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看许氏哭起来,便很慌乱,一边拿手巾要给许氏拭泪,一边说道,“母亲,你哭什么呀。有话好好说,不满意我,也都直接骂我,你这样哭,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许氏边哭边哽咽着道,“看看吧,这就是我。当年是我自己作孽,现遭报应了。”
季衡完全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只好坐到了贵妃榻上去,伸手将许氏搂到了自己怀里来,一边轻轻拍抚,一边说道,“是儿子不好,你责怪自己做什么。”
许氏便低声道,“是我错,你当责怪我。”
季衡完全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这时候许氏便抬起头来看他,道,“当年我嫁给你父亲,成婚了几年一直没有身孕,因上无公婆,便也并不着急,但是总归是怕人说,便将身边三个陪嫁给你父亲做了通房,其中两人就有了孕,于是我就将三人都抬做了姨娘,老三就生了大姐儿,老大生产时难产,大人孩子都没保住。你父亲一向是不狎妓,初我没有身孕,他也着急,但也没怪我是我问题,现下有两个姨娘很就有孕了,问题自然不出他身上,他又外面看上了老四——穆家姑娘,就是现四姨娘,老四家里日子差,是她父亲将她卖给你父亲,我当时十分生气,你舅舅劝我不要气,他已经算是身正了。老四进府后就怀了三姐儿,我就生气了,也不服气,便让你舅舅给找了不少药吃,想着得自己生个孩子才好。吃了不少药之后,果真就有了孩子,便是你。想来你身体这幅样子,就是我当时吃了那些药原因。我前阵子问了翁先生,翁先生说你身子如此,该是我怀胎前或怀胎时吃了不当药缘故。我想到这些,心里就难受不已。衡儿,是我对不住你。”
季衡看许氏哭得伤怀又自责,就是对她万分怜惜。要说他身体这样,他是早就知道是许氏怀他时候吃了不当激素原因,不过,许氏是他生母,这难道还要怪罪许氏,说是她错吗,那样简直就是禽兽不如了。
季衡说道,“母亲,你何必自责。你能将我生下来,就是对我大恩惠了,父母生恩,与天地等。我哪里会责怪你呢。要是没有你吃药,说不得我根本就不会出生,根本就没有我。无论我之后怎么样,你能将我生下来,我就足够感激您。再说,你对我养育,恩重如山,我常觉得辜负了你,不知如何回报才好。现我又要下东南去,将你留家里。父母,不远游,我撇下你,心中已经十分愧疚,你要是反而觉得对不住我,这要让儿子有何颜面面对世人。母亲,你切莫再想那些了,别说我身体并无什么不好,就是有些人生来聋哑,生来目盲,生来腿瘸,尚且好好活着,孝敬父母,我这样好,又有何理由不好好地活,好好地做事,好好孝顺感激你们。”
许氏还是哭,这次是想到季衡要离开了,道,“母亲能有你这样儿子,也是死而无憾。不过我还是想你能够娶妻,即使你为皇上诞下了麟儿,但总归那是皇子,不能算你了。你要有自己孩子才好呀。也许是做母亲私心,我总归想你能够有一个完整家庭,有儿有女,这样,即使你外出为官,我跟前也会孙儿绕膝,不会寂寞。虽然皇上给了金牌让我可以随时入宫,但那毕竟是皇子了,我即使日日里想念担忧他,但也只是臣妇而已。”
季衡心里轻叹了口气,十分艰难地微微点了点头。
季衡病愈回府,又去翰林院消了病假,自然要重去上值。
又有不少朋友和同僚都知道他病好了,看他比离开之前要稍稍胖了些,气色也不错,就道他确是调养好了身体,就请客为他庆贺。
季衡也没有推脱,于是回家后有几天晚饭都是外面和朋友吃,大家一起吃饭,虽然只谈风雅,不谈政事,但是大多还是会说到朝中事情上。
这几次吃饭,几乎都是围绕着那母亲成谜皇子殿下。
因为皇帝威严,这些做臣子,虽然心里有不少八卦心思,但是同僚面前,绝对不会出现话语不当让人抓住把柄时候,即使讨论那位皇子殿下,也是说得隐晦。
“礼部已经拟了好几个字送上去,让皇上定夺作为皇子殿下名,不过皇上都觉得不好。”这是宋伯焘大人话。
宋大人说完,季衡本来平和面容似乎是蹙了一下眉头。
刘平楠刘大人对季衡一向是有所巴结,他家世一般,又其貌不扬,思想虽灵活,却一直没有什么大作为,进了翰林院,之后就一直翰林院,要终身做清贵翰林样子了。
很多大人倒是以此为荣,但刘大人还是想别方面有些作为,季衡是棵大树,故而就想依靠一下,于是一直注意着季衡,他觉得皇帝宠爱季衡,又从宫外抱了个皇子回宫去,季衡必定会不高兴,此时看到他蹙了一下眉头,就觉得是果真如此,便接了宋大人话说道,“皇上大约心里有了意向,只是无人猜中罢了。咱们不说这个,今日是贺君卿病愈,自然是说些轻松。”
季衡便道,“我养病其实也不必用这么久,不过是躲懒去了罢了。不值大家专门来庆贺。”
刘大人就笑道,“那咱们这也是借君卿你聚一聚,轻松一些。”
季衡其实是满心想听大家说皇子事情,但刘大人这么打岔,终大家都没说了。
季衡心里还是想皇子,故而第二天一番犹豫后,就和要去皇帝跟前汇报修书进展总编撰官司马浦大人去了勤政殿。
因皇帝这几日太忙,或者是想看季衡主动性,皇帝并没有传季衡,季衡作为臣子,要去看他或者皇子还是很困难,因为要找个理由。
总管太监柳升看到司马大人和季衡前来,他就笑眯眯地打了招呼,要说柳总管是皇帝非常信任大太监,一般大人,他虽然也亲和,但哪里有这种笑容。
柳升皇子被接回宫后,因许氏宫里带了皇子几天,柳升便有了些猜测,虽然无论如何没有猜到是季衡生了孩子,但也觉得这个孩子应该是与季府有关。
别人认为季衡是要失宠时候,他倒没有这么认为,故而对季衡还是十分亲切。
司马大人说了来意,让柳升进去通报,柳升便道,“请两位大人稍候。”
里面皇上正和人谈事,柳升便不好进去打搅,一会儿又出来对司马大人说道,“皇上正和几位大人商讨事情,咱家也不好进去通报。”
司马大人很承他这份情,道,“是我来得早了,再等等吧。”
柳升便道,“这太阳也大起来了,请两位大人到配殿里去坐着等吧。”
司马大人是十分严肃耿介人,道,“多谢公公,不过不必了,就这里等候便是。”
柳升也不好多说,看了看季衡,季衡直属上司司马大人面前自然是恭恭敬敬地跟后面,并未抬头看柳升。
因皇帝后来出宫多不带柳升,柳升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季衡了,此时见季衡头戴无翅乌纱帽,身穿深青色翰林院燕服,素带,白靴,去年见季衡时,季衡生病有些消瘦,现则稍胖些了,显得面白如玉,眉目如画,体态修长,带着文人沉静书卷气和他特有矜贵清华之气,比之之前,风华风采甚几分。
柳升知道季衡生病,皇帝总出宫也是去看他,见他气质如此,便确信他不会失宠于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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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第三卷()
第七十二章
皇帝和几位大臣谈论军费开资;时间花得久,就把召过司马大人前来复命修书进展事情忘到了脑后去。
等事情谈得差不多了,他才想起这件事来,正好看到柳升门口有些迟疑;就说道;“朕让宣过司马浦,是不是让他久等了。”
柳升就躬身到皇帝身边去小声说了两句,皇帝沉着脸上虽然没有显出特别表情;但是却马上让书房里几位大人按照今日讨论去办;然后让他们散了。
几位大人告退后出来;看到外面太阳地里丹墀之上正等着司马浦和季衡。
虽然只是三月,但是太阳已经有些烈了,何况这时候已近午时,这么太阳里站着其实够难受。
季衡算是朝野有名人物,这几位大人都认识他,不过季衡请病假有十个月之久,这些大人也就有这么久没见到他了。
谁都得心里赞叹两句,谁家少年,如此风流。
季衡随着司马大人和这几位大人问了礼,几位大人离开时,柳公公正请两人进去。
皇帝龙椅上坐得太久,正起了身书房里走来走去,见到季衡跟着司马浦进来,司马浦倒身就要跪拜,季衡也是,皇帝于是马上说道,“就免礼了吧。让司马大人等候久了。”
司马浦还是依礼跪拜了,又说等候是臣子本分,季衡也依着跪拜了。
皇帝见季衡脸被太阳晒得发红,想到他也才出月子不久,就太阳地里站了很长时间,不由觉得心疼,但是司马大人,他也不好就对季衡多表现亲昵。
于是很问了司马大人几个问题,司马大人井井有条地回答了,他便道,“朕知了,就这样吧。司马大人先回去,朕留季衡还有话说。”
季衡和皇帝之间那些风流暧昧,朝野皆知,司马大人自然没有不知道,但他也没有神色上表现出什么觉得不好心思,便规规矩矩地告退了。
司马大人一告退,靠站龙案边上皇帝就走上了前来,一把拉住躬身站下面季衡手,说道,“这几日身子可好?”
季衡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没有什么不好。”
皇帝道,“朕这几日没有宣你进宫,一是事务繁忙,二是想你能家好好休息休息。”
季衡神色虽然肃穆,却也柔和,低声道,“我又没有怪你之意。
贤妃娘娘从后宫要来求见皇帝,远远地看着两人往麒麟殿去了,她愣愣地呆立了那里,再不动了。
身边贴身女官绿屏低声问道,“皇上回了麒麟殿,娘娘,要直接去麒麟殿求见吗。”
贤妃娘娘自从大皇子杨奉熹夭折后,虽然是从监/禁状态恢复了自由身,甚至品级都没有给降,但她还是病了两月,之后精神就再不如从前那般好。
养了这么几个月,也依然是消瘦,带上了弱柳扶风柔弱美态。
她眼神有些痴,似乎又是无所求,好半天才回女官道,“不了,咱们回去吧。”
绿屏应了,又说,“皇上从宫外抱回了二皇子殿下,对大皇子殿下惦念就少了,娘娘让柳总管帮忙向皇上提了要去镇国寺为大皇子殿下做法事事,皇上也不给回音。”
贤妃娘娘看了她一眼,道,“不要妄议皇上。”
绿屏赶紧告罪不敢再说。
回到端阳宫,贤妃娘娘就沉默下来,甚至吃不下午膳,绿屏便好言劝她道,“娘娘,您多少吃点。大皇子没了,娘娘您身子要紧,以后有自己孩子,不就好了。”
贤妃娘娘摇头不言,又回想起刚才远远看到皇帝和季衡一起场景,心想皇帝属意她弟弟,恐怕为了避过姐弟共事一夫这样尴尬,也不大可能会碰她。
恨只恨大皇子真就没了。
她说道,“太妃和邵妃都去看过二皇子,被人拦了麒麟殿外,之后太妃告到了皇上处,你探听到皇上当时是如何说没有。”
绿屏道,“皇上那里事情,越发难打探到了。不过看太妃之后愤愤回去,好几日没有动静,想来皇上是拒绝了她探望二皇子事。邵妃现下领着后宫,前去探望二皇子被阻,她倒是好性儿,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送了不少好东西去给二皇子,不过听说皇上都让封起来了,没有让用。”
贤妃点点头,道,“皇上没有说二皇子要给谁养事情吗。”
绿屏摇头,“没听到这方面事。去找柳总管时候,柳总管也只是摇头。”
贤妃又说,“之前朝臣不是进言说让皇上又选秀吗,这事呢。”
绿屏笑了笑,说,“因皇上抱了二皇子回来,便驳斥了进言朝臣,说现下正是要东南打击海寇用兵之时,正该节俭,选秀费事,便罢了。”
贤妃心想皇帝喜欢男人,选了秀女进宫又有什么用。不过到底是好奇二皇子生母是谁,就又问道,“宫里宫外都探听二皇子生母是谁,不知有什么传言没有。”
绿屏道,“多是不实传言。据奴婢看,是皇上微服出宫和谁春风一度,对方有了孩子得知皇上身份,有些妄想,反而惹了皇上不,只抱了孩子回来,处置了那母亲,倒是可能一些。”
其实贤妃也是这个看法,以皇帝那性子,当初那么喜欢宠爱徐妃,但是也没有留下徐妃可看出,皇帝对女人根本就没有怜惜之意。
要是宫外女人想借生了皇子就有所妄想,皇帝定然是不会手软。
只是方才见皇帝带季衡去麒麟殿倒让贤妃疑惑起来了,照说以皇帝那么痴迷季衡,今日所见两人又是感情甚笃,怎么会将季衡带去看抱回来皇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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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第三卷()
第七十三章
季衡随着皇帝到了麒麟殿,季衡看了看天;又看院落里花木;似乎时光流转;这里一切并无变化。
皇帝看他目光四处看;就道,“麒儿养这边。”
季衡应了一声,皇帝让其他宫侍不必跟着了;便伸手牵了季衡手;带着他往西阁走了。
奶娘才刚喂了孩子奶,他吃着吃着就睡着了,于是奶娘就将他给了旁边侍女。
门口侍女见皇帝陛下牵着季衡进了屋里来,就赶紧跪下行礼;奶娘和抱着孩子侍女因此知道皇帝回来了,也都要行礼,皇帝便道,“都免了吧。”
直接走到孩子身边去,又问,“今儿上午,可还好吧。”
奶娘容氏答道,“回皇上,二皇子今日上午吃了两次奶,其他时候都睡。”
皇帝问,“没哭吧。”
容氏说,“没有哭。”
又汇报道,“太医院里翁大人带着米大人和刘大人来为二皇子诊了平安脉,又嘱托了臣妇些饮食上注意,也就没说什么了。”
皇帝点点头,放开季衡手,侍女已经知道将二皇子递给皇帝,皇帝伸手接了过来,二皇子刚吃饱,所以也没有睡沉,被皇帝接到怀里,他就睁开了眼睛来,先是盯着皇帝看了几眼,然后就张嘴笑了笑,似乎是觉得笑得不好,又抿了嘴,抿着小嘴开始笑。
皇帝被他逗得乐得很,季衡站皇帝旁边,看到有近十日没见儿子,心里又软又暖,皇帝便把儿子递给他,说,“来,给你抱着。”
季衡无声地将他接到手里,房间里奶娘和侍女们都是极有眼色,赶紧就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房间。
季衡抱着孩子坐到了榻上去,皇帝也坐了过去。”
季衡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是柔和笑容,道,“有劳大人这里坐班照顾殿下了。”
米良甫只有三十来岁,不过于儿科很有建树,以前宫里没有孩子,故而儿科大夫也不受重视,有了大皇子之后,儿科大夫才稍稍走俏了,现有了二皇子,几个好儿科太医全都成了皇帝跟前红人,又尤以米良甫是从民间招募进太医院,且医术精湛敢于直言而受到皇帝亲睐。
他是早听传言知道季衡长得好,从九岁皇帝跟前做伴读,到如今十九岁,皇帝一直对他恩宠又佳,而这位季大人又不是骄横性子,反而十分刻苦,还是状元之身,实是让人赞叹。
米良甫大人早就对季衡仰慕已久,现看到他是这么温柔而平和一个人,那么一笑,简直让米良甫大人看痴了过去,好是季衡将头低下去又看孩子去了,米大人才回过神来,不敢再多做停留,告退出去了。
皇帝换了衣裳回来,就对季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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