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强行虏走“弗兰克皇太子”号的行为,既不合法也不合理,严重触犯了海蓝政府的利益,故此提出郑重警告,勒令远东海军立刻将“弗兰克皇太子”号移交珊瑚港驻防海军,如若无视上述警告,当地驻军不排除采用武力手段夺回“弗兰克皇太子”号。
谨慎的审时度势,永远不要轻易表明立场,当别人打生打死的时候自己保持中立两边下注,随时保留转换门庭的余地,以便在硝烟落定时有权参与分享胜利果实——这在海蓝的传统文化背景当中并不是一种可耻的行为,反而是值得赞许的机智之举,是一种历史悠久的“海蓝式的智慧”。或者用一个带有讽刺意味的寓言来形容——这是一种“蝙蝠式的智慧”。
正是基于上述海蓝特有的文化与历史背景,珊瑚港海军司令认为自己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然而就在他自以为得计的时候,意外地收到海蓝外交大臣帕里尼勋爵发来的魔法短讯,被这位素来笑容满面的老好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拜托了,我的朋友,请用你那生锈的脑袋好好想一想!远东海军凭什么击败账面实力远比自己更强大的帝国舰队?你是不是想重复夏尔·吕西安不久前犯下的错误?”
这一连串声色俱厉的质问使珊瑚港驻防司令头冒冷汗,越想越觉得帕里尼勋爵的警告有道理:远东海军只用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彻底击溃看似比他们强大数倍的帝国海军舰队,必然持有某种目前尚无从得知的秘密武器,自己手下这几艘战舰的总吨位尚且远不如帝国舰队,哪来的底气从远东人手中抢夺胜利果实?
如此一想,这位具有“海蓝式智慧”的海军将领追悔不迭,连忙又派出一名特使骑乘鹫马前往“海上宫殿”号觐见远东摄政罗兰·寇拉斯,热烈祝贺远东舰队击败帝国侵略者,在金角湾取得一场大捷,并且重申远东与海蓝的友好关系……至于刚才那封通牒?不好意思,那是误会,纯属误会!摄政殿下千万别往心里去!
……
远东舰队在博洛尼海湾停留了两个钟头,而后就地掉头,由旗舰“海上宫殿”号拖行被俘的“弗兰克皇太子”号原路返航。
经过一夜波澜不惊的航行,五月五日上午九点钟,这支凯旋归来的舰队出现在帕尔尼亚港湾,赢得自发赶来迎接的当地居民热烈欢迎。欢呼声直冲云霄,回音经久不散。
罗兰站在“海上宫殿”号高耸的桥楼露台上,凭栏俯瞰码头上熙熙攘攘的欢迎人群,向劫后余生的帕尔尼亚市民挥手致意,由此又引来一阵阵山呼万岁的声浪。
罗兰的视线由欢迎的人群移向远处岸防阵地,战火的痕迹尚未清理,遍地废墟触目惊心。潮水把海战中双方阵亡官兵的尸体冲上滩头,挂在防波堤上,铁丝网上。尸体大部分被泥沙覆盖,裸露在泥沙外的皮肤被潮水冲刷得浮肿泛白。从这些尸体的姿态,罗兰不难想象出他们在生命最后一刻垂死挣扎时的情景。
这些阵亡的士兵已经在海滩上躺了两天两夜,泥沙模糊了他们躯体的轮廓,仿佛大自然正在将他们收回自己的怀抱。
……
轰轰烈烈的金角湾海战就这样落下帷幕,战争的结果令所有事先不看好远东海军的人们大跌眼镜,就连全程亲历海战的罗兰拿到海伦娜统计上来的双方战损数字都感到不敢置信。
从四月二十七日帝国舰队进驻金角湾算起,直到五月四日帝国舰队逃离金角湾为止,短短一周里,帝国海军官兵的伤亡总数超过一万。合计13艘驱逐舰外加7艘护卫舰战沉,损失的主力战舰包括三艘巡洋舰和两艘战列舰,其中“猛虎”号、“无畏”号和“弗兰克皇太子”号沦为远东人的俘虏,残存的舰队与出航时相比只剩三分之一。
相比之下,远东一方的损失微不足道,即便算上帕尔尼亚岸防阵地上牺牲的官兵,伤亡总数也不超过四千,还不到帝国海军伤亡数字的一半。战舰的损失更小,只有一艘隶属于帕尔尼亚舰队的轻型巡洋舰和两艘隶属于北海舰队的驱逐舰战沉,三艘主力战舰——“海上宫殿”号、“扬波”号和“维婕斯”号——都幸运的在战场上存活下来,这不能不感谢维克托莉亚率领的那支潜航中队。
帝国海军损失的所有舰艇,至少有三分之二是被远东海军第一潜航中队发射的魔导鱼雷击沉。正如维克托莉亚当初预言的那样,魔导鱼雷这一新式武器成为金角湾海战真正的主角,发挥的作用之关键,取得到战果之辉煌,令交战双方的巨舰重炮和航空部队都相形失色。
瓦雷斯世界的战争史,由此翻开新的一页。
第1911章 西线无战事(1)()
时间到了1625年四月中下旬,也就是帝国海军舰队酝酿并发起“大海啸”行动的同一时期,季节更替的规律并未因战火而改变,远东大地冰消雪融,草木复苏,春天的脚步姗姗而来。
在这个万物生发的季节,浊浪江两岸的广阔土地却显得格外凄凉。自从进入春季以来,驻扎在奥列维要塞的帝国东征军团渐渐摆脱了严寒的束缚,越发频繁地发起军事行动。
在1625年的东征作战发起之前,长达五年的时间里,尽管帝国当局不承认浊浪江以东那个新政权的合法性,寇拉斯政府也不承认浊浪江以西直到乌利诺山脉的广大土地是亚珊帝国的合法领土,然而事实上双方都以浊浪江作为天然边境线,分别沿江构筑起坚固的防御工事,横跨浊浪江的铁路大桥就是双方前线阵地之间唯一的交通线。
1625年2月,亚珊帝国当局调集大军发起东征。远东边防军主动炸毁浊浪江大桥,被迫向江东纵深地带收缩防御,以冷溪镇为据点,建立起一道更广泛同时也更具弹性的防线。
在此期间,恩格尔将军统率的东征军团也没有急于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跨越大江向远东腹地挺进,而是稳扎稳打,首先派出东征军团第一惩戒旅(帕拉丁娜旅)和第一破法旅(巴泽尔旅)进驻奥列维要塞驻防司令卡尔将军在浊浪江西岸建立的防御阵地,确保在江畔战略要地站稳脚跟,同时这两支部队还将负责维护西岸广大乡村的治安,尽可能多的从当地居民手中征集军用物资。
从二月到四月,长达一百多天的时间里,帝国主力部队未曾跨过浊浪江一步,这固然有远东民兵与游击队频繁骚扰的因素,更主要的因素则是恩格尔将军不想在春天到来之前发起大规模攻势。出征之前,他曾就远东的气候与地理因素对行军作战产生多大负面影响与西格蒙特元帅发生激烈争论,然而亲自踏上这片覆盖冰雪的土地,他不得不承认昔日恩师的观点更切合实际,自己麾下那些来自帝国内地、大多缺乏高纬度寒地作战经验的官兵很难适应远东冬季极端恶劣的气候,冒着寒风暴雪渡江作战风险太大,绝非明智之举。
恩格尔将军认为“审时度势”是一名军事指挥官最基本的素质,既然意识到自己从前的观点太过书生气,为了维护面子而坚持错误的观点不仅愚蠢,更是对手下官兵生命的不负责任。所以他来到远东这些天,绝口不提出征前时常挂在嘴边的速胜论调,什么“四个星期”打到寇拉斯堡,现在回想起来纯属想当然。朝野上下对于东征进展缓慢的批评,催促尽快发起攻势的呼声,恩格尔将军也都付之一笑,不予理睬。
在这漫长的冬季里,恩格尔将军和他的东征军团似乎整天龟缩在要塞里、阵地上无所事事,只是在消磨时间和浪费军粮而已,为此在国内引来众多批评的声音。当初追随东征大军赶赴前线的新闻记者也为前线沉闷的气氛普遍感到失望,由于没有什么值得一写的重大战事,扫荡游击队之类鸡毛蒜皮的“治安战”又不值得反复大书特书,发回报社的通讯稿也日益变得枯燥乏味。最后干脆取消每周一次的长篇通讯,改为一则篇幅简短的通告,内容也是千篇一律的“本周前线一切如常,未曾发生重大战事”,以至于亚珊圣城上流社会的社交圈里流行起这样一句嘲讽东征作战进展缓慢的冷笑话:
“本周前线无战事,下周想必也如是。”
事实上安居后方的帝国民众并不了解前线官兵承受的巨大压力,恰恰是那些前方记者认为没有报道价值、或者限于新闻管制无法切实报道的“远东治安战”,反而比大规模战役更能体现出战争的残酷性。
恩格尔将军手里有这样一份不甚光彩的统计数据。东征迄今三个多月里,虽然没有发动过一次大规模攻势,前线官兵的伤亡数字却大得吓人。在这一百多个日日夜夜里,东征部队在这片充满敌意的土地上总共遭受了上千次袭击,除了少数远东正规军组织的小规模突击战,大多数袭击是由当地民众联合西进民兵发动的游击战,主旨只有一个:不择手段杀伤东征军团的有生力量。
在恩格尔看来,远东所谓的游击队员根本就是一群疯狂的恐怖分子。他们的战斗方式与骑士精神背道而驰,只要能够杀伤敌人,不介意采用暗杀、偷袭乃至装死、诈降这等帝国骑士所不齿的卑鄙手段,而远东游击队员普遍装备的标志性武器“风之枪”与其卑鄙的战术相得益彰,枪声小、射程长、威力大,操作简单还能连射,每每从令人意想不到的阴暗角落射来一串罪恶的子弹,使下乡征粮或追捕游击队员的帝国官兵防不胜防,饮恨而终。短短三个月里,帝国东征部队为维持统治区的治安付出了巨大代价,超过三千名官兵命丧远东游击队员枪口下,牺牲者固然大部分是仆从步兵和雇佣兵,但是也不乏骑士侍从乃至隶属于“惩戒”与“破法”两大精锐骑士团的正牌骑士,令恩格尔痛惜不已。
恰在这一时期,帝国海军司令部提出以夺取帕尔尼亚半岛为初期目标的“大海啸”行动,远东也迎来春暖花开的季节,来自海军的支援以及气候的变化使恩格尔将军意识到自己期待多时的契机已经成熟,是时候突破浊浪江天堑了。然而在发起总攻之前,恩格尔将军先要跟骚扰他整整一个冬季、令他不胜其烦的远东游击队算笔总账,彻底消灭游击队赖以活动的土壤。
第1912章 西线无战事(2)()
出身保士华大公国贵族家庭的巴泽尔男爵,原本是承蒙西格蒙特元帅的大力栽培才有幸在帝**界崭露头角,然而当这个年轻人意识到老迈的元帅日渐失势,再加上追求元帅之女帕拉丁娜无果,就很识时务的转投到元帅阁下的敌对阵营,成为恩格尔将军的忠诚追随者。
激进派少壮军官大多对巴泽尔这种对立阵营投靠过来的家伙颇有微词,巴泽尔也知道自己的短板就在于根基太薄,为此他更急于建立功勋,急于证明自己比那些根正苗红的激进派军官更激进。
在这种类似“新皈依者狂热”的心态促使下,巴泽尔顺理成章成为恩格尔将军手下最适合干“脏活儿”的一头恶犬。从四月上旬到下旬,巴泽尔男爵以魔鬼般的冷酷与残暴狠狠蹂躏浊浪江西岸的广大乡村,勒令乡村居民在他规定的期限截止之前离开家园,搬迁到指定的镇子集中居住。为了确保这些乡下人服从命令,巴泽尔亲自率领第一破法旅扫荡乡村,将集中居住地之外的村落房舍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目睹那些拒绝离开故居的老人被活活烧死在自己的房子里,巴泽尔男爵面不改色。
凭借这一雷霆手段,巴泽尔及其部队在短短两周内就摧毁了浊浪江西岸数以百计的乡村,将超过二十万当地居民驱赶到奥列维要塞控制范围之内的三十六个镇子集中居住。这些小镇的规模都不大,突然涌入成千上万流离失所的乡下人,立刻变成肮脏混乱的难民营。
巴泽尔男爵并不在意这些流民的生活何等艰难,命令工兵团挖掘堑壕,拉开带刺铁丝网,设置警戒带和岗哨,将三十六个集镇全都隔离起来,禁止居民进出,成为事实上的“集中营”。
巴泽尔男爵也不认为自己有义务供给难民口粮,公开宣称人们“必须通过诚实的劳动换取生活必需品”。派人对三十六座大型集中营中的居民进行核查登记,凡是涉嫌参与游击战的人巴泽尔称之为“恐怖分子”全部集中起来,拉到江边集体处决,杀得人头滚滚尸横遍地,鲜血染红春水初涨的浊浪江。
屠杀过后,巴泽尔拿着统计上来的“良民名册”,要求男女隔离居住,要求所有登记在册的成年男性为东征军团服劳役,并把他们分批押送到江岸阵地上,在刺刀和皮鞭的督促下,从早到晚挖掘堑壕,替代工兵团去江畔修建浮桥,晚上则关押在军营里,受到严密监视。
如果游击队前来骚扰,巴泽尔就下令把这些劳工推到前面挡枪子。游击队每枪杀一名担任监工的帝国官兵,巴泽尔就下令随机挑出十个劳工,推到江边当场斩首作为报复,明摆着杀给对岸潜伏在密林中的游击队员看。
被迫服苦役、生活在恐怖气氛中的劳工也曾试图聚众反抗,然而巴泽尔还有更残忍的手段对付他们,这是他从故乡保士华的封建领主那里学来的“智慧”,保士华人称之为“连坐法”。巴泽尔公开警告所有劳工,如果他们胆敢反抗,或者明知有人策划暴动却知情不报,不仅本人将被处决,家人也将受到连累:父母与幼子全被处决,妻女则充为军妓。
不得不承认,巴泽尔这些血腥残酷的手段收到了极好的效果。受到《战时连坐法》的威胁,被迫在前线阵地服苦役的男人们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反抗;与此同时,女人和老人则在集中营里被迫从事清洗军装和缝补被服之类的劳作,每天只能得到一点点少的可怜的黑面包充当口粮,勉强饿不死而已。
由于浊浪江西岸的广大乡村全被巴泽尔的部队摧毁,集镇则被改造成笼罩在铁丝网内的集中营,原本在西岸活动的游击队员,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从当地居民那里获得掩护和补给,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壤,在这遍地焦土的荒凉大地上无从遁形。巴泽尔男爵带领他的骑兵队,就像在保士华乡间狩猎狐狸那样追捕游击队员,挥舞马刀追上去劈开他们的脑袋。由于杀人杀的太多,巴泽尔不得不频繁更换卷刃的马刀,有时候一天之内竟要更换四五口刀,可见他对这种血腥的狩猎游戏是何等的乐此不疲。
到了四月中旬,迫于巴泽尔男爵制造的血腥恐怖气氛,原本活跃在浊浪江西岸的众多游击队,要么撤退到江东岸,要么就地潜伏起来,默默忍受自开战以来最艰苦的日子。随着冬去春来,远东西线的游击战争恰与气候相悖,由冬季轰轰烈烈的高峰期转入春季死水微澜的低潮期。
对于驻扎在西线的远东官兵和民兵游击队而言,1625年的春天实在是一个令人心情压抑的季节。到了四月下旬,巴泽尔男爵制造的恐怖气氛有增无减,另一个坏消息接踵而来:帝国海军司令夏尔吕西安上将统率一支庞大的舰队开赴金角湾,意图控制帕尔尼亚半岛,进而由西南方向对寇拉斯堡发起攻势。
来自海上的威胁迫使远东摄政罗兰寇拉斯亲自给西线司令官帕维尔元帅写信,紧急调遣芬妮少将及其麾下的“飞龙骑士团”前往金角湾增援远东海军舰队。这样一来,远东海军的航空力量倒是得到了加强,西线的空军力量却受到削弱。驻扎在冷溪镇的远东空军第四和第五舰队,由于缺少飞龙骑士团的护航,不敢再像从前那样频繁的飞跃浊浪江向西岸阵地发起空袭。
第1913章