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人叹息着椅子里坐下了,又对季衡说,“季衡,你也坐吧。”
季衡为官之后,季大人就对他直呼其名了,虽然显得过于严肃,也是要将家族责任交予他意思了。
季大人接着道,“你姐姐事情已经做了,咱们也没有别办法。只望能够保住你和璎哥儿就好,没有永远身高位没有起伏官员,但是可以有一直绵延书香家族。”
季大人这话说得无奈,却并没有带着颓然,他做次辅这几年,也算是殚精竭虑了,加上他确有些老了,精力不比以前,少了冲劲和闯劲倒是可以理解。
季衡之前一直都是一言不发,此时他道,“儿子去求求皇上,不知可否有用。”
季大人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是此事还没有传出来,咱们先把对策想好,还是得等皇上发难了才能再到皇上跟前去求情了,不然让皇上知道咱们家同宫里有信息,反而不妙。”
季衡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就说,“儿子省得。”
季大人和季衡说了很长时间,甚至有点像交代后事感觉,后甚至感叹了一句,“未见南方海患平息,我就这么退下来,不免也有些不甘。只能指望你了。”
季衡点点头,道,“儿子省得。”
季大人和季衡这一天没能去上值,因为禁军带着人包围了季府,以季贤妃谋害大皇子之事而勒令季大人禁了足等候发落,而季衡则被带进了宫。
此事传得很,京城权贵之家里,几乎只花了一天,大家都知道了。
有政治敏感性都知道这事只是一个开头。
而且有些脑子便无法理解季贤妃谋害大皇子初衷,大皇子已经给了季贤妃养,那么季贤妃就是养母,她有何理由要谋害大皇子呢,即使说她要陷害徐太妃,也总有些牵强,除非是其实大皇子身体并没有那么差,喝点桂圆汤不至于就喝死了。或者就是徐家以此构陷季贤妃,想要要回大皇子抚养权给徐贵人,这个推断原因是皇帝没把大皇子给徐贵人养,而是抱回了麒麟殿,可见皇帝没有信任徐太妃和徐贵人。
这桂圆汤一案让徐季两家之间关系彻底走入了死胡同,不能恢复了。
而京里从桂圆汤一案得到好处就是知道夏天不要给孩子乱喝桂圆汤。
其他,就是等看这一场季家和徐家大戏。
大皇子被季贤妃谋害,牵连娘家也不算稀奇事,而皇帝是将季阁老禁足,让人将季衡带入了宫,却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当然,这个处置结果,这一天并没有传开,是之后此事越发受到关注,成为京城人茶余饭后不得不说事情,才传开。
虽然有勿论国是要求,但是京城里,连一般群众都会看朝廷邸报传抄本,且茶坊酒肆几乎家家都要提供每期邸报情况下,勿谈国事显然只是一句空话而已。
季贤妃和季衡处漩涡中心,实则两人都是平静而镇定。
季贤妃被关了端阳宫里,甚至还是端阳宫正殿里,她神色有些憔悴,却并没有太过慌乱。
这事,她算不上是被冤枉,但是她也没想过结果会如此。
她确给大皇子喝过桂圆茶,不过是大皇子被徐太妃抱走那一天早晨,她知道徐太妃会那天来闹,而且会将大皇子抱走。
那么一点桂圆茶,大皇子喜欢微甜东西,故而喝得很开心也很干净。
季贤妃以为他只是会稍稍有点上火,让徐太妃背一个让大皇子病重罪名罢了。
没想到大皇子被抱回来了依然是不好,而且还热症越发严重,她每晚也确有给大皇子喂东西,但是只是雪梨茶,翁太医说这对大皇子有好处,而季贤妃自己也知道夏天喝雪梨茶是很不错。
她觉得自己是被陷害了,但是到底是谁陷害,她还说不清楚。
她想见皇帝,皇帝却不想见她。
趁着被送饭时机,季贤妃问道,“大皇子殿下可有好些了。”
季贤妃觉得事情终将昭雪,所以并不太慌张。
侍卫面无表情并不回答,而送饭宫女只是不敢回答地放下东西就走了。
季贤妃对侍卫道,“臣妾要见皇上,还请你们派人去通报。”
侍卫只是说,“娘娘,皇上要见你自然会来,你就不要让卑职为难了。”
说完,也出去了,顺便关上了门。
季贤妃觉得自己这个案子是十分好处理,因为大皇子身体好些,给他尝尝桂圆茶和雪梨茶,他一喝就该喝得出来。
想到这里,季贤妃又愣了一下,那汤水是下面人准备,要是那雪梨茶里放了其他燥热又尝不出来东西……不然大皇子也不会上火得那般厉害。
季贤妃知道自己这是大意了,让人摆了一道。
而皇帝那般聪明人,这么简单就随意处理了此事,可见不是真糊涂了,而是太聪明,要借此事来达成什么目。
皇帝有什么目?
季贤妃只得思索起来。
她宫里这么几年,不只是心思变得细变得狠了,也明白了皇帝心里,后宫他心里,政治意义和目比其他重。
季贤妃虽然冷静镇定,但到底不是丝毫不受影响,所以哪里吃得下东西,她望着窗户连连唤了三次“皇上”,然后不由凄然地笑了一下,眼角不受控制地滑下了泪珠。
季衡入宫,是属于被押入宫,不过却没有罪臣待遇,从季府出来就被押上了马车到了宫门,进了宫门,还有肩舆候着他,季衡心里是很沉重,之后却又多加了疑惑。
因皇帝对待他这待遇,完全不是要处置季家意思。
季衡完全弄不懂皇帝意思了。
前几日皇帝日日给集史阁送吃,还派翁太医为他看病,说是怕他中暑,季衡虽然并不希望皇帝这样对待,于他是恩赐,也是一种负担,是别人嘴里闲言碎语。
但是这么突然就借三姐儿这件事打压他们家了,而他和季大人讨论三姐儿这事时候,并没有想出三姐儿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以两人只用了一点脑筋就知道此事蹊跷,三姐儿不该是会做这种事人。
可见这个打压,是皇帝故意为之。
皇帝为何要这么做呢,太奇怪了。
季衡无论如何想不出个所以然,因为不合理。
皇帝勤政殿偏殿见了季衡,这个偏殿曾经是皇帝和季衡他们读书地方。
此时这里设置比起当年读书时要好得多,但是上学书房格局却并没有变。
季衡走进去,就见皇帝坐他曾经坐过那个位置上。
季衡进去就要下跪,“罪臣季衡参见皇上,吾皇……”
还没有说完,皇帝已经起身步过来将他拉住了,拉住同时,他盯了季衡眼睛一眼,季衡眼里黑幽幽,不辨他心思,皇帝目光又不由自主往下看了季衡肚子,季衡肚子里当有近三月身孕了,不过却还是丝毫不显,而幸而官服常服为了显出官员体魄来,并不是收腰设计,季衡衣裳也显得宽松,并没有将腰压迫到。
皇帝些微放心了,道,“不必跪了,就如此吧。”
季衡却硬是要跪,道,“罪臣……”
皇帝将他拉着按到了椅子上去,“好了,别和朕说这些了。”
皇帝这话带着毋庸置疑气势,季衡不好再反驳,只是抬起头来看了皇帝一眼,蹙眉道,“微臣不明白,禁军围住我家时,说是季贤妃犯了事,微臣作为季贤妃弟弟,是来承罪,却不知皇上这做法是为何。”
皇帝站季衡跟前,是个挺拔巍峨如山样子,他先是沉默了一阵,但是盯着季衡稍稍有点肉面颊,又难掩心底喜意,这喜意只是脸上一闪而过,他就又做出一副严厉样子,道,“因瑛娘是你姐姐,所以,出了这般严重事情,朕只是将她禁了端阳宫里,甚至连宫室都没给她换,而你家,也只是让禁足而已。”
季衡愣了一下,突然有种皇帝是要借此事给自己施恩,他恭恭敬敬地说道,“不知大皇子现下状况如何?”
皇帝愁了一下眉,“找到了他生病原因,自然事情就好办了。”
季衡道,“大皇子能够痊愈,我们罪责虽依然不可减,但我们也能安心些。”
皇帝看着季衡说,“他身体本就差,即使能够熬过去,长大之后恐怕也会不堪重任。而能不能熬过去,其实也是难说。”
季衡有些不认同地看了他一眼,皇帝则继续道,“朕需要一个能继承朕皇子。”
季衡心里一紧,心里隐隐似乎发觉了皇帝用心,道,“延续血脉也是皇上您职责,现下不少老臣也觉得皇上您后宫人少,子息单薄,这于国不利。”
皇帝些微恼怒地看了季衡一眼,而季衡本来是做着进宫来受皇帝怒气打算,而且是想了解清楚季贤妃谋害大皇子具体情况如何,是否是被污蔑,此时却发现和皇帝之间谈话往一种很诡异方向发展,归结其原因,是皇帝对他态度,似乎皇帝是有些小心翼翼,连说话都是不断斟酌用词怕刺激到他一样。
季衡心中诧异,一时又不好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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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第三卷()
第四十一章
皇帝将季衡传入了宫;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是想对季衡说他已经怀孕事情;但是事到临头,皇帝没能说出来,不知为何,心里不忍得厉害。
季衡一番斟酌之后,问皇帝道;“皇上,对贤妃此事,您是要如何处理?”
皇帝站季衡面前;神色沉肃下来,皇帝本就长得高;此时季衡坐着他站着;季衡抬头仰望他;就觉得他像一座要压顶山,让他不得不承受住他这种威压。
皇帝停顿了一阵才说,“大皇子是朕长子,也是现仅有一个儿子,贤妃对他做出如此之事,即使朕看她是你家姊情面上想要将此事含糊过去,朝臣和徐家也是不会答应。”
皇帝这话有很大漏洞,要是他真是要将此事含糊过去,那事情宫里还是能够被他压下去,但是现季府被围,季衡又被押入宫中,显然此事就是再也掩不住,可能此事已经传开了,皇帝这话也不过是说给他听一听罢了。
季衡并不相信贤妃就真有那么蠢笨,要大皇子身上做出这种恶毒事情来,但是事情只于皇帝判断,他说是什么样,那么就是什么样,季衡此时甚至无法说出贤妃可能是被冤枉要皇帝彻查话,因为越是这样说,可能越是要让皇帝生气,本来还有转机事情也要没有转机了。
季衡觉得此时重要事是要揣测出皇帝是要借此事做什么,他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就要处置季家。
季衡嘴唇动了动,眼神里带着忧虑,依然是仰望着皇帝,道,“皇上,罪臣想见一见贤妃,不知可否。”
皇帝皱了一下眉,“不行。此时这种时候,朕怎么能够让你去见她。这样召你进宫来,朕是想要从轻处置此事。太医好好为大皇子诊治,只要大皇子身子无恙,朕就能够对贤妃从轻定罪,也并不牵连你家。要是这时候让你去见了她,你说,朕如何对徐家交代。”
季衡沉默下来了,心里只是希望大皇子能够无事。
本朝有规定,皇子一般是到周岁时候才请名,但是一般皇长子都是有例外,毕竟是皇帝第一个儿子,皇帝一般都会非常重视,大多是一出生就会被定下名,但现这位大皇子却是个例外,皇帝至今没有为他起名,原因大约是大皇子身体很差,很有种活不长感觉。
既然不能去见贤妃,皇帝似乎又只是想看着他,并无和他谈论事情打算,季衡一阵犹豫之后就说,“皇上,罪臣这般宫中呆着反而易惹来闲话,不如放微臣回家去禁足吧。”
季衡想不出皇帝要这时候对付季家理由,所以也就不想了,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多想无益。
正如季大人所说,没有一路无起伏官途,但是可以有一直延续书香,这样宫里和皇帝耗着,还不如回家去做学问。
到时候如何定罪,再来说吧。
季衡有这种心态,也许还是内心深处并不认为皇帝会对季家下狠手。
从任何方面来看,他都不当对季家下狠手。
季大人这几年身为次辅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季大人是极有分寸,既不会功高震主,也没有树立什么难缠政敌,为人做事一向圆融,而又并不是尸位素餐,确又是几个阁臣里面有实干能力一个,几年下来,为皇帝劳心劳力做了很多实事,要是因为进宫女儿就受牵连被过分处置,那也是让人十分心寒。
皇帝自从亲政,一路虽然算不上性情残忍见血过多,但是也当不得仁慈之君之名,臣子之中也有手段狠辣名声,皇帝自己也当知道,这时候,他是不宜对季府过狠;
除了这个原因,也有贤妃给大皇子喂桂圆汤,贤妃身深宫,季府和贤妃近都没有联系,所谓不知者无罪,所以即使季府该受牵连,也当不会被过重处罚。
而季衡也承认,自己心里对皇帝还是不一般,觉得皇帝不应该对他家太狠。
而对贤妃,季衡其实也还是担心她,虽然贤妃这事带着咎由自取之嫌,但毕竟是家姊。
皇帝听闻季衡一说就是要回家去,便沉了脸道,“这么急着就要走?朕传你进宫来,是要问问你意思,此事,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季衡一愣,然后道,“此事涉及季家,而犯下罪责正是家姊,微臣也是身带罪责,如何敢就此事说什么,自然皇上如何定罪,我们都是无话可说。”
皇帝哼了一声道,“你不怕朕一怒之下将你姐打入冷宫,将你家流放吗。”
季衡惊愕地看着皇帝,心想即使你是皇帝,也没有这么无理取闹。
季衡惊愕让皇帝心情又好又不好,然后觉得自己确是有些无理取闹,就又说,“你知朕是想要对你好,才如此问你,你偏偏就要和朕作对,说一切由朕定罪,你这时候都不肯对朕说些软话吗,硬是要气朕?”
季衡看又扯起这件事来,就又不自了,他是不愿意去想曾经发生过性/关系这件事,也无意因此就要皇帝对自己有所依从了,他因那事生气愤怒是一回事,要挟此事要挟皇帝又是另一回事。
季衡说道,“我不能受皇上那份心意,自然也不敢用几句软话就来减轻罪责,不然,这又如何对得住还襁褓里身弱大皇子。”
皇帝这下是真被季衡这句话说得生气了,抬手就旁边桌案上拍了一巴掌,季衡被震得惊了一下,却又瞬间恢复了镇定了,一脸毅然地看着皇帝。
皇帝恶狠狠地说,“你……你……”
后面话却说不出了。
皇帝怒气冲冲地出去了,叫了外面侍卫来送季衡回去。
季衡看到皇帝发怒之后,其实有点后悔,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去找皇帝求情了。
要是他真因求情皇帝就含糊地处理了这事,那其实从舆论上来看,季家将处于加不利位置。
不说徐家对季家敌对会加深,而且朝臣也会加传他是幸臣,以后他和他父亲于颜面上加不好看,那还如何立于朝堂呢。
季衡没有因这么一时利益就将以后利益抛开打算。
要是这次季府被从严处置了,季府反而会站受朝臣同情这一边,从舆论上来说,反而是对季府有利。
毕竟朝中这些官员,每个都不是省油灯,心思精明,怎么会看不出,贤妃给大皇子喂桂圆汤此事是有疑点。
季衡被侍卫带出去时候,侍卫可不敢对他发狠,恭恭敬敬地用了请,因为时间已是七月,正是热时候,皇帝到底怕季衡中暑,出门去上轿子那一段路,就让了人去撑了伞,还是怕将季衡晒到了,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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