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仲尼又把手指向一个二十余岁,俊逸不凡的年轻男子,道:“你二师兄,常快活,看家护院的,平时来些不长眼的豺狼虎豹,或是小猫小狗,都是由他打发,会些武艺,就是臭毛病多,对谁都爱理不理的。”
那常快活却是冷哼一声,似乎是对老师称呼他为“看家护院的”甚是不满,又仿佛是在对黄泉致意。
孔仲尼不理他,兀自继续介绍道:“你三师兄就不说了,他在院子也没什么事,就是读读书,种种花,种种菜,打扫一下而已,咦?好像他的事最多。”许自在无奈苦笑摇摇头,像黄泉躬身行礼。
黄泉还礼。
孔仲尼只当是没看见,继续道:“甄怡然,你四师姐,年方十八,十年来院子里唯一的一枝花,性子比较活泼,会些医术,院子里最闲的,是因为院子里的人很少生病的缘故。怡然啊,你那药箱几年没打开了来着?”
黄泉看向场上唯一的女子,身着着翠色罗裙,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的甄怡然不理孔夫子,只是面带笑意地拽过黄泉的小手,摸摸他的脸蛋,眼里却有些凝重,道:“以后恐怕要经常打开喽。”
孔仲尼不搭话,无奈的遥遥头,指向一个光头:“姚幸福,年龄最大,比你父亲还大,不过却是排行老五,是个哑巴,院子里最弱的就是他了,哦,现在不是了,你五师兄有事没事喜欢搞些小发明,你们在山下的那片雾气就是他搞的一点小阵法,可是有你二师兄在,完全没有必要嘛。对了……”孔仲尼面色有些古怪:“他对衣服很是有兴趣,最喜欢做衣补衣这些女子做的细活,回头让他给你弄一套衣服。”
那光头憨厚一笑,算是答应了。
孔仲尼又把手指向最后一人,正是那方才挨过戒尺,看似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夫子刚要开口,却是被他打断,道:“我自己来。”随后笑吟吟地看着黄泉:“小师弟,我叫勒开怀,大凉人士,人如其名,比较乐观开朗,以后小师弟若是练武练得乏了,自可找我来解闷,我是院子里的大厨,做菜可是一流,小师弟要常过来厨房,本师兄给你开小灶。”说完后还默念一句:“叫师弟的感觉真是好啊。”
“就你话最多,还不赶紧滚去做饭,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孔仲尼笑骂道。
那勒开怀连声答应,跑向院子西边的厨房,不一会儿便传来噼里啪啦榨油的声音。
黄泉听完老师的介绍,面色却是万分古怪,心想这众位师兄师姐的名字可真够别致的……他开口问道:“那老师您是在院子里给诸位师兄师姐解疑答惑,主持大局的吗?”
孔夫子露出欣慰的表情道:“不愧是丫头的儿子,一眼就看穿了本质,为师既然是你们的老师,自然是举足轻重,平日里负责吃喝拉撒打牌逗鸟这等子重要事情,虽然任务艰巨,可也乐在其中啊。”
黄泉心想这等圣人风范可真是独特。只是众位师兄师姐却是难得换了各自神色,露出一副尊重的表情。
黄泉并没有注意到,他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抬头时却问道:“老师,大家在院子里都各司其职,不知以后我在院子里做些什么?”
孔仲尼一拍头,道:“差点忘了,你也看到了,你这些师兄师姐们很忙,山下的事情却没人处理,这次接你们也是由你三师兄代劳,以后山下有什么事情,就由你出面吧。”
黄泉面露苦色,心想这可真是苦差事,应了下来。
只是那面容憨厚的大师兄却是面带忧虑,道:“老师,不可,小师弟手无缚鸡之力,世间凶险,江湖中更是恶人无数,小师弟独自承担,我们怎能放心?”
孔仲尼笑了笑,仿佛并不怎么在意,道:“我又没说现在就让他下山,自然是等他有了自保的本事才会放开他去,你小师弟既然选择了武道这条路,以后自然不能平静,他的身世,他的命数,自然也决定他不能够平凡,如果不多加磨练,这才是凶险。”
郝逍遥低头称是。
孔仲尼看了看黄裕,后者则是赞同的点点头,又接着说:“莫道黄泉不归路,只记人生几多愁,黄泉是你小师姑给起的名字,何尝不希望他走上这条路?今天看来,你小师姑早就看到了泉儿的命数,只是你小师姑比你师姑父看得开,大概是因为生死之际,比谁都要看得开吧。”
他叹了一口气,看向黄泉:“你父亲躲了十年,依我看来,这很愚蠢,不过一切皆是为了你,倒也可以理解,你父亲和你母亲不是普通人,注定你也不是普通人,这不代表什么,因为你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甚至比平凡人更加不幸。”他接过甄怡然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接着道:“只是既然你愿意站出来,那就要站直了身板,看不清道路,那就拿刀劈开一条道路,可是走路容易开路难,平凡到不平凡本就是一段不平凡的路,所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真的决定要亲手开辟这条不平凡的路?踏上你自己的路?”
黄泉侧头想了想,忽而露出笑容,道:“老师,那我学刀好了。”
“哈哈哈!”孔仲尼开怀大笑:“你这小子比你父亲有意思多了。”他望向西边的天空,突然收起笑容,似要说些什么。
黄泉站直,恭听。
孔仲尼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味深长。
“老师很讶异于你的决定,不过想想倒也释然,毕竟你父母的身份终究注定你不能过平静的日子,你不找麻烦,麻烦自然会来找你,你不在江湖,江湖却在等你。”
第十二章 九重天上现星辰()
“吃饭啦!”勒开怀端出饭菜放在房前桌子上。
众人看见因为来了师姑父,来了小师弟的缘故而丰盛得多的饭菜,自然乐开了怀。
黄泉乖巧地去给六师兄帮忙,却是被六师兄偷偷塞了块肉在嘴里,黄泉嚼了嚼,味道还真不错,看来让六师兄负责饭菜自然是有道理的。
一伙人围在桌子旁,唯独常快活默默地盛了碗饭夹了些菜便端回房去了,黄泉心想二师兄的名字起的可真不符他的性格啊,然后他看向父亲,却是发现父亲并不如何动筷。
“爹爹快些吃啊。”黄泉催促道。
黄裕看上去满怀心事,自然吃不下去,只是向黄泉笑了笑,才对孔夫子道:“好久没来,我去转转。”说完搁下了碗筷。走向后面的房子。
孔仲尼摇摇头,自顾自扒了两口饭,随后给黄泉夹了块肉,眼中满是疼爱之意地对黄泉说道:“让你父亲散散心也好。”他用筷子指了指身后那铺了瓦块的房子:“这间房子以前是你娘住的,她走后一直空着,既然你来了,以后就住这里吧。”
黄泉本以为那房子是老师住的,却没曾想是自己娘亲住的房子,他对自己娘亲充满了好奇,却压在了心里,只是应了一声,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
等大家吃完过后,黄泉本想帮着六师兄洗刷碗筷,却是被六师兄给轰了出去,还说着这活就得由他来干,生活即修行等黄泉没听懂的话。
他闲着没事干,去了以前娘亲的房间,本想收拾打理一番,可进去之后发现父亲站在屋内对着墙面发呆,黄泉没有打扰他,静静地退出房间,站在门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孔仲尼不知何时来到黄泉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爹这是想你娘亲了,你让他静一静也好。”
黄泉看着老师,终于压不住疑问,问道:“老师,能不能给我说说娘亲是怎样的人,爹爹他从来都没和我说过。”
“你爹不说,何尝不是怕是加剧自己的思念,你应该理解他才是。”
黄泉站在那里不言语。
孔夫子叹了一口气:“那我就与你说说你娘亲吧。”
他将双手负于身后,看着天上的繁星,道:“你娘叫做沈星辰,漫天星辰的那个星辰,她说她是自己给自己起的姓名,那时没有星辰,我也不知什么是星辰,她却说她的梦里有星辰,我只道她是个奇女子,却不是世间的奇,她好似天上来,不似凡间人。”
黄泉有些懵懂。
孔仲尼目光有些迷离,他接着道:“那时在极西大荒漠,碰到她时她已是二八年华,她穿着一身白裙,身骑骆驼,骆驼后面拖着一群人,我仔细看了看,都是一些沙盗。她手里拿着糖葫芦,一边走来一边哼着歌谣,我心想这丫头真是有趣,一些弱女子见到沙盗都要吓晕过去,她可倒好,还有闲心吃糖葫芦,很是有趣,很有天分,于是我就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弟子,你猜你娘怎么说?”孔仲尼突然低头问道。
黄泉看向星空,仔细想了想,道:“你谁啊,谁愿意做你这个糟老头子的徒弟。”
孔仲尼捧腹大笑,笑出了眼泪:“对对对,你娘就是这么说的。”
“后来呢?我娘怎么就成了您的师妹?”
“后来啊,后来我报出了自己的名号,你娘却不如何吃惊,只是低头好似在盘算着什么,抬头时却摇头叹气。”
“我问她有何难处,她却说自己已经有了师傅。我正好奇着世间还有谁有福分收了你娘做徒弟,你娘却指指天,说老天爷就是她的师傅,自己打小就拜了老天爷为师。我说真巧,我也是老天爷的徒弟,天道就是我的师傅,既然我们师承同处,不如就做我师妹吧。你娘很是高兴,说着以后就没有谁能欺负她了,我说既然是我师妹,这个世上就没人能欺负你,就这样她就成了我的师妹。”
“后来我把她带回书院,你娘天资聪慧,任何事情一点就通,这也不奇怪,在此之前她都是无师自通的,她就像一块璞玉,稍微雕琢一番便焕发了无限光彩,武当山的张小子你知道吧?”
黄泉目露崇敬,点了点头。
“那小子和他师傅一个性子,喜欢故弄玄虚,牛气哄哄的,你娘有一次随我去武当山,看不惯他,硬是把他给揍成了猪头,还有那个号称东海剑神的陈小子?还不是偶然看到你娘舞剑修花,回去后才习了招式,修了悟世剑。”
黄泉大惊,心想娘亲竟是如此厉害,这两位武道大拿居然与娘亲比肩的资格都没有?他转念一想,好奇问道:“我娘那么厉害,我爹是怎么认识她的?”
“这就得从你爹说起喽,你爹年轻时也是个俊俏公子,当年你爹带着你叔叔游历江湖,奉父命拜访于我,碰巧那日东海那边出了点事情,我去照看,院子里便由你娘做主接待,几人叙了一叙,你娘本来就是贪玩之人,更别提你爹说要游历江湖,就偏要和你爹一起下山,你爹和你娘年纪相仿,你娘又明艳动人,清新脱俗,自然对她一见倾心,也就答应了。”
孔仲尼将被风吹乱的头发理了理:“他们这一游历可不得了,可是将江湖上掀起了翻天大浪,本来那些自谓正派的门派和自称魔道的魔宗对峙数十年,也算是相安无事,你爹和你娘却打破了平衡。”
“你娘受了人挑拨,一夜之间杀了魔宗十大高手,魔门精英几乎损失殆尽,而那些正派人士却是不知做了什么亏心事,人人自危起来,他们称你娘是煞女,是地狱里的修罗,那些魔道宗门更是对你娘恨之入骨,他们联合起来,集结了数千人,号称要为民除害,将你娘他们困于永州大西山上,欲杀之而后快。”
黄泉听到此,紧张的握住了拳头,心想娘亲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与整个武林对抗,那是何等的危险,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父母的险境,问道:“所以我娘就是在那时候死的?”
孔仲尼摸摸他的头,道:“傻小子,那时候你爹和你娘八字才有了一撇,你还没出生呢,怎么会死?”
黄泉松了一口气。
孔仲尼冷笑一声,继续说道:“那些井底之蛙怎么能奈何得了你娘,真正的大鱼有的知晓你娘的厉害,有不知道的却都清楚你爹的身份,不敢动手。可这围困你娘的人也有些高手,比如蛊门的万老妖,紫云山庄的赵北,金灵谷的王风华,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可结果如何?不还都不是你娘的一合之敌?”
“不过你娘心善,并不是滥杀之辈,那一夜,你娘只废了千人中最强的三个人的武功,却令上千人心惊胆颤,不敢动作,天亮时便落荒而逃。”
黄泉心生豪气,原来娘亲竟是这样一个传奇女子,不过小时候虎子他娘吓唬虎子用的煞女,难不成就是自己的娘亲?黄泉面色古怪起来,不禁问道:“然后呢?”
“后来你娘俨然成了江湖大敌,刻意宣传之下,百姓们都知晓了世间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煞女,人人自危,你那混蛋爷爷顾及颜面,要喊你爹和你叔叔回去,你爹自然不答应,你叔叔却是回去了。”
“得知你爷爷的态度后,我不得不提前回来主持大局,等我从东海回来的时候,你娘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你爹这个迂腐小子,我虽然看你爹不是很顺眼,不过也是没办法,你娘那个固执脾气,认定一件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动她,只好允了这桩婚事,就在这里完了婚。”孔仲尼指了指脚下的地方。
“那年先皇暴毙,李家小子李修阳本来势弱,却是力排众议坐上了皇位,然后以风雷之势派出大军血洗了江湖,那时我才意识到当年围剿你娘这件事情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不过却都是后知后觉,很多事情都成了定数,再后来,你娘生下了你,便死了。”
说到这里,孔夫子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你娘的死我也有责任,我孔仲尼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可正是那一次的糊涂,便葬送了你娘,葬送了我的师妹,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啊。”
黄泉很是悲伤,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可毕竟是血脉之亲,此时听到娘亲的死,眼泪更是夺眶而出,可他却是拉了拉孔仲尼的衣袖,道:“老师不必自责,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状况,可也知道怪不得老师,娘亲在天上一定也是这么想的。”黄泉破涕为笑,他伸出手,指向漫天的星辰:“娘亲其实一直没有走,你看,她一直在看着我们呢!”
孔仲尼顺着黄泉的手指,看向布满了星辰的黑色天空,看着那几颗格外明亮的星星:“那倒也是,这个世界本来是没有星星的,你娘离去后,才有了漫天的星辰,真是应了你父亲的那句怀念你娘的诗:凡间有女自离去,九重天上现星辰……”
他沉默许久,随后低头看向黄泉,眼里已是有些泪水打转,他说道:“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可却是个苦命孩子,不过世事无常,既然是命数,谁又能说得清呢,这天下的事情,本就是福祸相依的,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知晓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经历了怎样的苦难,你都要严守于心,一个人想要强大,首先就得强大自己的内心啊。”
黄泉有些懵懂地点点头,心想几百年前出现的月也就罢了,这星辰居然和娘亲也有着莫大的关系,他心里忽然有些强烈的不安,可是随后他惊讶地发现老师眼角就要流出泪来。
孔仲尼却是擦了擦眼睛:“嗨,哪里来的沙子。”
第十三章 活着便没认过命()
孔仲尼让黄泉去睡了,自己却坐在桌子旁,直到深夜。
月似一块光斑悬在布满星辰的夜空中,毫无杂质,万分皎洁,孔夫子抬头直视着月亮,眉头却是紧皱。
黄裕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一壶酒来到仲尼身旁坐下,孔仲尼余光扫了扫他,并不是很惊讶,道:“又想丫头了?”
黄裕喝了一口酒,苦笑一声,有些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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