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242。太平庄()
奇才已将速度提到极致,觉得自己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但他还是嫌慢,慢!太慢了!
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通知魏家人,公义门在河间府销声匿迹了一段日子,魏家子弟已能随意入城,众人都觉得这一战已结束,他们的敌人已经走了。
自从见到绿夏,他就隐隐地感觉不安,今日她的言行完全不对,从早到晚一直黏着自己,太刻意了!绿夏必是已知道魏家即将覆灭,担心自己卷入其中,故意来绊住他!
奇才心急如焚,心中已将各路神佛求了个遍,他希望自己能及时赶到,至于赶到后能做什么,是不是能改变什么,奇才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他只知道自己要去做,为杀敌报国的魏家儿郎,忠义的冯英和大虎,四肢尽断的魏云龙,豆蔻年华的魏香玉,失去儿女的老人,死去丈夫的妇女,还有那些人生刚刚开始的孩子,为了他们,自己一定要去做!
夜色深沉,路上空无一人,奇才边走边四处寻找。他已顺着大路走出了三四十里,依旧未见到车马的踪迹。魏家好几百号人,老弱妇孺都有,不可能走小路。
这条路越静,奇才心中就越发不安,脚下就越发地迅疾如飞。
地势越来越高,大路爬上一面低矮的山岗,前面是一处黑森森的树林,远远地望过去,这条路像一条长长的蛇,一路蜿蜒着钻进林子里。
奇才心中一沉,若是要攻击大队路人,没有比林子里更合适的地点了。
他加快步子赶过去,一头钻进林子里,月光被头顶的枝叶遮去了大半,眼下的路越发昏暗难行,奇才疾行了一两里地光景,忽地脚下一拌,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低头一看,一具尸体横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枝羽箭。
奇才的心猛地一跳,仿佛呼吸都要停止。再往前去,便看到一驾马车歪扭地散在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洒了一地。
晚了!他来晚了!
越往前走越是触目惊心,地上一片狼藉,火把丢弃在落叶中,还在若有若无地冒着青烟,到处是尸体,到处是兵器和散落的包裹。
尸体中有男有女,大部分是青壮,这些人多是中箭而死,可见是有伏兵在暗处放箭,对魏家造成了大的杀伤。
一个女人死在马车上,半边身子在车里,半边身子在车外,看样子是伸出头来看,却被一剑刺死。一个孩子被钉死在树上,身子贴着树干并未倒下,魏家堡的孩子奇才大多有些印象,上前仔细一看,认出那是魏家旁支的一个孩子,平日里极是顽劣,每日里拿一柄木剑喊打喊杀。
奇才推开一辆马车破败的车门,却见一个黑影直直地坐在里面,不禁吓了一跳,再看时,却是一个女人,前心插着一柄匕首,她的脸在黑暗中泛着青白,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奇才回过脸去不忍再看,却忽地省起这人竟是死了儿子的魏七娘,他伸手替她合了双眼,心中已是悲愤异常。
现场惨不忍睹,黑夜中虽不好辩认,奇才还是认出了不少熟人,没错,全是魏家的人。
奇才的心跳得砰砰作响,仿佛立刻就要自喉咙口冲出来。太阳穴青筋暴起,牙齿已不自觉地狠狠咬住,他猛地拔出剑来,狂吼一声,将身边一棵小树斩成两段。
李堂主心情不错,这次伏击战汝州堂完成得相当漂亮,魏家一行人多是老弱妇孺,随迁的青壮只有一百余人,他指挥手下埋伏在林子里,一轮齐射就杀伤大半,余下的虽然奋力顽抗,但在公义门优势兵力下,哪里抵挡得住?
又立了这么一件大功,李堂主觉得,自己这堂主的位子终于坐稳了。自从听说童长云要回来,他的心里一直是七上八下,汝州堂一向是门中的第一堂,堂主位置迟迟未定,自己一直是个假堂主,随时可能被人取代,这感觉着实不好。如今看来,自己扶正指日可待,天下第一门派的第一大堂堂主,真正的独霸一方,想想就让人心里激动。
蔡州堂的孙兴一直与自己明争暗斗,这次也只是被派出去做疑兵,傻乎乎地带着那队官兵东转西转,干着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也许现在还在哪个山沟里瞎跑呢!想到这,李堂主简直要笑出声来。
他的嘴角刚刚弯了个弧度,一个手下跑过来道:“堂主,那些人都不吃饭,看样子要一起绝食了。”李堂主皱了皱眉,斥道:“随他们去,一天饿不死人!”手下唯唯退下。
依李堂主的想法,这些人直接杀了最省事,可令主说了,要留着魏家人的性命。既然主子发话了,他哪里敢多问一个字?作为属下,上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谁喜欢多嘴多舌的手下?自己作一柄杀人的刀就够了,刀柄始终是握在门主和令主的手里。
李堂主是深谙为人下属之道的,虽然他一点也不傻,令主的意思多少也能猜到几分,无非是以魏家老弱为饵,引魏彬上钩而已。
如今魏家几乎灭门,魏直的子孙唯有魏彬在外,他有保州军方作靠山,公义门是无法上门追杀的。魏家树大根深,在本地还有些残余战力,加上保州和其他州府的枝枝杈杈,要想全挖出来难上加难。如今魏家家眷在此,魏彬不可能置之不理,若他能纠结魏家最后的战力,大举来救,那就正中公义门的下怀。
前提是,魏家这些废物得活着。李堂主坚信,这些人饿不过两天,必定会哭着喊着要吃的,少有人能做到甘心赴死,而且是这么慢慢地饿死。饿肚子是极难受的事,比如现在,李堂主便有些饿了,饿得肚子都有些抽痛。
令主长老他们还在宴饮,只有自己还在苦哈哈地忙活,没办法,谁让人家位高权重,自己职低位卑呢?不过等这些总坛的大佬们走了,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能好好享受一下当土皇帝的滋味了。
李堂主吩咐手下取来饮食,刚吃了两口,忽然想起关在后院的魏家诸人,怎么想怎么不放心,猛扒了几口饭,撂下碗筷便出了门。
刚到院子里,两个手下便走上前来,低头拱手道:“堂主有什么吩咐?”
李堂主暗暗地笑了,自己有些多虑了,这太平庄虽然很大,但有汝州、洛阳、蔡州三堂驻守,公义门众何止数百人!此地早已守得风雨不透,量那些魏家余孽也翻不起多大的浪。
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跟着,便悠闲地向后面走去。
正厅里灯火通明。刚经过这一场大战,何玄等人都松了一口气,此刻正在把酒言欢,在座的除了东路令使何玄外,还有护法、长老、公义使,以及最新投效的洛阳袁亮、黑山帮帮主、并刀门门主等人,本来酒宴应有李堂主一席之地,不过他们汝州堂负责整个院子的安全,他身上关系重大,哪里敢坐下来喝酒?
不过李堂主知道在上司面前该如何表现,此时他身负重任,当然要让人觉得忙碌到没空坐下喝酒,但也要适当地露露脸,让上司觉得自己做事谨慎,任劳任怨。
李堂主轻轻走到门口,吩咐手下了些酒席安排事宜,等到何玄的目光扫到他的身上,立时弯腰示意,果然何玄大声道:“来来德甫,来共饮一杯!”
李堂主立时笑得不敢张嘴,连连摆手道:“令主,您老人家慢饮,我先去后院看看!”说着作势欲走。
耿长老一把捉住他的胳膊,叫道:“小德子,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这庆功酒怎么少得了你?”郑老三也叫道:“对对,我敬德甫兄一杯!”
李堂主却不过,只得接过酒杯,双手捧在胸前,笑道:“此战仰仗门主神威,令主亲临,各位武功高强,我公义门才能剿灭魏家,威震中原!汝州堂不过出了些微力,份所当为,何功之有?各位抬爱,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就饮了这一杯。”说着一饮而尽。
郑三道:“德甫兄太自谦了,此次你可是首功一件。来来我再敬你一杯!”李堂主连连拱手道:“郑三哥饶了我罢!我这还一大摊子事儿呢,实在不敢多饮,只饮一杯,只饮一杯罢!各位兄弟替我多喝几杯!”陪着笑脸出去了。
直到走到院子门口,李堂主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尽,门主如今不怎么理事,门内事务多是令主打理,眼看着要子承父业,自己这次在未来门主面前可是大大地表现了一番。
只要不再出什么差错,自己必定能再上一步。话说都到了这个份上,魏家早就完了,还能出什么差错呢?
第243章 243。公义诉()
李堂主心里美滋滋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哼着小调出了正院的门。此时一阵轻风吹过,不易觉察的一缕轻风,就在他的身后。李堂主觉得后背凉了一凉,忽地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好的事。
能有什么事呢?他虽然作此想,却还是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没有退尽的笑意,可是突然间,他的笑僵在脸上,好像冬天屋檐上的水,未等落下便已冻住,还保留着流动的姿态。
李堂主傻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在院子当中,有一个修长的人影,那人站得直直的,像岩石一般挺硬,像青松一般桀骜,他站在那儿,朗声道:“在下王奇才,素闻公义门奉行天下公理,匡扶人间正义,在下眼见有不义之人横行于世,还请公义门主持公道!”
李堂主顿时眼睛都红了,这个人简直太可恶了,总是出来坏事,尤其在自己最是风光的时候。
“又是你!”他猛地扑了过去,双掌一错,一招“盘松手”向奇才当胸一绞,这一招满含怨恨,恨不得一把捉住对方的身体,将他扭成两半。
李堂主眼前一花,对方仿佛动了,又仿佛没动,他这一手便莫名其妙地落了空,那王奇才还好好地站在他身前三尺处。
此人好好地站在这儿,便是对李堂主莫大的侮辱,因为他布置的防守形同虚设,完全不能阻拦外人的进入,此时他当着众多门中大佬的面,轻松化解了自己的招式,更是加倍的侮辱。
李堂主为人谨慎,很少犯错,而几次犯错都与奇才有关,故此他恨奇才入骨,立志要毙他于掌下。
李堂主双掌落空,稍不停留,立时拔出腰间短刀,向奇才当头劈下。他的兵器本是双斧,只是此时未带在身边,只有护身短刀。饶是如此,在他用惯双斧的手下,这一刀依旧力量十足。
谁知奇才竟像没有见到一般,只向前迈出一步,李堂主的刀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又劈空在他背后。
而奇才好似根本就当后面没有李堂这个人,只自顾自向前迈步,不管李堂主出什么招,他都是这么一步,而李堂主却是招招落空。
李堂主简直要气炸了肺,自己的脸面啊!前程啊!难道都要毁在这儿?
好在此时手下人纷纷拔刀上来,眼看要将对方围在当中,怎知奇才左一步右一步,前一步后一步,简直像在自己家院子散步一般,而众人的兵刃竟无法沾到他分毫。
他的嘴却一直没有闲着,只一连声叫道:“公义门号称公义,当为天下主持公理正义,我今有极大的冤屈,特来此地申诉,奈何不容分说,便要痛下杀手,竟不敢使我发一言,难道所谓公义都是假的?”
公义门自称公义,何无敌以此为名,收罗大批门众为他奔走效命,若有人求公义门出手主持公道,通常都会查实处理,为此颇得了些好的声名。且不论公义门里子如何,这公义的招牌是万万丢不得的。
此时公义使周老大已走出门来,说道:“且慢动手!”李堂主简直要说谢谢,因为他已然黔驴技穷,根本奈何不了对方了。
周老大道:“我乃公义门公义使,你有何冤屈尽可讲来!”
忽地他身边闪出两条人影,一个白衣,一个蓝衣,一齐向奇才扑来。这两人身法都是快极,奇才只觉眼前一花,剑光扑面而来,他想都没想,脚下一招“左神右鬼”,手中短剑已然出手,身周立时波涛汹涌,涌起一层层彩色剑浪。
两道白光蜿蜒盘旋,仿似两条巨蟒,不断地收紧,盘绕着自己的猎物,眼见七色光芒渐弱,忽听一声大喝,七色气剑剑芒闪烁,好似夕阳照耀下的湖面,泛出万点细碎的波光。
院子里剑气纵横,简直像是刮起了一阵乱风,功夫稍弱的帮众们连连后退,剑光中已看不清三人的身形。
霍地剑气全收,风声顿止。三人身形分开,成品字形站立。
奇才衣衫破裂,身上是一道道剑痕,左肩处更是一道长长的血槽,鲜血顺着胸口流下。
虽然看下来狼狈不堪,但奇才的脸上却毫无惧色,他双唇紧闭,面上狠戾决绝,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无人可当的气势。
奇怪得是另外两人只是站在当地,却一时没有上前,脸上颇有忌惮之意。蓝衣的是公义使郑三,拿剑的手腕处有一道血线,手中的剑在轻轻抖动,脸上带着一丝惊惧。白衣的是黑无常的兄弟白无常,他的样子看起来更加狼狈一些,头发全都披散下来,额头上流下一缕鲜血。
方才三人都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郑三和白无常是使剑的一流高手,两人全力出手夹击,依奇才的功夫,本是断断抵挡不住,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根本不挡,而是全力攻击,使出石破天惊地一招“冰河直下”。
这一式像是初春时节,冰雪初融,大河奔涌而下,涛涛河水中夹杂着巨大的冰块,奔涌千里,势不可挡。
郑三和白无常当然可将他毙于剑下,白无常的剑甚至已刺到了奇才的胸口,可奇才的剑却也到了他的眼前,若他不收剑后退,便会被这一剑穿头而过。
白无常做杀手二十多年,若每次都和人以命相博,绝对活不到今天。杀手都是暗中出手,不择手段杀死对方,很少与人正面对垒,虽然黑白无常只论剑法也是一顶一的高手,但是能背后下手,何必当面对决,和人拼命呢?
白无常想都没想,立时退后,饶是如此,也是堪堪躲过穿头的一剑,却被剑芒扫到了额头,落下一个伤口,头上的簪子被削成两半。
郑三这一剑将奇才周身罩住,任何一剑落的实了都可要他性命,但当他要发力之时,却手腕一痛,若不撤剑,恐怕这只手便没了,他大骇之下立时撤剑,虽然剑气在奇才身上留下几条伤口,自己的腕子上却着了一下,若是筋脉断了,这只手便要废了。
郑三心中惊骇万分,两年前这小子还是任人宰割,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强了!
奇才知道,郑三是欲为王三五讨回公道,白无常是报杀兄之仇,这两人都是必要置他于死地的。
奇才将手中气剑收起,光芒顿敛,两手空空站在当地。当着众多门众的面,郑三和白无常自然不便再出手。
奇才向着郑三道:“王三五与我比武,堂堂正正,公平合理,他虽然输了,我依旧敬他是一条重情重义的好汉。他的死本与我无关,但你们既然迁怒与我,我自不会避战,你们想怎么样我都接着!”
“至于你!”他一指白无常,“你的兄弟黑无常,以江湖一流高手之尊,对一个孩子施以酷刑,断其手脚,又杀害毫无功夫的妇人,残忍狠毒,天人共愤,死有余辜!我杀他乃是为了公义!你要报仇尽管冲我来!黑白无常恶名昭著,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白无常冷笑道:“黑白无常名为兄弟,实为仇雠,他一辈子与我争第一杀手之名,没想到却死在一个无名小卒之手。他死了,无人与我争了,但是既然是你杀了他,我也必得杀了你,才不愧第一杀手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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