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才不愿与他作口舌之争,只向着寇准说道:“正因为怕官军丢了士气,在下才想到动用抗虏军。抗虏军兵个个都是武林中人,与官军多有不同,他们都身负武功,行动灵活,但号令不严,不懂阵法,对敌时常常行动不能统一。”
李继隆道:“军中最怕的便是不能令行禁止,宁可军士无勇,不能号令不尊,如此军队如何对敌?”
石保吉道:“什么抗虏军,就是江湖帮派那一套,各帮各派聚在一起,号称杀敌,实际上是添乱。依我看朝廷应解散抗虏军。”
二牛大声道:“你们每天盼着的正规军迟迟不到,前来为国出力的抗虏军又要解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寇准道:“不妥,国家生死存亡之时,正当人人出力,若是解散抗虏军,寒了天下人之心,以后谁还愿为国征战?”
李继隆道:“可号令不行的军队。。。能打仗?”
奇才道:“若是临阵对敌,自然要统一号令,全军将士共进退,这一点官军强于抗虏军。若是敌后骚扰,烧敌粮草,抗虏军却要强于官军。”
寇准道:“这话怎么讲?”
“此行目的不在于杀伤辽军,只在于扰乱敌军,趁机烧粮,我军当设伏于林深叶茂之处,路上设障,阻辽军于一时,诸位豪杰趁机四面冲出,各自放火烧粮,武林人士虽不习军令,却个个本领高强,来去如飞。正可骤起发难,出其不意,快进快退。一旦烧了粮,立时撤走,来去都不需结阵,走时各自散去,辽军无从追击,自然无被歼之虞。”
李继隆不禁点头道:“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奇才又道:“诸位担心动用官军,调动起来无法隐蔽,抗虏军则不然,他们本来就是时聚时散,整时少,零时多,多以小股队伍骚扰敌军,时常在辽军营地周围出没,骚扰敌军,完全不会引起注意。还有一点,官军若打了败仗,必定会士气大伤,军中震恐,抗虏军则不会,最不济事也就是烧不得粮,却绝不会被辽军围歼。即便损折些人手,也只会被当做辽军以大欺小,屠戮百姓,反可令官军同仇敌忾。”
话音刚落,石保吉道:“抗虏军中大多是法外之人,岂能真有为国杀敌之心?军中鱼龙混杂,若走漏了消息,反倒自投罗网。”
奇才道:“武林中人血性非常,个个勇于杀敌,官军抗辽是遵军令,抗虏军起兵却是自发。”
李继隆沉吟道:“王大侠说得透彻,寇相,你看此事可不可行?”
皇帝将守城之事尽委于寇准,他虽不上阵杀敌,大事却需他拿主意。
寇准拍案道:“此事非抗虏军不可,我等坐等王大侠凯旋!”
石保吉还想说什么,寇准已向着奇才道:“王大侠有何需求,尽可以向两位将军提出,咱们无有不遵。”
奇才道:“我要硝石硫磺等引燃之物,至于人手,只需一小支弩兵,带强弩一百即可,其余人手我自张罗。”寇准应允。
石保吉面有不平之色,二牛道:“石将军,你若不服,我就和你打个赌,要是抗虏军没能烧了辽军粮草,我把皇上给的一千亩地都输给你!石将军可敢?”
石保吉愤然道:“我怕什么?与你赌了!若你二人成功,我将三百贯钱奉上!可要写下文书?”
二牛笑道:“寇相和李将军在此,量你也不能赖账。”
石保吉道:“要赖账的是你!”二人击掌为誓。
寇准笑道:“若二位成其大功,我大排酒席,为你们庆功!”
二牛道:“寇相太小气,一顿酒就想把我们打发了?”
寇准道:“你这个酒鬼,就惦记喝酒!好,依你,多少顿都行,二位日后到我府上随便喝,要多少有多少!”
二牛笑道:“这下可好了,赢了地,又赢了钱,还找了个可劲儿喝酒的所在,寇相家里可都是好酒。”寇准大笑。
抗虏军在奇才和梁世美走后各自分散,有的去军中投效,有的集结成小股,不时骚扰辽军。其中最大的一支将近两千人,以荆门门众为主,由梁家子弟与其他各派凝聚而成。
荆门除了虎豹堂外,项长老也带了大批门众过来会合。虽然奇才不在军中,项长老却时常差人去联络。
奇才与梁世美四处张罗,两日之间又召集了两千人左右,如今他手下共有抗虏军四千余人。
奇才四处派人,打探辽军军情,尤其是北面押运粮草的军队。
中原之地平坦,道路宽敞,可供埋伏之处不多,奇才好不容易才选了一片林子作为伏击之处,此处道路相对狭窄一些,路旁树木丛生,可以隐蔽藏身。
胡庆和张环带了一百张强弩过来,奇才打算把他们安置在当道,迎头射击押粮队伍,阻止他们前行。只要阻得一刻,便可带着强弩撤回澶州。
张环却不满意,叫道:“撤什么撤?我要上去砍死几个再说。”
胡庆道:“当兵当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江湖习气?军令如山,要撤就得撤,你可不能任性!”
奇才将队伍分成若干小队,几人一队,说好到时分头出击,每组至少要烧毁一辆粮车。至于其余人手,各个配给锣鼓旌旗,令他们呐喊助阵。
计议已定,却迟迟没有粮车的消息,直到三天之后,才有斥候急匆匆跑来,说从北部来了一支辽军,行路缓慢,看样子像是在押送粮草。
但是麻烦的是,这只粮队的护卫队竟足足有三万人之多,而且是不折不扣的契丹精骑兵!
三万契丹骑兵,即便是放在大规模的辽宋现场上,也是一支绝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在平原地带,契丹铁骑是无敌的,即便是这些轻功高手,也绝不能冲破三万骑兵的防线,靠近粮队。
一般来说,精兵都在前线,押粮军队战斗力要稍差一些,但是此次战场全在宋境,契丹粮队更可能受到攻击,因此出动大军掩护,也看出辽军对粮草的重视。
奇才沉默半晌,看起来这次烧粮行动已变得不可能,在广阔的平原上,即便是大宋禁军,要对付三万契丹骑兵,必须出动几倍的军队,集结十万之众,方可与之一战。
项长老忧心忡忡,“盟主,咱们人手太少,四千人如何对付三万骑兵?这仗没法打啊!”
二牛道:“项长老,你可不能打退堂鼓,我的地可全押在这上头了。”
奇才道:“咱们不打仗,咱们就放放火。”
在场几人都看着奇才,项长老道:“门主,不打仗如何烧粮?怎么也得杀透护卫辽军才能接近粮车。”
奇才道:“咱们绿林好汉的看家本领是什么?”
梁世美笑了,“盟主的意思是,咱们高来高去?”
奇才道:“契丹骑兵虽强,要看守粮车,不敢稍离,如此与步兵有何不同?马匹军器反成为丢不掉的包袱。咱们武林中人,正可施展轻功,高来高去,烧他个出其不意,他们跑得再快,能快得过烟火?”
梁世美道:“好!咱们就来个火烧丛林!”
第385章 384。烧粮()
马蹄声踏破了清晨的寂静,大队的骑兵自北向南,沿着官道缓缓而行。为首的是一个满面虬髯的将军,头上带着毛皮的毡帽,眉毛胡子上都挂着白霜。
一名骑兵飞马过来,禀报道:“将军,前面发现路障!”
将军嘴里喷着白气,“可有敌军踪迹?”
“没有,只有当道的拒马桩,路上挖有壕沟。”
将军鞭子一挥,“啪”地一声落在骑兵身上,“没用的东西!路障清了,壕沟填上就是,这些事还要报来做甚!”
虽然骑兵身着盔甲,鞭子抽上去不过是一声脆响,丝毫不疼痛,他却吓得后退两步,忙不迭地应着,掉头驰去。
将军兀自咒骂着,“该死的宋兵,一群胆小鬼,只知道暗中捣乱,不敢出来决战。”
旁边一人道:“将军,还是小心一点,万一有伏兵呢?这里毕竟是宋境。”
将军怒道:“有伏兵最好,让老子好好地杀上一阵!老子堂堂大契丹猛将,不能上阵杀敌,却干这押粮运草的勾当,那些宋猪不出来便罢,要是敢来劫粮,让他们有来无回!”
也难怪他如此狂妄,宋军的威风早在太宗北伐时便被打掉了,契丹兵将提起宋军都是极为鄙视,完全不放在眼里,何况这平原之地,正利于骑兵驰骋,他才不怕什么伏兵。
将军回头看着队伍中间不紧不慢的粮车,心里不免烦躁,叫道:“让他们快些,这么慢吞吞的,何时能到澶州?去得晚了,他们已破了澶州,抓了宋国的皇帝,老子连仗都没的打了,哪里有什么军功!”
他恨不得立时飞到战场,连连催促,那些兵士便也催着粮车快行,只是粮车本来就慢,又加地上湿滑,哪里快得起来,将军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只能不住地高声咒骂。
长长的队伍进了树林,地上积雪很厚,车子动不动就会陷住,辽军行动愈发缓慢,直折腾到日头过午,大队人马还在林中磨蹭。
说来奇怪,那地上看过去都是一般高的积雪,平平坦坦,等车轱辘碾过去,却一下子陷进去,怎么也出不来,原来积雪下面是个坑洼,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
粮车沉重,众人只好齐齐去推,半晌方将车子推出来。骑兵尚可在树木间穿行,车子却只能挤在狭窄的道路上,一辆陷住,后面的便堵了长长的一排。
将军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骂了粮队骂前军,不知路面为何如此难行,不知那帮废物是如何开路的。
所有人都筋疲力竭,累得出了一身的汗,出的汗经了寒风,冷冰冰地贴在身上,个个冻得浑身发抖,早晨吃的那些食儿早在这一路耗光了,肚子里空空如也,却不敢叫饿,因为将军说了,出了这片林子才能扎营造饭。
可是依这个速度,他们今天甭想走出这片林子。
眼看太阳向西方落下去,三万辽军还在森林中挣扎,士兵们的身子越来越沉重,积雪灌进了靴子,被体温化成了水,又被寒风冻成了冰,脚冻的发麻,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终于将军下令就地休息,命前队修整路面,其余人就地休整,等待路面畅通,所有兵士都松了口气,一个个跳下了马,呼呼地喘着白气,自马鞍上取下酒囊,大大地灌上一口,热辣辣的烈酒顺着喉咙下去,肚腹里热气升腾,让人舒服得长叹一口气。
有人捡了树枝,生起了火,想烤一烤冻僵的身子,却被长官一鞭子抽在身上,“找死,若是引燃了树木,烧了粮车,你的命够抵吗?”
将军大喝道:“不准生火,不搭帐篷,稍歇片刻,连夜过了这林子。”他征战多年,自然知道这林子不是久留之地,尤其是有粮车随行。等到过了林子,前路一马平川,便没什么可怕的了。
几名士兵聚在一堆取暖,小声嘟哝着:“这么赶路,非把人累死不可。”“是啊,路怎么这般难行?”“将军急什么?那些宋猪又不敢出来送死。”
一个士兵抬头望着天,说道:“再磨蹭一会儿,天都黑了,路都看不清了。”
另一个道:“这遍地的白雪,怎么看不清?你看那树上都是白的。”
那兵士抬头看了看,“我本以为中原有多么暖和呢?没想到也这般寒冷,这场雪真大,快敢上咱们老家的大雪,那树枝都要被压弯了。”
他看着树上厚重的白色,却见那团白色动了动,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眨眼地看着,却见树上所有的白雪都动了起来,大块的白色自树枝上立起,然后是明亮的火光。他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一幕。
旁边却有人大叫道:“火!火!有人烧粮!有伏兵!”
树木都好像活了过来,所有的树木上都有火把丢下,又有淋漓的猛火油洒下,浇到粮车之上,那油遇火便燃,水浇愈炽,一旦引燃,便不可遏制。
粮车一辆接着一辆地被点燃,林木也拉拉杂杂地燃烧起来,霎时间林子里火光冲天。而那身着白衣的宋军,都像是鸟儿一般,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上,将火把到处丢掷,燃起更大更多的烈火。
辽军想上马去,取弓箭来射,那些战马见了火光,却都惊得四散奔走,让人捉不住缰绳,即便勉强翻上马背,也控不住战马,四处乱奔,这更加重了队伍的混乱,军士们互相踩踏,惨叫声不绝于耳。
将军大喊着维持着队伍,”将树上之人射杀!“”该死的宋猪,有本事下来斗一斗!““快上马,冲出林子去!”
传令兵来回奔驰,传递着一个个不好的消息,“将军,前面被宋军弩兵拦住去路。””将军,后队起火!“
将军气急败坏,自马背上取出弓箭,仰头向着一个白衣人射去,他是契丹百里挑一的神箭手,对自己的射术极有信心,他连天上的飞鸟都能射中,何况距离这么近的一个人。
这一箭他是咬着牙射出,自忖必中,嘴里尚自骂道:”该死的猪,去死吧!“
没料到那人竟一把将箭抄在手中,回手一挥,叫道:”还你!“那只箭便带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将军忙一闪身,箭矢擦过脸庞,自耳边尖啸着掠过。
将军惊出一身薄汗,抬头再看,那人已如天上的游龙一般,在林中盘旋着,向别处放火去了。
他也是习武之人,轻功虽不甚佳,丈余高的墙也能一跃而上,却从未见过如此神妙的轻功,不禁目瞪口呆。不必说如今身上穿着厚重的盔甲,便是没有这身盔甲,也绝追不上这白衣之人。
第386章 385。宵夜()
军士们将积雪向着粮车上抛撒,试图扑灭熊熊燃烧的烈火,却根本无济于事,在火油等物的助燃下,火势完全止不住。周围的树木也跟着燃烧起来,林子里浓烟滚滚,无法停留,众人只好抛下粮车,任由其被毁,各自飞奔逃命。
澶州城中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汹涌。
李继隆在大帐中坐立不安,奇才等人已走了几日,并无消息传来,他心中有些生气,到底是江湖中人,只会自行其事,也不差人回来送个信儿,一点军中的规矩也没有。
石保吉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李兄,这些人不济事的,难道你还指望他们成事吗?”
李继隆道:“王奇才怎么也是禁军将领,不会只是说大话,一点用处也没有吧?”
石保吉道:“他不过就是个江湖把式,有些功夫罢了,还有那姓牛的小子,就是个江湖混混,他们要能成事,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李继隆道:“我看未必,寇相对这几人如此青睐,想来他们是有些真本事的。”
石保吉向前凑了凑,低声道:“寇准这是病急乱投医,最后还不是得指望咱们?”
李继隆道:“或许吧好在只带去了一百张强弩,便是全丢了也无关紧要,随他们折腾去吧!”
石保吉笑道:“辽军这一回运粮,和平常可不一样,一定会派重兵护卫,这些天都没有消息,我估摸着王奇才没敢动手。”
“我看未必,那些人平日都是做的刀头舔血的勾当,一个个胆子大得很。”
“他们要是老老实实地不动也便罢了,要是真胆大包天,去摸辽军的老虎屁股,可有他们受的,姓牛的那一千亩地输定了。”
“石兄,你家大业大,还差这千儿八百亩地?”
“嘿嘿,几亩地我老石是不在乎,不过话说回来,谁还怕钱多烧手吗?”
“那这样,这粮要是烧得成,我请你喝酒庆祝,要是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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