,奇才别无他法,只好出了洞,多抱了些落叶回来,在火旁烘烤干了,全堆在她的身上。
奇才胡乱吃了些鸡肉,坐在青青身边,调息半晌,觉得自己内伤虽说不轻,却也没有多重,史客郎的手掌并没有按实,只是掌风扫到胸口,再过两天也就无事了,不过短期内不能再动武了。
奇才心里放松了些,慢慢地倦意上来,实在支撑不住,便侧身躺在何青青的身边,她身上湿漉漉的,腾腾地冒着热气,奇才有些心神不定,便用胳膊支起头来看她。她睡得极深,脸色潮红,长长的睫毛偶尔抖上一抖。
她有挺直而精致的鼻子,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翕动,嘴巴略略张开,露出一点点洁白的贝齿,奇才的心一下子乱了,脑袋里出现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不知发了多久的呆,霍地发现,自己的手已抚到她的脸上,而自己的脸离她的脸只有两寸,奇才像被火烫了一样缩回手来,嘴里念道:“王奇才啊王奇才,如你趁人之危,做出些肮脏龌龊事来,那和史客郎还有什么分别!”
他用力给了自己一记耳光,翻身坐起,向旁边挪挪,仰面躺下,闻着身边似有似无的幽香,渐渐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睁眼时不知身在何处。正发着蒙,忽听有人轻声道:“你醒啦!”
奇才转过头去,何青青正看着他,满脸的病容。“还烧不烧?”奇才说着伸出手去,想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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