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夜天子- 第9部分

　　　　“正道兄。实话跟你说，我是的确不想去什么国子监。我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我志不在此。就算你强逼着我去，最后还是会不欢而散。这又何必呢？”

　　　　“……”

　　　　这一次，轮到吴习南无语了。好半晌，他从这个劲中反应过来。苦笑的看着李牧，眼神之中，神色黯淡不少。

　　　　“既然守之如此决绝，那为兄就不再勉强了。只是，守之闲暇之余，多来与为兄一起切磋畅谈才是！”

　　　　“这个自然。”李牧松了口气，微微一笑。眼神扫了一下王涛。

　　　　“哈哈，这些琐事且不提。不知李兄这一路前来，有何感想？”吴习南倒是真的够洒脱，这才一句话的时间，便又重新恢复那番轻狂模样了。

　　　　李牧眼珠转了转。沉思片刻，嘴角一翘。说道：“正道兄，我赠你一副对联。你看看如何！”

　　　　“哦？快快吟来！”见李牧顷刻之间，便想好一联，吴习南不禁兴趣大增。兴奋的催促道。

　　　　“正道兄莫急。咳咳…”李牧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心中酝酿了一下，便朗朗开口。

　　　　“书山有路勤为径，

　　　　学海无涯苦作舟！”

　　　　“书山有路……”李牧吟完，吴习南便双目陡然一怔，旋即默念着，陷入沉思。

　　　　而此时的王涛，也停止了收拾整理，与吴习南一样，陷入沉思。李牧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吴习南与王涛，这是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经典之作，距离问世还有将近百多年呢。

　　　　“妙，妙，妙。真是妙！此联正好可做我县学学子之励志联。”吴习南先从沉思中醒悟过来，一开口就是三个妙字。听得出来，语气之中对于李牧的文采更加折服。

　　　　“守之果然好文采。为兄佩服！”吴习南向李牧一抱拳，敬佩的说道。

　　　　随后，三人坐在一起，又畅聊了半晌。一直快到午时，厨房送来饭菜。三人饱餐一顿，喝了些小酒。李牧便告辞回府了。

　　　　正是这个时候。各大酒楼饭庄也到了高峰期。南郑城中东市街头，有一家酒楼。名为“醉仙居”。醉仙居是南郑城中最大的酒楼。位置正临南郑最繁华地段的交汇处，大门一开，客迎三街。

　　　　醉仙居不光饭菜上档次，吃饭喝酒之余，还有歌舞助兴。整个南郑城，也只有这一家酒楼，才敢安排歌姬助兴。这里面最普通的一顿饭的消费，足够普通佃户劳作一年的收入。

　　　　而此时，在醉仙居对面的街角处。一个蓬头垢面，脏兮兮的小男孩，略莫十多岁的样子。此刻正盯着醉仙居的大门，嘴里吞咽着口水，肚里更是发出咕咕的叫声。显然是饿了极久。

　　　　小男孩瘦的皮包骨，面色蜡黄，身上一件外套早已破乱不堪，如同抹布一样。可那两只睁的圆圆的小眼，却是含着朝气滴溜直转。似乎，这样的乞讨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一看便是一个十分机灵的小乞丐。

　　　　小乞丐静静的趴在街头拐角的一处石墩上。两只眼眨都不眨一下，目光透过交错的人群，紧紧的盯着醉仙居的大门。他已经看到醉仙居大门进去两步左右的距离，有一桌客人已经吃完了饭，正坐在那里闲聊着。

　　　　客人不退场，小二一般是不会上来收拾这些残羹剩饭的。这是小男孩总结出来的经验，为了这个经验，他可没少挨打。而这些残羹剩饭对于他来讲，不宜于普天之下最美味的美食。

　　　　此刻，他就在紧紧的等待着，虽然他饿的开始发晕。但却没有失去理智。此刻正像一头狼崽一般。静静等着猎物的上钩。当然，他是在等着客人退场，小二来不及收拾的那一刻。

　　　　小乞儿就这样静静的趴在那里，两只眼睛始终看着那桌客人。只待他们起身的那一刻。

　　　　终于，那桌客人站起身，准备离开。小乞儿的双眼陡然爆出一阵精光，嘴唇抿了抿。但他还是没有动。

　　　　过了片刻，那桌客人已经到了门外。小乞儿小眼滴溜转了两下，目光迅速四处扫射一圈。顿时，身子陡然跃起，如同矫捷的野兔一般，自那石墩上跃起，飞速的向着醉仙居门口疾驰而去。

　　　　看得出来，这种活他不是第一次做。飞速奔跑带起的风声，让街上不少行人侧目。

　　　　“嘿，又是张家小子…”

　　　　看得出来，这一片有很多人认识这个小乞丐。不管他们的议论。小乞丐已经到了醉仙居门口。再跃进去两步。他就可以拿起桌上那半只鸡。这是他今天的目标。有了这半只鸡。就上自己釆的野菜，自己和阿妹能吃小半个月。

第十六章　乞儿被打李牧救（）　
就在他的手离那半只鸡还有两寸距离。突然，手上面映起一个阴影。小乞丐来不及抽回手。那制造阴影的托盘，就以砸在手背上。伴随着小二尖酸刻薄的声音。

　　　　“你个小叫花子，又来偷食是不是！”

　　　　“啊”的一声惨叫，小乞丐原地蹦跶几下，将已经红肿的手背，放在嘴下使劲儿吹了吹。倔强的瞪着小眼怒视着小二。

　　　　“嘿！你个小兔崽子，还反了你了不是！”被小乞丐瞪着的小二，不由怒从心起。放下托盘卷了卷袖子，就上去准备揪住小乞丐。

　　　　就在小二手伸过来之际，小乞丐脑袋突然一动，小脸散发着戾气。喉间发出几声闷哼，一口咬在小二的手臂上。

　　　　又是“啊”的一声，这声惨叫可比刚才小乞丐的大得多。这一下，就将醉仙居一楼食客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众位食客先是有些诧异，看清究竟之后，纷纷摇头一笑，好笑的看着门口两人的战斗。

　　　　伴随而来的还有几个一楼的小二。众小二纷纷丢下手中的托盘，摩拳擦掌间就将小乞丐围了起来。等小乞丐松开嘴，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他并没有露出恐惧，嘴角一丝鲜血，反而显得有些狰狞。

　　　　而那个小二更是满头大汗，一手捂住伤口。蹬蹬后退几步。一脸厉色的咬牙切齿道：“你个小畜生，爷爷活剥了你。兄弟们，给我狠狠的打！”

　　　　一个懒汉三个帮。醉仙居的众小二纷纷出手，将小乞丐推倒在地，拳脚相加。小乞丐倒是够聪明，看得出来，的确是没少挨打。

　　　　只见他身子弓成虾米状，两只手臂弯曲紧紧护住头部，眯着的小眼散发着戾气，一眨不眨的从手臂间仇视着那个坏他好事的小二。嘴唇紧紧咬着，渐渐的已经有鲜血流了出来，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之前那个小二的。

　　　　一楼的众位食客只是好笑的看着这场闹剧。更有那好奇心较重的二楼食客，也跑到楼梯拐角处，津津有味的看着。仿佛众人看的不过是一场戏，对于小乞丐的生命根本不以为意。

　　　　这样的盛世年代，做乞丐的无非两种人，一种是好吃懒做的。再有一种，便是贱民。这两种人的生死，他们都不会放在心上，官府也不会去管，最多等人死之后，找一破席子遮盖，丢到乱葬岗便完事了。

　　　　渐渐的，醉仙居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醉仙居的掌柜一脸笑意的站在柜台后面。偶尔捋一捋那两撇八字胡。

　　　　这样的情况他见的多了，不仅不会给酒楼带来什么负面影响，反而还能增加食客的数量。这个时代的规矩，就是这样。

　　　　所以，店小二出手，他非但没有拦着，还一脸笑意赞赏的看着众人，心里更是想着，等一下得给他们加顿餐，吃点好的，毕竟使得是力气活。

　　　　这个时候，太阳还是挺毒的。街上行人渐少。李牧走出县学之后，索性牵马步行，一路之上琳琅满目跃于眼中。

　　　　李牧就这样走走停停的过了小半个时辰。

　　　　他发现前面拐角处，熙熙攘攘的围满了一大群人。国人自古开始，便好凑热闹。对此，李牧是深有体会。当然，他也不例外。

　　　　“来，来，让一让，让一让…”李牧将马拴好，踮起脚尖看了一下，郝然发现五六个壮汉，在揍一个不及弱冠的小孩。他匆忙挤开人群，往里挤去。

　　　　虽说他身为杀手，但只杀该杀之人，像这般漠视生命，将生命当做一场笑话，他做不出来。

　　　　“住手！！”李牧人还未到，一声大喝，顿时，围观的人群狐疑的给他让开了道路。

　　　　他急忙闪身，闪到前面，右手一出，一把抓住一个正拳打脚踢的小二衣领。

　　　　“哼！这么小的孩子，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李牧一声怒喝。提着那小二的衣领顺手一甩。这盛怒之下爆发的力量，让那个小二摔了个狗吃屎。

　　　　“要你多管闲事！”

　　　　被打扰的几个小二怒从心起，平常就被这些食客呼来唤去的，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时一言不合，几个小二直接向着李牧攻来。围观的人群爆发一阵嘘声，紧接着不断后退，给李牧几人腾出了地方。

　　　　那小乞丐悄悄放下手臂，双目泛光的看着李牧陷入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哼，败类！”

　　　　李牧怒极，大喝一声就与这几个小二打了起来。这几个小二又不是练家子，只靠着一身蛮力，又如何是精通武技的李牧的对手。

　　　　只见李牧三拳两脚，就将几个小二打的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公子且慢，公子且慢……”

　　　　李牧阴沉着脸，缓缓转过头去。手里提着一个小二的衣领，高举的拳头还未落下。

　　　　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语气急促，两只手不断示意着。

　　　　“你是谁？”李牧冷声开口。

　　　　“鄙人是醉仙居的掌柜，还望公子高抬贵手。”那中年男子拱手弯腰，脸上一片讨好之意。

　　　　“哼，既是掌柜，你说该怎么办？”李牧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几个哀嚎的小二，直起身子，放下拳头，瞥了一眼中年男子。

　　　　“好说，好说，都怪我管教无方，管教无方……”

　　　　中年男子擦了擦汗水，这个李牧他自然是认识的，南郑城总共就这么大，有名有姓的几个公子哥他都知道。毕竟他吃的就是这口饭。

　　　　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向纨绔败家的李牧，竟然会仗义出手，而且看身手，显然是练家子。这个讯息，他可是今天才知道。

　　　　“哼，蠢货，还不快去整一桌好酒好菜，给李公子和…这位小公子压压惊？”

　　　　中年男人哼了一声，瞥了一眼地上的小二，看着那个小乞丐有些迟疑的骂道。

　　　　地上躺着的众小二其实也没受多大的伤，李牧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开始只是想装一下，好得到掌柜的同情。现在却是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

　　　　纷纷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爬起来向着里面跑去。

　　　　李富贵献媚的冲李牧笑了笑。一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此时，那小乞丐也已站了起来，嘴角流着一丝鲜血，脸上，手臂上到处是肉眼可见的青紫。

第十七章　贱民村里纯良人（）　
他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李牧的背影。眼神露出崇拜的光芒。这么小的孩子，特别是穷人家的孩子，一点点好处，他能记你一辈子。

　　　　李牧没理李富贵，转过头看着小男孩。看到小男孩眸子里的那一抹神采，李牧不由得笑了一下。

　　　　“疼吗？”

　　　　“不疼！”小男孩倔强的摇了摇头，嘴里的牙齿掉了一颗，说话有些漏风，伴随着丝丝血水喷了出来。

　　　　看着小男孩的倔强，李牧不由得有些神伤。摸了摸他那脏兮兮的脑袋。小男孩就愣愣的看着他。

　　　　“能走吗？”

　　　　“能！”小男孩倔强的点点头。

　　　　“好，跟我走！”

　　　　李牧头一摆，领着小男孩踏步走进醉仙居。李富贵屁颠屁颠的跑到前面，给他们引路。小男孩走路有些瘸，一瘸一拐的跟着李牧。

　　　　一直走到拐角处，李牧才看到小男孩瘸着腿。李牧转过身，蹲下去说道：“来，我背你！”

　　　　“不用！”小男孩一手扶在墙壁上，倔强的摇了摇头。

　　　　“他们打得？”李牧愣了愣，看着小男孩微微颤抖的左腿，问道。

　　　　小男孩没说话，小眼里一刹那充满了仇恨的目光，片刻便散去，只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李牧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向楼上走去。

　　　　不多时，一桌好菜好酒便端了上来。李牧看着坐在对面神色有些激动，又有些戒备的小男孩。微微一笑。

　　　　“吃吧！”

　　　　小男孩手急忙伸了出去，在空中停了一下又收了回来。看着桌子中间那只鸡，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看着李牧，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吃！”

　　　　李牧一愣，有些赞赏的看了看小男孩，哈哈一笑，扯过一只鸡腿，大口咀嚼起来。看到李牧先吃了。小男孩才敢动手。一下子抱过整只鸡，狼吞虎咽起来，小嘴周围涂满了鸡汁。

　　　　李牧放下手中的鸡腿，叹了口气眯着眼睛看着小男孩。

　　　　半个时辰之后。小男孩有些意犹未尽的拍了拍肚子。看着李牧，眼神含着一丝感激的说道：“饱了。”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响嗝。

　　　　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李牧。李牧哈哈一笑。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小龙。”

　　　　“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还有个阿妹！”

　　　　张小龙眼神有些黯淡。旋即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声大叫。

　　　　“糟了，只顾着自己吃…忘记给阿妹带一点了。”

　　　　“不急，有的是。”

　　　　李牧看着懊悔不已的张小龙，开口说道。

　　　　“谢谢大哥！”张小龙欣喜的看着李牧，感激的说道。

　　　　李牧有些诧异。刚才自己救下他，他都没有这么兴奋。看来，他跟他阿妹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从未体验过人伦之乐的李牧，不由得动容不已。

　　　　好半晌，张小龙见李牧不说话，陷入沉思，似乎有些悲伤。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开口。

　　　　“恩公…你…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没事！”李牧被张小龙唤醒，有些尴尬的挥了挥手，神色有一丝落寞。

　　　　“走，去给你妹妹买吃食。”

　　　　……

　　　　李牧将张小龙放在马上，手上提着一只荷叶打包的鸡。一路向他家里走去。

　　　　一路从东市走到西市，再出西门，走过那条像小溪一般的护城河，便是一眼望去的绿色。随着张小龙的指路，李牧牵着马走过田埂小路。一直到太阳偏西。才来到一处河岸边的聚集之地。

　　　　一路之上，张小龙倒是渐渐不再孤僻，随着李牧不断开口，张小龙也变得活泼起来。李牧旁敲侧击之下，就将张小龙的身世打听了个**分。

　　　　原来，张小龙一家是隋朝将领之后。战败被俘，一家人便被贬为贱民。张小龙从出生开始，便一直生活在贱民村。没有田地可以供他们劳作，本来小的时候，还可以下河捞鱼，虽不能填饱一家四口的肚子，但也不至于饿死。

　　　　谁知十年前开始，这一带接连干旱，河水匮乏，捞鱼也成了幻想。后来，张父张母因常年居住在贱民村，一身毛病，两年前双双去世，只留下张小龙与他阿妹妞妞，相依为命。

　　　　张小龙今年十五岁，本来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都已经成家了。可他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等原因，看上去却和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差不多。

　　　　妞妞比张小龙小一岁。今年十四岁。每天在家编织一些草鞋，张小龙就负责拿去卖。可是好景不长，妞妞因为长期劳作，加上没吃好，病倒了。

　　　　病了已经有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里，张小龙一边乞讨，一边像今天那样。可还是填不饱两兄妹的肚子，更别提给妞妞找大夫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