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打起马车帘子来,季琉璃不知道季衡要做什么;便只是盯着马车外面看。
季衡说道;“你们倭寇那里,倭寇有让你们做工吗?”
季琉璃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们没有倭寇那里太久,很就被转走了。倭寇那里,他们说话我们听不明白,转走了之后,才有会说咱们官话人。”
季衡轻叹了口气,没有再问,只是说,“你看看码头上人,大家都辛苦地活着,无论如何,总是要活。我知道你们因为名节有失以后会遭人说道,不能嫁人,不过总还是能活下去,我已经给族长写了信,他会派人来接你们,你们回去后,要是愿意,族长会将人送到庙子里去,从此享族里供奉而活。”
季琉璃轻轻地点了点头,对季衡道,“君卿小叔叔,我明白。其实除了我们,还有很多被倭寇贼人抓走百姓,他们那里要干粗活,受人打骂,并无人去救他们,我们能够被救回来,便已经是天大福分了。”
季衡伸手轻轻拍了拍季琉璃肩膀,道,“你是个好孩子,比谁都看得明白。”
等从码头回到巡抚府,季衡将几个小姑娘都安排了花园里小院里,这里景致优美又幽静,比起兴化族里也只有好,然后又让裁缝为她们赶制衣裳,供以好饮食,又让大夫给她们看病调养身体,并不安排丫鬟,却让几个婆子对她们统一管理教养,然后又让一个绣娘教她们绣工,又让比较温和清客风绍臣给她们教授四书。
这个绣娘乃是一个曾经被倭寇抓走数年之久,之后又阴差阳错地回到家里女人,因为被倭寇玷污过了,甚至流过产,自然是没人愿意再娶她,她就只好依靠一份绣工自己过日子,季衡让人去找了她来给这些小姑娘做老师,给予重金,她自然是高兴,对季衡感恩戴德,也愿意用自己事情来激励这些和她有过同样遭遇女孩子活下去。
风绍臣是季阁老送来给季衡做谋臣,季衡之后才知道他虽然只是秀才之身,但其实文才风流,很有些学问,精通周易和鬼谷之术,很是不俗,且对女子并无太多偏见,季衡请他给这些小姑娘做西席,他也是欣然接受。
因这些小姑娘日常生活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又有人劝解,自然便没有人再轻生要去死了。
许七郎那边调查有了些结果,又结合几个小姑娘判断,终确定了人质被关押岛屿,正是这时候,朝廷里也对王启投诚之事有了结果,说是要和王启谈一谈具体事宜。
季衡一边将这个意思转达给王启那边,一边便暗地里安排救出人质和攻击王启占领几个岛屿之事。
刚入五月,台风暴雨登陆浙江沿海,特别是从舟山所一带肆掠而过。
余杭也受到台风天气影响,一直刮风下雨。
外面还下着大雨,许七郎冒着雨来了巡抚府。
只见两个男人从一边小门进了园子里来,将头上斗笠摘了下来走上曲廊,其中一个还边走边将蓑衣脱下来,又拍着衣裳下摆上水。
因为这台风和暴雨,官府别人都忙,季衡倒是闲了一点。
许七郎满身是水上了楼,季衡楼梯口等他,许七郎看到他就笑道,“这风这雨,我满身都湿透了,这样狼狈地来见你。”
季衡将一边巾帕递给他擦脸,说,“你以为你是来见谁,还乎狼狈不狼狈。”
许七郎一边擦脸一边说,“自然是来见你。”
季衡去亲自倒了杯热茶给他,道,“不要贫嘴。”
等许七郎走到近窗口地方去,光线明亮一些,季衡才看到许七郎一身衣裳果真是湿透了,不由十分诧异,“你这衣裳怎么湿成这个样子,你不是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吗。”
许七郎站那里就端着热茶喝,含含糊糊地说道,“风太大了,斗笠被吹走了,我追着斗笠跑了好远才捡回来。”
季衡又好笑又好气地说,“那你不知道等风小一些了再来吗。”
许七郎抬头对着他笑,“定好了今日,怕你一直等着,就来了,再说,这风这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呢。”
季衡总不能让他湿着一身衣裳,于是亲自下楼去,叫等下面抱琴去找一身许七郎能穿衣裳来,等他又回到楼上,许七郎已经将鞋子脱掉了,就光着脚,正脱上衣。
季衡看他把上衣脱下来搭椅子上,因夏日天热,这般风雨,对许七郎来说也不冷,他就只穿了一件衣裳,脱下来就光了上身,下面只穿着一条长裤,看他那个样子,是要将长裤也脱下来。
季衡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那古铜色带着些疤痕上半身,心里不由惊诧,许七郎也就只有一两年没他身边,怎么身上就落了这么多疤痕,真不知道他出海去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许七郎回头看季衡,不大自地道,“这衣裳太湿了,穿着实难受,我脱下来吹吹干。”
季衡道,“脱吧。”
于是许七郎把长裤也脱了,里面就只穿了一条短裤衩。
房里有季衡看书时搭着用毯子,他就赶紧拿过去递给他,说,“你披着,别冻到了。”
许七郎就披着那条毯子坐椅子上,季衡问他,“你怎么弄出这么一身伤来。”
许七郎不以为意,“都是皮外伤,早就好了。”
季衡微微皱了一下眉,之后也没有多说,便和他商讨起正事来。
许七郎道,“这次台风从舟山所走,舟山所上遭了大灾,王启舟山所周围几个岛上力量该都受了影响。人质都舟山所附近竹山岛上,我以路过之名,乘船前往,届时派人去竹山岛上找到并护住人质,你就趁势派兵进攻。王启即使有所防备,但是台风影响定然摧毁了一些水寨,让他无力防备,这个时候正是进攻好时机。”
季衡也是这个意思,之后两人便商讨起舟山所周围地形海洋情况,看来许七郎确是去认真做过调查了,不仅指出了季衡那份地图里几个错误地方,还将上面没有岛屿也为他画了上去,然后将水流情况和这个季节风向对他说清楚了,两人便开始具体探讨到时候进攻路线。
季衡听许七郎侃侃而谈,就不得不想,要是皇帝不和许七郎怄气,那他完全可以让其他将领前来一起听一起讨论。偏偏皇帝要和许七郎置气,害得两人见面都要偷偷摸摸。
许七郎说着说着就打了个大大喷嚏,口水都喷到季衡脸上去了,季衡还没有拿巾子擦一擦,许七郎一只大手就伸了过来,一边擦他脸一边讪讪地说,“抱歉,抱歉……阿……阿嚏……”
季衡赶紧往旁边躲了躲,说他,“你还说不冷。这下好了。”
他赶紧到楼下去看抱琴,抱琴这才抱着衣裳出现,看到季衡门口等,就说,“大人,拿来了。我看表少爷身形,虽然府中几个侍卫衣裳他都能穿,但没法找侍卫借,便只好去库里找了一套,之前做没用完,花费了些时辰。”
季衡接过衣裳,道,“这样才好。”
又说,“这雨一下就挺冷,你也不要冻到了,衣裳弄湿了就赶紧换一身。”
抱琴应着,季衡已经拿着衣裳上了楼去。
季衡把那一套护卫服递给许七郎,说,“赶紧穿上吧。”
许七郎接过那衣服就一件件穿起来,穿好后发现挺合身,就说,“没想到这么合身呢。”
又仔细看了看自己衣裳,笑起来,“我正好到你身边做护卫算了。”
季衡道,“别乱扯。”
等两人谈完事情,天色都已经要黑下来了,房里已经点了烛台,温暖烛光里,说完话许七郎抬起头来盯着季衡看,只见他肌肤如雪,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就怔怔地不愿将目光转开,季衡从那张做了无数标记地图上抬起头来,发现许七郎盯着自己,就诧异道,“看着我做什么。”
以为将墨汁抹脸上了,又要伸手去揩一揩,这时候许七郎伸过手来抓住了他手,声音低沉,又有点赖皮味道,道,“衡儿,我今晚就不走了吧。”
季衡愣了一下,笑起来,“你以为你是三岁小孩儿。”
说到这里,他又从窗口看了看外面,发现雨小了,也几乎没有风,就赶紧起身来,对许七郎道,“趁着现风雨小,你赶紧回去,别又弄得满身是水。回去了喝碗姜汤,别真病了。你病了,我这里可就糟糕了。”
许七郎些许失落,又振作起来精神来,果真就要走。
他那身衣裳是仆人青衣,他也不要了。留季衡屋子里。
季衡将他送到了园子小门处,他又披上来时蓑衣,戴上斗笠,季衡对他道,“路上注意安全。”
许七郎点点头,又对他笑笑,就随着抱琴离开了。
季衡那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楼里去。
而许七郎出了巡抚府,又走过两条街,进了一户普通门面院子里,里面自然有马车等他,一行护卫护着他上车离开。
那打湿了满身衣裳水,自然不是风吹走了斗笠而淋上,不过是他想让季衡对他多些关心罢了。
马车沿着青石板街道往前走着,这下雨黄昏,带起一路马蹄和车轱辘声。
许七郎从车窗看着外面,脑子里是季衡一颦一笑,很多时候,他真想将季衡抢走,若是季衡是因为生了皇帝孩子而爱上他,许七郎总觉得自己人生因此而遗憾。
也有时候,许七郎还是想要成全季衡,只要他好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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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第四卷()
第二十一章
季衡准备以许七郎人马和付扬亲卫前去救援季氏一族被抓走族人,而以姜时泽水师;以及汪秉直兵马前去围剿王启。
姜时泽赶到余杭;同季衡一起到总督府;同汪秉直商议用兵之事。
汪秉直对水战并不精通;故而一向是趋向于保守陆战,这还是第一次;朝廷主动发兵围剿海上贼寇。
汪秉直对此并不持赞成态度;反复强调水师兵力不足,大约不足以剿灭海上强大海贼力量王启。
姜时泽年逾四十才有了稳重之态,他本性便是个冒险派;不然也不会当年台州之战时带着上百人就出海去追击海寇,之后还打了胜仗;所以他就直接说道;“下官手上水师,之前有两千堪用,今年又训练了有五千之数,皆是精兵,前段时间巡航海上,同几股贼寇遭遇,都取得了战果,这次去攻打王启舟山所一带力量,是完全没有问题。”
季衡也说,“此次台风正好从舟山所经过,舟山所势必受灾,王启部众舟山所力量定然受到影响,我们趁着台风停歇便进攻,正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样好时机,以后可是找不到了。”
姜时泽是季衡完全拥护者,附和道,“正是。汪大人,失去了这次机会,以后可就没有了。”
汪秉直本来就是没有办法节制季衡,便也只好同意了。
虽然汪秉直心中并不赞成此次行动,但既然定下了计划,他便也并不拖后腿,开始积极地准备起来。
经过一天讨论,后定下了围剿计划,姜时泽便也就离开了余杭,开始去着手安排,而汪秉直这边也开始安排。
因为此次计划定得机密,除了几个核心人员,即使参将级将领都不知道此次计划,会如此严密地保密,却是因为之前金华千户所叛变事情引起,还有就是余杭一役时,季衡城楼上,被敌方炮火攻击,可见对方是有季衡画像,但当时季衡见过人少,大多是高级将领,他能被敌方认出,很大可能是有人是奸细,再说,当时造船厂和火器厂也都出了奸细,所以,之后作战计划,都是不会事先公开。
台风五日后停歇了,因朝廷禁海政策,将沿海百姓都往内陆迁了,这次台风又没有直接袭击内陆,内陆只是受影响而已,故而内陆并没有遭受大灾。
作战计划已经定好,赵致礼出发前夕前来季衡府上,季衡招待他用了晚饭,饭后,季衡书房里,赵致礼同他说道,“计划已经订好,我觉得你不必前往明州督战,那太危险了。”
季衡听闻便道,“没有将士前杀敌,督军却大后方坐着。”
赵致礼依然是不赞同,说,“明州距离舟山所太近,舟山所不仅有王启力量,还有弗朗机人,以致明州城里势力也是错综复杂,明州当地官府,比起是听朝廷,多是看海寇和弗朗机人脸色,这也是海寇四处劫掠,却少有动明州城原因。之前过年时候,明州有海寇登岸,我前往驰援,去了很回来,也是因那是海寇偷偷上岸采买物品,并不是要劫掠明州。上次对你提过,你当还没有忘吧。”
季衡点点头,说道,“所以我应该去明州,明州情况,我也知道一些,但大约没有你知道得清楚。这次扫荡了舟山所一带倭寇,也需要清一清明州官场了。”
赵致礼却道,“除非派十分强悍守将前往,不然要管下明州,那是十分困难。”
季衡直接道,“我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已经向皇上上奏了此事,这次扫荡了舟山所,便让姜时泽将江浙水师迁到明州,他总兵府衙也迁到明州,由姜时泽直接驻守明州,便可解决此事。”
赵致礼看着季衡,想了想,便笑了,道,“看来是我浅见,这倒是个好办法。”
五月中旬,朝廷对舟山所用兵,剿灭舟山所一带海寇。
季衡亲自前往明州督军,付扬对自己被他派去救回季氏一族质子之事,初并不乐意,他职责是护卫季衡安全,除此,其他事情都是次要。
付扬同翁太医一样看得清楚,当今皇帝之所以会是一个明君圣主,那是因为他足够冷静,而他唯一不冷静地方就季衡身上,要是季衡出事,皇帝会不会变得糊涂起来,那真是不好说。
所以对付扬来说,季衡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覆灭几万士兵,也比不上一个好将领,而对付扬来说,覆灭整个江浙陆军水师,也没有一个季衡重要。
但是季衡郑重地将他族人安危交到他手上,付扬偏偏就对上季衡那深黑如夜空眼睛时,鬼使神差地没有说出拒绝话,而是答应了。
不过虽如此,付扬还是安排了五十多人护卫季衡,再加上季衡身边四大死士,他觉得只要不是贼寇知道季衡哪里,派主要力量攻击季衡,季衡都不该出事。
许七郎带着粮食到达竹山岛,意支援,留守竹山岛是王启手下胡虎,胡虎同许七郎曾经有过一次交道,许七郎说是知道舟山所被台风袭击,他要到双屿岛找弗朗机人有事,顺路就过来给带了些粮食来,以这里休整一番,胡虎看他带人很少,没有威胁,便没有多想,让了他登岸。
现整个王启集团都有所松懈,因为王启已经对朝廷递了投诚橄榄枝,朝廷也有所反应,是有招揽王启意思,所以王启一干手下,都等着朝廷给予答复,以后就从海寇变成朝廷水师。
竹山岛不是一座大岛,这里有着王启一个水寨,开始这个水寨只是王启一个中间据点,有时候这里补充一下水和食物,一两年前,这里才渐渐有了发展,因为王启利用这里和弗朗机人做生意。
弗朗机人自从占据了舟山所附近双屿岛,并不和朝廷起冲突,他们一边贿赂明州官军,一边和走私海寇做生意,已经发展得十分壮大,而因为和朝廷没有冲突,而皇帝之前又一直年幼,主幼国疑,根本就管不上弗朗机人这种行为。
季衡现也不想和弗朗机人就这么对上,所以已经派出了他身边清客何道明带着他亲笔信去到弗朗机人处,说这次对王启用兵,是朝廷要解决王启之患,并没有对上弗朗机人意思,且说只要平了这些海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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