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却不接只是问道:“是什么味地?”
“一块五仁馅的,一块豆沙,一块枣泥山药馅,还有一块是椒盐的。”
小丫头撇撇嘴:“我不爱椒盐的,只拿豆沙跟枣泥的就好。”媳妇听了忙重新换过,她这才接了过来。
她一走,媳妇们顿时松了口气。纷纷商量着时姨奶奶叫封九家的去做什么?
于阳跟巴四婶则要回去上夜,还要两个媳妇被甘泉媳妇留下来同于阳她们一起清洗中午留下的一堆碗。于阳她们坐在那里洗了好久才把所有的碗都洗好,这才直了腰,慢慢悠悠不紧不慢地拿了干布一个个的擦拭着碗。
“今年真是怪!往回一立秋,这天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热的时候,那么热,人都像是在火上烤一样,早晚就凉快了。可你瞧瞧今年的天,到了晚上还这么热,比夏天还要热上许多。”
两个媳妇子在那边聊着。
一个媳妇忽而笑着望向了于阳:“阳妮子你是哪里的人啊!都没听你说过什么话!”
于阳摇摇头。
“那你家里有几口人,今年多大了,父母都是做什么营生的?怎么到了我们这里?”媳妇一一的问道。
于阳却是不说话。对于家,她的印象已经不深了,其实她是记得的,父母长什么样,住在什么地方,她还是记得的,只是她强迫自己选择忘记,一旦想起来,她就免不了想起一年多前,父母为了逃命把她丢弃的事情。
还有一宗多大了的事情,她也不能说。这些日子听着她们说什么属羊的六月的多了,就知道这事情一旦传出去了,对自己绝对没有好处。那些人敢光明正大的把自己打发了,到时候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弄出去。就算自己到时候真的去了那个什么时姨奶奶那里,怕是早就被人视为眼中钉。她还是在这外厨房好好的待着,在这里还可以通过巴青知道护卫房的事情,说不定还能见到桑寿。
巴四婶瞧着于阳的脸色不好,推着旁人道:“别问了,怪伤心的。”那两个媳妇听了不免叹息了几句。
正说着,只见封九家的小心翼翼地拎了一只鸭子走了进来,宝贝似的单放在一只笼子。嘱咐巴四婶一定要好好的照看,说完便说自己还有事就走了。
她们正疑惑呢,瞧见武刀媳妇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忙叫了她:“封九嫂才走了,说有事。”
武刀媳妇‘哦’了一声,才转身又问道:“可说哪里去了?”
“不知道。”一个媳妇拉着她进来,“你也别总跟着封九嫂,你过来看看,这是封九嫂才拿来的鸭子,宝贝似的,嘱咐巴四婶要小心看护。这是什么东西,我瞧着十分的普通。”
武刀媳妇摇头摆尾地道:“姚致远回京述职,拉了一车的麻鸭来孝敬老爷太太,说这鸭子是敬上的,最适合秋天清补,可以清热润肺。太太赏了几只给时姨奶奶,不知道是谁在时姨奶奶面前说谷家的炖的酸菜鸭汤好,时姨奶奶说正巧想吃酸酸的汤,就叫了封九嫂去。穆大人也有。”
“穆大人?不是说老爷带着护卫们出去了么?这几日不用咱们供饭么?”
“穆大人没去,在家呢!”
“这这样!穆大人果然厉害!每次过节都是上等的封儿,老爷太太还时常赏些东西,人还那么有本事。真是了不得!”
“你瞧上他了?让他给你做女婿?”
“他若是瞧得上,我立马就送去,有这么体面的女婿谁不喜欢,你难道不想。”
“当然想。只是我没女儿,现在就是生一个也还要再等个十几年。”
武刀媳妇不由的冷哼一声:“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什么人还打穆大人的主意。太太以前屋里的木蔷姑娘多好的模样,送了过去,穆大人都没叫她进门,直接送到姑子庙去,后来回了老爷太太直接就配了人。多可惜!”
一个媳妇拉着武刀媳妇道:“不过是想想。再说了,穆大人的太太不是已经死了一年了么?这男的给女的服丧只要一年便成了,是该续弦了吧!”
“就是,你跟我们说说。你常在里面走头,听到的见到的比我们多,说出来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武刀媳妇卖弄着她所知道的一切:“我听说前儿沈贯的儿媳妇带着她女儿来拜见太太好像就是为了这个事。”武刀媳妇知道她们是不晓得沈贯是哪个,便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沈贯原先是咱们府的护卫,立了功后放了出去,他儿子沈至绪是道州守备。那位沈姑娘今年十七了,听太太跟前的人说是十分的好模样,沈至绪的女人请太太指门亲事。瞧太太那样子,像是要说给穆大人。”
“不是说,祝大管事的想把自家的梅芳嫁过去么?”
武刀媳妇不由地冷笑一声:“那是他自个人的想法。再说哪里有主子娶个下人做正室的?”
“主子?这是怎么说的?”
武刀媳妇压低了声音:“别说我说的。听说穆大人是老太爷的私生子。”
“是,我有听人说过!只是那为什么不认回来?”
武刀媳妇摊开手:“我哪里知道。再说穆大人是几品的官儿,他祝大管事又是什么,在咱们跟前他是大管事,可在穆大人跟前他就是咱们英国公府的下人,什么都不是。怎么能跟沈家的女儿比。你们就没听说过穆大人死了的太太原先是黔国公的侄女么?”
“只是听说过是个大家的女子,多的就不晓得了。咱们从来就没近前伺候过,哪里晓得。你既然知道,就快说给咱们听。”
一个媳妇见武刀媳妇在那里砸着舌头,忙走进去端了杯水给她:“来,润润喉咙。”
武刀媳妇接了过来,呷了一口便道:“这也是我听认识的人说的,她原先是太太屋里的,说是穆大人的太太是黔国公的侄女,虽然是个同族庶生的,但毕竟也是大家小姐。那时候穆太太来拜访的时候,她瞧过两眼,端的是端庄有礼,大家风范。你们想想,就是续弦,也不可能一下子落差那么大吧!所以祝大管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感叹声,羡慕声,叹息声交织在一起,媳妇们说个没完没了的,只有于阳跟巴四婶在奋力地做着自己的事。
快到下锁的事情,几个人都走了,只留下了于阳跟巴四婶。于阳凑到巴四婶跟前,结结巴巴地问道:“婶子,穆大人很厉害么?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我只是总听她们说穆大人,穆大人的,只是好奇。”于阳微微一笑。
巴四婶盯了于阳一眼,半响才道:“你记住我一句话,不该你想的就不要想,痴心妄想对你没好处。”
于阳晓得她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您说的那样。我进府的那一日,穆大人就站在二门外头,那时候大家都在说他,我只是想什么人那么厉害。我在府外也听人说过老爷在战场上能撒豆成兵,这可是真的?”于阳做了一副急于知道的表情。
巴四婶却没有直接回答于阳的问题,而是笑道:“没想到,你这么能说话。”
她是认为自己的话多了?她不是急于解释么!不过好像有些适得其反了。要不要跟巴四婶说了实情,就算现在不说,以后如果她要是在这里遇到了桑寿那怎么解释,还是说了吧!巴四婶不像旁人那么多话,和她说应该没事的吧!
于阳在心里盘算了许久,才道:“其实,我……我哥哥……”她还是把桑寿换成了哥哥,“我哥哥也在府里,就在护卫房,也是才进的,那天我碰见了,他跟我说他现在跟着穆大人,我想知道穆大人怎么样,对人好不好?我哥哥就想当兵,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我想帮帮他。”
巴四婶没有点破于阳,一个姓于,一个姓桑,怎么可能是兄妹,这种表兄妹之类的事情是最说不好的,不过这样也好,又省了许多的麻烦的事,省得到时候叫旁人以为她对穆大人也有什么,那难听的话可就多了。
“能到穆大人手下的都是有出息的,你安心做事,不要想那么多,穆大人不是那样的人。”巴四婶站了起来,往屋里去,“你也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第二卷 下人 第七章 清莲
于阳不知道她们到底要做多少豆沙枣泥,只晓得,这几日她就在做豆沙枣泥。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问道:“嫂子,这么多应该够了吧,府里头能吃的玩么?”
一个媳妇笑道:“哪里够。”
“这么多要做多少!”于阳不清楚这英国公府里到底有多少人,可是这些日子她们做的豆沙枣泥之类的已经不少了。
甘泉媳妇掰着手指头同于阳解释:“先说敬上的,咱们自家过节要用的,还要送到各府的,还有这满府的执事人丁,那些个清客及清客的家眷,还有以往放出去的旧人,再加上庄子上的,店铺里的,这没有几千个哪里够。”
于阳听着她说,早已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实在是太多了吧!她连捶了两天的枣泥豆沙,胳膊生疼,比她在桑家插秧还要累。
既然做了那么多的月饼,英国公府的中秋宴应该是很大吧!事实上的确很大,这几天,除了她们这些做月饼的忙的腰直不起,就是天天搬运果蔬的人也忙的脚不沾地。从一些媳妇口中知道她们的那些个在别处当差的姻亲也是这样。秋分后该换秋衣,只是今年中秋秋分只相差两日,因此,便挪到中秋这日由主人家赏下,也算是个恩典。另外,内厨房的那些人,成日里为中秋的菜色烦神,成日里做了出来,请几位大管事尝了,然后再根据各个主子的胃口制定出来,听说还因为时姨奶奶不爱吃某物,几位管事的闹了起来。之后怎么样于阳也不知道,不过她想应该是以时姨奶奶为重吧!反正这几日大家都忙的狠,你略微劳烦她们一下,做事的人就不耐烦起来,只觉得你耽搁了她。再有那些不好的,直接吵上了。
中秋节就在忙碌中来到。这一天的菜色都很丰盛,当然厨房的人是有些瞧不上眼,可是这毕竟是恩典,午饭后,每人都领了月饼,于阳是两块,一块豆沙,一块椒盐。晚上于**本是一点都没吃,拖着身子回了屋里,直接要往炕上躺,却被巴四婶叫了过去,让她烧水烫脚后再睡。
双脚泡在热水中真是舒服的了不得,在一闭上双眼,于阳觉得浑身舒坦不已,这一天的疲乏都要消失了。巴四婶瞧着于阳面上露出极为舒坦的样子,不由地道:“你不晓得烫脚最是解乏的么?”
于阳忙睁开眼点点头;“只是我没试过,这是头一次。”以前在桑家,每晚她跟妞儿都要烧一锅热水给桑父桑寿烫脚,她们常常能听到桑父舒服的对桑妈妈说‘做了一天的活,只要有这热水烫脚,一切都值了。’她没想过会这么的舒服。
“不够还有。慢慢的。也就明日一日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偷几日的懒了。”巴四婶弯下腰揉搓着脚趾,于阳发现,她的脚竟然也是缠过的,一个大脚趾独立在那,剩下的四个弯到了脚底板,一双脚肿的十分的厉害。只是巴四婶怎么会缠裹脚呢?厨房的许多做事的媳妇都是大脚,好像听说缠足的人是主人面前比较有体面的才会,她……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巴四婶见于阳盯着自己的脚猛看,本还想问她是不是没见过缠足,可是眼睛瞄到于阳的双脚,她这才发现,于阳的双脚也有缠裹的痕迹,但是已经放开了。
“你也缠过脚?”
于阳点点头:“以前缠过。后来逃难地时候走着不方便,就放开了,当时还有些不舒服。现在觉得还是大脚好。”
巴四婶点点头。也笑道:“是。只是我这缠地时间长了。就是放了也没有用了。”她艰难地抬起一只脚。擦干。取了剪子凑着微弱的烛光修剪指甲以及鸡眼。
今日巴四婶却是舍得点了蜡烛。顶着微弱的烛火。于阳地双眼又迷离起来。又成了小鸡点米样了的。
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声。
于阳懒洋洋地站起身子,疲惫得道:“是谁啊!”今儿护卫们的吃食都由大厨房送去,根本就不用她们再管,所以这个时候不会是护卫,那会是谁呢?
于阳趿拉着鞋子走到廊子那,打开门,却是个丫头,她比自己大个三四岁的样子,透过月光可以瞧见,她穿着一身白色直身薄衫,腰系深色的汗巾子。她一看到门打开,就往里面冲。
于阳没有让开,而是疑惑地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那个女孩儿也翻了眼:“你又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她不等于阳回答,扬了头就喊,“娘,我来了。”
于阳听着女孩儿喊‘娘’,下意识的侧了身子,女孩儿立即钻了过去,往里面进,一面走一面道:“娘,我来了。”
就看见巴四婶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见到那女孩儿立马笑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皮姨奶奶那不用伺候了?”
原来这就是巴四婶的女儿,在姨娘跟前伺候的。
女孩儿亲热地拉着巴四婶甜甜地道:“没,我想跟娘一处过节,特地过来的。”
巴四婶问道:“皮姨奶奶今日没到前头去?你们那本来就没有几个人,你出来了,皮姨奶奶那怎么办?”
“去了,不过您也知道我们姨奶奶平素最不喜欢那个,也就是应个景儿,就把我们放了。我也不想看那些东西,只想过来跟娘一块过节。”女孩儿将手里的竹编匣子递了过去,“这是我们姨奶奶赏的。”
巴四婶道:“你自己留着吃,我这又不是没有。”她又对于阳道,“阳妮子,烦你到屋里,再拿个灯烛拿出来,屋里有个灯罩子,也一并拿来。”
于阳应了,跑到屋里,摸出了烛台蜡烛,以及巴四婶说的灯罩子才回来。点上了后,于阳瞧清,巴四婶女儿身上穿着的是白色绿色圆点衣裳,那汗巾子也是绿色。而被巴四婶放在石桌上的竹编小匣子跟早前大厨房的媳妇送给太太房里的小丫头的样式才不多,只是这个上面还有嫦娥奔月的图案,显得更精致。
巴四婶指着于阳道:“这是阳妮子,才分到我们这的。”又对阳妮子道,“这是我女儿,清莲。在皮姨奶奶那伺候。”
清莲笑着对巴四婶道:“我方才还奇怪,外厨房这怎么有个姑娘,吓了我一跳。”她拉着于阳的手,“我才听娘说了,你平日里帮我照顾娘,多谢你了。今日头一次见面,你还不要外道才好。”
于阳忙道:“不用这样,不用的。到是婶子时常照顾我。”
清莲笑道:“怎么没有。我常说娘一个人在这里上夜孤单的很,现在有你陪娘,我就放心了。”
巴四婶笑着道:“你就应下吧!”
清莲拉着于阳递给她块月饼:“这是赏的,比你们那好,你尝尝。”
于阳接了过来,凑在灯下瞧了。这是……这是扬州一带的月饼,饼皮酥松,跟京城的月饼不一样,京城的月饼个头小,饼皮很硬,咬开后里面一半是空的,味道并不好。
清莲见于阳只是瞧瞧便放入口中吃了,也没有开口问,那面上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不由问道:“你觉得这怎么样?”她都不觉得这月饼奇怪?难道她见过?
于阳快速的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这才道:“比公中分的好。我这个是甜甜的,还有些酸酸的。”
“酸酸的?估计是玫瑰馅的,你真是好运气,统共就两个。”清莲瞧了瞧。
“那……”于阳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两个还叫她吃了,这……
清莲忙道:“你吃吧!我都吃腻了,不爱这些。”清莲坐了下来,看着于阳身上的衣裳,不由地伸出手摸了摸,“你怎么还穿得这么薄?现在白日是热,这晚上风却是凉的,更何况还是在外面。”
“我才进府,没分到。”
清莲只觉得说不通,今儿是中秋,满府的丫头都赏了秋衣,她怎么会没有。而且她出现在这也令人奇怪。清莲问道:“你怎么被分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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