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钱倒是如流水,要是这两万两又轻轻巧巧花出去,就莫要想我简简单单给送钱过去了。”
许大舅说道,“妹夫官做得大,花银子多也是常事。”
许氏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
许大舅就又劝道,“三妹,我看衡哥儿和一般男孩子没什么不一样,现下已经七岁,朱先生给做启蒙还行,要是一直给掌学,对衡哥儿学业没什么好处,还是要妹夫请好正经先生才行,我想,还是要把他送到京里去,顺道,让达川这个小子,也跟着也好。我家里这几个,老大老四都不是上学料子,还是让他们学着经商,老七却是很好学上进,就想让妹夫给找先生,把衡哥儿和达川都教一教,毕竟妹夫京里,现又是三品大员了,人脉比我们还是多很多。”
许氏想了想衡哥儿,心里其实也是如许大舅这般想。
现给衡哥儿启蒙朱先生,是许大舅找落第秀才,给衡哥儿开蒙还行,要是要再进一步地教授课业,那是不行。
到现,衡哥儿和朱先生辩论,朱先生都已经不是衡哥儿对手了,还经常被衡哥儿指出他错误,许氏也觉得朱先生已经不堪用了。
但是,要找一个好先生,又哪里那么容易。
要说扬州这地界,文风之盛,连京师都无法相比,好学堂也不少,但是想到衡哥儿身体,许氏又不敢把他放到学堂里去,怕出事情来。
虽然许氏一直是把衡哥儿当成男孩子教,衡哥儿也完全是把自己当成男孩子,但到底不是完整男孩子,许氏很怕他身子上秘密被人知道了,那季家颜面就不知道往哪里摆了,而且以后衡哥儿也怕是没法做人了。
说到底,还是要单独请好夫子。
许氏叹了口气,说道,“老爷他根本不肯认衡哥儿是儿子,要他给请夫子,还不如自己想法子呢。”
说着,许氏又带上了怨气。
许氏和许大舅是同父同母胞兄妹,许家,被称为天下繁华第一扬州府里算不得数一数二大商户,不过也决计不差。
许家是做茶盐生意,家大业大,许家有意入官场,奈何家里人做生意是好手,却没人能读书,当时许大舅结识了还是秀才季大人,许大舅一双慧眼,相中季大人一定能中举和中进士,就将唯一一个嫡亲胞妹嫁给了还是秀才季大人,带过去十几万两银钱嫁妆还有铺面。
季大人自从娶了这么一个商户小姐,就一路平顺,成婚次年就中了举人,然后一举又中了进士,许大舅很舍得花钱地替他出钱上下活动,季大人便留了京,这才过不惑之年,就做到了三品侍郎,也算是少年得志,惹人羡慕了。
这其中自然不乏季大人自己能力卓绝又外会做人,但是许家背后对他帮助,那也绝对是很大。
许氏自从承平四年从京城回到扬州,当时许大舅和这个妹妹大吵了一架,说她不懂事,不季大人跟前好好服侍,居然因为一点争执就跑回扬州来,他一边又给京城季大人送了两个貌美懂事扬州瘦马,又给送了银钱去。
季大人写回信,很感谢大舅子盛情,又说了许氏只是京里身子不好,回扬州将养,倒没说许氏不好。
许大舅这才细细来问妹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许氏一番左思右想,便把衡哥儿身体有缺陷事情告诉许大舅了。
许大舅从商二十多年,见多识广,倒不觉得衡哥儿生成了这种身子是不吉利,不过也理解了妹妹,就再没有和许氏就此事闹矛盾。
许氏扬州经营产业,养着儿子,每年送银子上京供丈夫花用,如此相安无事,也就至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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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桃花庄上(二)()
第三章
许大舅和许氏商量之后,后还是决定由许大舅给季大人写信,让季大人给物色一个好先生回来教授孩子学业。
这封信里,又附上了衡哥儿课业,衡哥儿写几页字和写两首诗,以兹证明衡哥儿是可堪大用。
许七郎虚岁十岁,比衡哥儿大了两岁多,也比衡哥儿长得壮实多了。
比起衡哥儿玉雪可爱如雪娃娃,他倒没这么白,不过也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透着机灵,很惹人喜爱。
许氏带着衡哥儿住这个桃花别庄,山脚下,周围都是许氏作为陪嫁田土产业,别庄是个大宅子,附着映红园,也不小,种了几十株桃树,假山水池,曲廊亭阁,处处透着江南精巧秀美。
衡哥儿并不是喜好玩乐性子,许七郎则活泼好动,和衡哥儿进了映红园,他就说,“去年是夏天来,桃树上桃子都成熟了,爬桃树上吃桃子,比坐厅里吃好吃多了。现是春天,花都还没有落光呢。”
许七郎性子直率,衡哥儿也挺喜欢他,就说,“虽然现没有桃子吃,但是流芳渠那处有几株樱桃树,现有早樱桃已经成熟了。”
听说有樱桃,许七郎就来了兴致,“那我们去摘一些吧。别人送上门来,哪有自己摘好呢。现时节还早,想必早樱桃也还酸,不过我记得姑母这里一直有玫瑰糖浆,先用冰镇了这樱桃,再将玫瑰糖浆淋上去,那滋味,衡弟,你以前吃过吗?”
许七郎也才九、十岁,说起吃来,眉飞色舞,倒是十分生动,让衡哥儿觉得好笑,就回答,“有你这个表哥,我什么吃没尝过,去年你不这样做过西瓜和香瓜吗?”
许七郎嘿嘿笑,点头,“是呢。”
他说着,拽上衡哥儿手往流芳渠去,这个园子格局,他恐怕比衡哥儿还熟悉些,衡哥儿除了娘胎里时好动,自从出生,就是个娴静性子,比起是男孩儿像静若处子女孩儿家,许七郎还嘲笑过他,“我家里妹妹们,也没你这样娴静,要是你是女孩儿家,衡弟,我让爹娘来提亲,你可会嫁给我。”
衡哥儿自然是一笑,镇定自若,淡淡回他,“如果我真是女孩儿家,非开疆扩土封侯将军不嫁,你做得到吗。”
许七郎是江南水乡里滋养出男孩儿,却没有沙场杀敌开疆扩土豪情壮志,当场就不好意思地笑笑。
到了流芳渠,许七郎一看,水渠旁边几株樱桃,果真已经是绿叶满枝,绿叶之间,向阳枝桠上樱桃已经有成熟,另外地方则还是青碧碧一粒粒,青翠欲滴,十分可爱。
这几株樱桃树,园子修好时就种下,这也有十几年了,枝桠并不十分粗壮,但也能承受一个小孩子重量。
许七郎将衣裳下摆往腰带上一扎,就要爬树,后面跟着妈妈赶紧说,“表少爷,你可不要爬树,这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得了。要摘樱桃,让老婆子去摘吧。”
许七郎不以为然,“哪里就摔得着。”
衡哥儿则是觉得许七郎家时,身边簇拥丫鬟婆子得有四五个之多,从来不让他做出格事,但许七郎还是小孩子一个,哪里能够不让他玩,所以他每次和许七郎一起,倒是从来不会劝许七郎要规规矩矩。
衡哥儿便对丫鬟婆子说,“去年他爬桃子树,十分利落,想来不会有事,你们不要担心。”
又叫一个小丫鬟,“染雨,你拿两个手绢来,把七表哥摘下樱桃接好。”
要说衡哥儿只得七八岁,丫鬟婆子却没法把他当成什么也不懂小孩子看,他说什么,丫鬟婆子便也只得应了。
许七郎动作利落,爬上树不费什么力,摘了好些樱桃又从树上跳下来,衡哥儿就说他,“你这利落得,和猴子差不多。”
许七郎道,“要不,你和我到我家去,让母亲请了杂耍班子回家来,让耍猴戏给你看,那才是真好看。”
衡哥儿道,“不用,我对那个不感兴趣,再说,还得读书。”
许七郎任由丫鬟为他拍着衣服上蹭上污迹,亮若星辰眼睛盯着衡哥儿,“你总说要读书,耽误几日,又怎么样呢。”
衡哥儿却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可见还是不要浪费一点一滴时间。”
许七郎撇撇嘴,“我看你要成个小老头了。”
说完衡哥儿,就又对捡完了樱桃丫鬟吩咐,让她们把樱桃拿去用冰冻了淋上玫瑰糖浆,先给许氏送去,然后他才和衡哥儿去吃。
衡哥儿说他,“你倒是知道如何讨好我母亲。”
许七郎眉开眼笑,又凑到衡哥儿跟前来,说,“父亲意思,是希望我以后跟着你一起读书呢,恐怕是到你家来读书,衡弟,以后我和你住一起可好。”
虽然许七郎比衡哥儿大了两岁多,他衡哥儿面前却不敢倨傲自大,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和他说话征询意见。
衡哥儿听他如是说,也就知道了许大舅来他们庄子上用意了,衡哥儿自己就和许氏说过希望有好老师来教他,而不是酸腐朱先生,许氏大约会借此直接同他京里父亲季大人说,希望季大人给请好先生来教他。
这其中,自然有好几层意思。
季大人京里,身边女人不少,但是这几年,除了提上来六姨娘生了一个女儿外,竟是无所出,要说,季大人也是不惑之年了,古代医疗条件很差情况下,四十多岁生育能力已经很低,要再生出儿子来概率很小,所以他即使很不想面对太太许氏生下季衡问题,但他也要想一想了。
许氏写信上京让他给请夫子,就是想要他正视季衡。
季衡也一直是非常争气,因为内里装着一个二十几岁灵魂,所以小小年纪,已经通读了四书五经,被称为神童,只因许氏很少让他出门,才没有才名远播。
这种情况下,季大人大约也会想将季衡当成长子对待,要是能够接他入京,那是好了,即使不接他入京,季衡也到了可以上族谱年龄了,许氏是希望将季衡上成儿子。
对季衡来说,他是非要做季家长子不可。
要说,他要是被当成女人,这个年代,日子可就太难过了,而且,他满腔豪情壮志,非为男丁不可为。
所以他读书才那般刻苦。
衡哥儿对上许七郎略带讨好笑容,只是淡淡回道,“如果你来我家,母亲自会为你安排住处,你大可放心。”
许七郎不满意地道,“让我和你一起住,又如何呢。”已经带了点埋怨,衡哥儿说,“我不惯和人同睡,连丫鬟妈妈们也不要房中伺候,何况是你。”
许七郎说,“那你是说我还比不得丫鬟妈妈们了。”
旁边跟着伺候两人董妈妈就笑着说,“表少爷和衡哥儿,自然比我们要亲多了。”
许七郎笑着哼了一声,不再就此纠缠。
他们回到正院里去,樱桃已经处理好了,许七郎就到许氏跟前去说,“姑母,这樱桃是我摘,可吃得?”
许氏道,“这爬树要是摔下来可怎么得了,以后可别再这样不知轻重了。”
许七郎嘟了嘟嘴巴,“我又不是衡哥儿,爬树可难不倒我。”
衡哥儿坐到许氏身边去,“术业有专攻,你就专攻爬树吧。”
他这话倒是把许氏和许大舅都逗笑了,许大舅盯着衡哥儿看,越看越觉得衡哥儿长得好,即使才七岁,身形脸蛋都没长开,但已经是带着一身风流,淡然雅致,让人一见忘俗了。
许大舅就说道,“达川,你看看,你比衡哥儿大了两岁,却没有他一半稳重。”
许七郎不以为意,“衡弟是像女孩儿,我又不像。”
他说完,只见许氏神色就怪怪,衡哥儿也目光沉了沉,许大舅都感觉氛围为之一变,赶紧说儿子,“什么女孩儿,以后你再乱说。”
许七郎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但看父亲生气,只得讷讷住了嘴。
午饭后,许大舅就要带着许七郎回去了,许七郎不乐意回去,“爹爹,您就让我姑母家里多待几天,也好姑母跟前孝心。”
许大舅乐道,“你倒会说话,你你姑母跟前,不要让她操心倒是好,你倒会孝心了?”
许氏便留了许七郎,“就让七郎庄子里住几日吧,我过几日进城里去,到大哥府上拜访,就顺道带他回去。”
许七郎于是高兴地说,“那就这么办,侄儿谢过姑母。”
许大舅是个和蔼商人,平常是见人三分笑,对儿子也是该严厉时候才严厉,平素很慈爱,导致儿子也不是很怕他,他笑说,“既然如此,你就跟着你表弟,好好看看衡哥儿是怎么学习,你也要改改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习性了。”
就此,许七郎就留了下来。
许大舅就只许氏这么一个嫡亲妹妹,其他还有三个庶弟,早年父亲过世便分了家,几个庶妹,也是早早嫁了人。
许大舅和许氏关系,自然是好。
许大舅也正是仰仗着妹夫季大人朝为官,生意才越做越顺,对妹妹许氏,便是从来不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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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花到荼蘼(一)()
第四章
送走了许大舅,绣坊里又来了人量身给制夏衣。
太太许氏拉着儿子,听女裁缝连连赞叹,“大少爷这几月又长了身量,好看得年画上仙童娃娃也没得比了。”
衡哥儿一双眸子黑幽幽如墨玉,眼睫浓密幽黑如鸦翅,看着人神色又总是深邃而淡然,倒不像小孩子眼,他将女裁缝看了几眼,女裁缝心里倒是一跳,不大好意思起来。
许氏则是欢欣地说,“这七八岁,正是长身子时候,去年衣裳,他今年是都不能穿了,全要制衣才行,以前旧衣服,都要拿去送人了。”
许七郎坐许氏另一边,许氏让裁缝也给他量身制衣,许七郎赶紧就拒绝了,“姑母,侄儿就不用了。来前母亲才让制夏衣,回家就能穿了。您这里再帮制了,今年夏衣就多了,我也正是长身量时候,明年也就不能穿,倒是浪费了。”
许氏笑着拍了一下他肩膀,“七郎还帮你姑母省着这些吗。”
许七郎却一本正经地说,“能省一点是一点吧。我随着父亲出门,看到街上沿街乞讨孤儿,衣不蔽体,面黄肌瘦,虽然现已经是三月了,但到底夜里也是冷,不知他们夜里怎么过,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一句话,父亲时常我们面前说起。”
许氏还没说话,裁缝已经夸赞道,“七少爷小小年纪,这份怜悯穷苦人家心,就让人感动,舅老爷也是教导有方,他一向积善积德,好人有好报。”
许氏也说,“为人就该有怜悯之心,人这积德是实实有好处。”说到这里,她话就止住了,看向儿子,衡哥儿倒是神色平淡,没看出有什么来,她自己心里则是一痛,儿子是那么一个身子,许氏心里哪里不怪是自己上辈子阴德没有积够呢。
衡哥儿对许七郎倒是侧目,没想到许七郎小小年纪,又生大富之家,却有这份心思,看来也是许家教导有方。
虽然许七郎很想和衡哥儿住一间房,再说两人都是男孩子,年龄都还小,睡一张床上也没什么,但许氏却并没有答应,而是给许七郎安排了西偏院里住,又安排了两个丫鬟和妈妈照顾。
衡哥儿是个十分安静人,第二日一大早写完字又给许氏请安,然后才吃早饭,这时候许七郎才起来,给许氏请了安后坐餐桌边,慢吞吞吃了早餐。
饭后,许七郎以为可以如前一天那么玩,喜笑颜开地和衡哥儿说天气好正好钓鱼,没想到衡哥儿却要去书房里读书了,许七郎唉声叹气之后也只得跟着他去了书房,许氏让人给他也安排了一张书桌,两人书房里各据一方,朱先生倒是衡哥儿复习了一阵功课后才来,开始一天课业。
朱先生认识许大舅,许七郎也见过几次,看增加了他这个学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