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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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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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厉害的剑术!我心底一寒,硬生生地站住,手中的刀在面前一挡,耳中只听得“叮叮”的声音不断。我边挡边退,只觉那剑光象是有形有质的一整片,又无孔不入,尽管那人跃起在空中时只是短短一刻,但这短短一刻间,他刺出了足足二三十剑,我本来想一股作气冲上前,但被他这一阵狂风骤雨般的一阵攻击,登时锐气大挫,连退了五六步,明知他的剑不能及远,现在攻不到我跟前,但心头还是一阵狂跳,象是刚从极高处下来一般。

这个剑手的剑法,和我在天水省所见的那个一模一样啊。直到此时,我才想到原先我见这个矮个子眼熟,原来是因为他与那个奇怪的剑手的背影很象。这人个子比我矮大半个头,人也比我小一圈,但他的剑术却实在让人心悸。

我刚退后,几个士兵已冲了过去。本来他们本来跟在我身后,此时已抢在我跟前。这些人都带着长枪,我叫道:“当心点!”

话未说完,那个矮个子又飞身跃起,一眨眼间,一个士兵“啊”地惨叫一声,人瘫倒在地。他们三个人齐齐上前,一个人倒地,另两个却毫不退缩,手中长枪一动,两支长枪交叉在一处,正夹住那人持剑的右手。

好枪法!我暗自赞叹,这时一支箭急射而至,是曹闻道在一边发出的。这一箭本就是在近距离发出,那剑士右手被锁住,人象是挂在那长枪上一般,一脚却已飞踢而出,那箭虽快,也被他一脚踢中,箭矢转向,正射在他身后另一人身上。他在半空中右手一抖,剑已交到左手,右手抓着那两枝长枪的交叉处,人贴着长枪扑了过来,剑尖直指一个士兵的面门。

长枪及远不能及近,一旦被他近身,那这两个士兵就危险了。我这时已然站稳,咬了咬牙,也不顾心头犹存惧意,猛地又冲了上去,百辟刀重新出手,“叮”的一声,那人的剑被我挡开一边。

这时他双足不曾着地,又是在千钧一发之时出手,我才能挡开他的这一剑,不然,只怕这一剑我挡不住,自己反而会受伤。可现在不管我心底有多怕,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由不得我退后了。我一咬牙,人又进了两步,百辟刀直劈而下。

这种剑术我已经领教过一次,我也知道这种剑术手法极是高明,但以前那剑士力量大为不足,刀剑相交,他的剑一下便被我击得偏向一处,只能趁隙攻击,现在这人剑术与那人一模一样,力量也一样不大,在他风驰电掣的剑术下,我要守御那是极难,唯一的取胜之极就是以攻为守,必要让他采取守势。

那人已放开了抓着的长枪,人落到地上,又向后跳了一步。我不等他站稳,人已紧追而上,百辟刀左右斜劈。本以为这两刀至少也能让他迫退几步,但那人剑一抖,剑尖忽然透过刀势刺入,又极快地缩了回去,我的刀碰都没碰到他的剑,便觉肩头一疼,他的剑已在我右肩上刺了一下。

在押龙河边与那个神秘剑士一战,我也曾被那人刺中肩头,但剑入肉不深,只是皮肉之伤,这人剑术与他一般无二,力量也相差无几,更兼剑还在他左手中,这一剑与当初被蛇人刺中的一枪实在不可同日而语,只不过近于被针一刺而已,对我出刀的力量影响不大。我也无暇顾及伤势,百辟刀仍是一刀横劈。

我的刀他却不敢硬挡,大概他也知道他的力量比我差得太远,人又是一跃而起,闪过我的刀势,剑交到了右手。

他再出手,那就算力量不足,但剑法之精,已非我能挡了。可现在我已冲到他跟前,绝不能再退缩,我狠狠一咬牙,百辟刀在身前舞了个花,刀刃劈风,发出了一阵阵尖啸。

就算两败俱伤,我也要把他击败!

现在这人已跃在空中四尺许,没想到他这么个矮矮的个子能跳那么高。一片黑暗中,我只觉眼前一花,他一剑又向我面门刺来。此时我连退都来不及,只是拼命盯着他的剑尖,百辟刀舞得水泄不通。

但是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刀剑相击之声,我心头一凉,只道他那一剑又透过我刀法的破绽刺了进来,但定了定神,却见有两柄长枪又分从我左右刺来,重又交叉在一起,净那人推得后退几步。那人还待挣扎,先前从路上赶过来的五个人已经冲过来,两个赶得快的手中长枪一抖,同样两枪交叉,四柄长枪象一具枷一般枷住那人的身子,让他动不得分毫,我耳边也听得身后人声不断,先前让他们去山谷边假装要下谷探查的那些士兵也回来了。

我心头一定,却听得曹闻道惊叫道:“楚将军,小心!”眼前又是一黑,抬眼一看,只见那人不知如何脱出了那两柄长枪的掌握,人冲天而已。

好厉害的剑术啊。我不禁一阵惊叹。现在我仍是距他最近,这人一到空中,跳得比我头顶还高,仍是一剑下击,我双足一蹬,人也猛地跃起。我虽没他跳得高,但也足可离地三四尺,百辟刀从下而上,猛地向上挡去。

那人想必没料到在这等情势下我也会硬碰硬,刀剑相交,“当”一声响,我也只觉手臂一酸。这一剑他是凌空下击,已加上了体重,虽仍不算如何,但比在平地上刺来已大了许多。但他的剑却不及我的百辟刀,这等大力相交,他的剑已被百辟刀从中砍断。

现在路上火把多了,我已能看清那人的面孔。这人的脸上也是尖嘴猴腮,皮肤色泽很深,样子甚是难看,倒象是我见过那个剑手的兄弟。

其实,他们和高铁冲也似是有五六分相象啊。

我一分手,却听得周围又是一阵惊叫,那人半截断剑仍是出手刺来。剑虽然只剩了一半,更象把匕首,但出手却因此更重了。此时他已呈下落之势,但我还在向上跃起,百辟刀砍断他的剑,刀势已在外,一时收不回来,这人的断剑我挡无可挡。

这时又听得一声弓响,这人忽然深身一震,一支箭正中他面门,透骨而入,他这一剑自已刺不出来,人被这箭带得向后翻出,重重地摔在地上。他一落地,足有七八个士兵同时上前,长枪齐齐压在他身上,就算他中箭后还有反击余地,现在也用不出来了。

我也落下地来,只觉心头一阵悸动。这人的剑术实在惊人,我虽是第二次面对,但仍然难以应付。不过和在押龙河上遇到那回相比,这次我虽然仍处在下风,但也算是有攻有守,好得多了。

曹闻道手中还拿着那把短弓过来道:“楚将军,你没事吧?”

我按了按肩头,肩头中的那一剑,入肉不过一两分深,也只是流了一些血,不算如何。我道:“没事。”

这曹闻道的箭术果然了得啊。记得当初谭青跟我说过,军中有不少人箭术都相当厉害,这曹闻道与谭青、龙鳞军的江在轩、还有当初栾鹏的亲兵小九一样,都是顶尖的箭术好手。

还有从天水省回来时碰到的曾望谷。他也是个箭术的绝顶好手。不知为什么,我突然间又想起了鬼啸林中那个箭不虚发,声音稚嫩的“鬼头曾”来了。

这时,我听得郑昭尖声道:“楚……楚将军,是你啊!”他的声音很是惶急,却是赶过来的士兵已将他围在一起,刀枪齐对,似是马上要将他砍为肉泥。

我还不曾开口,曹闻道忽然惊叫道:“郑先生,是你!”

郑昭此时才看清站在一边的曹闻道,他不住口地叫道:“曹将军,你也在啊,快让他们走开点。”

我和曹闻道走了过去。他们一行五人,在最先的一轮箭袭中,有两个死了,另一个刚才被那剑士踢飞的箭射死,现在活着的只剩郑昭一个,我们这一趟是大获全胜。

我看了看天,今天是三月初八,离二十三日天寿节还有半个月。这半轮月亮不是很亮,象一把薄薄的小刀粘在天幕上。

我走了过去,冷笑道:“郑先生,别来无恙。你可是在隐居么?”

郑昭在高鹫城中跟我说,他找到白薇后将要隐居,这自然是在骗我。郑昭于我,虽然没什么交情,他在高鹫城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但他这个人实在太神秘了,我根本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郑昭看着我,脸上乍白乍红,从腰间解下腰刀,双手捧着到我跟前,我哼了一声,一个士兵上前拿过腰刀,我道:“郑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郑昭看了看曹闻道。当初他随陆经渔回来,和曹闻道大概有一面之交,但现在曹闻道抿着嘴一声不吭,象是又不认识他了。郑昭脸上白了又红,道:“楚,你想把我怎么样?”忽然他惊叫道:“别把我带到文侯边上,求求你了!”

他又在对我用读心术!我有点恼怒,恨不得立刻下令将他杀死。若是他知道我对她这个帝君现在的宠妃有恋慕之情,只怕……

我刚想到这儿便知不妙,但越想让自己不想,却偏偏想个不停,郑昭这时脸色平静了些,倒是微微露出些笑意,大概我想的他又都知道了。我恼羞成怒,张口便要说“杀了他”,这时曹闻道忽然道:“楚将军,此人知道不少内情,先问问他吧。”

他的语气有些怪异,我有点奇怪,不由看了看他,却见他一张脸也平平板板,毫无表情。我心头一动,只怕曹闻道真的知道郑昭有什么内情,转头对郑昭道:“郑先生,你可愿意实说么?”

如果他说的真是很重要的内情,那也不要杀他了。毕竟,他帮过我那么大的忙。我刚这么想,便听得郑昭道:“楚将军,我一定把我知道的倾囊以告,你相信我吧。”

他又在对我用读心术!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缩起脖子,看了看四周,道:“楚将军,是不是我们去那边,我单独跟你说?”

我看了看周围,这五十多个士兵现在已都在此处,谅他也逃不走。我点了点头,道:“好吧。”

曹闻道忽然又道:“楚将军,你骑马去。”

我不知曹闻道为什么要让我骑马,但见他一张脸仍是平平板板,毫无表情,如临大敌的样子,只怕这郑昭真的要有什么脱身之计。我骑在马上,自是如虎添翼,以防万一吧。

一个士兵牵过我的马来,我跳了上去,道:“走吧。”

郑昭点了点头,看了看曹闻道道:“曹将军,多谢你。”

我和郑昭沿路而行,走了一两百步,路已有一个转折,我停住了道:“郑先生,这儿可以了么?”

郑昭看看前面道:“转过去吧。”

我心下疑云大起,道:“这儿他们已听不到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若有不实之言,我就在此地斩了你。”

郑昭忽然露齿一笑道:“楚将军,你就算装得如此凶狠,我还是知道你心里是在厌恶战争。”

他这话让我有点象被剥光了一样尴尬。我的确就算想杀他,但他这般毫不还手,也实在让我下不去手。郑昭好象没什么别的本领,但他看准了我这点,我反而束手束脚地无法动手。

我叹了口气,道:“郑先生,你实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郑昭也正色道:“楚将军,以前我并没骗你,不过有些话不曾对你说。我是五羊城主三士之一的‘说士’郑昭,但我也和你一样,厌恶战争。”

五羊城主的三士?我皱了皱眉,郑昭这回倒没用读心术,道:“五羊城主一向独立于帝国之中,五羊城向有‘私兵两万,不及六人’之说,这六人里,我也算其中一个。”

郑昭竟然还有这等身份!我脑中已是乱成一片,千头万绪,也不知有多少问题要向他问来。我道:“当初你随陆经渔来高鹫城,可是五羊城主之计?那个跟你一起来的剑士又是什么来历?还有……白薇紫蓼可已脱险?”

我问得急,郑昭却只是微微笑着,听到我问题白薇时,他的脸色一肃,道:“楚将军,你放心,她们很好。那个剑士么,自是和我并称为‘三士’之一的剑士了。”

听得白薇紫蓼她们安然无恙,我心中一宽,正想再问些什么,忽然只觉脑袋里“嗡”地一声响,好象有人照我脑后重重地敲了一记。但我是骑在马上的,自信就算有人要偷袭,也没那能容易。

正不知所以,我看见郑昭脸上已是如临大敌,汗水从额头不断滚下,嘴里还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声音,我又觉得好象有人在照我脑后狠狠打来。

是郑昭在搞鬼!

我伸手到腰间去摸百辟刀,但指尖一碰到刀柄,便只觉身上一麻,一个身体象不归我所有一般,指尖虽然已经贴到了刀柄,却无法再弯曲起来。

我愕然地看着郑昭,郑昭紧盯着我,头上的汗水更多了,从鬓边流下,汇到颌下,又滴落在地,地上也湿了一小滩。看来,他虽然身体不动分毫,却也已用全力。那些士兵远远看来,大概只以为我们在谈什么机密要事,却不知我们两人实是在这等相抗。

我的身体虽不能动,但却依然能想。我咬紧牙关,拼命与那无形的巨力相抗,但这股力道象是不停打来,直如狂潮怒涛,我的手指刚弯得一弯,便又动不了了。

我的手指一点点弯拢,已半握住刀柄,但此时忽然象有一个滔天大浪涌来,我呼吸一滞,那握住刀柄的手猛地一松,本来人在这巨力下如遭重压,但一下子身体轻飘飘的象是一道烟气。

郑昭失败了么?但马上我便知道自己想错了。刚才身上象有重压,但手脚至少还是我的。现在这重压没了,但手脚却完全象是身外之物,我都感不到它们的存在。

郑昭本来已是神色隶穆,现在轻松下来,小声道:“楚将军,没想到你的意念比在高鹫城里又强了许多,我也差点失手。”

我瞪着他。现在我周身上下,除了心中所想,便只有眼睛还归自己。郑昭倒是一怔,看看我道:“奇怪,中了我的摄心术,你居然还能神智清明,楚将军,你当真了不起。”

不管我有多了不起,现在我是彻底败了。和那个剑士相抗,我虽落下风,却也有攻有守,没想到这郑昭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竟有这等异术,这一场不动声色的比试,我是败得一塌糊涂。

郑昭的手指向我点了点,我看见自己从马上跳下。这等感觉当真十分怪异,我从马上下来,居然是从眼里看见,而不是感觉到的。

一下马,郑昭走到我身边,抽出了我的百辟刀,眼里忽然冒出了几分杀气。

他是要杀我吧。即使这时,我仍是毫无惧意,怒视着他。我一时大意,也心软了软,让郑昭得手,但我绝不会向他求饶的。

郑昭抓着我的百辟刀看着我,忽然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重又把百辟刀放回我的刀鞘内。我正有些不明所以,郑昭小声道:“楚将军,你是个好人,我实在不忍杀你,你所过的摄心术也马上便会好,你不必担心。有朝一日,我们也许真会成为对手,还望那一天你能念今日之情,对我网开一面。顺便对文侯大人对,我对他所言,句句是实,不必因噎废食。”

现在明明是我为俎上鱼肉,他随时都可杀我,但他这般放过我,说的倒象是告饶的话,我也不知他的话中有什么深意。

郑昭跳上了我的马,忽然一加鞭,我的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我这匹马是军校中的良马,郑昭大概刀枪击刺之术不精,但骑马术却相当高明,一带马,人象粘在马背上一般,眨眼便不见了。我听得身后已有了马蹄声,想必那些人见情形有异,追上来看。但这时我只如石像般一动不动,那几个士兵一到我身后,大声道:“楚将军,曹将军好象突然生病了,一动也不能动。”

他们见我没回答,头也不回,有一个带马到我跟前,大声道:“楚将军!”

我的身体也不知有多少重,仍是一动不能动。那士兵有点慌了,跳下马来走到我跟前,叫道:“楚将军,你出什么事了?怎么和曹将军一样?”

他看了看我周身上下,大概见我只有肩头有一处小伤,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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