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她犯了帮规,我们要将她捉回去处置。”奇才道:“等她生完了孩子,随你们怎么打。”那人道:“她交出我帮中圣物,便放她走。”
拿斧头地喝道:“你们汉人,凭什么管傩帮的事!”向前一扑,斧头向着奇才当头劈下。
奇才不退反进,一步撞进他怀里,将斧头甩在身后,拳头已捣向那人小腹,忽地刀光一闪,一把镰刀已向腰间勾来,若继续前冲,便会直接撞上镰刀的刀尖。
奇才以左脚为轴,刷地转了个圈,身子已错开一个身位,镰刀尖擦着衣服掠过。未等松一口气,后背已感觉到风声,两根竹竿一上一下,迅疾地点了过来,奇才也不回身,反手宝剑挥出。持竹竿的未料到他出剑如此之快,缩手不及,竹竿头当即被削掉,两根竹竿又短了一截。
一招过后,四人都吃了一惊,傩帮三老未曾想对手如此之快,身法如鬼魅,出剑如疾风,三人并力的一记杀招落空。奇才未料到三人配合如此精妙,若单独一人虽都不是他的对手,三人联手却威力极大,自己必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四人出招都小心起来,奇才背靠房子,傩帮三老无法合围,他又以“蓄剑九势”将周身守得风雨不透,斗了百余回合,傩帮三老丝毫占不到上风。
屋内忽地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伊色开似是遭到了极大的疼痛,奇才大声问道:“伊姑娘,你怎么了?”伊色开道:“我死,死不了!”
奇才记得王家庄的老刘婆子曾说过,妇女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十个人里只有七个能闯过来,可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听着屋内不时发出低声痛叫,奇才只觉心里一阵阵发颤,比自己当爹都要紧张。
他心神不宁,一时不慎,被镰刀划中肩头,血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奇才不禁哎哟一声。傩帮三老精神大振,嘴里不停地呼喝着,招式越发凶猛,奇才顿时险象环生,“嗤嗤”连声,身上衣裳已不知被割破了几处,好在他步伐奇诡,每每在利刃下逃得性命。
忽听伊色开一声尖叫:“不要管我,我死不了,杀了三个老家伙!”
奇才心中暗骂自己,“生死相搏之时,我怎能心有旁骛?如今两条性命,不,三条性命系于我手,说什么也要收拾了三个老家伙。”
只是方才一招失机,哪有那么容易便扳回局势?他稳住了心神,并不与对手硬碰硬,只使出“鬼步十三绝,利用精妙的步法,在三人间来回游走,又斗了百余回合。
傩帮三老招式处处落空,不免有些急躁,使斧头的最先漏出破绽,奇才觑得真切,一招“枯木逢春”,气剑光芒暴起,自下而上,直刺入他的左胁之中,那人扑地便倒。另两人忙扑上相救,三人联手阵已是乱了。
奇才一招“春风浩荡”,剑气纵横,傩帮三老只觉眼前全是剑光,简直睁不开眼,狼狈地向后退去。奇才却停住剑,说道:“还不走?”
伊色开在屋内喊道:“不能放走,杀了他们!”
那持镰刀的面露凶狠之色,似是要上前拼命,拿竹竿的却道:“你这汉人,真的放我们走?”奇才笑道:“不走还等我请你吃饭么?”三人再不犹疑,互相搀扶着去了。
伊色开在屋中一个人折腾,奇才却不敢进门去,又怕再有人来袭,一步不敢离开,毫无办法,急了个团团乱转。
正手足无措,忽然一个女子进得门来,叫道:“王大哥,你也在这儿,我们想到一处去了!和尚庙里没有,只好到尼姑庵来找,兴许臭老道老不正经地在庵里呢!”
奇才像遇到救星一般,“邹姑娘,你来得正好,快来帮忙!”邹芳道:“王大哥,你怎么出了满头的汗?”此时屋内伊色开惨叫一声,两个都吓了一哆嗦。
奇才施礼道:“邹姑娘,伊姑娘要生产了,我,我,劳你快进去看一看!”
邹芳笑道:“王大哥,恭祝你喜得贵子呀!”奇才忙摇手道:“不,不,孩子不是我的。”
邹芳怒道:“我最恨你这种淫贼,追人家姑娘时花言巧语,嘴上跟抹了蜜似的,翻脸就不认账!”
奇才哭笑不得,正要解释,忽听伊色开在门内一迭声地唤人,邹芳道:“等会再跟你算账。”推门便入,刚进去便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转身奔出门来。
奇才被她惊得不轻,这一声尖叫比伊色开的叫声更要凄惨十倍。“太可怕了,吓死我了!”邹芳小脸煞白,慢慢地咧开嘴,竟是要哭了,她哽咽着道:“我,我也不懂呀!”
也难怪,她一个小姑娘,哪里知道妇人生孩子的事?
奇才定了定神,说道:“邹姑娘,劳你在此守着,我去找人。”邹芳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你可得快点回来呀!”
奇才出了门,忽地想道:“怎么没见这庵中的尼姑?”他转身又回到庵中,在院子中搜了一遍,却在院子一角的墙根底下发现两个老尼,原来伊色开知道自己临盆在即,在此落脚,拜托庵里的尼姑到时照顾一二,谁知傩帮三老找到此处,四个人一场拼杀,老尼姑害怕被拖累,两人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一直未敢出来。
奇才带了两个老尼过来,只见邹芳捂着耳朵蹲在门口,见他三人过来,像见到亲人一般,立时扑了上来。
两个老尼进屋去伺候伊色开,奇才与邹芳守在庵里,间或帮着打打下手。直折腾了一夜,天色刚刚放亮,庵里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老尼姑欣喜地喊道:“是个大胖小子!”
伊色开在临盆之际动武动了胎气,分娩之时很是凶险,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好在她是习武之人身子强健,硬是挺过了这一关,此时她身子虚弱,怀抱自己的儿子,一向冰冷的脸上全是初为人母的喜悦。
邹芳看着她,“伊姐姐你真美!”忽地又嗔道:“王奇才那个坏蛋要是敢欺负你,我一定饶不了他!”
第222章 222。是人是鬼()
此时无端被骂的奇才正在西厢房蒙头大睡,忽然有人推他,“奇才,奇才!”
他睁开眼一看,床前站着个黄脸大汉,身后背着个硕大的酒葫芦。
奇才一下子跳了起来,“小酒侠?”大汉却将食指贴在嘴唇上,瞄着门口“嘘”了一声,他打了个手势,“跟我走,别让臭丫头瞧见。”
话音未落,门已被撞开,邹芳旋风似地冲了进来,一把捉住小酒侠的胳膊,“黑哥!”小酒侠吓得转头就跑,“小管家婆来了!”
邹芳又羞又气,伸拳向他打去,“好呀,你来了也不找我,就想躲着我!”
小酒侠将酒葫芦甩掉,狼狈地招架着,却是不敢还手,只陪笑道:“师妹,好师妹!快停手!”邹芳更加生气,“谁是你师妹,叫师姐!”
小酒侠左右闪躲,嘻嘻笑道:“你年纪小了几岁,当然是师妹!”邹芳道:“我比你先入门好几年!快叫师姐!”
小酒侠却不肯,邹芳气得跳脚,又挥拳相向,两个人一个攻一个守,在狭小的屋内斗得不亦乐乎。
奇才又是尴尬又是好笑,同门的师兄弟见面就打,这是什么路子?不过既然有热闹可看,何乐而不为呢?
他仔细观看二人出手,邹芳拳掌忽左忽右,指东打西,招式精妙,纯熟无比,小酒侠却打得极为夸张,看起来总是差一点就要中拳,却总是狼狈地闪了过去,嘴里还在不断地大呼小叫,“哈哈,没打着!”“哎呀,差一点!”“出拳这么软,你这是给我挠痒痒吧!”明显是与邹芳调笑取乐。
邹芳一掌拍去,小酒侠高大的身躯一矮,竟从她拳下钻过,直接跳出门去,邹芳嗔道:“我看你往哪儿跑!”抬脚追出。两个人在院子里兜起了圈子。
邹芳忽地立住了脚,顿足道:“你还跑!你还跑!再跑我就生气了,这辈子也不理你了!”小酒侠转过头来,嘻嘻笑道:“原来你没生气呀!”
忽地眼前人影一闪,王奇才闪电般地冲到他面前,直直地瞪着他,好像见了鬼一般,小酒侠吓得退后一步,“奇才,你”
“二牛!真的是二牛!你到底是人是鬼?”奇才一拳锤在他前胸,打得他蹬蹬后退两步,刚刚站稳,又是一拳锤了过来,“你他妈的装死,你个乌龟王八蛋!”
二牛还了一拳,“奇呆,你他妈的咒我死,我打死你!”
“我让你装死,你这个畜牲!”
“你还真打啊!你再打我就不客气了!”
两个人你一拳我一拳,互相捶得砰砰作响。二牛脸上的黄皮面具已被邹芳扯掉,露出黑黝黝的一张脸,右半边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此时他龇牙咧嘴,眉毛眼睛挤在一处,连那条疤都扭动起来。
王奇才脸上似哭似笑,一拳拳止不住地打过去,脸上已满是泪水。他忽地双臂一伸,扭住二牛肩膀,将他摔了个筋斗,二牛一把捞住他的腿,将他也拉倒在地。
邹芳叫道:“你们两个做什么?快停手!”
那两人却毫不理会,只顾在地上翻滚扭打,一会儿这个骑在那个身上,一会儿那个又把这个压在身下,打来打去全是街头小混混的招式,没有一点武林高手的风范。
“见过我那么多次都不说,你想死啊!”
“谁让你自己瞎,这都看不出来,你他妈的咋不笨死!”
“你戴着那么一张狗皮,谁认得出来?老子又不是神仙!”
“自小的兄弟,烧成灰都认得出骨头,你他妈的眼里就没我!”
两个老尼姑自东厢房里伸出头来,又吓得连忙缩了回去,只在门缝中偷偷地瞧着,屋里孩子被惊得哇哇大哭,整个院子一片吵嚷声。
此时奇才一条腿蜷起来,顶住了二牛的下巴,逼得他的头大大地向后仰去,另一条腿勒住他的后背,一只手紧紧捉住他的左腿,二牛的腿夹住了奇才的脑袋,一手捉住他的腿,一手将他的手用力地扭着。两个都定在地上动弹不得,互相死命地较劲,好像几辈子的仇人一般。两人都憋得满脸通红,汗水混着泥土,在脸上冲下一条条黑迹。
终于两人都没了力气,互相松脱了手,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胸脯上下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喘了一会儿,奇才先笑了起来,二牛也开始笑,两个人索性哈哈大笑,疯了一般。
邹芳端了两只碗站在旁边,“黑哥,王大哥,看你们累的,快起来喝茶吧!”
二牛一骨碌爬起身来,接过茶倒在嘴里,又觉不解渴,将另一碗抢过,咕噜噜大口喝下。
邹芳用手帕替他擦着脸上的汗,忽地眉头一蹙,“王大哥,你下手也太狠了,脸都打肿了!”
奇才慢吞吞爬起身,“你怎么不说我的胳膊都要被他拧断了!”伸手去拿碗,里面却一滴茶都没有。
“水呢?你都喝了啊!”他瞪着二牛,“你是不是想死!”
二牛笑道:“小气,不就是碗水么?师妹,再给这呆子来一碗!”
邹芳娇叱道:“叫师姐!再混说不理你了。”却听话地转身倒茶去了。
奇才二牛一别数年,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二牛却道:“师傅还等着呢,咱们先去找他老人家,边走边聊。”奇才道:“伊姑娘身子还弱,总得先将她安顿好了。”
二牛道:“你不说我倒忘了,你小子这么快就当爹了!”奇才道:“你乱说什么!”二牛道:“你能做还不让别人说,你讲不讲理?”
奇才红了脸,“口下留德,人家可是梁家的媳妇。”二牛道:“哟嗬,长本事了,人家的媳妇你也敢偷!”
奇才道:“这是梁老三的儿子。”二牛啧啧连声,“原来奇呆大侠英雄救美。我倒是信你,不过要是何家那个小辣椒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呢?”
奇才唬了一跳,“你可不能乱嚼舌头!”二牛大乐,“又急了,你这小白脸,以后肯定怕媳妇!”
邹芳道:“黑哥,臭老道要你做的三件善事,你可都做了?”二牛道:“难不成你做了?”邹芳得意地道:“我不告诉你,等见了臭老道再说!”
二牛道:“走吧,师傅该等急了。兄弟你放心,我让五行门的人在这儿看着,保管你的伊姑娘没事。”奇才急于见到九爷,懒得计较他话里的刺。
三人离了静月庵,一路向西行去,路上边走边聊,互相打听别后情景。
当年在济南关帝庙,九酒侠为雪山客驱除寒疾,正值功力大损之际,却被仇家偷袭得手,多亏雪山客寒疾初愈,奋力回击,才保住二人的性命,可是九酒侠竟至身受重伤,在庙里已是存身不得,只好当即遁走,在附近隐身疗伤。邹芳得了雪山客的仙草,治好了眼病。那时奇才和二牛已入了天龙门,招摇二妖正闹得欢,二人乔装去了秋月楼,九酒侠觉得事有蹊跷,便让邹老爹在附近打探消息。正值齐州武林攻入秋月楼,奇才被俘,二牛身中数剑,坠入大明湖,多亏水性好,又习过内息功法,才不至于淹死,被邹家父女救下。不过他的伤势颇重,昏迷了三日方醒,又将养了数月之久。九爷本要将奇才从牢内劫出,奈何伤势沉重,待养得七七八八,再到牢里探查,奇才却已失踪了。二牛伤好后,拜九酒侠为师,师徒三人一起南下,到万株谷隐居。
奇才二牛谈到秋月楼,都不禁慨叹一番,当年的少年义气让二人都吃了大苦。二牛抚着脸上的疤道:“唉,可惜了哥的这张脸,居然被那些孙子划花了,这让我以后怎么找媳妇?”
奇才撇了撇嘴,“你那张脸有什么可惜的!”
邹芳笑道:“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好了!”二牛道:“打光棍总比找个啰里啰嗦的管家婆好!”
邹芳道:“再嫌我啰嗦,看一会儿谁给你们做饭?”二牛忙陪笑道:“小师姐,你是天下第一干脆利落的人。”邹芳扑哧一笑,“这下子肯认我是师姐了呀!”
第223章 223。虎狼之争()
三人一路走一路买了酒食,天擦黑时到了一处宅子,二牛当先大步迈入,邹芳奇道:“臭老道竟住在这么阔气的宅子里,怪不得找他不着。”
二牛道:“你以为师傅真住不起好宅子?他老人家只要说句话,有多少人上赶着巴结。本地一个富商,受了师傅的恩惠,非要送一套宅子,你们还不知道师傅,到哪儿随地一滚就睡了,他用得着宅子吗?不过这回他老人家倒是想开了,说天天在外头,都忘了睡床是什么滋味了,那就借住几天吧!他老人家为了清静,把宅子里的仆役下人全撵走了,却忘了自己还要吃饭,连个厨子都没留。这可苦了我,连着做了好几天的饭了,你说我哪儿会做饭啊!”
话音未落,却听有人大叫:“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我的酒呢?你想渴死九爷吗?你这个孽徒!”
三人进了一个大大的屋子,只见邋里邋遢的九酒侠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大床上,手上倒拿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在脸上方上下地摇晃着。
二牛嘻嘻笑着叫道:“师傅,酒是有了,只怕你没福分喝哩!”奇才走上前来,举起手中的酒坛,“九爷,酒在这儿呢!”
九酒侠盯着他手上的酒坛子,连连抽着鼻子道:“这酒味不错,应该有点年头。”忽地见到随后进来的邹芳,霎时脸色大变,将酒葫芦一丢,一只手捂在眼睛上,一只手指着二牛,大叫道:“废物啊废物,怎么把这个丫头招来了?”
邹芳跺脚道:“你们两个没一个好人!都想偷着喝酒。酒喝多了伤身,我这是为了你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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