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产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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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产鳄人-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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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两人分手的时候,老叶提醒耿迪,不到最后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让老谭有任何疑心而产生防备。政治斗争往往是风云莫测,任何怜悯和心慈手软都可能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至于老谭可能会落到什么下场,还要取决他自己在这场游戏中所扮演的角色和唐董事长他们会不会在关键时候抛弃他。如此看来,老谭其实也是一个很可悲的人物。
  ……
  耿迪回到家,已是深夜11点了。浴室亮着灯,门厅过道上有一双女式凉皮鞋。他知道薛佳灵又来了。耿迪没有进去打扰她,而是用座机给谭主任打了一个电话。耿迪在电话里告诉谭主任,黄晓军现在已经快沉不住气了,银行贷款至今没有着落,工程进展几乎陷入了停顿,加上他似乎已经知道有关部门又在重新调查黑子案子的消息,这段时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另外,前段时间跟黄晓军还来往频繁的一些官员如今也都纷纷回避,少有露面。气得黄晓军大骂那帮人都是些喂不进家的野狗……电话里传来谭主任爽朗的笑声:“老弟呀,还有一个好消息,今天上午有关领导跟我谈了些对姓仝的看法。下一步很有可能会对他的职务做一下变动,先调离盛京,再做打算。这件事你可得保密哟。另外关于他和黄晓军之间究竟有多少经济往来,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交易和勾当,老弟还得抓紧呀……”薛佳灵从浴室出来见耿迪正在打电话,两人只是用表情和手势打了个招呼。老谭在电话里继续说道:“唐董事长最近可能要回美国一趟,老弟的签证肯定没有问题。美国的几个州议员跟唐董事长的关系很好,办这种事还不是小事一桩!”对唐要回美国的消息,耿迪有些诧异。选择这种时候躲避国内的矛盾,会不会是因为唐已经嗅到了什么。但又一想,唐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一点风吹草动不会对他起什么作用。“他要走了,那这边的事怎么办?”耿迪故意问一句。“哈……哈……他去几天就回来,不会耽误正事。老弟放心吧。你等等,唐董事长要跟你说几句。”“老弟呀,这段时间辛苦了。谭主任已经把有关事情跟我谈过了。还是那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须努力哟……”
  第十八章 意外
  耿迪刚一放下电话,薛佳灵就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腿上。
  “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泡妞去了,”耿迪笑着说,“你信吗?”
  “不信!”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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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从来不会撒谎!”薛佳灵用手轻轻碰了一下耿迪的那里,笑嘻嘻地说:“消息树还没倒,说明呀鬼子没进村儿!”
  “咦,你行呀,都哪儿学的这套?”
  “剧组那帮演员教的!”
  “那帮戏子没他妈几个好人。你就学吧,早晚学坏喽!”耿迪说着,将手伸进了她的怀里。
  “本来就坏!”说完,薛佳灵一把撩开浴袍,将耿迪的头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看你们俩真的是有毛病了!”邱建站起来,走到矿泉水机跟前,给自己接了满满一杯凉水,一口喝干,又狠狠地刮了几口大气,转过身冲黄晓军和耿迪接着说,“这么大的事儿你们事先都没说跟我商量商量?”黄晓军和耿迪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毫无表情地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邱建,完全是做好了挨骂的充分准备。
  “你们怎么不说话呀?凭什么把我一个人撂这儿?简直是、是、是异想天开。你们都拿他们没辙,我能干什么?你们一走,那帮混蛋还不排着队收拾我?开什么玩笑?简直是岂有此理!我最烦的就是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我躲还躲不开丫们的呢,嘿,你们倒好,把我送上门去了!不行,这个法人代表我不干!说什么我也不干!我也干不了!”
  黄晓军端起茶杯,摇晃着脑袋,专心吹拂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片,索性连看也不看邱建一眼了;耿迪干脆站起来,进到盥洗室,解开皮带褪下裤子,一屁股坐在马桶上,紧接着就一连崩出好几个特响特有力的屁……屋外的黄晓军忍俊不禁地“扑哧”一乐,竟被刚准备咽下的一口茶水呛得鼻子眼睛哪儿都是……邱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实在不明白黄晓军和耿迪究竟要想干什么。自己刚才的一通叫嚣竟换来了两人这么一个态度。随着一阵急促的马桶流水声,耿迪终于走出盥洗室,又回到沙发上坐下了:“怎么不说了?”他没理会邱建,却冲黄晓军问一句。黄晓军不置可否地“哼”了一下,继续吹着那杯茶水。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黄晓军站起来,拿起电话,刚问完一句“你找谁”,脸色顿时大变,极度惊恐地追问:“什么时候?……有几个?……”
  耿迪和邱建同时把目光都聚在了此时黄晓军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他们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门儿。“老天爷,千万别出乱子!”这是耿迪脑子紧接着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你们他妈是怎么搞的嘛?!”黄晓军万分焦虑地责问对方,“你通知卞昆了吗?……不用了,我们在一起呢。我马上就到!”黄晓军放下电话,直愣愣地说:“工地出事了!”
  “怎么了?”耿迪和邱建异口同声地问。
  “脚手架掉下的枕木把上海来的闫工和一个女技术员给砸了!”黄晓军喃喃地说。
  “我——操!”耿迪和邱建又是一次异口同声地惊叹。
  当三人风风火火地冲到地下停车场,准备分头奔向自己的车时,黄晓军突然站住了,像是被强力胶粘在了地上。“先别动!”黄晓军叫住邱建和耿迪。“别动,让我想想、让我想一下……邱建,你先走。我们三个人不能同时赶到现场。邱建,你先走吧!”邱建的车刚一开走,黄晓军转过脸对耿迪又说:“迪哥,你先别去现场。你现在就给老谭打电话,特幸灾乐祸地告诉他们,又出大事了。说得越大越严重越好,反正你又还没到现场。这事谁也别想瞒,瞒也瞒不住。与其这样,还不如迪哥您来抢这个头功。最好让他们把电视台、报社都他妈找来……”
  “你要干吗?”耿迪一时不能理解黄晓军的意图。
  “迪哥,来不及了,您相信我。等这事过去以后,咱们再扯,好吗?”黄晓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我现在就通知老谭和电视台,还有报社。”
  “太好了,那我先走了。迪哥,待会儿您直接奔医院吧,工地有我和邱建呢!”黄晓军说完,便直奔他那辆奔驰500去了。“白富贵刚才说人已经送盛京医院了!”黄晓军从车里探出头,冲耿迪又嚷了一句。
  谭主任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拨通了大西洋彼岸的电话……
  “好,很好,死几个算几个,多几个就更好!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做做文章,让他们内外交困、丢人现眼!媒体报道要重点突出‘新维多’,彻底搞臭!”唐董事长从梦中醒来,接完电话已是睡意全无。真是老天有眼啊——这就是天意,天要灭掉黄晓军这个小兔崽子……
  黄晓军一到工地就被赶来的记者团团围住了。黄晓军吩咐已经惊慌失措的白富贵叫人赶紧送来安全帽,给在场所有的记者都戴上。黄晓军虽表情严峻,但不狂躁,对记者提出的所有问题,无论多么刁钻、离谱,或者别有用心,他都尽量不失风度和礼仪地回答,更没有丝毫推卸责任耍滑头的虚伪和胆怯。要想赢得舆论的同情和支持,他必须表现出谦恭、耐心和处事不惊的冷静。人心在任何时候都是可以争取的——得人心者得天下。
  ……
  有记者问:“请问黄总,据说工地早就被有关部门发现有安全隐患问题,并要求过限期改正,但为什么还会发生今天的事故呢?”
  黄:“是的,有关部门提醒过我们。我们现在也在抓紧调查事故发生的原因和后果。我也是刚刚赶到。”
  有记者问:“请问黄总,你觉得自己在这次事故当中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黄:“全部责任!”
  有记者问:“听说伤者现在生死不明,你为什么不去医院,而是赶到这里来?”
  黄:“我现在去医院除了给大夫添乱,无助于任何救治。”
  有记者问:“听说最近以来‘新维多’面临资金困难、内部管理混乱、管理人员素质不高和人心不稳等问题。你是否觉得这一切跟这次事故有内在的必然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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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晓军看了一眼这位提问的记者,对方眼里表现出明显的挑衅和幸灾乐祸的神色。他把目光转向其他记者,缓慢而又深沉地说:“本来今天谈论这个话题不太适宜,但是既然在场的记者老师们有人提出来了,我想那我就借此机会多谈几句……”黄晓军停下来,扫视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他明显地感觉到绝大部分记者对自己表现出了恻隐之心。“我们现在确实面临资金困难,银行的贷款迟迟解决不了。这倒不是因为我们没有资格或者说是手续不健全,‘新维多’在银行的信誉是有目共睹的,这个项目贷款的安全系数也是最高的。但到目前为止,有关部门尚未给予我们正面的答复。至于说到内部管理混乱、管理人员素质低下、人心涣散,我想这几个问题可能不是太客观,但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我的任何解释和托词都是不理智的或者说没有资格的。我只是希望以后有机会,大家可以对‘新维多’做进一步的了解。”
  又有记者问:“请问黄总,你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
  很明显,这是一个非常友善的问题。黄晓军看了一眼提问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他沉痛地说:“最关心的是受伤的总工程师和那位技术员。总工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三顾茅庐从上海请来的最好的专家!我承认,我之所以没去医院,是我不敢……”黄晓军说到这里开始有些哽咽了。他用手掌使劲揉揉自己的脸,稳定了一下情绪,又接着说:“我害怕面对万一……万一、万一的后果!”
  可能是黄晓军的真挚感动了在场的记者,当他说完这番话以后,现场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黄晓军借此机会离开了大家,向白富贵的工程指挥部走去。
  当黄晓军来到指挥部门口,见一群工人正站在外面,里面传出卞昆的叫骂:“……瞧你那操行,你还有脸哭,你哭有他妈屁用!你对得起黄总吗?我跟你说过没有,叫你千万、千万别大意、千万别大意!你以为这是他妈你们山沟里,死个把人赔几个鸟钱就算拉倒了?我他妈告诉你,这是盛京!你就等着蹲大狱吧!操,你知道不知道黄总最近事情本来就多!我他妈现在煮了你的心都有!……”见黄晓军进去以后,卞昆才止住了骂。
  黄晓军看着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不住抽泣的白富贵,又向卞昆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黄晓军走到白富贵跟前,蹲下,用手拍着白富贵的肩膀,说:“老白,别这样。工作嘛,那有不犯错误的?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很辛苦,又要管工地还要应酬没完没了的检查,陪一拨又一拨的吃饭喝酒、打麻将。说真的,我黄晓军已经很感谢你了!别哭了,老白,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了,还有我黄晓军顶着,天打雷轰也轮不到你老白呀。法人是我,甭管是民事的还是刑事的责任都应该由我来负,你还可以回老家继续办你的养殖场嘛。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那套设备安装调试完了吗?”
  白富贵已经哭得一塌糊涂了。他现在的内疚和悔恨是他这一辈子都从未有过的。此时此刻,黄晓军在他的心里比亲娘老子还要亲切伟大。他怎么可能让黄晓军去蹲大狱呢?要打要罚、要杀要剐有他白富贵在。受人滴水之恩,理当涌泉相报!白富贵纯朴的感情一瞬间升华到了最崇高的境界。半小时以前还在担惊受怕的他,这会儿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怕啥?大不了蹲几年大狱,以后还回老家伺候畜生。他白富贵堂堂七尺汉子不能让盛京人小瞧喽。白富贵下定决心以后,他站起来,用袖口揩去脸上的鼻涕和眼泪,迎着黄晓军深邃的目光,慷慨激昂地说:“黄总,啥也别说了。我白富贵这辈子欠你的怕是还不清了。你放心,俺能扛得住。俺表舅说得对,这儿是大城市,大不了我去蹲大狱。绝对不让您黄总受一点委屈!”
  黄晓军看着白富贵,没再说什么。他转过头对卞昆说:“卞总,你跟我去趟医院,你来开车。这里还是先让白总和邱建盯着。咱们走吧!”
  黄晓军刚刚出了门口,邱建迎面跑了过来,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地告诉他:“迪、迪哥来、来电话,总、总工死、死了!”
  黄晓军猛地摘下头上安全帽,狠狠地摔在地上,压着嗓门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操!”
  第二天,盛京的各家新闻媒体对这次事故都做了记实报道。其中几家报纸还加了一段各自的编者按,有一篇开头几句这样写到:“人命关天不应再是一句某些人成天挂在嘴上的冠冕堂皇之词。企业注重效益、追求利润本是无可非议的创业精神和宗旨,但对那种一味追求金钱效益,不注重安全生产,视人命为儿戏的‘挂金’企业,我们的法律和社会是否能够勇敢地站出来,说一个‘不’字……”另一篇则是这样说的:“……面对这家企业的主要负责人勇于向媒体公开宣称,自己是这次事故的主要责任者,绝不推卸任何责任和掩盖事实真相的坦然和真诚,人们看到了新一代企业家敢于承担责任和面对逆境的勇气……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接待闫总工程师家属来京的工作由黄晓军亲自担任。闫工的妻子属于比较典型的江南女性,矜持含蓄,也颇有心计。丈夫的意外死亡确实给她和家人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和悲痛,但她并没有因为悲痛而失去对丈夫善后工作处理的冷静和理智。薛佳灵和张桂翠一直陪伴在其左右,张桂翠几乎成了闫工程师遗孀的贴身丫鬟。在黄晓军当着新闻媒体把一张100万人民币的支票和“新维多”全体职工捐献的7万现金交给她的时候,这个精明贤淑的南方妇人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黄晓军不失时机地当场发表了一段真挚感人的即兴演说:
  “……最近一段时间,我的心情一直处在一种非常混沌的状态之下。无论我现在做什么,也弥补不了闫总工程师家属失去了亲人的悲痛和损失。‘新维多’这些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对我个人的人生道路和理想追求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和冲击。闫工生前有一次在跟我喝酒聊天的时候,他问过这么一句话:‘晓军,你这一辈子要挣多少钱才算一个够?’当时我反问他:‘那你这一辈子要有多少钱才算一个够呢?’闫工笑了笑,说:‘晓军,你问错了。你应该问我这一辈子能设计出多少大楼才算一个够!’当时我们俩都乐了。现在我再想起来真的是有很深的自卑和猛然的醒悟……大家知道,由于银行贷款迟迟解决不了,‘新维多’目前所面临的危机已经直接威胁到这个企业的生存和发展。我毫不忌讳告诉大家,我们目前的处境确实很难。尤其是由于资金短缺,‘新维多’现在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尽管如此,在董事会上,当我们大家讨论到关于闫工抚恤金的问题时,‘新维多’的核心领导层,没有一个因为公司目前暂时的资金困难而提出过半点的异议,而且我们的职员还自愿发起了捐款活动。我想,这就是‘新维多’人的情怀和凝聚力的最好说明,也是‘新维多’终将战胜眼前一切困难的力量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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