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地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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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生地狱门-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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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汉子的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生得黝黝黑黑,生得粗粗壮壮,浑身是劲,浑身是力。
  他走到麦小云的身前,嘴巴一裂,脸颊一展,露出了两排参差不齐,黄白斑剥的牙齿,
那是笑。
  然后,反手攫下头上的斗笠,躬躬身子笑笑说:“这位公子,您要过河?”
  “是的。”
  “那小的有一艘舢板泊在那久……”中年汉子头一转,手一指,然后继续地说:“可以
送公子渡过对岸。”
  “喔!多少钱呢?”
  以前,凡是吃喝花用,麦小云是从不问价钱,但是,如今不同了,因为他阮囊羞涩,腰
存不多了。
  “二十文钱。”
  那个汉子伸出了两个手指头,软下声音,挺着笑脸的说着。
  “唔……”麦小云抬头看看,他见固定的渡船已经驶到了岸边,正在钩桩,正在系缆,
因此怀着歉意地说:“对不起,不用了。”
  “那公子就给十五文好了……”中年汉子脸色一优,急切地说:“小的上有老母,中有
弱妻,下有稚子,一家五口全靠我摆渡几个散客过日子,行行好,上天保佑公子长命百岁,
福寿绵延……”
  这阿谀之词是真心祝祷?是职业伎俩?还是……那除了他本人以外,谁也不得而知了。
  侧隐之心,人皆有之,何况麦小云是佛门弟子,是侠义中人,又何况那只是多化一点点
小钱,什么地人都可以节省焉。“好吧!我就坐你的船好了。”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中年汉子眉开眼笑,打躬作揖地说:“公子请随我来。”
  他转身上了,麦小云也启步跟了上去。
  这艘舢板头翘尾翘,又窄又长,轻便、灵巧,吃水浅、转身快,一经划动,其快如箭,
其名叫“船”。
  中年汉子熟练地、快捷地跳了上去,小船一不摇,二不摇,只微微的朝下沉了一下而已。
由此看来,果然是一个靠水吃饭,靠船吃饭的人。
  他利落的在船尾一坐,接着握起双桨左右平撑,借稳定船身,便于上下,说:“公子小
心,请上船来。”
  麦小云虽然不谙水性,但他却身蕴上乘武功,是以只微微地提起功力,一跃、一腾,犹
如一只海鸥,也像一片柳叶,轻飘飘地也登上了小船,他站在船首。
  中年汉子见了似乎颇感惊异,他又展齿一笑,说:“看公子弱难缚鸡,乃属斯文一派的
读书人,怎么对船性竟然也会内行如此,小的自叹不如呢?”
  这可能是他个懂武艺,以故误将对方的功能视之为技巧了。
  麦小云不加解释,只是回首也报之以一笑。
  中年汉子左桨一竖,右桨一划,划的是动力,竖的成舵把,因此,船尾化轴,船首猛旋,
它指向了江心,指向着对作,接着,双桨并运,小船就立即射了出去。
  “公子贵姓?”
  “喔!小生姓麦。”
  因人而异,对一般平常百姓,他总不能以江湖口气自称为“在下”、或者“区区”。
  “出去游学?访友?”
  “唔——”麦小云略一迟疑说:“探亲。”
  中年汉子脱口地说:“在江南?”
  麦小云听了一个怔忡,他又回头看了付方一眼说:“你怎么知道?”
  中年汉子显得有点惶然,他立即分解地说:“小的只是随意猜猜,随意猜猜……”
  “那怎么会猜得那么远呢?要知道江南距这里有好几千里的路。”
  “因为……因为江南人文荟萃,风景秀丽,对,风景秀丽!”
  中年汉子舒然地说着。
  “嗯!”
  麦小云算是回答对方的问话,但也释去了自己心中的疑念。
  舟船的种类繁多,舢板、舴艋是小舟,用的是桨,舫舲、(舟昌)(舟某)属平船,用
的是橹,至于大的、巨的如(舟余)(舟皇),如(舟蒙)(舟童),又改用桨了;不过,
它们的桨棹众多,还铺上帆,有的地方又以缆纤牵拖拉。
  未几,江心到了,可是舢板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却停了下来,麦小云回头看看那个中
年汉子,那个中年汉子见了脸色顿时一阵阴晴,眼光一阵闪烁,口中滞滞呐呐地说:“船好
象是出了毛病,待小的下去看个究竟……”
  他根本不等对方的意见或表示,就慌不及待地一头倒钻入河中而去。
  麦小云的眼中岂会揉进沙子?他已经了解那该是怎么的一回事了,万里船帮,这必定又
是万里船帮耍的花招。
  果然,舢极开始倾了,仄了,它一直朝右转、向右翻。
  麦小云不由淡淡地一笑,然后二腿横踏,左脚加力,舢板如插入了竹篙,如抛下了锭锚,
虽然略略地下沉了一些,但是,它成了中流砥柱,成了江心礁岛。
  稳,稳得像云海中的山头,平,平得像大道中的康庄。
  江水下面的人,只会倾船,只会翻衡,却是无法平平地将船拉入河底,于是,一计不成,
再生一计,他们凿船了。
  前一孔,后一洞,左左右右,全有江水涌了进来。
  俗语说:“不到黄河心不死。”
  这里只是永定河,永定河没有黄河辽阔和波涛汹涌,是以麦小云一无所惧。
  俗语说:“船到江心补漏迟。”
  但是,这漏乃是人为的,蓄意破坏的,根本无人去补、想补,但麦小云也不在乎。
  觑机,乘隙,他飘向了船尾,随手抄起一柄桨杆,略一观望估计,然后右掌平伸,化刀
成斧,连续地,飞快地砍下劈下,霎时间,桨杆立即变成了十余段盈尺见长的木块。
  接着,凝神吐气,横臂一抖,第一块木块就凌空向他身前二十丈之处飞去。
  继之,身形上纵,他御木而行,足尖循着木块所去之处随着而去,像是二者相互吸引着,
牵连着。
  他们彼此尚飘留在空中的时候,第二段木块又顺势抖了出去,待冲力一尽,物体甫坠水
面,人即一触而升起,跟向了第二块木块。
  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屡抖屡纵,甫落甫追,如蜻蜓点水,若飞燕掠波,木块抖尽,
人也已经上了堤岸。
  这难道不是达摩?忆当年达摩老祖就是脚踏一片芦苇随水而来。不,不,麦小云艺业虽
精,功力虽深,但绝对还比不上少林始祖,他施展的乃是“登萍渡水”。
  麦小云的鞋底尚未踩到地面的时候,芦苇中,土丘旁,分别地递出了好几把刀尖、剑锋,
指着他的腿,刖着他的脚。
  事起仓卒,情出突然,是吗?其实不是,因为这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既有船沉在先,定
有伏击在中,后呢?后面必然尚有更厉害的杀着等待着他。
  有道是“有一必二,有二还有三。”这亘古相传的话岂有妄讲之理。
  好个麦小云,他双足倏然一缩,二臂猛地一划,袍衫的下摆立时迎风膨胀,因力划飘,
它成翅成翼,它化鳍化尾,“一鹤冲天”、“青龙腾空”,迂回一翱翔,在半空中弧形地打
旋了一个圈圈,然后才泻落在山丘之顶端。
  果然,第三着步骤显现了,有五六个人全站了起为,全围了过来。
  这些人,正是万里船帮万坛座下的将才,麦小云曾经同对方遭遇过一次,以故,他与姜
致远在北海之约因此而迟到了。
  领首的一个年纪已有五十出头,名叫朱信弘,是北京总舵的总舵主,坛下舵。
  朱信弘有一个很怪很奇的绰号,人称“相思树”,因为,他长得高高瘦瘦,木木讷讷,
最大的特色乃是两只眼睛个会转动,也很少开阖,除非是洗脸时、除非在睡觉时,因此,好
事者就给他冠上了这个尊号。
  站在左边的是钟文昌,外堂之主,站在右边的是韦召亘,刑堂之主。
  还有三个人倒是出乎麦小云的意料之外,他们分别是阮世德、吴至祥、占金城。
  这三人原是该帮武汉总舵主的内堂主及外堂主,当年因为作恶多端,自被麦小云挑去了
水寨之后,就无法再重整旗鼓,建寨立舵。
  究其原因乃是一不容于白道上的正义之师,二也不再为当地的船户和渔民所信任、所接
纳,是以到处流浪、广打游击,也曾经几度找麦小云报复过、觅仇过,可是功能不足,心力
不逮,只有徒呼奈何。
  自从洪振杰由地狱门返回了万坛,就招集了他们,安置了他们在万坛之内,以备不时之
需。
  所谓不时之需,那就是在扩张势力之时需要他们,在谨防麦小云追讨公道之时也需要他
们,如今,这不时之需的时候终于来临了,因为麦小云果然找来了北京。
  阮世德一晃手中的钢刀说:“麦小云,今日你已经进入了牢宠之内,认命吧!”
  “嗄!”麦小云淡淡地说:“就凭你们?”
  “不错,就凭我们。”
  阮世德说得昂然、说得傲然、也说得悍然。
  麦小云轻笑了一声说:“不见得吧?你们哪一次不是倚多为胜,以众击寡,结果呢?”
  “那不一样,以前我们仓促成军,而今日,却经过刻意的部署,不信,你可以朝四周看
一看。”
  阮世德他们如今的头领是舵副、堂副、由于朱信弘为人木讷,口齿龃滞,因此皆由他发
言对答。
  麦小云果然环目朝四周瞄视了一眼,见对方的确布防严密,而这时,河岸边又爬上了四
个人来,那是划船的人和凿船的人。
  “阮世德,你可曾听说过,蝼蚁虽多,那也只是一群蝼蚁,又何足为虑呢?”
  麦小云口中说是轻松,但他的手却已经把系在衣襟上的宝剑慢慢地给解了下来,因为他
感到事态果真有些严重。“嘿!麦小云,就算你是猛虎,如今已是虎落平阳;就算你是蛟龙,
今日里蛟龙也被困在沙滩之中了。”
  “弃械……投降……吧!本座……可以饶尔不死!”“相思树”朱信弘也终于开口说话
了。
  坛下总舵里的人选,其功力俱高地外放各地的舵主堂主他们,因此,有时候被派巡视稽
察,或者催收钱粮帐款的“钦差”,就有优越之感,就有倨傲之状。
  “嗄!你能作主?”麦小云说:“洪振杰呢?怎不见洪振杰亲自出来?”
  “对你这个……后生晚辈,又……又何必劳动帮主,本座……一样担当……担当得了,
说话算话!”
  难怪朱信弘口出大言,他虽然也曾与对方交接过一次,但那个时候,麦小云急于会晤在
北海鹄等的姜致远,是以聊作应付,随即脱身而走,就这样,朱信弘误解了,他以为麦小云
的功力也不过尔尔。
  那难道洪振杰由地狱门返回北京总坛之后没有说他去了哪里?又如何去的?还有南下截
拦翡翠玉如意的结果又是如何?没有说,他当然不会说,人总是要面子的凡坍台的事能掩则
掩、能瞒则瞒,谁又会自刮胡子?把臭事给抖露出来,尤其是在自己属下的跟前。
  “恐怕不行呵!”
  麦小云这话是一语双关,一是指对方无权作在,二则是说朱信弘的能力不够。
  “什么不行?”
  “喔!我说不行,我手中的剑也是不行。”
  麦小云掩饰地,也曲意地说着。
  但是,不论作何种解释,似乎都拂了朱信弘的意,因此,他生气了,这一生气,言语倒
是顺畅了起来。
  “不行你就试试!”
  他脸色一狞,双拳一捏,跨步就走了上去。
  阮世德却是肚中雪亮,他曾经吃过麦小云的苦楚,并且还不止一次,因此唯恐朱信弘大
意有失,前右臂一挥,大声地说:“上!人家一起上!”
  战斗开始了,有人舞刀越剑,有人扬掌踢腿,尽其所极,竭其所能,既激烈,又紧凑。
  这六个人的功力,都已经列入了高手之林,是以麦小云颇为慎重,不然的话,他也就不
会摘下他的佩剑了。
  尤其是“相思树”朱信弘,他的眼睛虽然转动不灵,但听觉却尖锐万分,响动不管如何
繁杂,声音不管如何轻从,他都能分出先后,都能洞烛其微,丝毫不漏,点滴无差。
  麦小云进退飘忽,游移穿插,虽然打得从容,打得轻松,但一时之间,想取胜却也不太
容易,因为他要保持实力,以留待着洪振杰的出现。
  就在这个双方打得有声有色的时候,忽然,渡头那边也起一噪动,接着,有人吆喝,有
大应声,旋即对答了。
  “停步,里面不准进去!”
  “怎么?难道这河塘边的山坡地是你家的私产?”
  “虽不是我们所有,但属我们管辖。”
  “嗄!是皇帝准的,还是府尹派的?”
  “都不是。”
  “那你们凭什么阻止我过去?”
  “我们乃是专管码头、水路的万里船帮。”
  “哦!原来你们是江湖上的万里船帮,怪不得这般霸道,但我现在走的乃是陆路,应该
碍不着你们的事吧?”
  “真是狗咬吕洞宾,你难道没有看见有人在争端,有人在打斗?”
  “这么说我倒是误解阁下的好心了,但是,看看热闹,乃人心所趋。”
  “刀枪无眼,不看为妙啊!”
  劝阻的人倒是诸多解语,十分耐心,其实,那是由于来者气宇轩昂、相貌不俗,因此有
所顾虑,不然,哼!劝阻的人又刻意的瞧了对方一会,又说:“别以为你身佩宝剑,或许也
是江湖中人,但是,你要知道,那些打斗的人全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不错,这点我还看得出来。”
  “你既然看得出来,那又为何非看不可?”
  “见猎心喜,不过,我也说过,自会衡量,自有分寸。”
  劝说的人起先施威吆喝,待一看清来者的人品气概,他软了下来,遂改以劝解,如今,
对方竟然是软硬不吃,他顿时又狠了起来。
  “不行,你不能进去!”
  “我非进去不可!”
  “别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嗄!”
  被阻者他调侃起来了,说:“酒,我颇有所好,但是对不相识者之酒,却什么都不吃。”
  “呸!那大爷也非要灌灌你不可了。”
  他是谁呢?这个劝阻者,他乃是万里船帮北京总舵属下也堂之主韦三丰。
  韦三丰宝剑一摇,陡地朝对方刺了出去。
  “恐怕你还不行。”
  他又是谁呢?这个被劝阻者,他乃是宇内三庄一帮之一,沈家庄的老三沈逸川。
  沈逸川飘身而退,他顺势也拉出了青锋,一回一旋,立即还之以颜色。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看他飘退的姿势,看他出剑的状况,再看看他一回一旋
的速度及方式,着着现能,处处见功。
  剑风刮衣,衣翻带摇,剑气触肤,肤砭肉麻。
  韦三丰的心中,虽然已经知道来人也是身属江测,但是,他自矜身份,倨傲过甚,在两
相对答之间还是懒得去动问对方的姓氏和名号,真待对方身形一动,剑招一出,他不由吓了
一跳,极度的震惊起来了。
  韦三丰依样葫芦,立即飘身而道,可是,飘退的身形慌急局促,几近狼狈、纷沓的脚步
凌乱不稳,显得踉跄。
  外围的人员见了个个愕然,其中的一个将手中长刀一挥,道:“弟兄们,大家上!”
  这个人叫刁谷山,原先执掌该帮武汉总舵的刑堂,如今委屈了,暂编在北京总舵刑堂为
副座。
  又是一场混战开始了,但是,沈逸川战来却轻松得很,因为喽罗们不够看、不中用;高
手相扑,他们根本插不上手,轧不上脚,唯一可以做的,只有站在旁边助助威、呐呐喊,如
此而已。
  韦三丰和刁谷山二人员经联手,却仍不是沈逸川的对手,因此,十几招一过,一方步步
进逼,一方则节节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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