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洞庭湖,青鱼门。
洞庭湖边的青鱼门虽然算不得什么名门世家,却也凭着一身水底功夫行走江湖近百年,不想出了个三代单传的独子——闵如鱼,却为向来不招摇不惹祸的青鱼门招来了江湖的风雨。
招来祸端的人虽然是闵如鱼,原因却不在他,这位闵公子唯一如鱼得水的地方就只在于书画,与功夫无关,而和其他惯于安逸的公子一样,闵如鱼也有个毛病,他信人,却常常看不准人。
他错信了一个朋友,那人将青鱼门的至宝说了出去,说出去不算,偏又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乃至当地的三岁小儿都知道,青鱼门里有个宝,比翡翠更晶莹,比玉石更名贵,比天空更清澈,能解天下百毒的青鱼石。
现在,闽如鱼正着了身藏青布衣,尽量不留痕迹的疾步行走于林中,他要去一个地方,一个能消弭这场灾祸,打消他屁股后跟着的那群人的野心,接手他怀里揣着的这个青鱼石的地方。
他要去找一个人,一个能让他心甘情愿将青鱼石双手奉上的人,既然财已露白,青鱼石断不可能再留在闵家,那他起码要为它找个能够匹配的新主人。
这样的人,闽如鱼只知道一个。
闽如鱼习的是青鱼门的独门兵刃,分水刺。
但除了分水刺之外,闽如鱼还用剑,非但用剑,用的也还不错,而对于用剑的人来说,就一定听过那么一个名字,知道那么一个人。
一个人,一个白衣如雪,傲气如霜的人。
一位神,剑神。
闽如鱼要去的地方是万梅山庄,要见的人正是那位剑神,他要把洞庭湖青鱼门的至宝青鱼石交给他,交给西门吹雪。
(二) 万梅山庄
腊月,寒冬。
陆小凤最喜欢的就是万梅山庄的腊月。
梅花开的正盛,找一把青藤椅,一碟花生,拍开坛去年埋下的梅酒,再翘着个二郎腿哼段小曲,即使对着西门吹雪那万年不变的棺材脸,陆小凤都能叹声天上人间。
何况他现在对着的不是西门吹雪,是花满楼。
一身月牙衫,一件无袖绒袄,干净、温暖,带着笑意的花满楼。
梅花树下的石桌上还有一个酒杯,人却不在——万梅山庄有访客,这人兴冲冲的迎门去了。
摸摸自己的宝贝胡子,陆小凤端着酒杯与花满楼面前的轻轻碰了碰,仰头饮尽,心满意足的叹出口气,问道:【你可看出崔家小子有何不一样?】
面对一个身有眼疾,目不能视的人,陆小凤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说错,那架势,简直是理所当然极了。
花满楼也不介意,拨了拨小泥炉中的火,道【有何不一样?】
【这小子心里有人了,而且定是个麻烦的人。】
花满楼点点头,端起酒杯浅喝了口。
陆小凤又摸摸胡子,坏笑着揶揄道【男人和女人的事麻烦,但男人和男人的事往往更麻烦,没准那小子就是摊上了这更麻烦的事,才在万梅山庄里也没了往日的不安分。】
花满楼但笑不语。
陆小凤不死心,追问道:【你不知道?不好奇?】
花满楼笑着转转杯子,道【不知道,道弥兄不说,我就不知道。至于好奇……我更好奇你什么时候做起了这个营生。】
【什么营生?】
【媒婆。】
陆小凤哈哈大笑,与同样大笑着的老朋友举杯相撞,一饮而尽。
崔家小子心里有事,嘴上不说,但他与花满楼都看得出,可既然没说,就说明还不是时候。
【花满楼】陆小凤笑着摇头,伸了个懒腰,抛入两粒花生,道【你信他?信他能自个解决却不上当?不吃亏?】
花满楼带着笑意‘凝视’着陆小凤,这人自己行走江湖那么久,上过多少当,吃过多少亏,从没放在心上,惦记的却是别人是否会上当,会吃亏,只因那个人是朋友。
陆小凤倒被花满楼‘看’的不好意思起来,低咳一声,拿过酒杯侧过身子拿眼睛在那一望无边的梅海中四处乱瞟。
花满楼微微一笑,端起酒壶为两人满上,道【我信他不会忘了自己的朋友,不会忘了在遇险时招呼一声,即便那麻烦事由他独立抗过去了,也不会忘了在事后与朋友畅饮一杯。】
待那时,现在的万般为难,或许都能当成戏言说与朋友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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觖:虽然来晚了,不过还是真心实意的对所有朋友说一声:新年快乐,狗年大吉!
这是个短篇,这两天我正好休息在家,会努力将它完成,预计不会超过明晚一定完结^^
(将挡住视线的小崔小唐挪开)对所有记得这两小子的朋友说声抱歉,本来该写他们故事的,却因为遗忘太久要重新整理主线而耽误了,只能请那两小子再等等了,不过这个故事里的事到时也会穿插在他们的故事中^^小崔小唐,我会努力的,恩……应该会的……远目……^^
PS;虽然标明是西门吹雪X花满楼,也确实该是西门吹雪X花满楼,不过西门吹雪你居然完全没有出场,不愧是有史以来最容易被人忽视的主角啊,哈哈~~(嚣张的一路大笑,飞逃……)
(三)
闵如鱼想过很多种与西门吹雪见面后的情形,想过很多要说服西门吹雪的话,甚至还想到了万一说不拢,如何激怒这位剑神,最后拔剑相持倒在剑神的剑下,倒在万梅山庄。
不过闵如鱼就是没想到,万梅山庄的梅花树下,坐着的不是西门吹雪。
梅花树下坐着个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还有个斯文白净的年轻人。
闵如鱼知道这个年轻人叫花满楼,非但知道,他还见过,非但见过,他还亲手刺伤过他。
闵如鱼一辈子没杀过一只鸡,只刺伤过一个人,他不可能忘记。
而此时,这个人正坐在万梅山庄的梅花树下。
闵如鱼转头去看身边给他带路的人,崔道弥。
崔道弥眨眨眼睛,点头道【没错,这里肯定是万梅山庄,你面前的小胡子也肯定不是西门吹雪。】
动动嘴,闵如鱼没有出声,他看着花满楼,看了半晌,终于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张嘴就是【花满楼,我是闵如鱼,去年中秋在洞庭湖边刺伤了你,我不想欠着,今天就做个了结。但在了结前,我有一句话想问。】
这句话,闵如鱼当年就该问,但对当年的他而言,至交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任何找他至交麻烦的人,他都能一言不发的与之为敌。
直到今天,被那位至交好友出卖,他终于想起并能心安理得的问出这句话了。
花满楼站起身来,道【闵公子请说。】
闵如鱼咬牙道【你当时为什么要带走他,史社。】
风起,梅花的香气隐隐浮动,花满楼侧转脸去静静的闻了好一会,待风静了,才浅笑道【受人之托。】
【谁?】
【朋友,惶月门里的一位老朋友。】
闵如鱼叹了口气,真是讽刺啊,他为了朋友刺伤了别人,结果那人也是为朋友出面,而被护着的朋友又出卖了自己。
陆小凤摸摸胡子,朝着他抛去一个酒杯【闵兄弟是吧,喝一杯坐下聊,怎样?】
花满楼当时被刺伤的事陆小凤记得,不过花满楼一直闭口不提,所以陆小凤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今天居然见到正主,自然好奇。
闵如鱼捏着杯子没动,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被当时所救的人出卖了。】
崔道弥挑了挑眉毛,但花满楼和陆小凤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诧异之色,江湖上这样的事太多了,甚至连他们自己也遭遇过。
花满楼端起小泥炉上的酒壶,走到闵如鱼面前,分毫不差的把刚温好的酒注入酒杯,小泥炉上温的不是梅花酒,是南酿,黄酒中入口最温和后劲却最足的一种,它的香味很独特,和着梅香别有一番韵味。
闵如鱼瞧着杯中的酒有些出神,抬起眼来,恰对上花满楼的微笑。
花满楼道【闵兄,现在的你,还会在当时刺伤在下救下史社吗?】
会吗?
被背叛了,还会救下他吗?
会救下这个累的他现在狼狈出逃,将家中宝物转手相让的人吗?
一仰头,闵如鱼只觉得一股温润自喉间滑下,点燃了周身的血。
【会。】在当时,史社是他的朋友,他依然会为朋友做他该做的事。
无论这朋友日后是否对得起他,闵如鱼也要对的起自己。
如果因为此时的结局去全盘否认过去的事甚至是过去的自己,那对自己而言,是否也是一种背弃呢……
崔道弥低喝一声【好!】,走到桌前举杯敬了敬闵如鱼。
够傻,傻的够彻底!
花满楼笑了,陆小凤和崔道弥也笑了,笑中带着心照不宣。
这样的傻子花满楼理解,西门吹雪理解,崔道弥理解,陆小凤和陆小凤的朋友们也理解,他们也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被背叛,会受伤,但这样的人随时都可以在阳光下畅怀大笑,在星夜里安然入睡,因为他们都对得起自己。
闵如鱼看着花满楼,他的笑容平和、温暖,和手中的酒杯所透出的温度一样,直入人心却没有一丝烫手。
这样的笑容,仿佛连看着人都能很轻松,很愉快。
而现在的他,也的确轻松多了。
按了下怀里的青鱼石,闵如鱼转身往回走,却被崔道弥拦住,崔道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要去哪?】
【去庄外。】闵如鱼想明白了,青鱼石是闵家的东西,想要,就从他手里拿,如果他保不住青鱼石,就算给了西门吹雪不让那些人得到,也算不得他什么本事。
何况如果他没保护青鱼石的本事,那即便没人透露出去,青鱼石在闵家也藏不久。
他对史社的责怪里,还有一部分是来自对自己的不信任及对自己的怨愤。
【闵兄弟等等】陆小凤摸着自己的胡子,眼睛里透着不安分,崔道弥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每次陆小凤那么笑时,都没什么好事。
【那些人的动静是大了点,但兄弟也可放轻松,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坏,我到是有个主意,没准能用上,也不枉兄弟跑这一回。】
闵如鱼皱眉道【可是我……】
【等等】崔道弥拉住他,看着陆小凤不正经的勾上花满楼的脖子,轻声道【花满楼,西门吹雪的那个你知道放哪吧?借来用用如何?反正对他也没啥用处。】
花满楼讶道【你是说……】
陆小凤打断道【对,对,就是那个。】
略一沉吟,花满楼道【既然如此,你不如让道弥兄带着‘它’出庄后立即回衡礼兄那,若我估算的不错,对两边或许都会有些许助处。】
【成】陆小凤点头,笑眯眯的瞥了崔道弥一眼,看的崔道弥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接着道【东西在哪?】
花满楼忍俊不止,终于哈哈大笑,道【西门……庄主他瞧着碍眼,弃我厢房的杂物里了。】
陆小凤也哈哈大笑,拍拍花满楼,拖着崔道弥和闵如鱼往内院走,一面走一面和他们嘀咕。
闵如鱼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花满楼,道【花满楼,我欠你一句抱歉……还有一句谢谢。】
当时的花满楼本可以避开那一刺,不躲,是因为有人将他从后抱住,而那人的背后,就是洞庭湖的湖水。
将花满楼从后抱住的人是闵如鱼的陪读。
闵如鱼的陪读抱着花满楼不让他躲,不让他追。
这个陪读的名字闵如鱼不知道,但闵如鱼知道,他畏水,极为畏水。
花满楼不躲不退不避,救的,是那么个甚至准备和他同归于尽的敌人。
花满楼摇头,笑道【闵兄何必客气,当是在下言谢,谢你的手下留情。】
那一刺偏了,只是轻轻划过。
那本不该是洞庭湖青鱼门的少门主的独门兵刃所拥有的力度与准度。
低头一笑,尚来不及多说,闵如鱼却已被兴冲冲的陆小凤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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觖:啊!为什么写出来的会比我想象的还多,我不想大过年的就食言啊,天使姐姐给我力量吧……
抱抱楼上所有的朋友,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回帖!回头等全部完了再和大家慢慢聊,现在回去继续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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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江湖。
何时喜欢上梅花,花满楼已经忘了,但第一次闻到梅香时的那份怔忡,花满楼却还记得。
那份怔忡,是惊喜,也带着些许的失落,最初掠过的那阵香味,再去寻时,却总有些似是而非。
半躺在梅花树下的藤椅上,花满楼换了个更闲适的姿势,静静的享受着冬日里特有的安宁。
无风,花满楼却忽然仰起头来,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白衣男子微微一笑。
西门吹雪。
擦过花满楼的脸颊,西门吹雪的右手在他的肩上按了按。
松软的裘袄下是熟悉的温度,而这个同样熟悉的人,方才明显是在发呆。
扫了眼小石桌上散乱着的数个酒杯,却丝毫无意去寻那几个本该在的人,西门吹雪背着手站在藤椅边,看着面前一整片的梅林。
【想什么?】
有什么,能让如此爱花的花满楼在盛开的梅林里分神牵挂?
坐起身来,花满楼重新拨了拨火星本已渐渐暗下的小泥炉,道【想……花,梅花。】
回头看了他一眼,西门吹雪在小石桌的另一边坐下,凝视着花满楼。
如剑锋般锐利、微冷的眼神,没有任何敌意与杀气的安静等待。
花?
富居江南的花家里有的是花,万梅山庄里也有的是梅花。
为西门吹雪倒入半杯南酿,花满楼笑道【在家中的厢房前也有梅花,虽只得一株,也足矣,不敢多种,怕花多了,反失了那股香气。】顿了顿,花满楼侧过脸去,深深吸了口气,心满意足的微微一笑,才继续道【到了这后方察觉是我多虑,一株梅花与此时的梅林,无所差,我所留恋的那股暗香,竟不曾添过,也不曾被冲淡些许。】
西门吹雪笔直的凝视他,凝视着花满楼唇边的微笑,忽然欺身而上,在猝不及防间,猛然印上。
辗转着轻啃、沿着彼此的唇形一路细吻,直到两人呼吸渐急,才额抵着额,微微分开。
抿了抿唇,花满楼无奈的低咳一声,道【西门,天未黑,此地也是屋外。】
这人竟在光天化日下,在陆小凤、崔道弥、甚至是闵如鱼都随时可能回来的情况下如此轻狂,委实让人头疼。
【又如何?!】
这里是万梅山庄,而他,是万梅山庄的主人。
即便这里不是万梅山庄,西门吹雪想做什么事的时候,又岂会在乎任何人的眼光?
右手抚上花满楼略显消瘦的脸颊,细细的摩挲而过,终忍不住再轻啄一下,西门吹雪才站直身子,转身离去。
静,除了那多出的半杯南酿,没有任何改变,如果不是足够了解,不是唇上还留着的些许残温,即便以为方才一切不过梦里光景,也丝毫不足为奇。
拿过那半杯南酿,花满楼慢慢的喝了,略微有些肿起的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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