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他的父亲怕他过犹不及,反倒练坏了身子,故此不但不催促他,反而要时时劝他注意休息。怎奈他是个执拗的性子,自己认定了要一生习武,便在练功上拼尽全力。他听说在雪山极寒之地修行可迅速提升内力,便千里跋涉去了藏边雪山,在冰天雪地里筑庐而居,饮冰卧雪三年有余,内力虽是提升得飞快,却落下了咳血的痼疾,差点送了性命,虽日后经名医诊治大为好转,但还是留下咳嗽的病根。
众人已被奇才的快剑晃花了眼,毛大道:“毛二,这个小盟主的剑法还不赖,比你使得快多了。”毛二道:“快顶个屁用!方树之的剑没他的快,就是让人眼睁睁躲不过去。”
何青青眉头微蹙,毛氏兄弟虽只是随便说说,却正好说到点子上,奇才出剑委实太快了,每一招未等招式使完便变了,这使他的剑虽快,招式威力却没有发挥到最大,衔接也不流畅,若不能凭借一轮急攻建功,便很容易被对手乘隙反击。
荆门弟子都若无其事,他们见惯了高望山战无不胜,对他有十足的信心,何况他时不时地便咳嗽两声,这咳嗽虽是小事,却影响内气运行,高望山还有间隙咳嗽,说明尚有余力,若是遇到强敌,能让他使出全力,全身气血加速运行,那咳嗽便会被压下去。
从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次却并非如此,奇才并非自己想打得如此之快,而是根本慢下下来,高望山强大的内力对他造成一种威压,让他承受起来很是吃力,故此需要不断地变换方位和角度,减弱对手的气劲影响。他每一剑使不完全,高望山何尝不是如此?招式快了,力未使足,而是分散在一招招之中,这种零碎的劲力才让他承受得起。
以奇才看来,高望山的功力似乎不在何玄之下,自己去年在太平庄时,在何玄手下走不过十招,当时他每一招使出,自己都要迅速逃开,以卸掉何玄加在自己身上的大力,而这一回,奇才虽说也感到难受,却还可以勉强承受,一阵急攻过后,两人已过了二十余招。
高望山只是用自己的一双手,或拳或掌,或用手指弹拨,将奇才的剑招一一化解,偶尔出手反击,也是一击即退。
他是在试探,试探对手的功力深浅。他成名之后未尝一败,不只是因为功夫超乎寻常,更重要的是他稳。
高望山具有无与伦比的控制力,只要对手功力在他之下,他都能稳稳地拿住,绝少在阴沟里翻船,他的赢法是最安全的赢法,也许会多费些力气,但是极少有失,高望山极少行险,他只是不断发挥自己的优势,慢慢掌控局势,将对手一点一点地逼到绝地。
即便奇才这样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对手,他也绝不会轻视,在打斗中不断地估量着对手的实力。他极为吃惊,因为奇才的功夫实在是强得出奇,即便他在娘胎里便开始习武,也不该有如此强的内力,而他的剑法也很是出奇,身法更是难以捉摸。
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但自己可以战而胜之,高望山心中有了判断,更加不急不躁起来,他像一个实力雄厚的棋手,不求屠龙决胜,而是一点点地捞取实地,将微小的优势保持到最后,稳稳地拿到一场一子两子的胜利。
奇才脚步一移,蜻蜓点水似的刺出一剑,剑尖直奔高望山的眉心,高望山伸指一按,正按在剑身之上,奇才半边手臂便有些发麻,未待他力道使足,奇才已将身子一转,带着手中的剑也甩了开来,卸掉了对方的内力,剑就势向高望山腰间划去。
高望山左手伸指一弹,弹在剑上铮然有声,剑尖便偏了方向,奇才人随剑走,绕着高望山转了半个圈,忽然一道凌厉之极的劲风袭至,高望山的拳头已到了眼前,奇才心头一凛,猛地后仰,手中的剑却舞出一团剑光,护住身前,脚下一招“望星疾退”,飞退出去,擂台一共二十步宽,只够他一纵之地,奇才便绕着擂台飞速地旋转,不使对方有可乘之机。
高望山一拳落空,也正暗自诧异,这是他蓄谋已久的一拳,他预先判断出奇才的走位,然后突施冷拳,快如闪电,以为会一击建功,结果还是扑了个空。
望山拳的快不同于奇才的身法剑法之快,这一拳的快是基于十足的力量,内力在一瞬间的爆发,奇才的剑是飘逸潇洒,自由自在,高望山的拳则是至刚至猛、凌厉无比。
奇才被这一拳逼得绕台急退,高望山牢牢占据擂台中间位置,瞄着奇才的身姿脚步,四处出拳发掌,奇才一味抵挡,却有点翻不过身来,一时狼狈不堪。
高望山手下毫不放松,此时是一鼓作气战而胜之的大好机会,他相信自己再发十几二十拳,奇才便会抵挡不住,擂台上一时呼呼的拳声不绝于耳,高望山的每一拳仿佛都带来一阵狂风,奇才的衣服头发被吹得乱飞,身体更是岌岌可危,好似随时都会摔下擂台。
何青青虽是坐着,身子却有些向前倾,好似随时便要跃起,二牛则是紧紧地攥着双拳,恨不得上台去帮忙,唯有李昌燮还是一如既往大大咧咧,拍着二牛肩膀道:“牛兄弟别担心,我兄弟没那么容易输。”
毛大叫道:“哎呀不好了,小盟主要顶不住了。”毛二道:“胡说,明明是姓高的糟老头子要累趴了。”荆门弟子都怒视着二人,要知道高望山不过才四十五岁。
奇才忽用左手食指在地上一点,整个身子跃起,手上的剑哧地划出一道长声,这是色色剑法中的“勃然变色”,剑招诡异之极,高望山退了一步,奇才立时进了一步,两个人又分守擂台两边,重新形成均势。
台下的何无敌越来越吃惊,高望山不愧是绝顶高手,功力可与何玄比肩,而这王奇才的功夫竟也强悍至此,怪不得能从太平庄全身而退,这两人都是公义门的大敌,若他们能两败俱伤,对公义门实在算得上是个喜讯。
群豪完全没料到王奇才能挺过几十招之久,本来只当这五派盟主是个笑话,没想到这青年竟是身怀如此绝技,可与世上绝顶高手分庭抗礼。一时都窃窃私语,打听起这个从未听说过的五派联盟来。
奇才好不容易抢回均势,将气剑在胸前平推而出,七色的剑芒忽长忽短,将他的脸色映得闪烁不定,这一招“春暖花开”却不快,奇才打定主意跟高望山来一招硬碰硬。
高望山见剑气逼人,气势非比寻常,不禁心头一凛,左拳向着宝剑当头砸下,右拳却冲向奇才肋部,招式虽看似寻常,却是蕴含着十成十的力道,看来要与奇才拼一下内力。
奇才剑一沉一撩,避过高望山左拳,向他的右拳反切过去,高望山右手变拳为掌,贴着七色气剑一抹,两根手指便已捏住了剑身,未待发力,却被奇才翻腕一绞,他便缩了手,后退一步。
奇才虽然身上酥麻,却是毫不停留,“枯木逢春”立时使出,“春秋十二剑”施展开来,一时剑气纵横,哧哧作响,高望山毫不犹豫,一套望山拳随手挥出,二人都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功夫,一时拳风掌影,剑光疾突,看得众人惊心动魄,台上两人,都处在劲风之中,哪个一不小心都会丢了性命。
奇才只觉心头烦躁,高望山的拳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自己的剑法虽然让对方忌惮,但是长此以往,自己终究会抵不住他的内力。不行,我不能输!
他愈是担心,出招愈狠,剑招凌厉非常,高望山被迫拿出了十二分的功夫,奇才是好勇斗狠,高望山是努力掌控局势。
何青青的手心里已全是汗,奇才眼下处境凶险异常,稍一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荆门门众也有些担心,因高望山已许久没有咳嗽,显然是拼了全力。
五派联盟的十余人和方家人此时简直已与荆门门众对立起来,若不是都凝神等着看擂台上的比武结果,几派人立时便要打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众人受了这气氛影响,说话都轻声轻语的不敢大声。
忽地一个公义门人大喊着跑来,“门主门主,有人有人杀进来了!”
第331章 331。混乱()
何无敌脸色不变,挥了挥手,身边的沈长老见了,沉着脸道:“喊什么?慌里慌张的成什么样子!”带了麻六龙七一起,随着那门人向西去了。
此时台上两人已斗了百余招,高望山表情虽然凝重,面上却似是带着些光彩,他的一拳一掌不似方才那样带着风声,而是无声无息,却又沉重无比,好似两条手臂上都坠着大石。
“春秋十二剑”威力无匹,饶是高望山内力超出奇才,应对起来也觉得有些吃力,几次差点中招。
他来此之前,只将何氏父子当做自己的对手,别人都未在他的眼里,万万没有想到会遇到如此高强的后辈,逼着自己下了这么大的气力来应对。
高望山是个嗜武成痴的人,虽说成名已久,却从不固步自封,心心念念还是提高武技,不断突破自己,可是越接近武道的顶峰,再进一步都是难比登天。
这些年他少遇对手,未免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孤独,迫切需要实力相当的对手。高晔到此是想扬名,他来此却是为了找到堪与自己匹敌的对手。
说起来高望山这种人是最可怕的,已经如此优秀,还是不想停下脚步,就如一个读书人已经考上了状元,还摇头叹气地埋怨自己学问不到家,还要没日没夜地埋头读书,那么他家隔壁的秀才怎么办?高望山这不是要把其余习武者逼死么?
此时他心中多少有些喜悦,面对如此世间罕见的身法与剑法,竟不想早早结束这场比斗。
有时他还要替对方着急,这一剑转得有点硬,若是转腕的时候力道再轻缓些,后续剑招便会连接得更自然流畅,速度反而要快上那么一点。
他心中暗自遗憾,却忘了对方剑法越好,自己应对得就会越费力。
高望山已完全沉浸在比武之中,有一段时间,他竟然忘记了进攻,只是见招拆招,琢磨其中的关窍,以至于台下荆门弟子紧张异常,以为他已落于下风。
只有奇才暗暗叫苦,自己几乎已使出浑身解数,依旧奈何不了对方。只有他自己明白,对方虽守多攻少,却是个最稳妥的求胜的法子。
专心于防守会减少自身漏洞,把一场比武变成内力消耗战。奇才的不断进攻当然会消耗内力,高望山的手每次碰到七色气剑,或抹或捏或弹击或以拳直击,都是双方直接较量内力的机会,内力较弱的奇才每次都吃一点亏,积少成多,他愈发觉得吃力起来。
拼内力是强手胜率最高的一种打法,高望山此举正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若是双方对攻,弱的一方反而会多出一些取胜的机会,因为再强也会有漏洞,尤其是进攻的时候,对自己的防护便会没那么周全,虽然对手会承受更大的压力,但自己也会多出一些风险。
奇才在一次次拳剑相交之下,虎口竟渐渐被震裂,手上的血顺着宝剑,不断地流了下来,他一直在寻觅机会,但高望山守得风雨不透,让他无从下手,若再如此下去,自己落败是早晚的事。
何青青和二牛等人看了,未免替他焦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竟比自己上台还要紧张。何青青心思更重了一层,心中暗道:“他与绿夏约定午时出走,如今已过午时,绿夏候他不至,怎生是好?须得派人去送个信才好。”见二牛在擂台不远处站着,便起身到他身边,与他低语几句,二牛轻声道:“这个不用担心,邹芳已去南门等候,自会将此事分说明白,我已与邹芳约好了会合地点。”何青青方放下心来。
二牛又贼笑道:“何姑娘,我看奇才输多赢少,少不得来些非常手段,李大哥已去张罗,马上便有好戏上演,咱们看住了奇才,莫让他在擂台上丢了小命,其他的等我招呼,咱们一会儿一道走!”
何青青微微点头,眼光一扫,见李昌燮已不在旁边,便连毛氏兄弟也不知去了哪儿。
此时擂台上奇才已转攻为守,一团剑光紧紧护住全身,正是方家救命剑法“蓄剑九式”。高望山一拳一拳似是极为沉重,奇才身周剑圈越缩越小,为了消减对手的威压,一步一步后退,已是在苦苦支撑。
此时二人斗了足有两百招有余,何无敌看似云淡风轻,心中却也在暗暗盘算,台上两人虽说是高望山更胜一筹,更让他忌惮的却是王奇才,他只有二十几岁,已能与世间顶尖高手相抗,若再过几年时间,这世上还有没有人能治得住他?他处处与本门作对,不如及早除去,免得遗祸将来。
他转头与身边霍长老低语,霍长老微微点头,正想起身,忽听演武场周边喊杀声大作,东面升起滚滚浓烟,接着西南北三面也有烟尘升起,场内群雄微微骚乱,面上都有惊惧之色,他们不是惧怕起火,而是担忧公义门借武林大会之机有所图谋。
十几个公义门弟子都提着刀剑,奔了进来,到何无敌身侧低语,场内群雄更加惊疑,此时滚滚浓烟蔽空,眼见火势更炽,忽听有人大呼道:“着火了,快跑啊!”“公义门要下手了!”“这帮兔崽子,比武大会就是个圈套!”“到处是公义门的人,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他娘的,跟公义门拼了!”“杀!把他们全杀光!”全场大乱。
风将烟尘及流言吹得到处都是,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种境况是最混乱的,恐惧和慌乱被成倍放大,随便一句话都被当成真的,却都不知从何而起,周围的人不知是敌是友,所有人都想要远离危险,凡是靠近的都被怀疑成敌人,一个人开始跑,便有成百上千人跟着乱跑,几个人开始动刀枪,便有百十人跟着乱砍乱杀,公义门人的黑衣成为最显眼的目标,不一会儿的功夫,已有数个公义门人倒地被杀,公义门弟子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便都拔出剑来厮杀,于是更加坐实了阴谋的传言。
演武场内完全失控,人们只顾自己逃命,再不关注场上,而此时擂台上的争斗也起了变化,高望山被场下的形势扰了心神,他虽然不太相信公义门会在自己举办的武林大会上耍什么阴谋,但事已至此,既便是有人故意捣乱,就中取事,却极可能趁机弄假成真,真的就势痛下杀手,那么自己和荆门弟子都会有危险,想到此,一向稳如泰山的高望山竟然变了策略,拳掌交加,一招狠似一招,似乎想速战速决,将奇才毙于拳下!
高望山全力施为,那是何等的威力?奇才瞬间几度遇险,狼狈万分,好在他轻功盖世,脚下依着“鬼步十三绝”,往来进退,手上施展出色色神剑十四式,勉力支撑。
此时全场最稳的人莫过于何青青了,不管周围人如何东奔西跑,喊打喊杀,她只稳稳的站在擂台之下,一面紧紧地盯着二人争斗,同时手持宝剑,将欲上台群殴奇才的荆门弟子一一逼退,荆门弟子早已按捺不住,七八十人拔出刀剑,一面拼命地向擂台上攻去,一面与方家弟子斗在一处。
高望山带来的人既多,又都是本派精英,战力相当强悍,若不是何青青、二牛与毛氏兄弟功夫超群,几个方家弟子早就吃了大亏。而所谓的五派之人都不知去哪儿了,何青青估计,外面那些放火捣乱的大半就是他们。
此时奇才已到了生死边缘,高望山的拳太快了,又快又狠,和高晔的一拳致命是一个路数,但是威力却以倍增,每一拳都让他喘不过气来,奇才相信,若是自己未练过内息功,恐怕不用这拳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