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轶皱着眉头问:“上下水是什么?坐便又是什么?”
姚谨便给他讲了讲,两个人正说得入巷,木棉在门外说道:“少爷,夫人,前院大舅爷传了话来,说是道衍大师来了,请少爷和夫人带着孩子快去。”
李子轶顿时喜上眉梢,他可早就盼着道衍回来了,也好进国子监,姚谨忙说道:“大郎,你的事儿今天还是不要跟他提的好,我猜他刚回来,一准心情不好,不如过些日子咱们亲自去找他,也显得郑重。”
李子轶笑道:“好,反正现在咱们建房子,我也没有空去国子监,不过你说他心情不好,我看未必,他是得道高僧,哪能为俗事烦心?”
姚谨笑道:“得道高僧还讲究‘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呢!他怎么还为皇上出谋划策,跟着皇上去打仗?可见他也不过是一个凡心不死的普通人……”
李子轶笑道:“我总听二郎说你有文采,今儿算是知道了‘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这两句话形容高僧很贴切。”
姚谨不由得一愣,难道现在没有这句话吗?
夫妻俩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前院见道衍,一路上姚谨还在想那两句话的出处,貌似《西游记》中的话吧?对呀,现在西游记还没写出来,要不要把《西游记》的故事讲给二弟听听?让他把这本书写出来?
来到大厅,就见姚世祥正陪着一个和尚说话,想来他就是道衍大师了,眼看他已经六十多岁的年纪,头上烫着戒疤,脸上满的皱纹,面色看上去有些憔悴,颌下一部花白的胡须,身穿灰色袈裟,看样子风尘仆仆,姚谨没想到他已经这把年纪了,而且居然是自己的堂兄!看来自己的辈分还挺大嘛!看道衍的模样,大概是才回到京城,便来到姚宅了,回老家他至亲至近的人不理他,也只能找姚家兄妹来寻求安慰了。
姚谨和李子轶赶忙上前见礼,道衍强笑道:“妹妹、妹夫免礼!快过来坐。刚才我跟大郎还在谈论妹妹处理火灾的办法,当真是精妙,真难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姚谨笑道:“不过是借鸡生蛋的法子,也没有什么稀奇。”她也不敢问堂哥回老家的事情,便随便说些别的,正说着话,姚世文也来了,他笑呵呵的给道衍行了礼,便说道:“堂兄,我可好久没有和你对弈了,今晚上杀一盘如何?”
这时候洪氏进来了,笑道:“二弟休要胡闹,堂兄远道回来,疲乏得很,以后再对弈也不迟……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当即便在厅里摆了两桌酒席,姚谨仔细一看,却原来都是素菜,不过哥哥家里的厨子显然是个做素菜的高手,这素菜色香味俱全,酒则是素酒。
其实所谓的“素酒”,就是粗酿的、没有经过“蒸馏”工艺的酒,只是简单的将酒糟滤除,余下浑浊的酒水,这种粗酿的酒度数极底,浑浊不好看。大概是因为不大会引起人的,所以才叫“素酒”把?
道衍、姚氏兄弟、再加上李子轶四个人一桌,姚谨、洪氏、姚孙氏,再加上姚景辉、姚颖、和巧儿一桌,因为素菜做的不错,大家吃得都挺开心,姚孙氏虽然看着洪氏和姚谨不顺眼,但是这样的场合她也不敢乱说什么,倒是姚谨怕冷落了她,不时跟她说说话,可是姚孙氏怨恨姚谨跟洪氏走得近,对姚谨爱答不理的,姚谨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只是注意倾听邻桌上的谈话。
道衍显然心情不好,他话不多,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素酒,虽然这素酒度数不高,却也架不住他喝得多,没一会儿就醉了,洪氏赶忙安排两个小厮帮着道衍洗澡,然后送他去休息,姚家兄弟想到不能认祖归宗,也兴致不高,没一会儿酒席就散了。
第二天早上,李子轶早早起来举石锁,锻炼完了便到宅基地去看工程进度,姚谨则去后花园散步,其实她一直想跑步来着,又怕家里的下人看到不好,也只能改成散步了,却不防正遇到了道衍,姚谨见他正看着远处东方的鱼肚白出神……
姚谨知道他的心结,原本她还以为道衍是个仙风道骨似地人物,现在看却只觉得他是一个心事重重的平凡人罢了,姚谨想要劝慰,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她不由得想起《三国演义》开篇的那首临江仙,用来安慰这位堂兄倒是不错,姚谨便吟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道衍听了姚谨吟出的这首词,不由得浑身一震,他嘴里喃喃着“……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说得好,说得好啊。”
正文 拈酸
拈酸
姚谨看见道衍一会儿低头思索,一会儿面露微笑,真是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不就是得了一首好词嘛!何至于这样!
姚谨有心转身离开,又怕有失恭敬,终于等到道衍回过神来,他冲着姚谨笑道:“好,谨娘这首词做得好,充满了哲理,意境也深邃,就像是看尽了多少红尘事似地,带着一种豁达……很不错,比堂兄我看得开,看来堂兄遁入空门这么长时间,佛法都白学了。”
姚谨一阵汗颜,忙笑道:“堂兄,你说错了,这首词不是我做的,是我来京城的时候,大船经过长江,正巧在船舷上听到邻船的一个书生吟诵,妹妹觉得好,便记下了。”
道衍笑道:“你这个女娃子也太低调了些,堂哥又不是外人,我知道你是怕得了才女的名声,你那女婿会觉得被媳妇比下去了脸面上不好看,所以才这么说,是不是?你放心,堂哥不随便对人说就是。”
姚谨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她哪有那么伟大?不过既然道衍答应不往外说,那就好,免得时不时的有人让她作诗词,那可要出丑的……姚谨正惦记着家里的两个孩子快醒了,虽然有奶娘照看,这两个孩子醒来还是得看见她这个娘才不哭闹。
姚谨正打算跟道衍告辞,道衍却笑道:“你那女婿,是想着进国子监吧?”
姚谨有些愕然,这老和尚,都快成精了,居然轻易的就看出来了!姚谨忙笑道:“是啊,他今年没有进学,原本有这样的打算,只是堂兄心情不好,也不敢跟您提起,哥哥便是想帮忙,怕是也帮不上,所以大郎最近正忙着家里盖房呢!”
道衍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交给我来办吧。不过,进国子监最好等到来年会试之后,那时候没有得中进士的,会有一大批人进国子监,那样大郎去了才不会引人注意。”
姚谨笑道:“那最好了,到时候还要麻烦堂哥多操心。”
道衍说道:“这算不得什么,一家人莫说两家话,有事你可派人去鸡鸣寺找我,我暂时住在那里。今天还要多谢你指点迷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哈哈哈,枉我道衍出家这么多年,居然如此看不开,还要你一个小姑娘开解……谨娘,跟你兄嫂说一声,我走了。”他说着,迈开大步就走,姚谨忙喊道:“堂兄何必着急?吃了早饭再走吧!”
道衍混若未听见,他宽大的僧袍在晨风中猎猎飞舞,人居然转眼便不见了,须臾,远处传来他洪亮豪迈的歌声,唱的居然就是姚谨刚才安慰他的这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金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姚谨心头掀起骇浪,难道堂哥居然会轻功吗?他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姚谨回到屋子,厨娘正在生火做饭,只见火炕上的湿泥冒着热气,梅子正拿了一坨泥巴在抹炕面上正冒烟的裂缝,满屋子里都有一股子泥土味和烟味,姚谨问道:“其余的几铺火炕都抹了没有?”
梅子说道:“放心吧夫人,奴婢都抹过了,一准不冒烟。”
梅子这小丫鬟虽然能吃,却也能干,而且从来不偷奸耍滑,唯一的缺点便是嘴笨了些,不过姚谨也不喜欢那种阳奉阴违的人,待她当然也与别个不同。
等到李子轶回来,看见姚谨便说道:“大柱、二柱干活还真是好手,活儿干得挺快,也干净利落,我看就把建房的事儿也交给他们好了,若是一切顺利,我估摸着,咱们年前就能把房子建好。”
姚谨笑道:“便是刚建好了也不能搬家,总要晾一晾,你还是安心在这儿住到明年开春吧。”
“嗯,那倒是……”
姚谨便把早上遇到道衍的事儿说了,又说他竟然一下子就猜出来李子轶进京的目的,李子轶笑道:“他是国师一样的人物,看穿了也正常,倒是免了我开口说了,正巧我还难为情。”
姚谨便又提到她怀疑道衍会武功,李子轶一听眼睛就发亮,他搓着手笑道:“我得了空去鸡鸣寺去看看,如果道衍大师真的武功那么厉害,我一定拜他为师……”
姚谨又好气又好笑:“你真是疯魔了,他是我堂兄,你拜他为师算什么?难不成你想叫我师姑?还是你想去做和尚?这两件我可哪件都不依……”
李子轶上前抱住姚谨就在她脸上香了香,笑道:“有你和几个儿女在,我哪儿舍得去做和尚?至于喊你师姑……那更不行……不过堂兄若是真有那样厉害的武功,我还真想学学……”
姚谨笑道:“你若是学了那样的武功,记得也教教我吧!”
夫妻俩个调笑了一会儿,吃了早饭便又开始研究新房子的结构,姚谨画的楼房,是后世的那种小别墅,李子轶看着样式稀奇,便一样一样的细细询问细节,夫妻俩正讨论,木棉在门外说道:“夫人,春苗来了,她想要见您。”
姚谨不由得诧异,姚孙氏让春苗来干什么?昨天她见了自己还不阴不阳的呢!姚谨忙说道:“让她进来吧。”
春苗进来行了礼,见李子轶也在,便扭扭捏捏的不肯说话,李子轶只当姚孙氏有什么怕人的话不肯让他知道,便起身去了书房,春苗这才噗通跪倒在姚谨面前“大小姐,奴婢……奴婢有事儿想求求您。”
姚谨诧异道:“你快起来吧!出什么事儿了?你不去求你的主人,怎么来求我?”
春苗一听这话,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大小姐,就是夫人……夫人她……”姚谨听了心一沉,不知道姚孙氏又出什么幺蛾子,等到春苗抽抽搭搭的说完,姚谨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却原来自从姚孙氏来到京城之后,姚世祥居然一天也没在她的房间过夜,姚孙氏天天在房里骂洪氏是狐狸精,自己都怀孕了还霸着丈夫,昨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饭之后,姚孙氏也不知怎么想的,大概是觉得姚世祥既然喜欢洪氏,也不过是看她年轻貌美,若是自己把身边相貌出众的春苗给丈夫做通房,那姚世祥岂不是就会天天晚上歇在她的院子里了?而春苗是她的丫鬟,到时候还不是任她搓扁搓圆?所有昨晚上晚宴过后回到姚孙氏的院子,她就找了春苗,说了打算抬举她给姚世祥做通房……
姚谨听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女人多了的麻烦,半晌她问道:“春苗,你来求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愿意做大哥的通房吗?”
春苗说道:“大小姐,奴婢以前的主家,就是看中了奴婢的相貌,想让奴婢做妾,奴婢不愿意,这才被卖入了姚家……奴婢虽然身份低微,却也是有志向的……奴婢原本只签了五年的契,还差两年就期满了……奴婢一直知道大小姐最是宽仁,求您帮帮奴婢吧!”
姚谨原本看春苗进退有据、沉默寡言,就猜测她是个心里有成算的,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打算,姚谨忙说道:“你既然不愿,就应该跟嫂子说,怎么偏偏来找我?嫂子也没有强迫你的道理吧?”
说到这儿,春苗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奴婢好说歹说,夫人就是不许,她说了,奴婢便是真的不愿意,这还有两年的契,先做两年通房再说,奴婢……奴婢没有办法,这才来找大小姐……”
姚谨听了不由得头疼,大嫂也真是的,便是奴婢,也没有逼迫的道理啊!这若是传了出去,真是得让人笑话死!姚谨连忙好言安慰了春苗两句,答应她一定帮她说和,春苗见大小姐这么说,赶忙又跪下给姚谨磕了两个头“谢谢大小姐,奴婢的命,便在大小姐手里了。”
姚谨微皱了一下眉头“行了,你先回去吧!我得了空便去跟大哥说一声。”
眼看着春苗走了,姚谨不由得头疼起来,本来就不愿参合哥哥屋里的事儿,可是事情偏偏找到她,又不能袖手旁观……
姚谨去了李子轶的书房,见他正在画新家的平面图,他见姚谨来了,便问道:“看看我画得如何?房子咱们就起二层的吧,若是太高了,不是咱们盖不起,而是怕逾制。”
姚谨没想到还有这样一说,她忙点头答应了,家里人口本来没有那么多,盖两层应该足够用了。姚谨又将刚才春苗说过的话跟丈夫学了一遍,李子轶笑道:“你孙嫂子现在越来越聪明了,王皇后的那一套居然无师自通,可惜春苗没有武则天的志向,倒是个异数,我猜测她说不定有了意中人了。”
姚谨气道:“我才不管她有没有意中人……你就会满嘴胡吣!还不帮我想想办法?”
“要不然我去跟大舅哥说说?要那么多女人干什么?怪麻烦的,我看大舅哥也不是那好色的人,关键是你孙嫂子太不争气,要不然他也不会弄个平妻添堵……”
姚谨嘴巴不饶人“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心里怕是不知道怎么羡慕呢?”
李子轶闻言,笑呵呵的把姚谨抱住,在她的耳边说道:“我最喜欢听你这酸溜溜的话了,证明你心里有我。”
李子轶又说了些甜言蜜语,把姚谨哄得高兴了,这才拿着图纸出门,去找二柱介绍的把头商量建房的事儿,他一边走一边满脸笑意,谨娘为他拈酸吃醋的模样真是好可爱……
正文 赏赐
姚谨正打算派人去前院看看大哥有没有回家,却见梅子蹬蹬蹬的跑到了书房门外“夫人,大舅爷来了,带了好多好多好东西。”
“带了什么好东西?”姚谨一边问一边起身去迎姚世祥,梅子嘻嘻笑道:“好多锦缎、布匹,还有酒……”
姚谨不由嘀咕,大哥今天这是怎么了?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她来到花厅一看,东西堆满了半个房间,梧桐、木棉正有些不知所措,姚世祥正端坐在椅子上喝茶,姚谨忙问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姚世祥笑道:“让她们都下去,哥哥有话跟你说——”
梧桐是个有眼色的,不等姚谨发话,她连忙带了几个丫鬟退了下去,姚世祥笑吟吟的说道:“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
姚谨一愣“皇上赏赐的东西,你拿到我这里做什么?”
姚世祥笑道:“你呀!别的事情上挺聪明,这事儿怎么不开窍?哥哥得了皇上的赏识,全赖你的主意,得了赏赐,难道不应该给你送来?况且,哥哥把大部分的酒都留下了,只给大郎留了几坛,剩下的这些锦缎、布匹,都给你……”
姚谨忙问道:“是为了什么赏赐?火灾的善后?”
姚世祥摇摇头“皇上虽然没有明说,我看不是为了这个,应该是解决了粮荒的事儿,你不知道,前天每个城门都有几百辆拉着粮食的马车进城,当天粮价就下来了,今天我还特意问了问,已经差不多恢复到没涨价之前的水平了。这不,今天我就得了赏赐……原本那天上折子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皇上没让太监读这段折子,害的我以为皇上不看好这主意,谁知道今天又有这么一出,你不知道那帮家伙多嫉妒我,拉着我让我请客呢!没法子,我只好在宴宾楼订了几桌,今儿中午请客……大郎呢!让他也去吧!”
姚谨心道,麻袋里既然装的全都是沙子,那怎么敢在朝堂上说?若是传扬出去,只怕粮价不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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