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接替父亲执掌“远东王庭”最高权柄的那天起,罗兰就已经有所觉悟,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已经与国家民族的命运牢牢捆绑在一起。不久前在浊浪江滩与帕拉丁娜的重逢是他自开战以来第一次对敌人心软,事后他暗自告诫自己那也是最后一次。为了使千万远东同胞尽快摆脱战火煎熬,不必再忍受骨肉分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的个人情感只能退居次要位置。无论处在对立面的是帕拉丁娜抑或安德莉雅都无法阻挡他前进的脚步,直到赢得最终的胜利。
……
5月7日黎明时分,亚珊帝国惩戒骑士团第一旅在少将旅长帕拉丁娜的带领下,冒着葬身洪流的风险强行渡过水势湍急、宽达千码的浊浪江,相继抵达对岸。
帕拉丁娜充分利用自己变身后获得的那双天使羽翼,在宽阔的江面上来回奔波,看到随波沉浮的帝国骑士就飞下去伸手打捞起来,送到西岸再折回来营救其它溺水者。
在其它具有变身能力的高阶惩戒骑士协助下,经过两个钟头的忙碌,帕拉丁娜终于把所有落在江心的部下全都打捞上来。回头再看西岸江滩,失去盔甲和坐骑的帝国骑士们全都成了“落汤鸡”,在冷冽的晨风中瑟瑟发抖,不停地打喷嚏,显得既狼狈又可怜。
帕拉丁娜轻轻叹了口气,降落在江滩上,命令骑士们列队集结,清点人数。算上抽中红签、依靠魔法资源平安渡江的那些人,此刻集结在浊浪江西岸的总共不到一千人,其余两千多名惩戒骑士都在逃亡的路上牺牲,损失之惨重令帕拉丁娜深感心痛。
勉强压下几欲落泪的冲动,帕拉丁娜带领这支死里逃生的部队向西岸阵地所在的方向撤退,然而沿途反常的安静,没有遇见哪怕一支巡逻队,晨雾弥漫的阵地上看不到人影,只有错综复杂的堑壕和随处可见的碉堡依旧静静陈列在人们眼前,仿佛一片死寂的坟场。
看到这种诡异的状况,帕拉丁娜略一思索就恍然醒悟:早在东岸阵地失守之前恩格尔总司令及其麾下将领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远东人那座魔导要塞的威慑下,帝**在浊浪江西岸设置的防御阵地也将赴东岸阵地的后尘,与其坚守注定会沦陷的阵地,白白牺牲前线官兵,还不如趁着远东人尚未跨越浊浪江,主动放弃西岸阵地,将守军与装备撤回奥列维要塞,在迷锁结界的庇护圈内重整防线。
帕拉丁娜承认恩格尔将军做出了明智的决断,然而西岸阵地上死寂的气氛仍然使她感到心头酸楚,满眼凄凉。回想三个多月前,帝国东征军团刚抵达乌利诺山口的时候气势是何等浩大,对岸远东守军的阵地直接受到四门帝国列车炮的威胁,远东西线统帅不想在无法还击的境况下白白遭受伤亡,被迫炸毁浊浪江大桥,主动撤出苦心经营多年的东岸阵地,帕拉丁娜不难想象,当时奉命撤退的远东官兵,看到身后一片空寂的东岸阵地,心情想必也如自己此刻这般沮丧。然而短短三个月过后,远东人不仅重新夺回当初被迫退离的东岸阵地,还不动一兵一卒就迫使帝国一方让出西岸阵地,双方的处境完全颠倒过来。战场局势变化之快令帕拉丁娜这个亲历者都感到有些不真实,仿佛至今仍身在梦境,浑浑噩噩。
事实上,帝**团当前的处境甚至比三个月前的远东西线驻军更艰难。当初帝**迫使远东人后撤的战略威胁那四门列车炮如今已经不复存在,而远东人的战略武器魔导要塞就悬浮在全体帝国官兵的头顶上,这一巨大的威胁使帕拉丁娜不得不担心奥列维要塞的安危。假使要塞迷锁抵挡不住魔导要塞的猛烈轰击,最终崩溃瓦解,那么龟缩在奥列维要塞中的帝国官兵将置身于魔导巨舰的炮口下,如同砧板上的鱼肉,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反抗能力,不想等死就只能撤出乌利诺山口,将亚珊帝国在远东大地上的最后一个军事据点拱手让给远东人。假使战况果真恶化至此,帝国朝野上下寄以厚望的东征作战亦将宣告彻底失败,当初发起战争时轰轰烈烈,最终却落得个惨淡收场。
在那之后又会怎样?
罗兰和他麾下的将领们会仅仅满足于收复远东全境吗?远东大军会不会乘胜追击,冲出乌利诺山口,入侵帝国内陆行省,乃至兵锋直指亚珊圣城,在亚珊帝国的废墟上建立起一个属于远东人的新帝国?
帕拉丁娜不敢深想下去了。此刻她终于深切体会到当初远东人得知帝国即将发起东征时普遍怀有的那种恐惧而愤怒的心情面临亡国灭种的威胁,无怪乎远东举国上下不惜牺牲身家性命坚决抵抗帝国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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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9章:决战鳞甲天(Ⅲ)()
一六二五年五月七日,黄昏时分,帕拉丁娜怀着满腹忧思,冒着绵绵细雨,带领着一支丢盔弃甲、疲惫不堪的部队回到奥列维要塞。出乎她的意料,恩格尔总司令并未因东岸阵地失守而责备她,看到她率领残部平安归来反而显得如释重负,安慰她不要因一时的失败而丧失斗志,将来还有重新夺回失地的机会。帕拉丁娜的职位和军衔也都没有改变,恩格尔总司令依旧让她统领第一惩戒旅,还从第二旅和第三旅各自抽调五百名骑士转由帕拉丁娜指挥,从而使第一旅的兵力得到补充。
因为这些意料之外的优厚待遇,帕拉丁娜对弗朗茨恩格尔这个人的看法也发生了改变。身为司令官,恩格尔将军的确要为东征失利承担指挥不当的责任;但是就人品而言,帕拉丁娜现在倒觉得他并不像自己从前以为的那么坏。
……
一六二五年五月十日,远东西线战场上出现了新的变化。继三天前成功夺取东岸阵地之后,远东西线司令部又拿出一份更为激进的作战计划。
罗兰从帕维尔元帅手中接过这份关于“渡江作战”的草案,越看越觉得眼熟,怎么有点像上个月帝国发起的渡江作战的翻版?无非把攻守双方的名字对换一下而已,“山寨”的也太明显了吧?!
“平心而论,帝**方当初制定的渡江作战方案还是很不错的,事后帝国部队也的确是按照计划渡过浊浪江,一度占据东岸阵地,由此可见其渡江作战方案值得我们借鉴,”面对摄政殿下的质疑,帕维尔元帅坦然承认自己的参谋团队的确有参考对手曾经实行过的作战方案,“我军当前的处境与半个月前的帝**团很相似:地面火力势均力敌,空军则占据压倒性优势。因此借鉴当初帝**渡江的方式,采用空运而非搭设浮桥过江,不仅更高效,而且更安全。”
帕维尔元帅喝了口茶,接着说:“当然,我们也应该看到帝国部队在成功渡江之后接连犯下的错误,比如忽视了对东岸阵地的全面清查,以至于被我们的游击队员钻了空子,通过地下密道潜入阵地破坏了四门具有极大战略价值的列车炮;除此之外。帝国东征军团总司令弗朗茨恩格尔还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就是过于依赖运输飞艇,没有在占领东岸阵地过后及时修建浮桥以及其他可供渡江的设施,而当帝**失去战场上的制空权,运输飞艇无法出动,先前投送到江东阵地的官兵和设备就被大江切断退路,以至于遭到我军包围以后无法及时撤离,不仅因此付出了更大的伤亡,还被迫将包括数百门魔晶炮在内的大量武器装备遗弃在阵地上,白白送给我军。”
“现在轮到我军渡江作战,既要虚心吸取敌军的成功经验,同时也要对敌军曾经犯下的错误引以为鉴,参谋部制定的这份渡江方案,在上述两方面都有突出体现,殿下看过以后想必心里有数。”
听了帕维尔元帅这番话,罗兰收起笑容,将手中这份草案重新看了一遍,果然如同帕维尔元帅所说,针对渡江过后的环节进行了重点布置,以期避免重蹈帝**方的覆辙。
“元帅阁下,这份草案我仔细看了一遍,基本上同意司令部的意见,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向您请教。”罗兰放下手中的作战草案,眉头微微蹙起,“这份草案中提到利用飞艇运输官兵和装备渡江,但是我军当前只有六艘军用魔导飞艇,载重量与帝**方的‘大力神’级运输飞艇相比差了一大截,要把东岸部队全部运送过江,恐怕要花费一到两个星期的时间,然而战场上的局势总会发生难以预料的突变,时间拖得这么久,我担心会遭遇不测。”
“殿下说到了要害,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问题。”帕维尔元帅端起茶杯干咳两声,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罗兰此时已经猜出元帅阁下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忍着笑意说:“我军虽然没有专门的运输飞艇,但是魔导要塞‘鲁道夫’号的载重量少说也比‘大力神’级运输飞艇高出百倍,我建议司令部使用魔导要塞运送官兵和装备渡江,最多两天就能完成全部运输工作。”
帕维尔元帅听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赞同。其实早在制定这份渡江作战草案之初,就有作战参谋提出借用“鲁道夫”号运送部队过江,这庞大的魔导要塞内部空间非常宽敞,装载一个步兵师外加全部师属武器不在话下,即便是重武器最多的炮兵师,顶多六七个来回也就搞定了。这样计算下来,远东西线集团军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全员渡江。
帕维尔元帅同意上述想法,但是他必须告诉麾下那些年轻的参谋,这个很好的想法必须得到摄政殿下亲自授权才有可能实现。作为西线集团军的总指挥,帕维尔元帅有权调遣西线战场上的所有官兵和装备,但是这其中不包括“鲁道夫”号。因为这座魔导要塞的所有权并不属于远东国防部,甚至不属于远东政府,而是寇拉斯王室的私有财产。
远东《宪法》明确规定“私有财产不可侵犯”,在军情紧急之类特殊情况下政府当局有权临时征用私人财产,但是宪法也指明王室财产不在此列。极少数思想激进的青年知识分子认为这是“封建特权在《宪法》中的遗迹”,然而寇拉斯王国既然是一个君主制国家,王室财产受到特殊保护也在情理之中,绝大多数远东民众对此并无异议。罗兰将“鲁道夫”号派往前线,就好比一国之君捐出自己的私人财产为全民谋福利,是一种值得大书特书的慷慨之举,但是,这并非一国之君必须承担的义务。
正是出于上述顾虑,帕维尔元帅对渡江作战方案稍加修改,没有明确指出需要使用“鲁道夫”号协助运输官兵和装备渡江,而是在递交草案的时候当面向摄政殿下提出上述请求,这样才符合君臣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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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0章:决战鳞甲天(Ⅳ)()
帕维尔元帅花的那些心思没有白费。罗兰主动提出利用“鲁道夫”号增强远东西线集团军的空运效率,从而使渡江行动得以在两天内完成。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罗兰从早到晚坐镇“鲁道夫”号,亲自担任“运输队长”,不断往返大江两岸,将整装待发的官兵和打包装箱的武器装备运送到浊浪江西岸,顺势接管帝**团遗弃的西岸阵地。帕维尔元帅吸取了敌人的教训,命令第一批进驻西岸阵地的官兵严加排查,将整个阵地翻了个底朝天,倘若发觉地雷、密道之类敌人留下的恶意礼物,立刻加以清除。
到了五月十三日下午,整个渡江行动都已经顺利完成,罗兰这个“运输大队长”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在这紧张忙碌的两天里,他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麟甲天”突然出现在西线战场上空,迫使“鲁道夫”号在措手不及的状态下与之交战,连带打乱远东军方的渡江进程。倘若帝**团乘乱发起反攻,整个渡江行动都将陷入瘫痪,已经渡江的先头部队也将被迫在缺乏后勤保障和火力掩护的状态下坚守一片陌生的阵地,必将因此蒙受巨大伤亡。
好在命运女神保佑,他最担心的那种情况并未发生。远东西线集团军最终无惊无险的渡过浊浪江,司令部也由冷溪镇前移至西岸阵地。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浊浪江西岸呈现出一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看似平静无事,实则杀机暗藏。从五月中旬到五月底,半个多月的时间里,远东西线集团军并没有急于进攻对面百里之外的奥列维要塞,而是致力于加固西岸阵地上的防御工事,将这座桥头堡打造的固若金汤,仿佛他们渡江过来不是为了发起进攻,只是稍微向外扩展一下原有的防线而已。
与此同时,远东西线集团军下属的两个工兵师也在大江两岸的工地上紧张忙碌,在灯塔山工程法师团队主持下,借助“云网”大量获取的法术资源,历时短短半个月就奇迹般完成浊浪江大桥的重建工程!
新建成的跨江铁路大桥不仅看起来气势恢宏,还加持了多重防护结界,比原本那座大桥更为坚固,桥面也被拓宽了一倍,可供四列魔导列车同时通行,使来自远东内地的军需物资得以更方便的输送到浊浪江西岸,为发起总攻做准备。
远东西线集团军大举渡江,又大张旗鼓地重建跨江铁路大桥,当然瞒不过事实上也没打算隐瞒帝**方。现在帝国东征军团在远东境内只剩下奥列维要塞这最后一个军事据点,就连普通士兵也清楚远东人必将在近期对奥列维要塞发起总攻,而己方是否守得住这座要塞恐怕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倒不能怪帝国官兵缺乏自信,事实上就连司令部里的高级将领们也对坚守要塞缺乏信心,甚至就连奥列维要塞驻防资历最老的卡尔将军都在私下里向恩格尔总司令摊牌:
“除非皇帝陛下在远东人发起总攻之前莅临奥列维堡,否则我军没有任何可供对抗敌军魔导要塞的有效手段。在这种只能被动挨打的态势下,倘若继续坚守奥列维堡,那就表明指挥官看重自己的前途和面子更甚于麾下官兵的生命,以至于心存侥幸,不惜以无数官兵的性命为赌注去博取那近乎为零的胜机,我相信总司令阁下您不是那种人!”
恩格尔将军当然听得出这位老将军的言外之意。如果是其他将领说出这种近乎以下犯上的话,恩格尔将军绝不会轻饶对方。但是相处了这么久,他已经充分了解卡尔老头的倔脾气这老头说话直来直去,很容易得罪人,但是真没有什么坏心眼。
细算起来,卡尔将军担任奥列维要塞驻防司令迄今已经有将近二十个年头了,从初到远东时的风华正茂,到如今年过花甲,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把自己一生中最好的青春年华都奉献给了帝国的边防事业。卡尔将军当初履任时在司令部后院栽下的小树苗,如今已经成长为绿荫如盖的参天大树,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浸透了他的心血,寄托着他的青春与回忆。说得直白一点,奥列维要塞就是卡尔老头二十年来苦心经营的家园,司令部里没有人比他对这座要塞的感情更深。
恩格尔将军相信,卡尔老头宁愿坚守要塞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愿放弃自己坚守二十年的最后一块阵地,然而他却主动建议在必要的情况下放弃要塞,将驻防部队撤回帝国内陆,从而避免官兵白白牺牲在远东魔导要塞的炮口下。这说明卡尔老头看重官兵的生命更甚于自己毕生坚守的阵地,相比怀恋自己已然逝去的青春,他更希望看到那些年轻的官兵能够活着离开炮火纷飞的战场,在和平岁月里享受美好的青春时光。
恩格尔将军没有给卡尔老头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是内心深处的天平已经向着卡尔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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